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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星星的夜晚

2018-02-26叉叉

花火B 2018年12期
关键词:座机狼狈糖纸

叉叉

2018年的10月,我搬家了。

好像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在搬家,一到秋天就开始重新建立新的生活秩序,丢弃旧家具,买来新的书桌零件敲敲打打。

尘埃落定之时,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虚席卷了我。

我想我知道那是为什么。

第一次搬家是搬进了城市的高楼,我也被迫丢弃了一些舍不得的东西,我辛苦收集的弹珠、糖纸、各式各样的戒指全被丢进了垃圾桶,脏脏的小熊也没能跟着我们。那晚的新家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那年每家每户都还有座机,新家还没安装好座机,我借了父亲的手机,悄悄地给别人打电话。

12楼的卧室窗边,我看得到这座小城最高的山,那里灯火通明,歌声通宵达旦,看起来热闹极了。

我记得有人想说“我想你”,却只换来冰冷的忙音。

那之后我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日子,长到我以为离开会有些不舍,如同当初我丢掉糖纸时那样心痛。然而旅游时短暂离开如释重负的是我;几年后负气提着行李一走了之住进学校的是我;坐上了去长沙的火车,从此回家都屈指可数的人,也是我。

后来我回忆起来的时候,总记得我悄悄从房间溜出来睡在客厅地板上的样子。晴天的时候,光斑会从窗纱落下,一直垂到我的手边;阴天没有太阳,但是地板传来的凉意,能够透过贴着后背的衬衫;如果下雨,12层的高度看不到乌云,却能听到滴滴答答的雨声。

我躺在地板上,觉得自己浑身湿透,每一个白日都流淌地很慢,我从头至尾都躺在雨里,根本没有能够躲雨的屋檐。

有一天这一切突然都消散了,随着我的离开,这个家也不再存在了。

朋友总说我很奇怪,只因我每回提到“家”的时候,她会分辨不清楚我是在指我的老家,还是我在长沙的住处。在外奔波,每个人都像漂泊着没有家的人,租房可不能算是一个“家”。

我却不这样觉得。

好多个夜晚,我从公司离开,勉强站在公交人群的缝隙里,透过窗看着着满目的霓虹,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在找寻那个缥缈抽象的“归属感”。

我来这座城市已经太久了,久到我已经习惯自己是这座城的一份子。又或许,我从未觉得自己属于过任何地方,可我需要一个证明来说服自己。

我搬过许多次家,许多次。仍旧没能挣得一个属于我自己的房子。但是有天,当朋友问起我将什么称为“家”的時候,我沉默了很久。

——在度过了完美旅程,疲惫地一路赶着回程,即便是深夜也能随时打开房门进去,放松地扑进床铺。

那就是家啊。

2018年的10月,我们搬了家。

在经历了交了定金仍旧被房东放鸽子、临时找房又遇上棘手的事情、长达一周的整理行李时间等等令人崩溃的事件之后,搬家前一天,决定通宵整理行李的我们,笑着笑着突然大哭起来。

那天的我们太狼狈了,这种狼狈一直延续到第二天搬家。那天阴雨绵绵,骤然降温,我们穿着单薄的衣服顶着重重的黑眼圈无所适从。我们叫来的货车司机也惊讶我们的行李之多,来帮忙搬家的朋友们一上午都没休息,一趟趟地在雨中穿梭。

直到朋友们离开,我们坐在堆满家具的客厅里,要度过第一个在新家的夜晚。真疲惫啊,白天没有空隙回味的苦涩都在一瞬间涌上心头,我捂着脸瘫在沙发上,害怕自己的软弱会在这一瞬倾巢而出。

我又像回到了那一年,回到了那个面对电话忙音的晚上,那个陌生又空荡的新家,记录我所有成长的地方。我曾经多想看一次星星啊,可是即便我住在12层,可是窗外除了高楼和山峦,什么也看不到。

夏沅突然叫我的名字,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她的房间,她说看了这个你或许就不会再难过了。

我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只看见高架桥上车水马龙,车灯与路灯连成一线,就像我曾见过的星空。

我问夏沅,你说这条路的尽头是哪里,我们将会涌向怎样的河流?还是最后就像歌里唱的那样,被推着走,跟着生活流。

后来她回了我什么,我也忘了。只记得我们在窗前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们真的不再心伤。

这条路的尽头究竟是哪里,我不知道;那光亮是痛苦还是圆满,我不知道。

但是这一夜绝不再是那个没有星星的夜晚。

那个尽头,我仍将一路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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