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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故事的她

2018-02-26林桑榆

花火B 2018年12期
关键词:警校江海

林桑榆

作者有话要说:

夏皇后说我最近太甜了,希望我不忘初心。然后,我想,我找回了初心。(夏沅:……为什么甩锅给我?)

那天以后,我才发现,原来世上最动人的话是,我们再来一次。

好的坏的,我都愿意重来一次,只要是和你。

PART-1.

拥有一个哥哥是什么体验?

当手机APP大肆流行,许多提问也开始变得奇奇怪怪。不过,我统共回答过两个问题,以上是其中之一——

不如没有。

真的,在几乎长达十六年的时间里,这个疑问都充斥在我的脑袋,在每一个我被欺负的瞬间浮起。

我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的哥哥都是校草兼暖男……我家这位,却傲娇固执,和“暖”字根本沾不上边,还没法儿在我需要的时候挡在我的前面。

虽然爸妈对他寄予厚望,给他取了个特别大气的名字——许江海,但听说在娘胎里我“抢”了他营养的缘故,以至于他的体质存在先天性缺陷,脆弱得不行。有时候我俩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他都是战败的那方。

所以,在家里我一般是横着走的,直到宋小慈出现。

“慈悲的慈。”宋媽妈将她带到班主任的办公室,很有些腼腆地介绍。

我抱着一沓作业本经过,下意识地看她一眼,不敢相信一个十岁小女孩的皮肤会皲裂得这么厉害,简直像天生了两团高原红似的。若非后来,她用略比同龄人魁梧的身躯将我们班的恶霸制服,我是绝对不会和她做朋友的。

绝对!

十岁的小女孩,羞耻心逐渐苏醒,渴望接近一切美好的东西,像美少女战士那样美,包括朋友,亦不例外。

但宋小慈人不如其名,不仅长得圆润彪悍,还是暴脾气。她在转校来的第一个星期五,就和我们班的恶霸杠上了——还是为了我哥——许江海。

他体质弱,脑子却比谁都好使。数学老师抽查复习内容,恶霸哑然,他却回答得很流利。

事后——

“许江海!臭书呆!没了爸还装乖乖!”

儿时的我们为了骂人押韵也是用尽洪荒之力,但伤人程度一点儿也不亚于成长后的明嘲暗讽。

我哥虽然打小就凸显了异于常人的冷静气质,到底还是孩子心性,立刻和对方扭打在一起。但他太瘦,又矮,根本和对方不是一个量级的选手,我又偏偏去了厕所,没在现场,所幸宋小慈伸出援手。

“谁叫你哥长得好看!”

熟悉后,关于她为什么多管闲事,她如是对我讲。

我看了下颧骨都青了一块的许江海,和那还未长开的眼角、身高和……反正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怕是审美有什么毛病……”

但她丝毫不在意我的嘲讽,还仗着住得离我家不远,每天绕过一条街到我们楼下等着,主动“陪”我们上学放学,避免恶霸趁她不在伺机报复,俨然救世主的模样,以至于我心里再不愿意,也没办法改变那时我最好的朋友就是她这件事。

至少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

不过,我说了,我这位孪生哥哥比我固执太多,他就一直不肯接受自己被宋小慈拯救的现实。

十岁的女孩有了羞耻心,懵懂的男孩又何尝不是?!

电视里美女救英雄而后互相倾心的戏码根本就是骗人的。

当你见识过一个男人最无助、最落魄的时刻,他对你最直接的心情,就是恨不得你消失,别提醒他想起一些不堪的过往,就算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心底的戒备始终横亘着。

因为男人天生强大的自尊心作祟,导致他们无论今后变得多好,只要见到你,就无所遁形。

不过,宋小慈对我哥的冷漠全无察觉。她沉浸在一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又有过命交情的戏中难以自拔。

很多时候,我善意地提醒她,她压根听不懂似的——

“谁叫你哥不仅长得好看,名字还好听呢,唉。”

“……”

PART-2.

其实,我知道宋小慈帮助我们的真正原因。

她小小年纪,也没了爸,跟着一条腿微瘸、性格内向的妈妈。这样的母女受人恩惠不稀奇,但受到白眼和欺负也是必然的。

宋小慈只能逼自己强大,逼自己从来不知道眼泪为何物,学会睚眦必报、以牙还牙。

我和许江海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另一个她,谁会不拯救自己呢。

而她说喜欢我哥的名字,也是真的。

宋父去世前最喜欢对她承诺:“等我们小慈长大了,爸爸带你去看最大的海和最长的江。”

可还没等她长大,宋父就因病去世,从此江和海,成为她心中的执念,偏偏我哥的名字里有江亦有海。

但那些都不太重要了。

重要的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宋小慈的个性越来越强悍,还在片区出了名。

这次出名,是因为我。

我们上了中学后,早值日生一个月一轮。我比以往提前半个小时去学校,遇到校外小卖部的男老板。微微擦亮的天幕下,他那皮包骨一样的身体,猥琐的眼神,迄今还是我的梦魇。

无所适从之下,我跌跌撞撞地逃跑,一口气跑进学校后,腿软地倚着教室门哭了一个早上,直到宋小慈出现。

明明是同龄人,她却有条不紊地拿过我手中的钥匙开了教室门,将我扶进去。完后,她趁人不注意,拎起角落一条坏了的桌腿就冲出校门,再回来,胳膊负伤。

这件事儿闹得很大,小卖部的老板被警察带走询问,但宋小慈因惩恶没受大的处罚,只是被批评教育,说这种事应该第一时间禀报学校或找家里人。反正来来去去就那几句,她却在学校一战成名,连带我哥对她的态度都好了些。

“江溪,你平常怼我不是挺厉害吗,关键时刻要不要那么怂啊!”我哥说,“耗子扛枪窝里横。”

这是他第一次给宋小慈帮腔,也是唯一一次直接让宋小慈惊掉了下巴,全然忘记她应该借机再损我几句。

好在,从那以后,因为越传越歪的版本,宋小慈威名远扬到近乎邪恶了,再无人敢找我们兄妹的麻烦。我们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做回学霸。而宋小慈的成绩,则属于吊车尾的类型。

可每次她都能吊在和我们同校的水平线上,包括考高中,这真算得上是很神奇的一件事儿了。

上了高中,我和许江海交了更多朋友,上学放学的时间却始终属于宋小慈。没办法,谁叫她近水楼台先得月。

有天她还兴起,要和我们玩什么缘分游戏。

那游戏就是用两只手拍对方的手心,看看对方哪只手痛,再按照顺序依次进行,最后若两人牵着的手形成十字架分不开,就证明今生有着难解的缘分。

身为少女,我对这些东西也挺着迷的,兴致勃勃地和她玩,却没能组成十字架。

“看来我俩没缘分。”我撇撇嘴,有些不明所以的失落。

那时的宋小慈正在减肥,初有成效,她用小了一圈的手掌拍拍我的肩膀:“不如,我们再来一次?”

不如,我们再来一次。

在此之前,在电视剧的熏陶下,我以为世上最动听的话是我爱你,或者我等你。

那天以后,我才发现,原来世上最动人的话是,我们再来一次。

好的坏的,我都愿意重来一次,只要是和你。

然而,彼年的我们还太年轻,难以明白。

PART-3.

當时如果有人讲宋小慈真和我们没缘分,我一定嗤之以鼻。

因为CS游戏在校园里风靡,我受我哥的影响,放假时偶尔也玩,偏偏每次组队,都能碰到宋小慈,她就跟二十四小时在线一般,只等着捕捉我俩。

但我哥这个王者,带不动两个青铜,即使是一场极具优势的对战最后也往往打得稀烂,全无默契到他发脾气,发誓再也不和我俩打游戏了。

有一次,我忍不住八卦地问他:“许江海同学,你生气是因为带不动我俩,还是因为匹配的小哥哥一直在和宋小慈套近乎啊?”

被凉凉地扫视了一眼,我如坐针毡,识相地闭嘴。

事到如今,我已不得不承认,宋小慈神经归神经,但识人还是挺准的。

谁能想到,当年那面黄肌瘦又矮又弱的少年,如今已出落得令人向往。若非我是他的亲妹妹,可能都会忍不住私底下意淫,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宋小慈会被别的人吸引注意力……

我是说,在骆定出现之前。

事情还得从游戏说起。

继我俩再度坑许江海掉等级后,他冷淡地拒绝了我俩的组队邀请,转头和班级群里的其他姑娘玩去了。

宋小慈得知,气愤非常,开学第一天就给我哥递来一封战书:放学等着,别走!

说实话,我还有点担心许江海。

他虽然长高了,但力气不知道有没有长进,会不会被宋小慈一巴掌扇得老远。

事实证明,诸如此类的担忧是多余的。因为他压根没把宋小慈当回事,看完字条就随手扔到一旁,不打算赴会。

结果,他这一扔,阴差阳错地扔到斜侧方女生的课桌上。那姑娘叫骆笙,正是和我哥组队玩游戏的。

字条上有署名,对方上厕所回来一看,哟,宋小慈居然要她放学别走,看来,要有场恶战了,于是当天就通知隔壁学校的亲哥哥,放学后带着乌压压的一群人冲到我们学校的后门。

那画面太滑稽,以致我迄今难忘。

因为,单刀赴会的宋小慈居然穿了裙子。

一条薄荷色连衣长裙,仙气四溢,炫耀着她几近一年的减肥成果。

不仅如此,她还把中长的发撩了一半扎起来,乍看,与我哥打游戏的骆笙有几分相似。细瞧,她怀中还抱着一盆薄荷,听说对治疗咳嗽有奇效。前几日,许江海正好得了重感冒。

瞬间,我恍然大悟。

打扮之后的宋小慈让我看呆了,骆笙也看呆了,包括她那气势汹汹领着弟兄前来的亲哥哥——骆定。

夕阳垂下,晚风光临。十七岁的少女披着薄荷外衣,抱着薄荷盆栽,难得惊慌失措地看着眼前之景。

她左顾右盼,终于发现我和我身边一脸无所谓的许江海,立时像被什么电击了,难堪到无地自容,唰地一下将盆栽塞到对面骆定的怀中,飞快道:“送你!”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跑掉。

有那么几秒,我曾见身旁的男孩目光迷茫,可我再打量,又什么都没了。

这段小插曲很快落幕,后坐力却强,正应了那句无心插柳柳成荫。自那,我们的生活中又多了一对兄妹,骆笙和骆定。

骆笙奔着我哥去,骆定奔着宋小慈,我成了多余的旁观者。

幸好,还有数不尽的模拟考陪我。

PART-4.

毫不夸张地讲,我哥是考清华北大的材料。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却填了本城的人民司法警校。他说去了外地,怕妈妈身边没人照顾。

“警校磨炼人,也挺好。”

的确还不赖。

我们省的高考分数线全国最高,人民司法警校更是举国难进得出了名,不仅要超过一本线五六十来分,还得身体素质过硬。

兴许每天面对着,以至于我看不出他的改变,印象里他还是面黄肌瘦的小男孩。要不,我怎么会说,见过一个男人最落魄的时候,对方恨不得将你灭口。

我是许江海的孪生妹妹,他没办法下手,但宋小慈就不一样了。他虐她千百遍,她却还是待他如初恋。

可惜,许江海的初恋,并非她,而是骆笙。

那年高考完毕,与骆笙兄妹俩被动熟稔起来的我们来了场五人旅行,地点是青海,想去拍天空之境,完了在附近搭帐篷露营。

帐篷只有两顶,男生一顶,我们三个女孩子凑热闹挤在一起。我作为夹心饼干在中间,避免宋小慈和骆笙这对情敌一言不合就掐架。

好在对抗过高考的我们像是出栅的野马,个个心情都亢奋,尤其是宋小慈,她没想过我哥会选择留在本地——

“喂喂,江溪,你哥是不是因为我考不上北京的学校,才……”

结伴上厕所时,她猫着腰在我的耳边问。

面对宋小慈一脸期待,我的实话如鲠在喉,片刻才违心道:“可能……是。”

女孩眼底燃起火花。

多年过去,我依旧很后悔在那个瞬间说了谎话。

如果当时我义正词严地对她讲:“宋小慈,你别再喜欢许江海了,也别再做无谓的幻想,因为他喜欢的人根本不是你。他会留下来,一是因为我妈,二是因为骆笙。难道你忘了,她也是学渣吗?不信的话,你去我家,看看他抽屉里藏着的那本属于骆笙的日记。”

如果我这么对她讲,或许后来的结局能有所改变呢?

是我一时不狠心,造就了最狠心的“果”。

而且,这枚果子,从当天就开始散发着剧毒。

因为天空之境并非随时能遇见,需要等到晴天和最澄澈的空气。为了这个盛景,我们彻夜不眠,只好玩起最俗的“真心话大冒险”游戏。

我哥最先拿到驾照,一路开车载我们来,有点累,于是提前回帐篷养精蓄锐,直至后半夜,被骆笙叫醒。

她玩游戏输了,选择大冒险,冒险的内容是叫我哥起来撒尿——骆定出的主意。

就当我们大家都等着看许江海发飙时,骆笙突然神色流转,微微回头对我们说:“不然,我还是选真心话吧?”

而后,星子落进女孩的眼,她紧了紧手心道:“江海,我喜欢你。”

声音轻而笃定,没有任何修饰词。

直到骆定吹了一声口哨说“不愧是我妹,干得漂亮”,我才反应过来,宋小慈却先冲了出去,拽了骆笙一把:“得了吧,玩游戏就玩游戏,别强人所难啊!许江海有喜欢的人……”

说着,宋小慈颇为不好意思地看了高高的男孩一眼,试探着问:“对吧?”

那人脸色一下红、一下灰,心虚地看宋小慈两眼,最后竟难得支吾起来,拼出几个字:“是、是骆笙。”

须臾,帐篷外的风吹得更凛冽了,呼呼的。

我清楚地看到宋小慈的表情从期待到失落再至绝望。

那种城池坍塌、灰飞烟灭的绝望,是再美的天空都无法弥补的。

PART-5.

那晚,宋小慈哭得天昏地暗。

她哭了多久,我就陪她在附近的小山坡上坐了多久。

那也是我第一次見识到感情的厉害之处,也是第一次知道,人在哭泣的时候,居然还能说那样多的话。

她告诉我,小时候会多管闲事帮助我哥,是因为一张被熏得有些黄的照片。她家遭遇过火灾,她和腿有点瘸的妈妈差点死在那场火里,有个消防员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救了她们母女。

那个消防员,正是我的父亲。

情急之下,他遗落了我们的全家福,被宋家母女捡到。

所以,那个小恶霸侮辱的不仅是一个英雄,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她豁出命去,也要保许江海无虞。渐渐地,她便习惯了以女汉子的形象出现。

她第一次女孩意识觉醒,就是高二那年暑假,许江海打游戏抛弃了我们,跑去和骆笙组队。

宋小慈研究了骆笙一整晚,来来回回翻她的QQ空间,研究她说话的语气、撒娇的姿态以及穿衣打扮,最后觉得自己模仿得有七八分像了,信心满满地打算告白,结果折腾来一堆无关紧要的人。

“谁叫你气势汹汹地写什么放学别走……你哪怕写放学等等我不行吗?!”

“我习惯这样说话了嘛!”

“那你活该不被喜欢!”

话出口,我就意识到气氛不对,转头看宋小慈,她果然怔怔的,眼泪都流不出了。

我避开那眼神,想想,还是脱口而出:“抱歉,我借题发挥了。我知道救人、救火是我爸的工作职责,也知道就算不是你,即使换了其他人,他还是会不管不顾地冲进去,但……我一时消化不了。从刚刚你告诉我这件事开始,我就一点一点地开始怨恨,为什么失去父亲的人是我,为什么留下我妈过得那么辛苦。”

宋小慈眨眨眼,晶莹的泪水不再往外冒,良久,轻声道:“我理解。”

又一阵死寂过后,她居然释然地笑了。

“这样来看,我也没什么好愤愤不平的。别说你哥不喜欢我,就算他喜欢,得知这件事后,估计和你也是一样的反应吧。我们从开始就应该是两条平行线,不该交集的,是我强求了——

对不起,江溪,如果不是我执意转来你们的学校,不是我执意打扰,你可能会比现在过得更开心。”

说完,她起身走掉,一头不知什么时候及腰的长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四散。

我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她的身影真的已经很萧条了,也不知道她得用多大的信念,才一直充当着我的保护神。

顷刻,我的眼睛也有点湿润。

气氛诡异的青海一行后,宋小慈就像消失了似的,不再出现在我和许江海的面前。

尽管她的学校距离我们只有几站路,可失去了她的主动,就感觉跟隔了千山万水无异。留在本地与否,变得没有意义。

本来,我还想找机会告诉她:“没关系,许江海不是为了你留下来的,我是啊,我怕去了北京被欺负,没人帮忙。”

但她有意逃避,我也纠结在过于巧合的真相中,没能主动走出一步。

直到大一第一个学期过了大半,我与她在公交站偶遇。

PART-6.

公交终点站就是人民司法警校。

我去找我哥,她似乎也是。

我本想说几句话打破尴尬,她比我更先打起哈哈:“老实交代,许江溪,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见我一头雾水,她一边将我往车上拉,一边偏头笑:“因为谈恋爱的女人心情太好,会快速长胖,你看看你胳膊上这肉。”

顿时,我就想拍她一巴掌。

不过,紧接着,她又拿自己打比方:“没关系,我比你好不了多少。”说完,她就凑过脸来,要我捏她微微圆润的下巴。

“你这不是谈恋爱,是暴饮暴食吧。”我翻个白眼吐槽。

片刻后,我一愣:“你恋爱了?”

宋小慈和我坐在公交车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耸耸肩:“我堂堂一个大学生,谈恋爱很稀奇吗!”

“是……骆定?”

“不是!”

“那你还去找我哥做什么?”

“还他东西呀。”她全程笑嘻嘻的,好像这样就能粉饰什么。

宋小慈要还的是一副护腿套,纯黑色,只有简洁的一个耐克标志。

我对这副护腿套没印象,她解释说,就是她乌龙告白的那个傍晚,出门打酱油,在小区门口和我哥偶遇,想起白天的事情吓了一大跳,绊到铁门崴了脚,最后还是我哥背她回的家。

“可能就是被迷惑了吧。”

突然,她不再傻笑了,望着窗外,神色安然地说:“江溪,你知道吗?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他是喜欢我的。不只是他背我上楼,送我贴身的护腿套给我固定脚踝,还有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我的成绩吊车尾,却能考上你们的学校,都是他主动把笔记借给我的功劳。他虽然表面上对我不屑一顾,关键时刻却总还是站在我这边的。这么说有点自作多情了,但少女情怀总是诗嘛,我再金刚,也做过梦的。高考出考场那天,我还问过他,有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他说有。我问是谁,我认识吗,他说认识。他那时候看着我的眼神,真的让我有一种错觉,以为他口中的女孩是我。没想到,是骆笙。”

人在戏中,往往选择性忽略许多不想看见的东西。

我叹口气,不知要不要告诉她:其实,我也一度觉得,他喜欢的人是你啊。否则,你每次對被骆定逗得开怀大笑的时候,有人那天就会臭着一张脸,连我妈的面子也不卖。

还有,她拎着一条桌腿去找小卖部的老板算账,是一个叫许江海的优等生,偷偷找到年级主任说情,她才免于被处分。

不过,这些,从他亲口承认喜欢骆笙的那个晚上开始,都变得没意义了。

那日,宋小慈和我哥究竟谈了什么,我不知情。警校严格,闲杂人等无法随意出入,我只好打电话给他,将他叫到校门口,然后站在对街,等他和宋小慈谈完。

他们像在告别一样,中途,宋小慈说到动情之处忍不住冲过去抱住对方,疑似笑了。我正想细看,一辆公交车又到站,挡住了我的视线,搞得我极其不耐烦,也没注意车上都有哪些乘客。

也是同一个晚上,我接到骆笙的电话。

她在电话那头又惊又哭,词不达意,一会儿要我快去哪里,一会儿说对不起。

等我理解了她的意思,滚滚一场雷雨至,耳边轰隆一声巨响,我失去了神志。

PART-7.

宋小慈是在一条陋巷被发现的。

她浑身只有一处刀伤,却是被重复插了几刀,像被人情急之下弄的,以至于同一个部位创口太大、失血过多,又没抢救及时……

骆笙直到进了派出所还在发抖,浑身湿淋淋的,说话也磕磕巴巴。

“我不是故意的!我太害怕了,他们有刀,他们好几个人。我想,只是为了点钱,应该不至于真的下手吧!我、没办法,我只能逃跑啊!江溪,我不会坐牢吧?啊?江海不是警校的吗,你帮我问问他啊!”

等待询问时,她牢牢地抓住我的手。

可怪异的是,我就是知道,这场意外不简单。

宋小慈不会无缘无故去那条巷子,更不会恰好遇到抢劫,更重要的是,骆笙还在现场。

面对我冷然的逼视,骆笙颓唐地垂下手,捂住脸,逐渐变得冷静:“没错,是我约她出来的。白天我去警校找江海,却看见他俩抱在一起,我气急了,找她对峙,要她别再死缠烂打,更骂她利用完我哥就甩开。不过,我都是太生气了,才说那些话。她听后,也气得发抖走了。后来遇到抢劫的是我,她听见动静回来救我,没想到……”

“她来救你,但你跑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不似在人间。

话落,有人像风一样地闯了进来。

他看看我,再看看无颜以对的骆笙,嘴角翕动,却什么都没说,沉默着去扶蹲坐在地上的宋妈妈。我希望从他脸上看出点别的表情,但从始至终,他一言不发。

原来,残忍的不是死去,而是即便你死去,对他来讲也不值一提。

后来,我的生命中再也没有“宋小慈”三个字。

其实,影响不大,不过就是少了一位朋友罢了。余生那么长,我可以再交许多的朋友来代替她。

只是,我不明白,我交了那么多朋友,临到毕业,她们无论怎样苦口婆心地劝我留在本地发展,一起奋斗,我却一点兴致都没有,独自一人去了上海,连一个招呼都没和许江海打。

没错,许江海。

从他冷眉冷眼地面对宋小慈的死亡那日,我的心里没有了哥哥。

从派出所出来的当天,呼啸的夏雨中,我更是恶毒地对他说:“想不想知道宋小慈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他蹙眉,似乎要拒绝,我却笑:“她说,江溪,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你哥喜欢的人是我。”

话落,有人的身形仿佛猛地一颤,但我没看见,转身离开。

当然,他也就不会告诉我,藏在抽屉里的日记本是宋小慈的。她为了模仿骆笙,偷偷买了本一模一样的来记录。

她脚扭伤那日,许江海送她回家,无意间发现摊开的日记,得知父亲正是因为救她和她的母亲而死。

年少的他果然和我一样,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于是选择一次次将她推开。

其实,说起来,我根本没资格责怪我哥。因为无论作为朋友,还是爱人,我和他都是不合格的。

我们事先考虑到的都是自己的感受,却忘了,宋小慈有什么错呢。

她只是承人恩惠捡回一条命而已。

说不定,她死的时候,想的都是也好,保护了骆笙,就当还一条命给许江海了。

可这些都是我的想象,无从求证了。

end.

我很快在上海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朝九晚六,不再过问前尘事。

而关于许江海毕业后的发展,我都是从妈妈口中听说。

听说他还是留在了本城,进了刑警科,刚进去就破了两起省里关注的大案件,一路升职得很快,是出了名的铁血上司。听说,他不止关心大案,还留意街头混混闹事的小case(案子),似乎有心想寻找什么。

他总这样,一面让你觉得不可能,一面又给人幻想的希望,心里有什么,从不对任何人说。宋小慈就算不死于意外,也会被折磨死于这样的希望。

不过,偶然行凶事件往往最难破获,因为小巷子没有摄像头,附近人员密集,又是流动性的,事情过了多年,更是毫无蛛丝马迹可查。

一直等到我第二年春节回家,案子才有进展。

落网的并非行凶之人,只是旁观者。当初一群狐朋狗友伙同,因缺钱喝酒起了歹心,看骆笙那么柔弱、好欺负,以为吓吓她,钱就到手,还想趁机揩油,没想之后又来了一个彪悍的。

“本来看她战斗力那么强,我们只想抢了包就跑。可她不死不休地追上来,嘴上还嚷嚷,为首的老大怕败露,摸出匕首就……”

看对面的人变了脸色,小喽啰立马换种口气:“不过,我可没动手!真的!再说,她这么护着那个包,又沉甸甸的,我们以为有很多钱呢!后来打开包一看,就是一堆乱七八糟的旅游攻略!至于吗!”

语出,许江海咬牙切齿地掀了桌。

下属们都不知道上司为何突然发脾气。难道他也觉得那姑娘有毛病吗,一堆攻略而已,怎么就豁出了性命……

可有人的眼前忽地闪过大一那年,碧空之下,警校门前,她那副小心翼翼的容颜。

她讨好地说:“许江海,你放心呀,以后我不会再烦你了,因为我谈恋爱了!”

尽管,他明明清楚,她只是随便拉个人来给自己做掩饰。

“不过,你能不能单独陪我去旅行一次啊?不用太久!两三天就行!因为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说陪我去看江、看海的,我一直没见到,又不希望和别人去……有的愿望不实现,我总记着念着,就当是为了让我死心,或者可怜我,怎么都好。你能不能陪我去?当然,不用你费心准备什么,攻略我都做好啦!”

说完,她又刻意展开笑颜,生怕眼底的晶莹过甚。

男生莫名心一软,一个“好”字脱口,她激动不已,抱了他一下:“谢谢!”

那是许江海今生唯一一次对她说好,却是宋小慈今生最后一次靠近他。

然而,她的愿望还是没能实现。

那个薄荷色的傍晚终将褪色,护腿套亦会开始蒙上灰尘。

而世上所有美丽的江和海,从此无人来。

编辑/夏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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