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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伊朗在波斯湾的地位与作用

2018-02-28姬瑞聪冀开运

商洛学院学报 2018年1期
关键词:波斯湾什叶派海湾

姬瑞聪,冀开运

(西南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伊朗研究中心,重庆 400715)

伊朗是历史和现实中的地区大国,在波斯湾、中东、欧亚大陆、乃至全球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和影响。伊朗东临亚洲腹地,西达欧洲心脏,北濒里海中亚,南望海湾国家,扼守霍尔木兹海峡水道,素有“欧亚陆桥”和“东方空中走廊”之称[1]。因此,其特殊的地缘位置也使得区域外的世界大国都不得不关注伊朗。特别是在冷战结束后,综合国力竞争更趋激烈,各种有利因素和不利因素叠加在一起,从而使海湾地区在世界地缘政治中的地位更加凸显[2]。值得注意的是,伊朗最近悄然崛起,成为名副其实的波斯湾第一大国,但它又受到内部因素和海湾合作委员会以及美国等域外大国势力的制约。伊朗的战略地位引起学术界的高度关注。在中国“一带一路”的倡议中,伊朗是“一带一路”的中转站。在世界的能源版图及其战略通道上,伊朗也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3]。伊朗也属于中国大周边战略中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4]。在世界文明多样化的格局中,伊朗文明独具特色,地位显赫[5]。而本文立足于波斯湾地区,从地缘政治、地缘经济、综合国力、软实力等角度,分析伊朗相较于其他海湾国家特有的优势,探讨伊朗如何利用自身优势发挥其在波斯湾地区的影响力,并试析影响其发挥作用的制约因素。

一、波斯湾对伊朗的重要性

波斯湾介于伊朗高原和阿拉伯半岛之间,总面积约21万平方千米,它对于伊朗来说尤为重要。首先,波斯湾是伊朗文化认同和历史认同的重要区域。自公元前6世纪居鲁士建立阿契美尼德王朝起,伊朗在波斯湾便扮演着强国角色,而且伊朗人认为早在2500年前波斯湾便被称为“波斯海”[6]5,伊朗人凭借着悠远的历史及其荣耀,在波斯湾地区表现了文化优越感及认同感。

其次,波斯湾是伊朗国家经济命脉所在。它不仅为伊朗提供了丰富的渔业资源,也是旅游资源丰富的地区。同时,波斯湾沿岸是伊朗城市与港口最密集的地区,伊朗在波斯湾的岛屿,譬如基什岛,建立自由贸易区,这些贸易区更日渐成为伊朗招商引资的窗口。更为重要的是,伊朗的油气资源也集中分布在波斯湾海域及其沿岸,并从此出口至世界各地,而油气收入又是伊朗国家财政收入的主要来源。因此,两伊战争后,伊朗政府意识到波斯湾地区的安全与稳定直接影响国家安全及人民的生活福祉,波斯湾是伊朗经济的生命线,包括石油在内的所有的进口和出口物资均是通过这条生命线运输[6]1。

最后,波斯湾是伊朗南部的天然屏障,也是伊朗海、陆、空防卫的战略区域,伊朗伊斯兰革命卫队与正规军布防于波斯湾沿岸及其各岛屿。波斯湾还是伊朗与海域内其它7个国家合作与交流的平台。伊朗总统哈塔米上台后,更是将发展与其他海湾国家的关系置于最优先地位,反对域外大国对波斯湾事务干预,尤其反对美国在波斯湾建立军事基地。

此外,21世纪,石油作为一种战略资源地位日益突出,作为世界油库的波斯湾成为国际政治热点和重点区域,波斯湾因此成为伊朗与域外大国博弈和较量的前沿阵地,是伊朗进入阿拉伯海与印度洋、与世界联系的桥头堡和咽喉。总之,波斯湾是涉及到伊朗国家核心利益、对伊朗具有多重重要性、事关伊朗生死攸关的战略性区域。

二、伊朗在波斯湾的地位——地区第一大国

伊斯兰革命后,伊朗激进的外交政策使得其在国际社会孤立无援,两伊战争后伊朗更是元气大伤。20世纪90年代后,伊朗着力加强经济建设,国力逐渐恢复。海湾战争后,伊朗再次成为海湾地区综合国力和军事力量最强的国家。

(一)伊朗地缘、人口、面积与能源优势

伊朗在波斯湾是毋庸置疑的大国。从地理位置看,伊朗南邻波斯湾,控制着波斯湾北岸全部长达990 km的海岸线以及霍尔木兹海峡以东480 km的阿拉伯海海岸线,扼守着世界最重要的能源战略要道霍尔木兹海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伊朗是盟国支援苏联的胜利金桥。伊朗还是连接东西方的桥梁,连结着世界第一能源基地和潜在的第二大能源基地,因此是里海、中亚能源外运的捷径。冷战期间,美苏对中东、海湾、中亚地区的争夺,更加凸显了伊朗的地缘战略地位。就现今国际安全形势而言,伊朗地缘位置还有利于阻止高加索地区不稳定局势向南蔓延,隔断阿富汗毒品向西流动,迟滞北约东扩,抵御美国势力进入里海地区[7]120。国土面积和人口数量也是衡量国家大小的标准。从表1[8]可以看出,伊朗国土面积为164.8万平方千米,仅次于沙特阿拉伯,但伊朗除石油天然气外,还拥有各种丰富的资源。漫长的海岸线及国内分布众多的河流湖泊为其提供了充裕的渔业资源,而里海及波斯湾南部沿岸的冲击平原为伊朗农业种植提供了良好的条件。伊朗的森林资源也很丰富,其森林面积为1100万公顷,约占伊朗国土面积的7%。而就人口数量而言,伊朗是波斯湾人口数量最多的国家。据世界银行2015年的数据显示,伊朗人口已达7910万,伊朗人口结构又属于年轻型,15~64岁的人口比例至少占总人口的50%,为伊朗经济的发展提供了充足的劳动力。另外,伊朗中、小学实行免费教育,并重视普及高等教育,不仅提升了伊朗人口素质,而且为伊朗科学技术的发展奠定了基础,提升伊朗国家软实力。

表1 海湾国家国土面积与人口数量概况

此外,海湾地区作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产地和供应地,其石油储藏量约占世界总储量的55%[9]。作为波斯湾区域大国,伊朗的石油天然气资源相当可观。截止2014年4月,伊朗已探明的原油储量为211亿吨,约合1548亿桶,天然气储量为33.7万亿立方米,分别占世界总储量的11%和17%,均列世界第二位[8]。当前,石油和天然气资源已经成为世界大多数国家维持经济增长与发展的保障,世界各国也更加注重本国的能源安全。因此,伊朗作为欧佩克第二大产油国,充分利用其能源优势提高伊朗的国际地位。伊朗总统哈塔米执政后,认识到虽然西方制裁伊朗,但他们仍然需要石油,因此便利用能源优势,打破了伊朗在国际上孤立无援的局面,拉近伊朗与欧盟、日本等国的关系[7]138。此外,伊朗石化工业也发展迅速。两伊战争后,伊朗国家石化公司制定了“石化工业发展战略计划”,并在马赫沙赫尔港和阿萨鲁耶建立了“石化经济特区”与“帕尔斯能源特区”。目前,伊朗国家石油部门计划每年生产l150万吨乙烯、40万吨尿素,并计划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甲醇生产国,预计每年生产750万吨甲醇,约占世界甲醇生产量18%[10]。

(二)伊朗军事优势

巴列维王朝时期,巴列维为称霸海湾及中东地区,宣称尽快使伊朗成为世界第五大军事强国,着手建立强大的军事机器[11]214。因此,巴列维国王利用石油美元,从西方进口了大批先进的武器装备,武装了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号称“中东第一军”。但革命后霍梅尼清洗了大批军官,1979年2~9月,伊朗处死了85位上将,迫使所有少将和大多数准将提前退休。1980年9月,政府又清洗了1.2万名军官,军队逃往率达到60%,军官队伍被摧毁,伊朗曾经强大的军事力量遭到严重削弱[12]。因此,为捍卫伊斯兰革命的成果及伊斯兰政权,1979年4月伊斯兰革命委员会通过决议组建了伊斯兰革命卫队,经过两伊战争的洗礼,其规模建制不断的扩大。

但两伊战争后,伊朗不仅急需进行经济重建,军事力量也元气大伤。两伊战争使伊朗认识到,只有拥有一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国家军队才能保家卫国,保持强大的军事威慑力量,外敌才不敢发动战争[13]。同时,伊朗与其周边国家也矛盾重重。伊朗与其西邻伊拉克经历了8年战争;与其北邻阿塞拜疆存在民族和里海划分上的利益冲突;与阿联酋存在“三岛之争”;与其北邻土耳其更是素来不和;再加上多年在巴以问题上与以色列关系紧张,伊朗深知一旦其与这些国家军事力量对比失衡,伊朗势必在解决双边争端中失利[7]255。因此,伊朗为重振地区大国雄风,积极筹划重建国家军事实力,重新武装全军。近年来,伊朗军事力量已有所恢复。伊朗作为波斯湾地区的人口大国,其军队数量当然也远超海湾其他国家。从表2[8]可以看出,伊朗的总兵力达90万,大约是海合会六国总兵力的三倍,而且其海、陆、空三军的人数也均超过海合会六国的总和。

表2 海湾国家军队力量 单位:万人

此外,1991年海湾战争后,海湾地区成为美国的能源和军事基地,伊朗国家安全受到威胁,伊朗为保障国家安全,不断完善其武器装备的配置,增强军事防御。伊朗不仅从俄国购买了“基洛”级潜艇[11]215,还自主研发导弹技术,目前伊朗拥有 250~300枚“流星-1”导弹,射程为 285~330 km;200~450 枚“流星-2”导弹,射程为 500~700 km;近期伊朗正在研发“流星-3”导弹,射程为1350 km,具有携带非常规弹头的能力[14]。因此,伊朗不仅是海湾地区唯一拥有潜艇的国家,而且还具备发射中程弹道导弹的能力,同时伊朗导弹的威慑和打击能力也引起了西方国家及其他海湾国家的担忧。伊朗经历了八年的两伊战争积累了一定的作战经验。战争结束后,伊朗每年至少进行40次军事演习,以增强部队间协同作战能力。为应对伊朗日益强大的军事力量,海湾国家纷纷增加军费开支,大量购买武器装备。2002—2009年,海湾合作委员会同美国共签订总额约669亿美元的军备合同[15]。虽然伊朗的军费开支不及海湾合作委员会,但从武装力量的人数、装备的质量以及作战经验上看,伊朗军事力量相较于海合会国家而言是最强的,不可小觑。值得一提的是,伊朗虽一直追求波斯湾地区大国地位,称霸海湾,大力发展国家军事力量,但却从未打算控制其他海湾国家,他们只是期望其他海湾国家能够承认其在波斯湾的主导地位[6]5。

(三)伊朗经济优势

伊斯兰革命后,因意识形态、地缘政治等诸多因素的影响,再加上经历了长达8年的两伊战争,阻碍了伊朗经济在较长时期内的发展,但自20世纪90年代起,伊朗实施一系列的经济改革计划,经济有所恢复,在波斯湾地区仍占据优势。

表3[8]是海湾国家近年来国民生产总值,根据此表可以清楚直观地看到海湾国家2009—2013年来国民生产总值变化情况,伊朗近几年GDP不仅成增长趋势,且位居波斯湾地区第二位。此外,从表4[8]可知,伊朗进出口额均位居海湾地区第三位。虽然伊朗GDP和进出口额均未位列波斯湾一位,但伊朗庞大的人口数量,为投资者提供了极具潜力的消费市场。2016年伊朗核协议的签署,不仅意味着西方大国对伊朗实施的一系列金融制裁逐渐解除,而且伊朗也积极发展与世界新兴经济体的合作,促进国家经济的发展。

表3 海湾国家近年来国民生产总值(GDP) 单位:亿美元

表4 海湾国家进出口额 单位:亿美元

此外,总所周知,波斯湾地区作为世界上最重要的产油区。尽管波斯湾沿岸国家已经开始注重实现经济多元化,通过扩大贸易投资,增加非石油收入,但国民经济体系主要还是以石油生产和石油化工工业为主,而伊朗的工业体系相对完整、类型多样。早在20世纪70年代,巴列维国王便利用“石油美元”,制订了工业发展计划。他宣称:“我们要把它们全部投资于本国建设。如果我们继续以现有的方式利用石油的话,在未来30年间,石油资源就会枯竭。因此我提议,应该把石油用于石化、医疗等方面,要从中创造价值。这样我们就能够使这种东西持续300年。”[16]巴列维时期伊朗工业发展迅速,除石油化工产业外,伊朗还发展了钢铁工业、汽车制造业、机器制造和金属加工业、水泥业、纺织业以及制糖业等一系列工业。虽然伊斯兰革命后,工业生产受到严重干扰,但伊朗政府先后制定了四个“五年计划”,发展国家经济。尤其是两伊战争后,伊朗为尽快完成重建任务,重点发展重工业,并且从20世纪90年代起,伊朗工业体系内开始允许私有化。

(四)宗教文化优势

什叶派是伊斯兰教中仅次于逊尼派的第二大宗教派别,拥有信徒1.5~2亿人,占全球穆斯林人口10%~13%[17]。而伊朗不仅什叶派穆斯林占多数,而且什叶派在政治上也占据主导地位。伊斯兰革命后,伊朗积极利用宗教纽带构建以自己为中心、涵盖伊拉克、叙利亚、黎巴嫩以及其他什叶派居住地区的什叶派势力范围[18]。而伊朗构建宗教纽带的主要方式就是对周边国家输出革命,输出革命的成效也比较显著。伊朗的输出革命政策唤起了什叶派的政治意识,促成了什叶派穆斯林对伊朗的景仰,树立了霍梅尼在什叶派社团中的宗教、政治领袖地位,也确立了伊朗在什叶派世界的领导国地位[19]382。同时,宗教领袖霍梅尼呼吁遭受苦难的什叶派穆斯林反抗社会的不公,号召建立不受超级大国支配的伊斯兰政府。伊朗输出革命的方式也是多样的,主要包括:通过广播电视布道说教,谴责海湾国家残酷对待本国什叶派穆斯林,并强烈抨击美国;组织神职人员研讨会,吸纳来自科威特、沙特、巴林等地区的宗教学者,试图建立什叶派穆斯林关系网;援助海湾地区的古兰经学校,传播革命思想;武力输出革命,伊朗将受过培训年轻人派遣到海外,吸收反阿拉伯政府的成员,帮助他们学习爆破、移动射击等课程[6]28。因此,伊朗成为海湾地区遭受政治迫害什叶派穆斯林庇护所。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由于受到伊拉克萨达姆政权的残酷迫害,一些什叶派宗教精英和民众纷纷逃往伊朗寻求避难[20]。

此外,伊朗还对什叶派武装组织提供资金、武器等支持,这也是伊朗扩大其什叶派影响力,遏制地区竞争对手沙特,并在全球政治的博弈中找到牵制西方大国的途径。而2004年在也门北部兴起的胡塞武装组织不仅与伊朗保持亲密联系也深受伊朗意识形态的影响。而其支持海湾国家什叶派运动的行径,使其站在海湾合作委员会的对立面。总之,伊朗作为世界上唯一通过大规模群众性革命运动推翻君主制的国家,其革命的方式、口号以及建立的国家政体形式,都深刻影响着海湾要求变革的民主者和反政府者。对伊朗而言,阿拉伯什叶派的存在是阿拉伯民族的“天然弱点”,伊朗有意识地利用阿拉伯什叶派,以扩大自身影响、实现地区目标[21]。伊朗甚至亦利用2011年爆发的“阿拉伯之春”将教派冲突推进到海湾国家的内部,并将其视为30多年前伊斯兰革命的历史延续,并冠之以“伊斯兰觉醒运动”[19]91。从某种意义上说,伊朗除为他们树立典范外,还担负着伊斯兰世界什叶派的责任与义务。

三、制约伊朗在波斯湾影响力的因素

革命后,伊朗确立了法赫基政体。霍梅尼提出“不要西方,不要东方,只要伊斯兰”的口号[22],推行激进的外交政策,对伊斯兰国家推行输出革命,引得海湾国家的担忧。虽然两伊战争后,伊朗的对外政策逐步趋向务实。伊朗也积极促进海湾地区的安全领域的合作,但由于历史、宗教等使得海湾国家对伊朗信任度降低。这些都是制约伊朗发挥其影响的阻碍因素。

(一)域内因素

(1)什叶派因素的制约

自伊斯兰革命以来,海湾国家对伊朗输出革命一直抱有警惕的态度。究其原因,一是伊朗是全世界什叶派人口最多的国家,也是伊斯兰世界唯一的什叶派主导国家[19]382。从表5[8]可知,伊朗98.8%的居民信奉伊斯兰教,其中91%为什叶派,7.8%为逊尼派。而在海湾国家中除伊朗什叶派占多数外,还包括伊拉克和巴林。值得注意的是,在海湾地区什叶派与逊尼派穆斯林的比例高达3:7[19]369。因此,虽然多数海湾国家的穆斯林是逊尼派,但海湾地区什叶派穆斯林仍占有较高的比例。二是伊朗通过支持反政府组织或鼓动海湾地区穆斯林以殉道等狂热的方式进行输出革命,直接威胁了海湾国家政权的稳固。

表5 海湾国家宗教信仰所占人口比例 单位:%

同时,伊斯兰革命后,伊拉克、巴林、沙特等国在伊朗的鼓动下发生大规模的反政府运动。在伊斯兰教逊尼派和什叶派两大派系长期残酷的斗争中,伊朗人认为什叶派始终处于受压制、受迫害的地位,他们受到了阿拉伯贵族政权的剥削和压迫。但海湾国家大多是逊尼派教徒,并掌握着国家政权,而伊朗伊斯兰革命的爆发促进了这些海湾国家什叶派参政意识。1979年11月,沙特什叶派穆斯林游行示威,反抗政府禁止庆祝阿术拉节,并要求政府停止对美国的石油供应。1981年12月,巴林政府逮捕了73名试图袭击政府的反动分子,并供认曾在伊朗接受训练。随着伊朗在伊斯兰世界什叶派影响力的扩展,不仅使得其他海湾国家忧心忡忡,甚至引起一些基地组织对什叶派的极度仇视。在2005年的一封信中,基地组织的伊拉克领导人这样写道:什叶派信仰是一种不能与伊斯兰教并存的宗教……其信徒在整个历史上都是伊斯兰人民喉咙中的一根刺,是一把刺进他们[23]脊梁上的匕首,是毁掉楼房的蛀洞,是一座让伊斯兰教的敌人从上面通行的桥梁。同时,现今令全世界担忧的伊斯兰国也持同样的态度,他们号召消灭所有什叶派教徒,从而加剧逊尼派和什叶派之间的嫌隙[24]。此外,什叶派与逊尼派之间存在着无法跨越的鸿沟,而伊朗与沙特在麦加朝觐和意识形态上的竞争则更加凸显了教派间差异。伊斯兰革命后,伊朗将沙特视为其争夺伊斯兰世界领导者的主要对手。霍梅尼曾公开声称:朝觐不仅是一种宗教活动,也是一种政治活动,更是宣传思想输出革命的理想场所[6]46。这必然遭到沙特阿拉伯统治者的反对,而1987年的朝觐事件,造成402名朝觐者和警卫被杀,无论从宗教或政治领域都对两国关系造成巨大影响。但值得一提的是,自1926年起,伊斯兰世界便认可了沙特对圣城的管理,而伊朗频频攻击沙特政府意识形态的行为,质疑沙特管理圣城的权力,在伊斯兰世界并未掀起巨大的波澜,反而遭到广大穆斯林反感。

(2)阿拉伯民族主义与波斯民族主义的对立

地区民族作为一种民族共同体,无论何时何地,群体认同的情感都是排他性的。地区民族主义的这种精神一旦在地区化为现实,就是一种排他性的独自发展本民族利益的要求,从而使得地区舞台上,各国之间的利益争夺[25]。而波斯湾地区存在着阿拉伯和波斯两大民族。阿拉伯民族是中东地区的主体民族,人口众多。1904年纳吉布·阿祖利发表的《阿拉伯民族的觉醒》标志着阿拉伯民族主义的诞生。20世纪50年代,埃及纳赛尔执政后,积极倡导阿拉伯民族主义,在中东地区产生巨大影响,阿拉伯民族主义迅速崛起。阿拉伯民族主义主张阿拉伯民族主义者主张建立一个政治、经济统一的阿拉伯国家,不仅要统一阿拉伯各国,而且还要统一他们认为应该属于阿拉伯的领地,其中包括与伊朗利益攸关的伊朗胡齐斯坦省[26]。同时,在阿拉伯民族主义高峰时期的五六十年代,阿拉伯人将“波斯湾”称之为“阿拉伯湾”或“阿拉比亚湾”。曾有阿拉伯新闻报纸写道:这是一个大海湾,但这个最大的海湾将我们与伊朗人分离开来,伊朗人坚持并将继续称之为波斯湾。而将其称之为“阿拉伯湾”则是我们七大阿拉伯海湾国家和其他十四个阿拉伯国家的胜利[6]4。伊朗总统拉扶桑贾尼曾这样公开回应伊朗人对此的看法:一群国家聚集在一起将历史上称为“波斯湾”的名称改为“阿拉伯湾”。这样的做法是不明智的。你们这样做只会在该地区造成不安全感[6]5?总之,阿拉伯民族主义的发展对伊朗国家安全、国家利益构成了直接的威胁。

众所周知,1935年以前伊朗一直被称作波斯。波斯人人口占全国人口的51%,是伊朗的主体民族。在西方列强殖民侵略下,20世纪初伊朗民族主义思潮诞生。巴列维王朝时期,伊朗民族主义迅速发展,伊朗民族主义者极力宣扬古波斯帝国的光辉历史,甚至1971年巴列维还举行了庆祝波斯帝国建立2500周年的活动。伊斯兰革命后,虽然霍梅尼是泛伊斯兰主义者,但伊朗共和国基本延续了巴列维王朝时期的海湾政策,伊朗民族主义倾向仍然占主导地位,因而以阿拉伯人为主体的海湾国家对伊朗仍充满担忧。

(3)伊朗伊斯兰革命对海湾六国政体的冲击

20世纪60年代,受欧洲民族民主革命浪潮的影响,中东地区一些国家建立了民族独立国家体系,目前海湾地区存在形式各异的政治制度。革命后,“伊朗宪法规定了教法学家治国的政治理念,宗教领袖拥有最高权威,宪法110条更赋予了领袖统率三军、凌驾三权的权力。”[27]伊朗由此确立了法赫基体制,宗教领袖霍梅尼以世界什叶派领袖自居,而海合会六国仍维持着家族式的君主制。此外,霍梅尼发动革命后,坚决反对君主制概念,视所有世俗政权为非法,惟有伊斯兰政府才是合法的[7]208。不仅抨击海湾国家的君主制,而且还鼓吹推翻海湾地区不忠于伊斯兰的国家政府,支持各国国内反对派尤其是什叶派的政治反抗。在伊朗的强势宣传下,在1980年1月和2月,发生在沙特东方省的25万什叶派穆斯林骚乱和哈萨省的什叶派穆斯林“伊斯兰革命组织”发动的群众骚乱。1981年12月,发生在巴林的未遂政变,也被指责得到伊朗的大力支持。因此,对于社会经济发展较大,但政治发展相对的滞后的海湾六国来说,伊朗的这种做法无疑增添了其政权统治的不稳定因素。为抵制伊朗“输出伊斯兰”革命,以沙特为首的海湾六国于1981年5月,组成海湾六国合作委员会。

总之,波斯湾阿拉伯人对他们的邻居伊朗最为直观的感受就是不信任和恐惧。除了什叶派与逊尼派的宗教差异,以及阿拉伯民族与波斯民族恩怨之外,还基于小国家常有的对强大邻国的有形的恐惧。在其他海湾国家看来,伊朗有着长达几个世纪的称霸海湾的野心。巴列维统治时期,在美国的支持下伊朗成为海湾“警察”。伊斯兰革命后,霍梅尼更是大力推广泛伊斯兰思想,积极向外输出革命,给海湾各君主国的统治带来猛烈的冲击。

(二)域外制约因素

从伊朗所处的战略环境看,周边环境复杂,存在诸多不稳定因素。伊朗的波斯湾政策及其与阿拉伯国家的关系,也极易受到外部势力的影响。冷战时期,美国将其视为竞技场力图将苏联拒之门外。苏联解体后,美国将伊朗与伊拉克视为挑战美国波斯湾利益的危险者,不断扩充在该地区的军事力量。欧洲也密切关注波斯湾地区的安全,因为他们比美国更依赖波斯湾石油,并积极发展与海湾国家的经济贸易和军火交易。这些外部力量直接限制了伊朗在地区的影响与作用。

伊朗将美国视为其首要的敌人和地区摩擦的根源。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爆发后,伊朗从美国的战略盟友变成了其地区利益的挑战者。1993年克林顿上台后,美国海湾地区战略也由“双柱政策”转变为“双重遏制政策”,即通过美国的军事力量及其盟国的支持,同时遏制伊拉克和伊朗,确保美国及其盟国所需要的石油供应和海上石油运输通道的安全以及美国在中东地区的主导权[28]。伊朗由此将美国视为“大撒旦”,而美国则视伊朗为“邪恶轴心”。这主要是基于20世纪80年代美国在波斯湾的军事存在对伊朗国家安全造成威胁。美国与海合会国家保持着长期密切关系,与各国都签订了军事合作协议。自20世纪90年代初以来,美国在海湾地区驻有15万部队,其第五舰队司令部设在巴林[6]180。美国打压伊朗的另一种手段就是经济制裁。伊朗人质危机事件发生后的10年时间里,美国颁布了11部法令,对伊朗进行经济制裁。2002年伊朗核计划暴露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对伊朗实施了长达10年的金融制裁。伊朗经济在美国的联合打压下,通货膨胀一直居高不下,失业率上升,人民生活水平降低。

总之,美国在两伊战争期间公开支持海湾国家抗击伊朗,以及海湾危机以来美国打击伊朗和伊拉克的一系列行动,已充分证明美国是影响波斯湾事务决策的首要外部力量,同时也影响了伊朗处理波斯湾事务的决策。正如两伊战争期间,伊朗虽然对公开支持伊拉克的海湾国家表示反对,并袭击了一些国家的石油设备,但却未宣战。伊朗应是考虑到美国是这些国家的背后支持者,担心美国军事介入,伊朗并不想扩大战火。

四、结语

伊朗凭借其地缘、人口、面积、军事、经济以及宗教文化等优势,充分展现了其在波斯湾的重要地位。但受什叶派、波斯民族主义、革命思想以及外来势力等因素的制约,伊朗虽从综合国力看是波斯湾地区第一大国,但它不是占绝对优势的大国,也是为所欲为、居高临下的大国。而伊朗在波斯湾的作用具体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伊朗在波斯湾地区建设性作用大于破坏性作用。1989年拉夫桑贾尼上任后,致力于建立安全稳定的国内外环境,重建经历八年战火的国家,认为伊朗应该停止四面树敌的外交,把国家利益放在外交的首位。因此,自20世纪90年代起,伊朗外交政策转向务实,积极修复与周边国家的关系。2007年伊朗总统内贾德出席海湾合作委员会在多哈举行的首脑会议,与海湾合作委员会关系进一步发展。2008年,伊朗总统自两伊战争结束后首次访问伊拉克,并在经济、教育等领域签署合作协议。第二,维持现状多于改变现状。伊朗目前是波斯湾地区大国,为维持其现有地位,与沙特争夺地区话语权,支持沙特什叶派反政府运动。第三,伊朗积极主动,与其他波斯湾国家实现合作共赢。近年来,伊朗一直深度参与波斯湾地区事务,促进与海湾国家在经济、交通、旅游、文化等领域的合作交流。总体来看,伊朗大国意识强烈,扬长避短,进退自如,与域内国家和域外国家合作多于竞争,以竞争推进合作,积极适用经济地区化和全球化潮流,谋求自身利益,捍卫国家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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