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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构与二次创作:小猪佩奇走红中国的符号学分析

2018-02-26林曦玺

新闻研究导刊 2018年9期
关键词:能指所指佩奇

林曦玺

(西南大学 新闻传媒学院,重庆 400715)

《小猪佩奇》是一部诞生于英国的电视动画片,主要受众是学龄前儿童,2004年在英国播出。2015年9月,《小猪佩奇》被引入中国大陆市场,在中央电视台播出后,又上线视频网站,均获得了超高人气。

近几个月来,儿童动画片《小猪佩奇》的表情包、短视频和周边火遍中国的社交媒体平台。与以往电视节目的跨文化传播不同,《小猪佩奇》在中国走红的过程体现了鲜明的异质性。

除了扎实的儿童基础外,《小猪佩奇》在网上爆红经历了以鬼畜视频初露锋芒,后通过表情包等方式形成病毒传播,制造出了网络热词“小猪佩奇身上纹,掌声送给社会人”,小猪佩奇被赋予了“社会人”的新意涵,最终红遍中国。

可以看出,在走红过程中,《小猪佩奇》实际上是被网友选中并重新解构,同时体现出青年亚文化的特点,引爆社会集体狂欢。本文从符号学的视域出发,分析《小猪佩奇》跨文化传播过程中能指与所指是如何发生变化,以及如何通过拼贴,不断地解构和二次创作,割裂能指与所指的固定模式,创造出新的意涵。

一、小猪佩奇在文本旅行中的符号变迁

“能指”与“所指”理论最早由瑞士语言学家费尔迪南·德·索绪尔在《普通语言学教程》(1915)中提出,是结构语言学的重要概念。索绪尔认为,表意系统由一系列符号组成,任何符号都是能指(signifier)和所指(signified)的结合,能指与所指密不可分,构成了符号。能指的表现形式通常是物理层面可以感受到的声音和图像,能够引发人们对特定对象事物的概念联想;所指是这种声音和图像带来的心理层面感受到的概念。索绪尔还指出语言是用声音表达思想观念的符号系统,语言符号连接的不是事物和名称,而是概念和音响。一切符号都是音响形象和概念的结合,索绪尔将音响形象称为“能指”,将其指代的概念称为“所指”。[1]

近几个月,小猪佩奇火遍各大社交媒体平台,成为“社会人”的象征。在文本旅行的过程中,小猪佩奇原有符号“能指-所指”的固定关系被冲破,符号意义被重构。

(一)能指变迁:小猪佩奇的形象变化

作为一部针对学龄前儿童推出的电视动画片,《小猪佩奇》围绕小猪佩奇和她的家人朋友欢快的生活经历展开,每集虽然只有短短5分钟,但剧情生动、幽默又有趣。《小猪佩奇》设计风格扁平化,卡通人物佩奇是一头可爱的粉红猪,看起来像吹风机,设计简单美观。同时,它还照顾到儿童无法识别三维物体的生理特征。在配色上,《小猪佩奇》采用马卡龙色,鲜艳明快。

因此,在英国原有文本环境中,小猪佩奇的能指为一部设计简单、配色鲜艳可爱的少儿动画节目。但在中国各大社交平台上,通过网友的解构与重构,小猪佩奇逐渐脱离了一个可爱的动画角色的符号意义,其外在形式被改写,能指发生变化。

首先是B站上关于小猪佩奇的鬼畜视频和方言配音视频。以小猪佩奇学吹口哨为素材的鬼畜视频火遍网络。“果子哥哥工作室”制作的《重庆版小猪佩奇来了》在B站上的播放量已突破370万。该视频以重庆方言恶搞配音,并加入了各种网络流行的素材,改变了小猪佩奇原有的形象。之后,网友又制作出了各地方言版本的配音视频。

网友还以图文结合的形式,运用图像处理技术,借助《小猪佩奇》中简单的画面,配上不同情绪的网络流行语,制作了海量的小猪佩奇表情包。小猪佩奇表情包表达范围广泛,从生气、伤心到卖萌,应有尽有。孩子气的图像与文字的反差形成鲜明对比,引发病毒式传播,迅速席卷社交网络,成为新一代表情包网红。

(二)所指变迁:成为“社会人”楷模

在原本的动画片《小猪佩奇》中,佩奇生活简单,没有反派人物或坏蛋的阻挠,每集故事都以圆满结局收尾。在情节设定上,《小猪佩奇》遵照简单的原则,不使用难字和长句,也没有成见,故事围绕学龄前儿童遇到的生活问题,每集都是一个独立的故事,故事并不复杂,但富有教育意义,指导儿童养成好的生活习惯。在观念传达上,《小猪佩奇》围绕家庭生活展开,强调父母的陪伴。佩吉的父母不会对孩子使用暴力,而是温柔地指导,喜欢倾听孩子的声音,也会采取友善的方式。这传递了正向、温暖的家庭观念。同时,《小猪佩奇》中的动物是平等的,家长们不论种族、阶级,都会平等交流,社会关系和谐。

总之,《小猪佩奇》原本的能指为富有教育意义,宣扬和谐、温馨、美好的家庭观。但到了中国的社交媒体语境下,小猪佩奇在传播中不断演变,早已脱离了最初的内涵。在能指变化的同时,小猪佩奇的所指也发生了变化。

《小猪佩奇》进入中国后,在社交媒体上逐渐受到关注,并引发网友对其成人化的解读。例如,在《吹口哨》一集中,网友将原本简单的剧情解读为“塑料姐妹花”。诸如此类加入阴谋论的分析还有很多,网友的关注带有成人化解析的色彩。接着,一段将小猪佩奇画在背上的短视频导致了小猪佩奇在短视频平台(如快手和抖音)上的病毒式传播。很快,“小猪佩奇身上纹,掌声送给社会人”的段子成为网络流行语,小猪佩奇的形象与“社会人”联系在一起,成为网络明星。小猪佩奇原本可爱的形象与“社会人”的反差引发网友们的创作与传播热情,演变为一场后现代的搞怪娱乐,并在抖音短视频上引发了带货风暴。可以看到,小猪佩奇的所指在网友的解读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演变为一种社交符号,成为“社会人”象征。

可以看出,正如索绪尔所言,符号的能指和所指的关系是任意的,并且,能指与所指之间的关系是依历史、文化、社会而定,受不同语境的影响,是可以变化的。[1]在中国的社交媒体语境下,小猪佩奇的符号不断演变,原有的“能指-所指”固定关系被打散,在网友不断解构、拼贴以及戏仿式的二次创作下,对能指重新进行排列组合,创造出新的意义和更加丰富的所指。

二、拼贴、解构与重构:小猪佩奇的二次编码方式

网友在二次编码的过程中,具体采用了以下编码方式:

(一)拼贴

网友对小猪佩奇进行重新编码的过程中利用了符号的所指与能指之间关系具有任意性的特点,实现了能指与所指的变迁,从而解构了符号原有的意义,重构了新的意义。这就像一个象征性游戏,能指和所指可以随意改变,也是创造性的二次创作。网友在对小猪佩奇的重构中,主要采用拼贴的方式,实现了能指与所指意义的割裂。

拼贴这一概念由列维-斯特劳斯提出,是指将客体重新结构与重新脉络化,先前互不联结的符号多元并置地创造出新的内涵,传达新的意义。也就是说,原本已承载沉积符号意义的客体,在新的脉络下被重新表意与其他客体的关系。实际上,各种元素被组合起来,并借助原有文本的特点加以发挥的过程就是拼贴。通过拼贴,原始文本符号的能指和所指被分割。原始意义被瓦解,从而达到文本的重构,建立起新的意义和价值导向。[2]例如,对《小猪佩奇》的恶搞配音就是把动画中的原有情节和诸多符号元素(如重庆话等各地方言、“贪玩蓝月”广告等)拼贴在一起。在网友改编的过程中,《小猪佩奇》被移植到新的意义系统中,从而获得新的意味。但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恶搞配音视频实际上并不具备真正的原创性,是运用各种元素并按照作者意图拼贴起来所产生的新的文本。

(二)解构与二次创作

法国后现代结构主义哲学家德里达提出了解构这一概念,解构意指分解和还原的动作,以试图寻找和展现一个文本的假设。解构通常采用戏谑的方式,消除人们约定俗成的固定认识和方法,从而激发人们对已成定论的经验和规范的怀疑,提倡多种理解,消解权威理论。

网友在对小猪佩奇的加工和恶搞中,用了拼贴的方式打破了原有符号“能指-所指”的固定关系。同时,小猪佩奇原有形象与“社会人”的巨大反差激发了网友二次创作与主动传播的热情。通过不断的戏仿式的二次创作,小猪佩奇成为“社会人”的象征。总而言之,网友解构了小猪佩奇原有的作为动画角色的意涵,并重构了新的意义,使之成为大众狂欢的噱头,在这一过程中体现出网民活跃的创造力和推翻传统的态度。

对小猪佩奇的二次编码呈现出什么特点呢?可以看到,网友对小猪佩奇拼贴、解构和再创作的过程,其实也符合结构主义语言学中的直轴组合与横轴组合理论。直轴组合是从一组相似的符号中进行选择,横轴组合是按照一定的规则组织若干符号,即展现符号间的构成关系。[3]网友对小猪佩奇的重构中,小猪佩奇原有的文本与方言、网络流行语、鬼畜改编等符号构成了其基本模式;网友在拼贴和二次创作的过程中,则在选择符号上发挥出能动性,“在场”与“不在场”的符号通过联想发生关系,具有任意性。

此外,网友作为主动阅听人,并非一味接收文本所产生出来的意义,而是意义的创造者,他们按照自身意愿,根据小猪佩奇创作出的表情包、鬼畜视频、恶搞配音、短视频等文本,实际上构成了一种“互文关系”。这是因为二次创作的文本是在吸收和改造其他文本基础上的再创作,网友所创造的关于小猪佩奇的各类文本实际上都脱胎于原有的作为动画的文本,即互相关联。但各个文本之间由于所拼贴的符号不同,实际上也有很大的差异。这一系列带有互文性的文本链条不断地拆解并重组原有文本的内涵。

三、从抵抗到狂欢:小猪佩奇火爆背后的青年亚文化变迁

拼贴是亚文化理论中必不可少的风格要素,同时也与解构紧密相连。解构并通过二次创造重构意义,一直是互联网青年亚文化的生机来源。小猪佩奇走红中国的过程中,由儿童动画角色变为了青年亚文化的组成部分。

英国文化研究学派提出了亚文化理论,意指一个团体的人彼此间拥有一些明显与主流强势社会不同的价值与规范的情形,亚文化为其成员提供了意义的指引以了解社会。赫伯迪格认为,青年亚文化的特点主要为“抵抗、风格、收编”。亚文化研究的内核之一是抵抗,霍尔提出“青年亚文化形成特殊风格,其目的是抵制社会”。[4]20世纪六七十年代,英国文化研究学派对“嬉皮士”等青年亚文化展开了研究,认为它们是青年群体作为抵抗主流文化的方式。但这些亚文化在主流文化的影响下,逐渐由抵抗到妥协,亚文化带来的社会意识形态紊乱在主流文化对其吸收的过程中被收编,亚文化风格的奇观淡化、消失,亚文化被吸纳为主流文化的一部分广泛传播,也就失去了独特性。

但在网络时代,青年亚文化的抵抗色彩消解,更多地体现出自我展现的需求和对狂欢的渴望。

当下,年轻群体的触媒特点呈现出碎片化趋势,小猪佩奇的“社会人”内涵在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上发酵,短视频有趣和好玩的特点正好符合年轻群体的需求。青年人用恶搞和无厘头的方式表白态度,在不断解构中彰显个性,在网络上寻求自我表达和自我认同,表达自己“社会人”的身份,以释放社交需求,从而获得他人的关注和寻求心理认同感。“小猪佩奇身上纹,掌声送给社会人”因此成为一个社交标签,获得了青年的价值认同。

这种青年亚文化形态少了抵抗的愤怒与张扬的抗争意识,狂欢式的文化消费取而代之,更容易被社会接受。小猪佩奇就在网友对其符号意义的不断扭曲变形中,通过短视频的病毒式传播,与“社会人”紧密联系在一起,颠覆了原有文本意义,表达出青年人的观点与态度,变成情绪宣泄与观念展示的出口,并最终成为社会狂欢的噱头。

但值得注意的是,对卡通人物的解构和二次创作要考虑对未成年人的影响。亚文化群体在解构儿童喜爱的卡通形象时,要考虑到孩子是否会受到不良影响,不能传达暴力、色情内容。如果不顾边界和底线,那么这场网络狂欢最终会娱乐至死,甚至是侵犯未成年人的合法权利从而解构年轻群体再创作的合法性。

[1]陈阳.大众传播学研究方法导论(第二版)[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5:236-237.

[2]陆健泽.网络传播时代的恶搞文化解读——一个符号学的分析[J].新闻界,2016(2):58-62.

[3]花家明.符号学视野中的当代中国广告透视[J].新闻界,2006(06):49-50.

[4]郝雨,路阳.“屌丝”现象的亚文化解读与反思[J].新闻界,2013(10):3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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