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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汉新置政区考述

2018-02-23凌富亚

新乡学院学报 2018年7期
关键词:政区江州都督

李 琼,凌富亚

(淮北师范大学 a.生命科学学院;b.历史与社会学院,安徽 淮北 235000)

在我国历史上,蜀汉是一个有较大影响的割据政权。因《三国志》无地理志,故历代史家对蜀汉的政区建置说法不一。虽则学术界对蜀汉的政区建置多有讨论,但研究者所做的多是一些地名考释工作,对蜀汉新置政区的研究尚显不足。因此,笔者拟针对蜀汉新置政区相关问题进行探讨。

一、概述

关于蜀汉政区建置情况,罗开玉先生在《蜀汉行政建置研究》一文中进行了详细说明,罗开玉所拟制的《蜀汉郡县简表》是研究蜀汉政区建置的重要参考资料[1]。笔者拟以此文为基础,研究蜀汉新置政区的原因,并探讨蜀汉新置政区对我国西南地区行政建置的影响。

据罗开玉先生统计,蜀汉共置二十四郡一百四十四县。其中,蜀汉新置的郡有十二个,分别是汶山郡(改蜀郡北部都尉立)、梓潼郡(分广汉立)、巴东郡(改固陵郡立)、宕渠郡(割巴郡立)、涪陵郡(改巴东属国立)、汉嘉郡(改蜀郡属国立)、东广汉郡(析广汉郡立)、朱提郡(改犍为属国都尉立)、南广郡(延熙中置)、云南郡(分建宁、越雟、永昌立)、建宁郡(改益州郡立)、兴古郡(分建宁、牂柯立)。蜀汉新置的县有三十三个,分别是广武县(属阴平郡)、南乡县(属汉中郡)、蒲池县(属汉中郡)、都安县(属汶山郡)、白马县(属汶山郡)、平康县(属汶山郡)、汉寿县(属梓潼郡)、汉德县(属梓潼郡)、昭欢县(属梓潼郡)、永安县(属巴东郡)、汉丰县(属巴东郡)、羊渠县(属巴东郡)、北井县(属巴东郡)、巫县(属巴东郡)、乐城县(属巴郡)、常安(属巴郡)、汉复县(属涪陵郡)、万宁县(属涪陵郡)、汉平县(属涪陵郡)、汉发县(属涪陵郡)、阳泉县(属广汉郡)、五城县(属东广汉郡)、新繁县(属蜀郡)、南秦县(属朱提郡)、伶丘县(属建宁郡)、修云县(属建宁郡)、汉兴县(属兴古郡)、永寿县(属永昌郡)、雍乡县(属永昌郡)、南涪县(属永昌郡)、安上县(属越巂郡)、马湖县(属越巂郡)、广谈县(属越巂郡)。

除了这些郡县以外,蜀汉还新置了汉中、庲降、永安、江州四个都督区,这些都督区虽带有军事性质,但由于其下辖一些郡县,因此学术界多将其作为准政区来看待。

二、蜀汉新置政区的原因

罗开玉指出,蜀汉新增这些郡县,“一是为了凑够一个国家的框架,虽明知自己比魏、吴地小民寡,仍试图以多搭空架子来提高声威,这从增郡的比例远大于增县这一统计中更能清楚地看出;二是边地日益得到开发,需要增置郡县以加强管理;三是为了增加空缺,以满足庞大的官僚集团之需”[1]。笔者在研究中发现,除了罗开玉所指出的,蜀汉新置政区的原因还有很多,故择其要者列举如下。

(一)因军政需要而置政区

蜀汉蕞尔小国,却能与曹魏、孙吴鼎足而立,是因为蜀中地理环境特殊。蜀中地势四塞,北有秦岭屏障,东有三峡天险。自刘备据蜀始,蜀汉便以增置政区的方式来加强防御。

其一,于边地置镇戍都督。都督一职出现于东汉末年,当时各地的割据政权于一些军事要地驻屯军士,以都督总领军队。蜀汉也“于缘边诸郡,皆置都督,领兵屯守”[2]。蜀汉先后设置了汉中、庲降、永安、江州四个都督区,在北方、东方、南方构筑了防卫体系。其中,汉中都督镇守的汉中郡位于关中与巴蜀之间。清人顾祖禹评论道:“府北瞰关中,南蔽巴蜀,东达襄、邓,西控秦、陇,形势最重。”[3]3302如此重镇,必然受到蜀汉的重视。建安二十年(215年),曹操出兵汉中,黄权告诫刘备:“若失汉中,则三巴不振,此割蜀人股臂也。 ”[4]962刘备遂倾全蜀之力夺取汉中,之后,“拔延(魏延——笔者注)为督汉中镇远将军,领汉中太守”[4]924,以重兵镇守汉中。事实证明,汉中都督区的设置对保障蜀汉政权的安全起到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太和四年(230年),魏明帝遣司马懿、曹真自西城、斜谷、骆谷出兵征伐汉中。“兵行数百里而值霖雨,桥阁破坏,后粮腐败,前军县乏”[4]696,司马懿等人被迫撤兵。正始五年(244年),曹爽率十余万人自骆谷入汉川,汉中守将王平据守兴势山,曹爽逾月不得进,退兵途中又遭费祎截击。“爽争险苦战,仅乃得过。所发牛马运转者,死失略尽,羌、胡怨叹,而关右悉虚耗矣”[4]252。蜀汉为了确保东部地区安全,还先后设置了江州都督区与永安都督区,永安都督区位于与孙吴毗邻的巴东郡,设置该都督区明显是为了防范东吴。蜀汉既然已设置永安都督区以防范东吴,那为何还要保留巴郡腹地的江州都督区呢?江州都督区的重要性是由其所处的地理位置以及所担负的具体职责决定的。江州都督所治江州,“会川蜀众水,控瞿塘之上游,临驭蛮僰,地形险要。春秋时,巴人据此,常与强楚争衡。秦得其地,而谋楚之道愈多矣。公孙述之据蜀也,遣将以阆中下江州,东据捍关。光武使岑彭讨述,自江州而进。先主初入蜀,亦自江州而北。盖由江州道涪江,自合州上绵州者,谓之内水;由江州道大江,自泸戎上蜀郡者,谓之外水。内、外水,府扼其冲,从来由江道伐蜀者,未尝不急图江州。江州,咽喉重地也”[3]3304。江州特殊的军事地位由此可见一斑。此外,巴地少数民族众多,“有濮、賨、苴、共、奴、玧、夷、蛋之蛮”[5]28,江州都督的一个重要职责就是监视此地的少数民族,防范其叛乱。实践证明,蜀汉保留江州都督的做法是正确的。延熙十一年(248年)秋,“涪陵属国民夷反,车骑将军邓芝往讨,皆破平之”[4]989。当时,永安都督镇守东疆,主要职责是防范东吴,江州都督的主要职责是稳定巴地,支援蜀国北伐。蜀汉为了巩固在南中地区的统治,于建安十九年(214年)设置庲降都督区。庲降都督的治所最初在南昌县(今云南镇雄),随着蜀汉在南中地区的统治逐步稳固,庲降都督的治所也不断南迁。建兴十一年(233年)庲降都督马忠平定刘胄叛乱后,将治所“移治味县(今云南曲靖——笔者注),处民夷之间”[4]967。由此可见,蜀汉设置四大都督区,正是为了满足军事方面的需要。

其二,于山川险阻之处置县。为了维护各郡的稳定,蜀汉还在山川险阻之处置县。例如,章武二年(222年),刘备伐吴失败,退守白帝城,“改鱼复曰永安”[5]539。永安县位于今重庆市东部,当全蜀之口,控荆楚上游。境内有赤甲城,“因山据势,周回七里一百四十步,东高二百丈,西北高千丈,南连基白帝山,甚高大,不生树木。其石悉赤”[6]777。刘备造永安宫于此。“城周十余里,背山面江,颓墉四毁,荆棘成林,左右民居多垦其中”[6]776。 可见,刘备是想以夔门天险阻挡吴军西进之势,改鱼复为永安是他希望蜀地永远平安。又如,蜀汉曾在巴郡增置常安、乐城两县。乐城位于今重庆市江津区,地势南高北低,境内有鹤山坪,为军事要地。民国《江津县志》曰:“鹤山坪,县西三十里,有寨,纵横三十余里,门十一,为县城保障。”[7]这些出于军事方面的考虑而设置的县级政区,往往会因政治、军事形势的变化而被省并。常安、乐城地处长江沿岸,蜀汉设此二县是为了防备东吴。诸葛亮执政之后,吴蜀再度结盟,这些县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延熙十三年(250年),蜀汉将平都、常安、乐城三县并入江州县。

其三,于交通要道置县。例如,蜀汉夺取汉中后,于汉中郡增设蒲池县。蒲池县之地望,诸史无载。任乃强所撰《华阳国志校补图注》言蒲池县在今宁强县以西,刘琳所撰《华阳国志校注》言蒲池县在今洋县以东,位于佛坪县及宁陕县西部一带。然而上述说法都缺乏依据。郭鹏研究了唐人孙樵撰写的《兴元新路记》一文,发现文中所录摩崖石刻中有“蒲池县”一词,文中还记载了西晋太康元年(280年)褒中典阁主簿王颙等三人修复余(斜)谷栈道一事。郭鹏据此认为,从蜀汉至西晋,“蒲池县当在今留坝县东北至太白县一带斜谷内”[8]。此说可从。斜谷“两旁山势峻险。扼关陕而控川蜀,古来为兵家必争之地”[3]2719。诸葛亮北伐,多于此用兵,于此地置县是有可能的。又如,蜀汉于越巂郡增设安上县。据方国瑜先生考证,安上县在今四川省屏山县新市镇,当水路要冲,由僰道船行至安上可入越巂。《华阳国志·南中志》曰:“建兴三年春,亮南征,自安上由水路入越嶲。”蜀汉于此地置县,当是将其作为通往越巂之据点[9]。

(二)为谋盐井之利而置政区

巴蜀之富饶,除了与其农业发达有关之外,还与其盐业资源丰富有关。巴蜀地区盐井分布广泛,所产井盐不仅用以满足自身需要,而且还销往了其他地区。秦灭巴蜀后,以李冰为蜀郡守。据《华阳国志·蜀志》记载,李冰“穿广都盐井诸陂池,蜀于是盛有养生之饶焉”[5]275,成都平原遂成天府之国。盐业自古就被视为国家的经济命脉,是中央政府财政收入的重要来源。汉代,朝廷专门在巴蜀地区设盐官,以加强对盐业的管理。建安六年(201年),刘璋分涪陵县地另置丹兴、汉发县。汉发县位于今彭水县地,该县“郁山镇产盐,明、清曾设郁山盐课司”[5]90。 《酉阳直隶州总志·物产志》 曰:“盐井之利,近惟彭水有之。其产盐地凡二地:曰咸山峡,曰郁山镇……惟郁山盐,自汉迄今,日新月盛。”[10]由此可见郁山盐业之盛。刘璋设立汉发县,自然是为了谋盐井之利。后来蜀汉继承了刘璋的行政建置,是为了更好地控制这一地区的盐业资源。建安十五年(210年),刘备分巫县置北井县。建安二十一年(216年),又置羊渠县。这一系列变动都是基于控制巴蜀盐业的考虑。《水经注》一书详细描述了刘备新置的北井县、羊渠县盐井之盛。《水经注·江水》曰:“江水又东,巫溪水(即大宁河——笔者注)注之……径北井县西,东转历其县北,水南有盐井,井在县北,故县名北井,建平一郡之所资也。”“江水又东,会南、北集渠。南水出涪陵县界,谓之阳溪,北流径巴东郡之南浦侨县西(即羊渠县,晋武帝改——笔者注)。溪硖侧,盐井三口,相去各数十步,以木为桶,径五尺,修煮不绝。 ”[6]1037

建安二十一年,刘备于巴东郡新置汉丰县,“以汉土丰盛为名”[11]3008。汉丰县境内有温泉镇,古名温汤井,温汤井古盐场曾经是三峡地区重要的制盐场。所谓“汉土丰盛”,当是指其地盐业资源丰富。

(三)为控制境内少数民族而置政区

蜀汉地处西南腹地,境内少数民族分布广泛。举其要者,在西北部的武都、阴平、汶山及西部的汉嘉等郡,分布着氐、羌、匈奴等少数民族,诸葛亮称之为“诸戎”。武都郡“土地险阻,有麻田,氐傁,多羌戎之民”[5]155。阴平郡“多氐傁、有黑白水羌、紫羌、胡虏”[5]165。汶山郡“有六夷、羌胡、羌虏、白兰、峒、九种之戎”[5]295。 汉嘉郡有“旄牛夷种类四千余户”[4]928。 为了稳定西北疆域,蜀汉竭力笼络骁勇的氐、羌等族,在少数民族聚居地新置郡县便是蜀汉控制和利用少数民族的主要手段。章武元年(221年),蜀汉将旄牛夷占据的蜀郡属国升格为汉嘉郡,在羌人聚居的汶山郡增设平康县和白马县。建兴七年(229年),蜀汉政权在刚氐道境内南部分置广武县,同时改刚氐道为刚氐县,治地未变,两县皆隶阴平郡。为了方便控制,蜀汉还将少数民族迁徙到成都周边,同时建立新的县级政区。延熙十年(247年),“凉州胡率众降,禅居之繁县,以县户于此而繁,俗谓之新繁,至是县名因俗而改”[11]2998。

蜀汉的南中地区主要包括今云南大部、贵州西部及四川南部等地,这一地区散布着众多少数民族。其中,永昌郡“有闽濮、鸠獠、僄越、裸濮、身毒之民”[5]430,越巂郡乃“故邛都国也”[12],建宁郡“靡莫之属以十数,滇最大”[13]。当时,少数民族势力遍布南中各地,为了确保南中的稳定,诸葛亮在平定南中后新置了郡县。其一,设置新郡。南征后,诸葛亮“改益州为建宁,以李恢为太守,加安汉将军,领交州刺史,移治味县。分建宁、越雟置云南郡,以吕凯为太守。又分建宁、牂柯置兴古郡,以马忠为牂柯太守”[5]357。诸葛亮除了重新划分原来的五郡之外,还增设了云南、兴古二郡,以分蛮夷之势,确保南中地区稳定。其二,设置新县。随着蜀汉对南中地区开发的深入,其在南部边疆设置了新县。例如,蜀汉于建宁郡增置伶丘、修云二县,在永昌郡增置永寿、雍乡、南涪三县①。永寿、雍乡二县位于今云南临沧地区,南涪县则位于今云南景洪一带,三县均位于永昌郡极南之地。

(四)为与曹魏争夺疆土而置政区

自刘备据蜀始,蜀汉与曹魏的疆土之争就从未停止过。三国时的汉中郡与东三郡在东汉时同属汉中郡。建安二十年(215年),曹操进攻汉中,张鲁投降。曹操“分汉中之安阳、西城为西城郡,置太守;分锡、上庸郡,置都尉”②,并以房陵县之地置房陵郡,汉中郡遂一分为四。刘备于建安二十二年(217年)发动了与曹操争夺汉中的战争。建安二十四年(219年)5月,战争结束。刘备夺取了东三郡,于汉中称王。刘备在得到四郡后并没有恢复汉代的政区建置,而是继承了曹魏的政区建置。曹操将汉中划分为四郡,遵循了山川形便的原则,“以汉中盆地为汉中郡,辖南郑、成固、褒中、沔阳四县;西城、上庸、房陵三郡自西向东分别为汉水流域以安康为中心的安康盆地、以上庸为中心的堵水流域、以房陵为中心的南河流域”[14]。蜀汉继承曹魏的政区建置,一方面是认同其规划,另一方面则是想将东三郡独立出来,作为东出的据点,以减轻汉中的防御压力。随着荆州入吴,加之刘备用人不当,东三郡相继反叛入魏,蜀汉势力被压缩在汉水、峡口以西,东出无望。此后,蜀汉的领土扩张主要集中在西北一带。建兴七年,蜀汉从曹魏手中夺取武都、阴平二郡,蜀汉仅在阴平郡增置广武一县。

三、余论

蜀汉领土大体限于益州一地。西汉在这里置八郡一百零三县,东汉置十二郡一百一十八县,蜀汉置二十四郡一百四十四县。可以说,蜀汉的地方建置是对自西汉以来地方建置的继承。与南北朝时期滥置州郡不同,蜀汉新置政区都有一定的考虑,或为保障国家安全,或为发展经济,或为开发边地。蜀汉政区建置大多比较合理,许多县级政区一直沿袭至今。值得一提的是,南中地区经诸葛亮重新规划,逐渐形成了以滇池盆地为中心,北有朱提郡,南有兴古郡,东有牂柯郡,西有越嶲郡,西南有云南郡和永昌郡的格局。泰始七年(271年),晋王朝把南中四郡(建宁、云南、永昌和兴古)从益州分离出来,设立宁州,南中地区第一次成为中央直辖的一个大行政区。唐代在这一地区设云南安抚司,宋代设云南节度使,南中自成一区的态势日益凸显。元代设立了云南行省,云南正式成为省一级的行政区。

注释:

①有学者认为蜀汉并未置此三县。如赵明生在《从永寿到临沧——临沧地名发展变迁略说》一文中指出:“魏、蜀、吴三国和魏晋南北朝时代,中原王朝势力衰微,对边疆地区无力经营……所以,纵贯云南历史,距今2000年左右的魏晋南北朝时期,在今之耿马一带设县治当是不可能的。”(《临沧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11年第3期,第1-6页)笔者认为,较之两汉,蜀汉对南中地区开发的程度更高,且蜀汉奉行“以夷制夷”的政策,永寿、雍乡、南涪三县少数民族众多,蜀汉极有可能“即其渠帅而用之”。因此,在这一地区置县是有可能的。②这段文字有脱漏。详见李晓杰的《东汉政区地理》,山东教育出版社1999年出版,第1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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