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英国的城市发展与女性消费

元鹏成

（安徽师范大学 历史与社会学院，安徽 芜湖241003）

19世纪，随工业革命的推进，英国迅速实现了城市化。以格拉斯哥为例，其人口1800年为8.5万，1830年增长到将近20万［1］。1801年，英国人口超过2万的城镇有15个；到1851年，这样规模的城镇增加到63个［2］。1851年，在“不列颠岛上，住在城市的人口第一次超过住在农村的人口”，这说明英国基本上完成了从乡村社会到城市社会的转变［3］。城市作为一个消费场所，承载着人们的生活理想，也对人们的消费观念、消费行为产生巨大的影响。在19世纪之前，受到社会习俗和生产条件的制约，女性没有财产权，她们的消费服从于家庭生活的需要，她们的消费空间和消费能力都十分有限。当时，对于社会中下层的女性而言，购物、旅游几乎就是奢侈行为。然而，随着城市化的迅速推进，商业社会日渐繁荣，女性的消费空间、消费能力也悄然发生了改变。

一、城市发展与女性消费空间的拓展

19世纪上半期，英国兴起自由主义思潮。由于政府在应对城市发展出现的问题方面缺乏有效的办法，这一时期英国城市的发展大多混乱无序。为了改变这种局面，英国地方政府推出了一系列市政改革措施。政府出资拓宽和美化了街道，完善了公共卫生设施和公共交通设施，将城市公共空间向大众开放，修建了公园、博物馆等文化场所，建设了商业中心。公园、博物馆周围又衍生出商场、音乐厅、游乐园、零售店等消费场所。不少女性经常光顾这些场所，尽管她们此时还需要男性的陪伴。由于公共卫生和公共交通状况得到改善，女性的活动范围比以前更大了。

1835年，英国议会通过了市镇自治机关法。1839年，通过了郡督察法。1842年，英国第一个现代刑警机构——伦敦警察厅成立。到1842年底，英国和威尔士的警察数量达到10000人左右［4］253。随着新型警察制度在英国各地建立起来，英国的城市治安状况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女性出行变得更加安全。1842年，政府出资购买了樱草山。1846年，又购买了巴特西公园。除伦敦以外，伯肯黑德和曼彻斯特的公园也先后对市民开放。英国的《1845 年博物馆法》（The Museums Act of 1845）和《1850年公共图书馆法》（The Public Libraries Act of 1850）规定，地方政府可以用当地税收收入建造博物馆和图书馆［5］264。 在英国，一大批公园、图书馆、博物馆先后向公众开放，在许多图书馆还设有女性阅览室。在一些书店，有历史、地理、旅游、冒险、生物等方面的书籍出租或出售，光顾这里的主要是中产阶级女性［6］96。19世纪中叶，音乐会开始流行，许多女性在丈夫的陪同下出席音乐会。那时，英国几乎每一个省级城市都有剧院以及举办会议、音乐会、棋牌游戏、舞会的场所［7］148。 19世纪下半叶，英国城市中公园、人行道、购物街、商场的数量激增。19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现的百货商店和时尚购物区吸引了大量女性购物者。19世纪后期，零售区开始集聚，为购物者提供茶点的场所也出现了。对于女性而言，在城市中设立这些场所是十分必要的，因为无人陪伴的女性在试图将购物街道作为合法区域时，常常会面临寻求妓女（她们也经常光顾这些区域）的男子的骚扰。茶室和百货公司餐厅为女性购物者提供了适宜的休息场所和可以轻松讨论的港湾［8］735。

19世纪50年代，英国政府开始进行系统的卫生改良，建设了供水设施，铺设了排污管道，还安排专人负责道路保洁。与此同时，政府还采取措施改善交通设施，一批铁路、车站先后破土动工［9］155。随着道路被拓宽，英国城市的公共交通迅速发展起来。1829年，从帕丁顿到班克的马车线路开通，这是伦敦第一条公共马车线路。到18世纪50年代，伦敦街道上的公共马车就超过了800辆［4］20。19世纪中叶，越来越多的中产阶级迁往像伯明翰的巴斯顿和曼彻斯特的维多利亚公园那样的郊区。在那里，家庭中的女性主要从事采购、展览和照料财产等活动［8］725。公共马车的出现使中产阶级家庭女性出行变得十分方便，女性逐渐习惯于乘坐公共马车出行。1863年，伦敦第一条地铁线路开通。不久，一种更方便、更实惠的街道交通工具——有轨电车出现了。1868年，第一条有轨电车线路在利物浦开通。一年后，伦敦也开通了有轨电车线路［4］20。海滨度假胜地原来是专供上层人士消遣娱乐的，像布莱顿和斯卡伯勒这样的海滨度假胜地就是如此，到了19世纪后半期，英国已经建成了一批适合中等阶层消遣娱乐的海滨城镇［5］388。公共交通的发展为中等阶层到海滨消遣娱乐提供了便利。在一些海滨休闲城市，孩子们带着小铲和小桶，忙于用沙土构筑城堡，或用小网捕捞小鱼虾，主妇们则晒着太阳，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10］。

19世纪英国大力开展城市建设，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成效显著，图书馆、博物馆、公园等城市公共空间向公众全面开放。城市公共空间周围出现了大量的消费场所，女性的消费空间被拓宽了。而城市公共交通的快速发展，使女性出行变得更加安全和便利，也使女性有了更多的消费选择。

二、城市发展与女性消费能力的提升

19世纪上半期，英国开始进行城市改造，城市社会治安状况得到了改善，女性的消费空间被拓宽了，女性就业也变得更为方便。大量的人口集聚在城市，不断增长的消费需求推动了相关产业的发展。产业分工的细化要求有更多的劳动力，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些女性实现了就业，女性就业无疑会增强她们的消费能力。

经过系统的治理，英国城市公共环境得到很大的改善。1863年，伦敦地铁通车。伦敦地铁通车后，每年的载客量约为2500万［4］20。有轨电车也为工薪阶层出行提供了便利。随着交通状况的改善，女性外出就业变得更加方便了。在英国城市公共交通建设处于起步阶段时，街道狭窄，交通不便，女性在上下班时要徒步穿过拥挤、泥泞的街道，这极大地降低了她们参加工作的热情。19世纪，英国城市的快速发展使人口大量集聚。从1841年到1881年，伦敦的人口从200万增长到将近500万，谢菲尔德的人口从11.1万增长到28.5万，诺丁汉的人口从5.2万增长到18.7万，索尔德福的人口从5.3万增长到17.6万［9］155。城市人口的增长促进了商业的繁荣。从1829年至1849年，米德尔塞克斯的唱歌和跳舞许可申请增长了800%。1850年，曼彻斯特酒吧的数量达到475个，啤酒屋的数量达到1143个［4］315。在一些人口集聚地，服装商不断拓展它们的业务并开始储存家庭用品。大型零售商店开始出现，并实现了快速发展。在剧院、音乐厅和时尚购物区附近出现了大量的茶室和餐馆。服务业的快速发展意味着需要更多的店主和职员，大量的女性因此实现了就业。

19世纪是英国工业化、城市化快速发展的时代，社会发展对劳动者的技能、知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11］。在这一时期，城市中出现了大量适合女性的岗位。1861年，从事护理、电务管理、女帽产销、女服童装制作等体面职业的女性数量达到38.1万。到了1911年，这一数字上升到95.9万［7］318。百货公司和连锁店在各大城镇相继出现，在郊区和小城镇也可以见到连锁店。1871年，英国女教师的数量接近10万［5］364。尽管办公室职员中男人和男孩占绝大多数，但女性职员的数量却在不断增长。1881年，英国女性职员在职员中所占的比例为3%，到20世纪初期，女性职员的占比就达到了25%。19世纪80年代中期，包括伦敦、爱丁堡、布里斯托尔、利兹、伯明翰和曼彻斯特在内的一些中心城市出现了少数具有专业资格的女性医生［5］508。以城镇为中心的就业模式受到女性青睐。伦敦就有大量的女性工人，她们要求在优雅的环境中用餐，因此，迎合女性职员及店员的茶室和咖啡馆大量出现。当时，家政服务是雇佣妇女最多的行业。1851年，受雇佣的妇女有130万，到1881年增加到200万［12］。海滨城镇的迅速发展对服务人员的数量和素质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于是，很多女性加入了服务人员行列，布兰克浦就以有数量庞大的女房东著称，在旅馆和饭店从事服务工作的女性数量也很多［10］。从1851到1871年，英国向妇女开放岗位的数量增长了 33%［5］364。

19世纪英国城市的发展有力地推动了女性就业。当时，女性的就业环境得到了改善，就业机会不断增多，女性参加工作大大增强了她们的消费能力。

三、城市发展与女性消费的大众化

随着女性消费空间的扩展以及消费能力的提升，城市中出现了为迎合女性而设立的消费场所。商家变革营销模式，从满足女性的消费需求转向激发她们的消费欲望。通过对消费者的经济背景进行细分，商家认为应当将注意力放在社会中下层女性消费者身上，女性消费遂进入大众化时代。

城市化的推进使零售行业发生了一些变化，商品的展示变得十分重要。新型市镇的中心商店为了激发女性的消费欲望，采用了一些新的营销手段。19世纪50年代以后，橱窗被广泛应用，煤气灯照耀下的橱窗十分迷人，令许多女士流连忘返。橱窗的应用使得消费品能够在迷人的氛围中与价格一同展示给消费者，消费者不会再遇到询问价格的尴尬情形［8］734。19世纪七八十年代，多元食品杂货店和百货商店在英国的大城市开始出现，家庭主妇的购物行为在商店里完成。从19世纪90年代开始，制造商和百货公司就开始提供无息贷款服务［7］344。当时，缝纫机的售价为4英镑，为了吸引家庭主妇前来购买，百货公司针对该商品首开分期付款的先例［9］160。后来，郊区也出现了中级购物中心和百货商店，女性有了更多的购物选择。

当时，英国各地面向女性读者出版了许多报纸、杂志，城市中的消费新闻成为引导女性消费的重要力量。维多利亚时代中后期，广告业实现了快速发展，广告的作用远远超过橱窗展示和街头展览。在竞争日益激烈的时代，越来越多的度假城镇和郊区开始发布海报，或是发布由商人委员会（或市政府）撰写的材料，宣传自己是一个消费场所［8］735。自19世纪70年代起，布兰克浦的女房东逐步转向为工人大众提供服务，中下层女性游客成为她们争取的对象。酒馆老板、店主乃至一些市镇的议会也开始设法吸引中下层女性游客。1887年，年轻的职业女性花上一周时间享受海滨生活或是徒步乡野，呼吸新鲜的空气，享用健康的天然美食，开销仅在 18先令左右［7］328。 19世纪 90年代，一位来自诺丁汉附近一个村庄的农家姑娘参观了斯凯格内斯，她在码头和沙滩上散步、观看口技表演以及乘坐过山车［5］523。19世纪90年代中期，骑自行车的风潮席卷了整个英国。当时，社团中的女性、女演员都致信《轮胎上的妇女》，表达了对自行车运动的热爱［7］314。 1896 年，《轮胎上的妇女》发文就女性骑自行车的问题进行讨论，宣称“当今的妇女们过着更充实更自由的生活”，同时提示女性在骑自行车的同时，还可以尝试滑冰、打网球、打高尔夫球和狩猎［7］315。

19世纪末，许多外出工作的年轻女性发现，商店、餐馆和娱乐场所开始迎合她们，电影院正在建设成适合体面女性消遣娱乐的地方［5］526。在这一时期，伦敦西区的餐馆普遍都要接待女顾客。女士们在霍尔伯恩餐馆就餐，一餐可以享用6道菜，每人仅须支付2.6先令［6］90。当时，一些豪华音乐厅引入了复杂的节目管理和观众细分系统，女性更多地受到照顾。街道之外的封闭式休闲空间也越来越多地被提供给女性，这样可以保障她们的尊严不受到伤害［8］737。到20世纪初，女性在公共场所享受购物和消遣的乐趣时已不再需要男性陪伴。

四、结语

19世纪英国政府对城市的改造扩大了城市公共空间，提升了城市基础设施的品质，同时也拓宽了女性的消费空间，方便了女性就业。城市的发展为女性提供了适宜的就业岗位，而女性就业则为女性消费打下了基础。女性消费能力的提升和消费空间的拓展，使社会中下层的女性开始受到关注，她们成为商家争取的对象。女性广泛参与经济活动意味着女性消费的大众化，女性是工业化和城市化的重要推动力量，她们也享受着工业文明的成果。随着消费能力的提升，她们的话语权和影响力都得到了提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