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海明威小说的悲剧意识和乐观精神

2018-02-23

新教育时代电子杂志(教师版) 2018年14期

（安徽省淮南市第一中学安徽淮南 232000）

欧内斯特·海明威是20世纪美国独具特色的一位充满传奇色彩的著名小说艺术家，他的很多作品成了世界文学史上的经典。海明威的小说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对现当代美国和世界文学产生了重要影响，其小说艺术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本文将从海明威小说的主题、人物形象两个方面来分析海明威的小说艺术。[1]

一

悲剧意识是海明威小说最显著的特点之一，无论是其人生经历，还是其文学作品，海明威的悲剧意识都经历了对悲剧的宿命论式的接受，对悲剧的自觉规避，以及与悲剧的抗争三个阶段。现从三个方面来探讨海明威小说的悲剧意识：沉重的死亡阴霾、孤独的个体奋斗者和超越绝望的抗争。

1.沉重的死亡阴霾。美国著名的评论家赫·欧贝茨称海明威的小说其实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死亡。一些评论家甚至评论他为制造死亡的工程师。海明威传奇而富有冒险精神的一生，直接影响了他的写作，尤其影响了他对死亡的态度。在海明威的许多作品中，有着对死亡不断的理性思考，从最初的恐惧到后来的超然，海明威最终把死亡看做的一种美丽，一种平静。我们在他的众多作品里，我们随处可以看到笼罩在任务四周的死亡的阴影。[2]

海明威的早期小说《印第安营地》讲述的是一个印第安产妇难产，他的丈夫因为无法忍受难产妻子的痛苦而割断自己的喉咙结束自己生命的故事。这个故事听起来似乎让人感觉很难相信，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生命的结束竟然是这样的轻易，原本可以避免的死亡却突如其来，而事实上死亡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它随时伴随着人类。《乞力马扎罗的雪》中哈里的腿被莫名奇妙地割伤了，因为没有及时消毒，最后竟然患上了坏疽症，被一个小小的伤口夺去了生命。死亡似乎就像本来就注定好的一样，正如主人公哈里所想的：“咱们干什么，都是注定好的”①。他也似乎能感觉到死神：“你可以千万别相信死神是镰刀和骷髅，他很可能是两个从从容容骑着自行车的警察或者是一只鸟儿。或者是像髭狗一样有只大鼻子”②，死神无处不在，死亡到处都有。[3]

海明威的小说，不是只充满着大量的死亡描写，只表现人类无法超越的死亡结局，而是写出了他对死亡的理解和尊重。作品中的主人公虽然不都是真正的硬汉，但他们在面对死亡时所表现的态度都是那么的从容，由此可以看出海明威对死亡的思考。海明威参见过几次战争做过战地记者，时常要面对死亡，死亡的阴影一直都围绕着他，最后他坦然的用自己最喜爱的猎枪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证明了他对待死亡的态度---不畏死亡，勇敢的面对死亡。他曾说过:“在我看来，整个世界就像拳击场。每一个人都在场内。你只有还击才能生存……要把死亡当作一种美的事物来接受……这就是那种悲剧美。”③

2.孤独的个体奋斗者。人的一生中总会有很多的天灾人祸，死亡存在每个人的身边，死亡是人类永恒的悲剧。除此之外，面对孤独时所表现出来的无助或者绝望同样也是一种悲剧意识。诺思罗普·弗莱说:“悲剧的核心是主人公的孤独”④。对多数人来说，孤独是一种很恐怖的处境，处在孤独中的人就是一种悲剧。

《老人与海》的主人公圣地亚哥最能体现海明威小说中的孤独形象。茫茫大海中的老人是孤独的，他独自驾驶一叶孤舟，完全处在一个一切都是未知的空间里，没有人会注意他，没有人理会他，也没有人会帮助他，所有的一切都要他自己来完成，自己来承担。他的周围有着各种各样的敌人，大马林鱼，鲨鱼，还有难耐的饥饿和不变的衰老，为了生存他不得不靠自己仅存的力量打败一切来从大自然中获得生存的资本。在钓到一条比他的小船还要长两英尺的大马林鱼后，老人与大马林鱼展开了一场生死搏斗，经过两天一夜的殊死争斗，老人最终战胜了饥饿，战胜了衰老，战胜了孤独，也战胜了大鱼。可是一切都还没有结束，就在老人胜利返航的途中，成群的鲨鱼开始攻击蚕食老人的胜利果实，面对一批又一批强大又凶狠的鲨鱼群，老人孤军奋战，用尽了船上所有能作为武器的东西与鲨鱼进行抵抗，到最后又赤手空拳，力量的悬殊注定是打不败鲨鱼的，但老人还是不放弃与鲨鱼的对抗，注定失败的结局使悲剧感更加强烈。同样在《永别了·武器》中，亨利也是一个孤独的奋斗者。当意识到战争的不义，意识到自己只是战争狂热者的工具与解救大众的借口时，他决定从战争中逃跑。他再也找不到自己人生的意义与价值，内心充满着绝望与沮丧，只是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和自己爱的人平静的度过余生，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想法也破灭了，他唯一的亲人凯瑟琳因为难产而离开了人世，他独自承担着所有的伤痛与压力。他的一生注定永远处于孤独之中，注定了失败。

海明威笔下的这些奋斗者都是孤独的，或与世隔绝，或迷惘彷徨，或不被理解与尊重。虽然他们勇敢的面对孤独，接受孤独，通过自己的奋斗战胜孤独，希望能实现自我的人生价值，这些孤独的奋斗者最终都失败了，这种不被世俗、社会所容的孤独奋斗精神加强了悲剧的力量。[4～8]

3.超越绝望的抗争。真正的悲剧意识在海明威的作品中往往表现为那种明明知道结局是毫无希望的，却依然坚持不懈的走下去的超越绝望的悲剧精神。英雄之所以谓之英雄，并不在于那些胜利在望时的勇敢，而是明知道是失败却毅然挺起胸膛无畏的走下去。这种反抗绝望的态度，是一种含着微笑的悲歌。海明威的作品之所以能给我们带来无比的震撼力，就是因为在他的作品里有着一种强烈的明知毫无希望却仍不懈努力的反抗绝望的硬汉悲剧精神。[9～11]

小说《没有被斗败的人》中的老斗牛士曼纽尔就是一个追求胜利、超越自我、超越绝望的英雄。他的年龄已经不再适合斗牛这个职业了，而且极有可能会在斗牛中丧失生命，但他为了找回曾经的自信和辉煌，还是决定挑战一下自己。在斗牛的过程中，他虽因为年老而有些动作迟缓，但还是完美的做好了每个动作，虽时时处在危险之中，有两次被牛压在身下，牛角抵进了腰部受了重伤，但还是利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快而准的把剑插进了牛的身体，最终战胜了牛。同样，《五百万》中的杰克也是一个明知毫无希望却仍要奋斗到底的悲剧硬汉。比赛刚开始时，杰克还能控制局面，后来越来越不行了，他很快就被对手沃尔科打得跌倒在地上，但他硬撑下来了。“我想我撑得住”，杰克说，“我不想让这个波希米亚混蛋把我打倒”，“他知道自己打不败沃尔科。不过，现在他高兴怎么结束这场比赛都成。他不愿意被打倒”⑤。虽然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打不过对手而且也知道自己失败了就能赢得二万五千元，但他就是不想这样被打败，结果被打得感到五脏六腑都要掉出来了，即使疼得浑身像是散了架，但他还是硬撑着，最后有意犯规输了比赛。明知道无论怎样奋斗结局都是失败的，正是在这样的反抗悲剧的过程中，把那种强烈的悲剧意识表现出来。在海明威的另一部伟大的著作《老人与海》中，主人公圣地亚哥所做的一切努力又何尝不是一种超越绝望的奋斗呢，明知道自己根本不能战胜强大的鲨鱼群，但还是不懈的做着种种努力，这种抗争是明知道毫无结果却在不懈的奋斗过程中追求自身价值的精神，让我们看到了悲剧精神的崇高与伟大。

海明威的作品之所以能给我们带来巨大的震撼力，原因就在于他的作品中总是充满着一种强烈的明知注定失败但仍不懈努力的反抗绝望的硬汉悲剧精神。

二

海明威在人物塑造上有一个突出特点，就是塑造了一个个有血有肉，有着鲜明个性的人物形象。这些人物中大多是士兵、拳击家。斗牛士、渔夫、猎人等，海明威总会用一颗真诚的心去热爱他们，用简单朴素的笔墨去赞美他们。在这一系列的人物形象中，你可以看到一群与众不同的“硬汉”性格的人物形象。海明威笔下的“硬汉”形象在他的晚年的小说中尤为突出，《老人与海》中的圣地亚哥饱经沧桑，屡次受挫但又不甘失败，是精神上的胜利者，也是海明威的最后一位悲剧英雄，也是他一生中塑造的硬汉性格的最后总结。

1.高度自信。贫困而又不走运的老渔夫，圣地亚哥是一个“独自在湾流里的一只小船上打渔的老头”⑥。生活和岁月给老人的折磨，令他“后颈上凝聚了深刻的皱纹，显得又瘦又憔悴”⑦，“身上的每一部分都显得老迈了”⑧，可是他的那双眼睛“像海水一般蓝，显得喜洋洋，而不服输”⑨。在作品的开头，就介绍了老人正赶上背运，倒了血霉（那是形容倒霉的一个最坏的字眼）。84天，整整84天过去了，老人连一条鱼都没有钓到，者对于一个以打渔维持生计的渔夫来讲，肯定是倒霉到了极点，就连和他在一起很长时间的一个孩子马诺林，也不得不在第40天离开了他。

连续84天斗没有捉到鱼，徒弟离开了他，别的渔夫拿他开玩笑，孤独，嘲笑，再加上老人自身的衰老与憔悴，一起压在了老人的身上，面对如此大的挫败，如果是其他人，恐怕早已经心灰意冷，意志沉沉，可是老渔夫圣地亚哥却完全没有丧失一丝信心，他毅然决定在第85天继续出海打渔。因为他意识到85是一个吉利的数字，他相信自己甚至可以“捉到一条去掉了下脚有一千多磅重的鱼”⑩。高度的自信让老人雄心勃勃，他做好了出海捕捉一条真正大鱼的一切准备。其实老人对目前自己的身体状况很了解诶，和以前相比，他已经没有足够的力气了，在海上他不能再指望谁会给他什么帮助，因为在海上一切都是个未知数，当小男孩关切的问道：“你现在还有力气对付一条真正大的鱼么？”老人毅然坚信“我想是可以的，何况还有好多诀窍呢”[11]。

当老人的大鱼被鲨鱼吃的仅剩下一副骨骸时，他自问：“可是，是什么把你打垮的，什么也没有，只怪我出海太远了。”[12]老人勇敢的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但又绝对的相信自己的力量，相信自己即使是失败但依然勇敢无比，相信在精神上并没有败给鲨鱼，因为被消灭的是鲨鱼而不是自己。

圣地亚哥孤独、背运、贫穷、年老体衰，但却自信乐观，顽强进取。老人一个人住在湾流的旧茅棚里，屋里只有一张床，一桩饭桌，一把椅子，泥地上有一块用木炭烧饭的地方，床上有一条旧军毯，衬衫是补了又补，帆也是。他靠打渔为生，生活孤独、贫穷。老人后颈上凝聚了深深的皱纹，两边脸上长着褐色的疙瘩，两只手上长着凸凹不平皱痕很深的伤疤，表明他已年老体衰。连续84天没钓到一条鱼说明他背运。但他那双像海水一样蓝眼睛充满了愉快，好不沮丧的活力，从老人的眼睛里，我们可以看到他的信心、希望和不屈。

2.积极乐观。老人无依无靠，过着很贫困的生活，即使他的那双年老的手已经沾满老茧，皮肤也已经被刺眼的阳光晒出斑点，身体老迈，却依然要为了生存而不停的劳碌。即使那艘破烂的渔船也抵御不了什么风暴，自己的那间破旧的小屋也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那种，但老人并为因此而觉得自己卑微可怜，相反的在老人的生活态度中充满着积极和乐观。

虽然说85是一个吉利的数字，但是在80日一无所获的重压下无论是谁，恐怕早都难以泰然处之，可是老人依旧和小男孩去酒馆喝酒聊天，用谎言来掩饰穷困的生活；依旧天天早上迎着第一缕阳光出海捕鱼，无论有没有收获；依旧坐在茅棚口晒着太阳，欣然与孩子谈论着垒球和彩票，从他那像海水一样蓝的眼睛里折射出乐观积极。

“扬基队不会输，相信扬基队吧，好孩子。别忘了那了不起的迪马吉奥。”

“你看我们该去买张末尾是85的彩票么？明天是八十五天。”

“这样做行啊”孩子说，“不过你上次创的记录是87天，这怎么说？”

“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你看能弄到一张末尾是85的吗？”[13]

在贫困的生活面前，老人展示了自己积极乐观，顽强进取的生活态度，在重压下老人保持了自己优雅的风度。

3.永不言败。在与从古巴来的大个子黑人比手劲的比赛中圣地亚哥面对的是被认为是当地码头力气最大的享有盛誉的对手，面对如此强大的对手，圣地亚哥一点也不怯场，与大个子黑人较量了一天一夜，终于把对手击败，这次比赛以及后来几次与其他对手的比赛，使他慢慢的形成了一种信念：如果一心想要做到的话，他能够打败任何人。也正是平时的信念和追求，使圣地亚哥慢慢的形成了面对困难和挫折不屈不挠的硬汉精神。

老人说：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但是永远不会打败他。海面无波澜，但是在海下六百多英尺的大马林鱼却和老人静静的比拼着，在明知道对方的力量要比自己强大很多的情况下，圣地亚哥并没有放弃，永不言败的他同大马林鱼做着一场殊死搏斗。在同大马林鱼进行着三天三夜的艰苦周旋中，饥饿、疲惫、困倦、伤痛、孤单、越来越强烈的达到老人身体的极限，哪个都不亚于那条大鱼所带来的困难和危险，他征服的不是大鱼，而是在征服他自己。“鱼啊”，老人轻轻的说出声来，“我跟你奉陪到死”[14]。终于，他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战胜了孤独，战胜了疲惫，战胜了饥饿，最终也战胜了大马林鱼。

当老人驾着小船载着他的胜利果实凯旋而归时，鲨鱼的到来使老人再一次经历一场可怕的噩梦。为了保住自己的胜利果实，更是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体力严重透支的老人圣地亚哥，毅然坚决的同鲨鱼打起了自卫战。他一次接着一次的鼓起身上所有的力量，用鱼叉攮，用绑着刀子的桨扎，刀子断了，有用短棍和舵把打，老人几乎耗尽了自己身上所有的力量，以至于他后来在回家的路上不得不坐在地上歇了五次，鲨鱼是赶跑了，但他的胜利成果大马林鱼却只剩下了一副巨大的空骨架。圣地亚哥知道“他如今终于给打败了，没法补救了”[15]。从表面上看，老人的这次出海的确是又失败了，但老人坚持不懈，永不言败的精神表明，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一个真正的成功者，依然像他所说的那样：“人不是为失败而生的，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被打败”。

《老人与海》中的圣地亚哥，是硬汉子形象的代表，是作者在三十年代以来的作品中塑造的硬汉性格的发展与升华，是硬汉精神的化身。同时，组成圣地亚哥的硬汉子性格的优秀品质是：坚定的信心、顽强的意志、乐观的精神。而这一切优秀的品质所组成的硬汉子形象也正是作者自己硬汉性格的体现。海明威凭着他那从不认输，永不言败的硬汉精神，以及其笔下的硬汉式人物正在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国读者。

注释

① 海明威.海明威短篇小说集[M].陈良廷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5：74

② 海明威.海明威短篇小说集[M].陈良廷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5：191

③ 贾文宇.浅论海明威的硬汉形象[J].东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5,3(2)：103

④ [加]诺思罗普·弗莱.批评的剖析[M].广州:百花文艺出版社,1998：25

⑤ 海明威.海明威短篇小说选[M].陈良廷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95：368

⑥ 海明威著.吴劳译.老人与海[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3：17

⑦ 海明威著.吴劳译.老人与海[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3：17

⑧ 海明威著.吴劳译.老人与海[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3：17

⑨ 海明威著.吴劳译.老人与海[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3：17

⑩ 海明威著.吴劳译.老人与海[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3：21

[11]海明威著.吴劳译.老人与海[M].桂林:漓江出版社，200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