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震云:权欲追逐与人性“隔膜”的表现者
2018-02-23郭运恒
郭运恒
(河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河南 新乡 453007)
刘震云是新时期 “新写实小说”的代表人物。从1982年开始创作以来,他发表了大量的有影响的短篇、中篇、长篇小说。其创作大体可分为两个系列:“故乡系列”和“官场系列”。其“故乡系列”的作品主要有:短篇小说《塔铺》,中篇小说《温故一九四二》,长篇小说《故乡天下黄花》《故乡相处流传》《故乡面和花朵》等早期作品,以及《一句顶一万句》《我不是潘金莲》等;“官场系列”的作品主要有《单位》《官场》《官人》短篇小说,甚至《新兵连》《一地鸡毛》,以及《手机》《我叫刘跃进》等也都有对官场的描写。在这些作品中,刘震云用荒诞的笔触,书写出了自己对生活的感悟。他以大量的“原态”状貌和琐屑平常的生活小事,描摹出生活的本真面目,在表现现实社会普遍“隔膜”的同时,主要表现了中国社会权欲追逐与人性“隔膜”的时代主题。本文将从以下几个方面予以论述。
一、人与人的隔膜——琐碎的人心挣扎
说话,是刘震云作品中最为常见的意象表达,也是刘震云表现人和人难以沟通的主要方式。找人说话,找知心的人说话,找说话的知心人,既是刘震云作品的情节构成,也是作者的主要叙事方式。刘震云多是以一种随性而谈、慢聊闲语的形式表现出日常生活的琐碎。他以日常生活化的语言,以最为平淡、平凡的人物,表达出在平淡生活的浅层和表象虚华下折射出的人心与人心的隔膜。小说讲的故事多是围绕主人公展开的单线叙事,大多是与生活同步的故事结构,时空场景也是在家与单位之间转换,在平实的语言中讲述的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感悟[1]。
刘震云以“新写实主义”的角度颠覆了传统的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和典型形象。在他的笔下,描写的都是默默无闻的底层生活的小人物的生活原态,真真切切的生活现实,日常化的生活琐事,比如“买豆腐”“孩子上学”“夫妻吵架”“打电话”等一整套的普通现实生活。在普通的平淡的生活角色和场景中,人与人的交流,夫妻之间、朋友之间、长辈和晚辈之间、上级和下级之间、领导和下属之间、陌生人之间的话语交流和心灵沟通被淋漓尽致地呈现在读者眼前。从不断呈现的矛盾和冲突的情节和描写中,我们可以品味出刘震云笔下的人心与人心的隔膜。
“遵循‘新写实’的划分原则,评论家、研究者通常把刘震云创作的《塔埔》《新兵连》《单位》《官场》《一地鸡毛》《官人》等作品,纳入到了‘新写实’小说的大旗之下”[2]。刘震云作品中的平凡底层的小人物都以各自的生活所及为半径,在自己的生活圈中不断搜索着能够与自己说得上话的人。刘震云以一种冷静客观的叙述者的身份进行讲述,让我们体味了人与人的隔膜。在《单位》中,作者为我们呈现了一个多彩纷呈、复杂冗繁的社会关系网,人心远近的无形关系的示意图。作品一开始时就写了单位分梨分出的烦恼。而刚刚升任副局长的老张分到了一兜好梨,没有分到好梨的女小彭和女老乔以及单位中其他人就开始抱怨,因此之故,又引起大家对老张当上局长的原因议论等等。尤其是女老乔,心中存着私怨,免不了在私下里对老张进行诽谤和诋毁。老张也认为自己能够当上局长,是上面的部长们“鹬蚌相争”自己“渔翁得利”的结果。多年的老同事好朋友老何和老孙更是为了自己能够当上处长、分到房子而在暗地里较劲。最终也闹得两个人由好朋友变成看见不理,像仇人一样。老张由于自己出了丑闻,在单位被传来传去,与女老乔在精神上都承受了近乎崩溃的压力,这种压力迫使女老乔最终选择了离开自己工作三十多年的地方。小林刚到单位时,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不谙世事,充满个性,作风作派都是依着自己的内心而行。比如他经常上班迟到,并且穿着拖鞋上班。他曾对劝他写入党申请书的女老乔说,对入党不感兴趣。但是随着小林在单位的时间增长,他逐渐感觉单位中充满猜忌,人心与人心始终是隔着肚皮。为了能够分上房子,他主动找女老乔谈心,给领导送礼,同时学会了察言观色。在一次单位调查时,他学会了审时度势地填写内容,并在女老乔试探性问他时,他也以谎言回之。《单位》通过一个小小的单位折射出公务员之间的勾心斗角、追名逐利和普通人在社会上挣扎的灰色现实。
《一地鸡毛》则写出了人心的鸿沟。作者开头以“小林家的豆腐馊了”为切入点,主要写了小林为了买好一点的豆腐,大早上起床排队,还经常买不到。小林的老婆想要调到一个离家近的单位,以免挤公共汽车之苦。小林找领导帮忙送礼,而所谓的领导们都只是在表面上做足了工作,最后还是沾了领导的小姨子的光小林的老婆才得以调配。自己的孩子想上好的幼儿园,他办不到,邻居的孩子需要一个陪读才解决了自己孩子的问题。保姆不尽职,老家的亲戚来求自己帮忙,这些都让本已不富裕的小林难上加难。在小林的生活中,没有一个人与小林是真真切切的贴心人。家人、亲戚对他来说,更多是需要他去猜测对方的心理,并不断付出,从而勉强支撑生活的平静和和谐的人。老婆与小林、领导与小林、亲戚与小林,前者看到的都是小林对自己有帮助,甚至是有用之处。“但作者对生活的感受那么的敏锐,他把平凡人的平凡生活立体成一幅幅的画面,再从中挑选出最具体、最有触动性、最能代表百姓生活真实的片段,把它们按一定的逻辑和顺序组合起来,使文章的故事情节显得真实而可信,从而还原了生活的本来面目”[3]。人心隔着肚皮,《单位》给我们呈现的单位不再是一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团体,而是充满猜忌、暗斗的鸿沟。《一地鸡毛》中由于人心的隔膜,本来美好的生活碎了一地,变成了一地鸡毛,让人畏惧,让人后怕。刘震云其他作品同样也有怕丢了知己而寻找人心以打破隔膜的人物,比如说在《一句顶一万句》中牛爱国怕离开庞丽娜:“说起来也不是怕庞丽娜,还是怕离开她;也不是非跟她在一起,而是离开她,连她也没有了;或者,连怕都没有了;与她说不上话,离开她,连话和说也没有了。怕的原来是这个。”[4]《手机》中严守一请费墨教授进入电视台的理由不是为了公司,而是为了他们两个在日后能够常见面。人与人的隔膜或产生于欲望,或产生于名利。但如果坦诚相待,知心人仍是可以找寻的。刘震云笔下为我们展示了一系列人心隔膜下的生活,但同时又是在这隔膜的生活中为我们埋下了突破隔膜的希望,其冷静的叙述让读者感动、感悟。
二、城市与乡土的冲突——进城者的飘零与无奈
刘震云是一名乡土小说作家,他对故乡充满着无限的眷恋和思念之情。因此,在刘震云的作品中存在着许多由农村进入城市的农民工、新兵、知识分子等。他们或来城市打工,或来城市服役,或鱼跃龙门,成为都市生活中的一分子,在城市工作、成家。但无论是何种阶层的人物,他们在内心中都存在着对都市文明的隔膜。他们对故乡存在着依恋,他们在平淡的生活中或逐渐丧失了自己故乡的美德,或在都市面前不知所措,或虽生活在都市,但总有一种牵引,连着自己的心与故乡。直到20世纪末21世纪初,呈现农民进城闯生活的历史情景以及其间所遭逢的精神挫折才真正成为小说家自觉的选择或者说无法回避的表述时代的入口[5]。都市作为现代文明的一个重要的集聚地,不仅有丰富的物质、多彩的生活、更多的机遇,而且也充满诱惑、陷阱和欺骗,后者的存在使进城者无所适从,甚至难以生存。《新兵连》虽然不是直接写乡下人进城的故事,但却写出了乡下人难以晋升的事实。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后,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时期,由于城乡二元结构等制度限制,当兵并提干几乎是农村青年人晋升的唯一出路,《新兵连》就是反映这一现实的名篇。作者以心酸而又辛辣的笔触刻画了刚刚入伍的新兵们压抑、卑琐的众生相:因为大伙总不能一块进步,总得你进步我不能进步,我进步你不能进步,由此上演了一幕幕争相巴结排长、连长,争做“骨干”的悲喜剧。“我”“老肥”“元首”“王滴”等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哥们,又一块当兵来到新兵连。他们身上除了有农民的踏实、肯干、不怕吃苦等优点以外,还有狭隘、自私、虚荣等小农意识。他们是抱着希望参军的,但是部队也已经被世俗的社会关系所侵占,新兵连不仅没有教给他们正义和规范,相反,在“文化大革命”的大背景下,在畸形的社会风气中又诱惑了他们相互争斗的本能,诱发了他们内心原有的那种狭隘、自私、猥琐等病态,为此他们互相挤压,拼命竞争。他们抢扫帚、扫厕所、拍马屁,为了入党提干,他们之间互相搞小阴谋,互相勾心斗角,发生了一系列的悲剧。“老肥”因被告密者揭发而被淘汰,最终惨死故乡。王滴为了能够入党,为自己的未婚妻争个面子而打了指导员黑枪,结果被判刑。作品以第一人称“我”的口吻写出了乡下人晋升的艰难,真实得令人心酸。
在《我叫刘跃进》中作者恰当地运用“刘氏冷幽默”的写法,写出了一个叫刘跃进的乡下人进入都市后发生的一场闹剧。作品的主人公叫刘跃进,是一个厨师。“21世纪初小说叙事中呈现出来的农民的当下心态、行为的变化,赋予了现代化概念一种道德伦理上的暧昧,而进城农民的主体尴尬又暗示着现代化进程的诸多缺憾”[6]。作品中的刘跃进有些“阿Q”式的自欺或无聊,比如他的妻子跟着一个卖假发的跑了,刘跃进并没有悲痛欲绝,相反他为自己没有及早发现妻子的小蛮腰而后悔。作为厨师,他为自己在买菜时偷偷地做着小手脚而庆幸和自喜。他的手中明明有钱,却不给儿子交学费,让儿子能拖就拖。他在酒后摸了一把吴老三媳妇的丰胸,并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三千六百元的代价,他也并没有为此感到失落,相反,却看着城市中有自己参与盖起的楼房而自豪起来等等。在《我叫刘跃进》中作者为刘跃进巧妙地设置了一张城市生活的关系网,从工地厨师、报社记者到地产商和地产商后面的国家级部委干部,他们环环相扣,缺一不可。同样刘震云也描写了城市里充斥的欲望、野心和争斗:“人人都成了狼心贼子,妻子是丈夫身边的贼,儿子是父亲身边的贼,部下是领导身边的贼,民工是工头儿身边的贼,而大街小巷也全是贼们各自为政的地盘,人人都无视生命及心灵健康的宝贵,为达到目的耍尽卑劣手段。”[5]正是这样一个都市,让刘跃进生活得无比辛酸和艰难。作为一个农民工,刘跃进无意之中闯进都市,被迫与社会中各个阶层的人物打交道:他无意中被抢了装有六万块钱的包,并在找包的过程中捡到一个女包,女包里的U盘涉及了地产商和他背后的支持者国家高层领导贾主任的不可告人的勾当和秘密,同时还有一个美猴王卡。由此展开了不同的人物与刘跃进的接触,他们或利诱或威胁或恐吓,使刘跃进感到了城市生活的黑暗、复杂。最终,他选择了回家。
如果说《我叫刘跃进》是一场喜剧加闹剧,那么《单位》和《一地鸡毛》则是城市对于来自农村的知识分子的一种异化和压抑。小林是来自农村的大学毕业生,初分配到单位时,他什么也不在乎,跟局长老张顶嘴,说话不注意,“阴阳怪调”地调侃办公室的同事,女老乔让他写入党申请书,他竟然说“对贵党不感兴趣”。在举止间体现出了小林的幼稚和可爱。然而三年后,小林为了能够分一套房,开始变得世故,自愿与有狐臭的女老乔谈心,给领导送礼等,他已经在城市固有的权力之下变得臣服和沦丧,失去了原有的本真和个人生活的理想。刘震云在《手机》中塑造了一个由于现代科技的发展而身败名裂的主人公严守一的形象。严守一是生活在城市中的具有一定地位的来自农村的知识分子,但他并没有真正懂得城市生活的意义。他的好友费墨教授因为手机而出现了家庭矛盾,曾痛苦地感叹道:近,太近,近的人喘不过气来。严守一并没有因为日常生活中接触各种各样的城市人而被城市文明侵蚀吞陷,相反,他保留了作为一个农民的朴实。他虽然不断地说假话,圆扯谎,但他有自己的心灵守护——给自己的奶奶说心里话。每次回家,他总要和奶奶说上一夜话,奶奶是严守一的心灵支撑,是严守一的心灵归属。当严守一的奶奶去世之后,严守一用小时好友张小柱给他的矿灯在天空上写下了:奶,想和你说话。严守一的心是属于故乡的,因为故乡有他可以说话的奶奶。刘震云作为乡村小镇中奋斗出来的文化人,与大都市主流文化有一种本能的疏离感,一种对传统文化、古典精神不经意的认同。刘震云以一种乡村文化人的姿态写出了城市与乡村、故乡的种种区别和不同之处,也表现了城市对乡村、进城人的异化,凸显了城市与故乡的冲突和进城人的飘零以及对城市的排斥。
三、官与民的碰撞——权力特征的重塑
刘震云的作品中,无论是其官场小说如《官场》《官人》《单位》《一地鸡毛》,还是其故乡小说系列《故乡天下黄花》《故乡面和花朵》《故乡相处流传》,为我们诠释了一个虚拟的权力世界,从温情到冷酷、从理想到现实、从乡村到城市、从日常生活到诗化寓言,刘震云用纷繁复杂的权力关系构起一个又一个或残酷或悲哀或荒诞的经验世界。刘震云从一种质疑甚至批判的角度,写出了权力对普通人的戏弄和压抑,同时也写出了普通人在权力笼罩下的不安、挣扎和对权力的憎恶,从而写出了官与民的隔膜,用自己特有的笔触重新塑造了权力的特征。在刘震云笔下不仅有作者对于官对民的压迫、权力对生活的渗透的描写,也有作者匠心独运地对权力进行消解和对英雄人物平民化、生活化塑造的倾向。
在刘震云的小说中,似乎有权力对人的压迫、操控的强势面,同时又有对权力操控者的戏谑化、平面化的一面。在《故乡天下黄花》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权力作为一种强势意识渗透到平民的生活中,从而操控平民,激起人们的欲望,使本来应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乡野村民,为了取得村长这个最底层的职位而展开了世世代代的争夺。民国初年,为了想当村长,李家人雇人杀了村长孙殿元,由此开始了几代人的杀戮。同时,孙老元则利用许布袋在暗中杀害了李老喜,李老喜的儿子李文闹当上村长后为土匪所杀,很可能是孙家在幕后操纵的。经历了一轮又一轮的杀戮以后,许布袋终于当上村长,为了维护自己村长的地位,他用尽各种手段,但最终也未能逃脱被杀的命运。到了1940年代,孙李两家后代为了权力,为了争夺村长的位置,同样承继先辈相互残杀的传统,展开了新一轮的杀戮,其结果只能是两败俱伤。而《故乡天下黄花》中除了有孙李两家的世代仇杀,还有赵刺猬和赖和尚的较量。赵刺猬原本是土改工作组老贾最先发展的积极分子、贫民团团长,而赖和尚则是赵刺猬发展的积极分子。按说赵刺猬的权力比赖和尚大,资格也比赖和尚老,但由于赖和尚手段的残忍和精明的运作,后者的势力越来越大,最终将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赵刺猬也不得不向赖和尚求饶。作品中的人们在权力的引诱下相互压迫,相互残杀,为了谋利,他们不择手段,在权力魔爪的控制下逐渐走向腐败和堕落。同《故乡天下黄花》较为相像的作品《头人》也写出了村长位置对人们的诱惑,同时更多地写出了人们在权力的诱惑下的奴性人格。村长换了一个又一个,谁得势村民们就开始巴结谁,并不管这个人品德好坏和能力大小。村民以前巴结的是头人的祖父,大家争着让祖父来自己家吃饭,随后又巴结新喜,而当新喜被解职之后,村民们就说新喜的坏话,什么抓小鸡不给钱,什么随便摘人家的瓜果等,穷尽了村民的卑怯和势利的丑态。在《官场》中,主人公金全礼由县委书记调任到市里作副专员,不是靠自己工作的能力,靠的是投机钻营的精明和讨好巴结的谄媚,这样的权力运作,只能使人们变得越来越自私、狡诈、圆滑、虚伪。《官人》更是表现出了官员们为了自身的政治前途和经济利益,对权力产生的过度的欲望和迷恋。作品写一个单位有八位正副局长,袁、张、王、李、赵、刘、丰、方,而平时又分为三派,相互斗争。部里换了新部长,将要在人事上进行变动,他们几个相互之间都掌握对方的把柄,互相进行了或露骨或隐秘或强硬或阴险的斗争。他们八个为了自己能够顺利留任,相互你争我夺。面对日常生活的“磨损”和所处环境的挤压,“权力”的消长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农民小人物的对官的价值判断,当他们以奴隶的姿态对官表示遵奉时,实际上遵奉的只是官的一时权势,反过来说,是权力使得农民小人物成了奴隶样的人物[7]。
《一地鸡毛》更能体现权力对民众的压迫。这是刘震云创作的一篇中国式“黑色幽默小说”,作者试图告诉我们,权力就像一道无形的“二十二条军规”,渗透到主人公小林的日常生活当中。由于它的“作用”,小林一家的命运总是与自己的愿望背道而驰,他们只能在前者编织的无形的网络中徒劳挣扎。小林好不容易排队买到了豆腐却因为忘记放入冰箱而变馊;小林的老婆上下班能够坐单位的班车不是由于领导体谅下情,而是沾了局长小姨子的光;孩子能够入托小林原以为是邻居热心帮忙,其实是邻居为了给他自己的孩子做陪读;小林老婆调动又由于找错了关系而前功尽弃。作品中不仅小林一家受到权力的挤压,其他人如小保姆、查电表的老头等都同样受到权力之手的影响,由此构成了现代社会人与人之间一种相当荒谬但又挣不脱的关系之网。
当然刘震云作品也有对掌握权力的英雄人物平民化、大众化、戏谑化的特点,这也是刘震云对权力消解的一种方式。如《故乡相处流传》中作者就故意对历史人物进行丑化:小说中描写了几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如曹操、袁绍、朱元璋、西太后等。作者将英明神武的大人物曹操写成是一个拾粪出身、爱放屁、爱玩弄小寡妇,头上长疮、脚底流脓的小人。而朱元璋在作者笔下由明朝的开国帝王摇身变成一个赖和尚。西太后是柿饼脸、细眉毛、眯眼大嘴、尖鼻头小耳朵、大脑门,一个剃头匠的情人。刘震云通过人物性格的丑化描写,写出了这些掌权人物丑陋的一面,从侧面突出了权力本身的不光彩和丑恶,对权力的特征进行了重新的定义和阐释,从而表达了官与民的隔膜。
刘震云的小说以特定的冷语格调、闲话语气,写出了存在于生活和社会中的种种隔膜——人心与人心的隔膜、城市与农村的隔膜、官与民的隔膜,为我们呈现了被隔膜起来的人和社会,并以冷峻和严肃的态度对于这种隔膜进行了批判和抵抗,从而告诉人们只有突破隔膜,才能在社会中感受到温暖,重新建立起人性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