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剧电影的清泉——从视听语言与叙事维度看电影《滚蛋吧！肿瘤君》

刘 桃

1 虚拟的时空结构

在现实生活中，时间就像一条直线，有着鲜明的先后顺序，而在影视中，时间常常被碎片化。梅兹曾指出：“叙事本身含有两种时间，一种是故事本身的时间，而是说故事的时间。而叙事的功能之一在于根据某种时间架构，创造出另一种时间架构。”[1]

1.1 营造喜感，奠定影片基调

电影采取主人公熊顿旁白方式开场，列举了许多成功人士所做的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在29岁。这时，熊顿出现，而她马上就要过29岁生日了，相信自己在29岁时也会发生一些“大事件”。此时，熊顿的一个喷嚏，电影画风急转，地面裂开，周围的一切都被摧毁，正如旁白所说的一样，“大事件”上演了。这时，随着熊顿的双手一推，由她的“魔力”摧毁的食物组合成了影片的名字《滚蛋吧！肿瘤君》。影片的名字出现很自然，它不仅仅是两个镜头之间的简单过渡，还起到了现实与想象空间的转换。影片的艺术特色在于，它可以超越时空，让时间定格，空间无限延展，也可以通过摄影机的推拉摇移以及画面的蒙太奇展现“再造的空间”。这里从虚拟空间到现实的转换巧妙地营造了一种喜感，主人公出囧往往是观众的笑点所在。

1.2 渲染气氛，强调情绪

生日当天，熊顿在丢了工作之后，又被极品男友劈腿，她从饭店失魂落魄地跑出来，此时周围的一切随之冰冻，瞬间定格。这样的虚拟画面正好映衬了熊顿的心情。试想本来是值得庆祝的生日当天，偏偏丢了工作又没了爱情，这种心情用“冰到极点”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电影用它特有的语言诉说了熊顿失落的情绪。

第二次冰冻画面出现在熊顿问毛豆是否知道他自己得了什么病之后。小男孩一脸天真地回答她：“不知道，反正打完药，毛儿都掉光了。”这时，熊顿的眼中有一丝恐惧掠过，但转瞬即逝。画面淡出，她开始幻想：在一个美丽的湖边，她即将倒下，周围一切都冰冻了，包括她快要倒下的身躯。就在这时，梁医生出现一下子将她揽在怀里，并且随着梁医生一个打响指的手势周围的一切都解冻了，熊顿也醒了过来。他们之间开始了甜蜜的对话，导演采用的是韩剧的唯美浪漫风格来表达这一段，配音是韩文。这样的艺术表达方式渲染了一种温暖的氛围，让观众深刻理解熊顿内心的幸福。这或许是对梁医生那句“我负责治病，你负责相信我”最完美的回答。

2 独特的蒙太奇手法

简单来说，蒙太奇就是影片的连接方法，整部影片有结构，每一章、每一大段、每一小段都有结构，在电影中把这种连接的方法叫蒙太奇。蒙太奇效果是电影剪辑中一种具体的艺术处理手法。

2.1 虚拟与现实的平行蒙太奇

平行蒙太奇是蒙太奇的主要类型之一。它是指在故事情节发展过程中，将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发生的，两条或两条以上的戏剧动作，通过插入属于各个动作交替出现的片段，是这些戏剧动作同时展开、互相呼应、彼此联系，使矛盾冲突更为集中和尖锐，在对比关照中突显独特的含义。通俗来讲就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2]。

在本部影片中，导演采取的平行蒙太奇手法更为独特：虚拟与现实平行叙事。在熊顿突发病情恶化时，熊顿爸妈及时叫来了医生护士。抢救熊顿这一段，导演使用了平行蒙太奇。虚拟画面为熊顿独自一人在野外突遇一个凶狠的丧尸，丧尸要来索取她的性命，同一时间病房内为梁医生和护士紧张的抢救画面。随着时间的推移画面切换越来越快，情节越来越紧凑，符合观众此时的观影心理。虚拟画面的最后是在熊顿命悬一线时，梁医生化身的勇士拉开利箭射死了丧尸，熊顿获救。病房中仪器显示熊顿心率正常，被抢救过来。两条叙事线索同时展开，殊途同归。

2.2 富有感染力的交叉蒙太奇

交叉蒙太奇是平行蒙太奇发展而来的，是将同一时间、不同地点发生的两条或两条以上的情节线索迅速而频繁地交替剪辑在一起。这种蒙太奇注重剧情和事件的内在联系，而这些不同关联镜头的组合会达到强烈的“视觉冲突”。与上面平行蒙太奇不同的是，交叉蒙太奇需要严格的同时性。

影片中交叉蒙太奇的运用出现在熊顿去世的时候，熊顿母亲在她病床边哭泣着，同一时刻她的好朋友们似乎感应到了熊顿的死亡：小夏停住了正在进行的报告，夏梦在拍照中愣了神，老郑在拳击比赛中停了手，被对手狠狠一击，犹如当头一棒。这三条同时进行的叙事情节一层层渲染悲伤的氛围，都采用同样的视听语言，隐去同期声，很巧妙地在此处达到了“此处无声胜有声的”视觉冲击感。

这里的交叉蒙太奇似乎并没有严格的按照常规去频繁交替剪辑，但造成的视觉冲击是显而易见的。其实，不按常规是有原因的。影片到此，情节需要有所缓和，悲伤的情绪需要给观众一点时间去消化。这里再也不需要紧张地急救，不需要激昂的情绪，只需要情感的自然流露，不刻意，隐去导演的主观视点。一部影片的“笑点”可能需要导演去刻意安排，甚至加些艺术特技去渲染，这是无可厚非的。而观众的“哭点”是不需要刻意强调的，否则会有牵强的意味，给观众不适感。所以，此处“非常规”交叉蒙太奇的运用正是剧情张力所需，也是符合观众心理预期的。

3 暖意欢快的色彩基调

3.1 色彩的对比使用，衬托主色调

“所谓色彩基调，是影片总的视觉氛围的主要组成部分，是引向并形成影片情绪基调的主要手段。”[3]影片《滚蛋吧！肿瘤君》整体的色彩基调并不像导演基耶斯洛夫斯的三部曲《蓝红白》那样显而易见，但细心观察就会发现其中暗藏着相对鲜明的色彩基调——红色。首先说一下“红色”这一色彩在影视中的普遍意义，它有浓郁的民族特征，红色是喜庆和典型的中国代表，是我们民族精神的象征。在本部影片中，红色使整部影片洋溢暖意，充满激情，进而表达了对生命的赞叹与渴望。熊顿喝醉被好朋友扶回家，观众可以看到她的家中沙发是红色的、靠枕是红色的、餐椅是红色的，而熊顿的穿的是米白色衣服配白色围脖，艾米穿的是浅灰色大衣，老郑穿的是墨绿色外套。这里运用了色彩对比，艳丽的红色与演员衣服颜色差异很大，从而反衬得红色格外显眼。其实，这里老郑衣服的绿色和熊顿家中大面积的红色形成了互补性衬托。在色彩学中，红色与绿色是典型的互补色，影片中红与绿相互映衬，突出了处于视觉中心的红色。

3.2 色彩的象征性设计

3.2.1 暗喻讽刺的象征意义

几乎贯穿影片全部的便是熊顿的那条具有象征意义的“红色围巾”。“红色围巾”第一次出现是熊顿发现男友劈腿，为免于尴尬藏在桌子底下时。此时，她小心翼翼地将露在桌子外面的红色围巾抽到桌子底下。这时，红色围巾不小心碰到“小三”，她以为是熊顿男友在调情，面带娇嗔地责怪了一句。导演这样安排其实是在暗喻，红色是熊顿的代表色，这里是在讽刺熊顿男友和“小三”的行为，他们的行为在熊顿面前黯然失色。

3.2.2 生命、安全感的象征涵义

熊顿看到夏冰因为生病被抛弃，晚上一个人默默哭泣，后来拿着啤酒走出去，她也跟了出去。熊顿安慰夏冰时，把自己的红色围巾给夏冰围上。这一细节，导演将“红色围巾”赋予了“生命”“安全感”的涵义。熊顿是一个病人，而且生命存活时间已经不长了，面对夏冰的遭遇，她能深刻理解夏冰的心情。熊顿知道夏冰最渴望的正是自己最渴望的，所以，她将象征生命与安全感的红色围巾给夏冰戴上。导演将色彩的隐喻、象征意义润物细无声的展现在影片的叙事中。

3.2.3 洒脱、追逐梦想的意义

熊顿在天台看到红色袋子被挂住，她走过去帮袋子挣脱束缚，让袋子随风飘走。这一细节表达出熊顿的心理，她希望自己像红色袋子一样，挣脱桎梏，放飞梦想，在有限的时间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确，她也这么做了。

熊顿离开人世，艾米在出差回来的车上看到天空一个红色的气球越飞越远。这里的红色气球或许就是对熊顿离去的一种暗示。她虽然生命终止了，但她洒脱的精神就像天上的“红色气球”永远那么夺目。

4 独特的声画组合

4.1 大胆的声画对位

在影视中，通俗来讲，声画对位是指画面与声音对列，它们按照各自的规律彼此表达不同的内容，又在这个独立的基础上有机结合起来，造成单是声音或画面难以达到的效果。影片中，熊顿生日party晕倒被送往医院。她醒来之前有一段似梦境非梦境的幻想。她进入了一个看起来很恐怖的走廊，背景音乐是“Happy Birthday to you”，画面是一群丧尸带着狰狞的面孔出现，他们慢慢地走向熊顿。这一节声音和画面并不匹配，但这种大胆的声画对位给观众带来了一种特殊的视听感受，是声画组合的大胆尝试。导演这种组合暗合了上一幕中熊顿的生日，同时又在画面中让观众感受到熊顿将要出现的生命威胁。

4.2 震撼的静场运用

影片中静场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熊顿出院后又一次发病时，老郑看到熊顿难受地打翻鱼缸。鱼缸摔碎的声音一出，影片出现了静场，前一秒巨大的鱼缸破碎的声音，后一秒便鸦雀无声。这强大的反差带给观众心灵上强烈的冲击。静场在这里发挥到了导演想要的效果。

第二次静场是熊顿离开后，艾米赶到医院隔着窗户看到悲伤哭泣的熊顿父母，这时出现了仅有一两秒的静场，接着是她手中的东西掉落，影片中隐去了除熊顿编的歌的声音外的其他声音。这里是先静场而后被艾米送给熊顿的生日礼物——熊顿写的歌的音乐声音被打破。这时，又一次带给观众心灵的震撼，一种无声的悲痛悄然而生。

5 结语

每部影片都不是完美的，韩延的这部《滚蛋吧！肿瘤君》确实有许多成功之处，但也不是无可挑剔。在整个的叙事上有些地方略显拖沓，给观众不流畅的感觉。一些地方，如导演想表达追逐梦想时，在手法上过于表演化。在老郑赢了奖牌时，她接受采访时说是因为她的朋友熊顿让他坚持到了现在。影片中，老郑的言词、表情都过于“表演”，让观众觉得不真实。但瑕不掩瑜，它仍算是一部成功的作品，其中有很多值得探究借鉴的地方。以后中国的喜剧电影应拍得有深度一些，就像这部电影，它在让观众发笑的同时，传递了多种正能量：亲情、友情、爱情、梦想以及对生命的渴望与珍视。熊顿给观众的是感动，简单而有分量。罹患恶疾是偶然，但由生到死是生命的必然；创作漫画是偶然，笑看人生是必然；生命中的一段不可避免的被尘埃遮掩是偶然，把自己的生活投诸于生命之火中燃烧、灿烂是熊顿的必然。熊顿从一个侧面教会我们用自己心中的必然笑看生活中种种偶然，在浮躁的大时代，这是难能可贵的。“活着”是一种生活状态，但“活法”是一种生活态度。

[1]Robert C Allent.电视与当代批判理论[M].李天铎,译.台北:远流出版社.1993.

[2]牛鸿英.视听语言[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4.

[3]王树薇.色彩学基础与荧幕色彩[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