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媒体面对“争议人物”时的角色定位——以剧中人祁同伟为例

刘美灵 艾则孜·阿布都热依木

（新疆财经大学 新闻与传媒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12）

电视剧是一门显性艺术，是一种强势文化载体。它通过荧屏上的影像，以电视剧作品为中心，与创作者、观众、社会等密切联系的具有整体构成意义的常新的精神流程。［1］与政治、经济及社会极端事件等硬新闻相比，电视剧中刮出的风波似乎更易被传统媒体忽略。电视剧本身的娱乐性和艺术性降低了人们对其隐含危机的重视。事实上，危机不论以何种形式出现，都带有危害性，应提早预防。

电视剧中典型人物常驻受众心里，其影响不可小视。若该人物充满争议，受众在混乱价值选择中剑走偏锋，其危害性也不容小觑。

《人民的名义》的热播，引起了不小的社会反响。剧中极具争议性的人物——祁同伟，更是激起了网民的热烈讨论。他本人连带他所生活的社会环境和现下社会生存状况都被拿来讨论。批判或同情，辱骂或洗白，避弃或转粉，各种声音充斥网络。

面对混乱的舆论场，人们该如何选择？传统媒体应扮演什么角色？本文以电视剧争议人物祁同伟为例，选取国内影响较大的问答平台“知乎”为网络媒体代表，以“如何看待祁同伟”这一问题为切入点，梳理和分析该舆论场的答案呈现情况。在此过程中，试探究传统媒体面对舆论危机情境可能有的角色定位。

一、“知乎”用户眼中的祁同伟

在“知乎”中输入“如何看待祁同伟”这一问题，截至2018年3月底，即该电视剧播出一年后，可查答案489个，被浏览量161万+。网友观点倾向主要有以下三种：

（一）十恶不赦，不可原谅

电视剧中祁同伟为获得权力，抛弃爱情和尊严，娶了有权势家的女儿梁璐，就此平步青云。取得权力以后，为获取更大的利益，谄媚可依傍的更高官员，拉帮结派，对底层人民巧取豪夺，对阻碍其上升的人痛下杀手，为亲戚轮奸罪开脱等。

有网友认为他丧尽天良，毫无底线；滥用公权，触犯法律，破坏公共秩序，无职业操守，也无做人的基本道德。甚至用恶毒的语言形容他——无耻的疯子，骨子里就不是好人。

另一部分持批判态度但语言相对平和的网友认为，祁同伟除了穷，其他条件都很好。他有更多资本选择不屈从，但偏偏主动交出自己的尊严和灵魂。他愚蠢、贪婪、缺乏定力和远见。

总体来看，将自己遭受的罪复制到别人身上，“苍天弃我，我便成魔”是不可取的；错更多在自身。

（二）法无可恕，同情遭遇

当剧情慢慢揭示出祁同伟曾遭不公正待遇；英俊、优秀、充满理想的他只因出身贫寒，拒绝权贵家女儿的求爱就遭报复，事业受限，爱情受阻；他用牺牲生命的努力想换取境遇的改变，都抵不过手握权力的人轻轻一拨，便长期置他于社会底层。有网友同情祁同伟，认为他走上不归路是社会的合谋。一个能力超群、怀揣理想的青年为何就沦落为一己之私、不择手段的恶魔？

社会阶层固化，上升通道被封死，特权阶层随意耍弄普通人的命运。面对这种压迫，普通人束手无策，这使人恐惧、无力又愤怒。祁同伟虽然罪不可赦，但一个有血有肉有情绪的正常人遭遇漫长、沉重的打击和不公，产生思想和行为的转变可以理解。

对祁同伟报以同情，不等于认同他的做法或表示想成为祁同伟。网友只是在他身上多少看见自己的影子，从而产生共情。祁同伟法无可恕，但也让人同情。如果为祁同伟感到可惜，就应从他身上得到警醒，不至于沦落为悲怆的可怜人。

（三）社会所逼，认同跟随

剧中祁同伟展现出“胜天半子”的气魄，“让世界在我面前低头”的野心，“没有谁能审判我”的霸气，与世界两不相欠，任何代价自动承担。他对高小琴有情有义，对陈海抱有歉疚，能杀侯亮平时没有扣动扳机，这些气质吸引了部分网友成为他的粉丝。

有网友说：祁同伟不必认命，上天给的这条糟命，还给你！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过分的，天下轮不到他兼济，连追求正义和理想的底气都不能十足。也有网友坦言：当命运不取决于自身的努力程度，而取决于权贵是否喜欢自己时，能保证有多少人一点也不献媚于上级，良心只存在于某个区间和尺度内？长期受压迫，没有希望，换另一个人，未必更高尚。换自己，也许会妥协，按“丛林法则”行事。

网络中符合新闻价值标准的事件可以为传统媒体提供议题。有时，传统媒体率先报道某事件，网络媒体迅速转载，促成大面积关注。不管“溢散”还是“共鸣”，当传统媒体把某议题带入公众和决策层视域，与网络媒体联动，多半会促进相关问题的解决。这个过程中，传统媒体搭建平台，公众在平台上公开自由讨论，寻找更优意见，完成价值选择。而传统媒体也凭其专业性、权威性完成舆论引导，帮助人们形成积极的观点。

“孙志刚事件”“贵州习水‘嫖宿幼女’案”“11·11丽江游客被打案”等都有这种特性。这是传统媒体在危机情境下的可取路径。行为层显性危机得到重视，观念层激烈对冲危机也应引起重视，以防有害观念变成有害行为。

二、传统媒体的角色定位

（一）高效聚合内容，呈现事实全貌

当一个社会热点发生，受自身生活经验的限制，人们不可能第一时间全面认知事件。由于职业、年龄、教育、声望等各维度的不同，不同群体就同一事件有时会发出不一样的声音，且异群体之间不易主动沟通和理解，更倾向于接受自身所在群体的观念。

此时，传统媒体需发挥自身的专业性，高效挖掘、整合不同意见及其背后的事实真相，呈现事件全貌。受众对过滤、征信、优化后的事件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这本身就能减少不确定性，收缩争议空间，打通不同群体间的视域，扩充受众认知，从而减少偏见。

以祁同伟为例，单“知乎”一个平台，仅“如何看待祁同伟”一个问题就有489个答案。很多网民不会浏览全部，若只看精华区排名前几的答案，很可能漏掉其他声音，从而发生认知偏差。若经传统媒体整合，受众至少能从三大视角看待祁同伟。在观点对比中，自主扩充、矫正或摒弃自己原有的某些观点。也许原来认同祁同伟的人会转变，认为无论遭受多大的苦难，都不能杀无辜之人；原来憎恨祁同伟的人，可能会对出身贫寒的人多一些理解；手握公权力的人可能会更警醒，不滥用特权；而自身资源较少的人，可能会明白上升路径不止转黑一条，生命中还有其他可能，等等。这种内容聚合不仅限于“知乎”，还可扩大到更广的范围。

在网络崛起的时代，传统媒体不能仅限于直接从精英视角给受众观看一面，因为不同意见不会因传统媒体不披露而消失。传统媒体应提供多域、权威的内容，降低受众接触信息的成本，促成受众对事件的全面认知和内在理解，然后进行价值选择。从条件和能力上，传统媒体有优势完成这一操作，是其提升竞争力的路径之一。

（二）搭建公共话语平台，提升价值

Web2.0时代，人人可在网上发表言论。由于社会禀赋特征、兴趣爱好等不同，网民被有机、系统地划归到不同的圈子。生活在各自圈子的人往往向下纵深有余，但向上延伸不足。自我封闭的圈层环境阻碍了他们对外了解。这种分割的族群和小圈子很容易引起人与人之间的隔阂、猜忌乃至仇恨。［2］

单独的网络媒体无法为圈内人提供全景的外界面貌，当下社会也尚未形成公共话语平台和公共领域。此时，传统媒体可扮演勾连各方的角色，引导公共话语平台的搭建，促成各阶层间的均等对话。

以本文案例分析，“知乎”主体用户多具备一定的文化知识水平，他们形成了一个圈子。不同于“知乎”用户特质的其他人也有自己的圈子。各圈子对祁同伟有各自的看法，或重叠，或不相同。

文化水平较低、不善思考分辨的人组成的圈子，他们对贪污腐化、不择手段但可享荣华富贵怎么看？对权贵玩弄普通人命运有多少恨意和敌意？而位高权重，思辨能力强的人组成的圈子，他们确能随意操控别人的人生吗？他们确实纵容子女，不顾法律和他人感受吗？“知乎”缺少这两类人群，或者这两类人群在“知乎”中声音极弱，该平台就无法向它的用户展现更全面的意见。但传统媒体有这个可能和优势。

传统媒体有较高的信誉度，能成为连接底层、顶层和其他各阶层人群的搭桥者，促进他们之间的沟通和理解，从而消减彼此之间的误会或仇恨。

受生理和社会分工的限制，面对未知或复杂难解的问题，受众更倾向于选择专业人士的意见。因为内容本身具有天然区隔度。［2］像“知乎”这种有影响力的平台，其答案总体质量也并不十分理想。［3］传统媒体拥有大量的专业人士资源，能够生产专业化的内容，有条件和能力成为意见领袖，为受众提供更合逻辑和规律、更具价值的观点。

在长期、一连串的引导中帮助人们形成积极观点，赢得受众信赖，是传统媒体提升竞争力的另一条路径。这也有益于整个社会价值认同的建构，从而凝聚国家力量。

（三）持续关注，促进现实问题的解决

电视剧人物祁同伟饮弹而死后，网上出现一片讨论之声。但两三天后，情势渐渐平静，淹没在其他海量信息中。

传统媒体缺位是造成该现象很重要的原因。传统媒体并没有给予该议题足够的关注，将其带入更大的社会公众领域。但一个事件一开始引爆网络，其迅速扩散必经过传统媒体的报道或转载，这是网络信息由草根传播场域进入整个社会信息传播场域的必备环节。［2］

可能该议题尚处于观念层面的争论，没有直接、激烈的现实冲突；可能电视剧形式消解了人们对剧中问题转化成现实问题的焦虑；也可能由于其他原因，传统媒体没有太过重视。但热点消失并不意味着其背后牵涉的相关问题消失，不意味着它带来的影响消失。当未来有相似情境出现，受众的记忆被唤醒，必会产生相似的舆论风波。而部分认同“阶层固化”“寒门难出贵子”等命题的人必会消减自己对生活的追求和对社会的热爱。社会上升通道真被封死了吗？若存在阶层间流动困难等问题而不加以解决，按规律也会出现“张同伟”“李同伟”等现实悲剧。

有关祁同伟的话题，在“知乎”上输入“祁同伟”3个字，能够检索出166个相关词条。精华区排名靠前的问题，如他为什么自杀，他与高小琴的爱情，与侯亮平、李达康的对比等，有的浏览量超过200万。这说明受众关心自身的生存环境，关心爱情，关心道路的选择。

传统媒体应承担证伪命题的责任。无论问题以何种形式出现，只要切实关乎大众生活，应将其带入主流信息传播场域讨论。与网络媒体合意，将议题推入决策层，以助推相关问题优先、尽快解决。

传统媒体错失了关于“争议人物”祁同伟价值困惑的解释和引导，应自省。与不同大小的草根传播场域勾连，共同促进现实问题的解决，是传统媒体提升自身竞争力的第三条路径，也有助于社会进步。

［1］ 宋法刚.中国电视剧的悲剧性：存在、价值与批判［D］.中国传媒大学，2008.

［2］ 喻国明，等.新媒体环境下的危机传播及舆论引导研究［M］.北京：经济科学出版社，2017：39-43.

［3］ 贾佳，宋恩梅，苏环.社会化问答平台的答案质量评估——以“知乎”、“百度知道”为例［J］.信息资源管理学报，2013（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