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发展的伦理视角
2018-02-22孙维维
孙维维
(黑龙江大学 政府管理学院,哈尔滨 150080)
发展是时代的主题,也是时代的核心。研究发展问题,首先要明确“发展”一词的含义。发展是一个历史范畴,有一定的历史阶段性,但是总括地来说,“发展”的概念来源于两个词语的含义,一个是“进步”,一个是“增长”,发展的内涵与这两个词语紧密联系。“进步”一词来源于启蒙时期人们以政治理性为核心的进步观念,即从追求神的意志转向人类自身理性,达成人类发展和改善自身的进步观念;“增长”一词来源于达尔文关于生物进化的理论,后经社会科学理论家引入社会发展进程中,意为追求经济增长,即物的积累。正如拉德克利夫-布朗所指出的,社会进化理论“可以说是根源于斯宾塞自己称作‘综合哲学’的两种观念,而这两种观念又是18世纪的产物,一种是有机体生命演化的观点,或者象斯宾塞所说的‘有机体进化’。另一种是人类社会进步的观念”[1]。因此,发展有两种进路:一种是进步主义进路,它以“进步”为核心,可以说是作为“政治理性”展开的发展,这种进路奠定了发展的政治理性基础;另一种是进化主义进路,它以“增长”为核心,可以说是作为“经济理性”展开的发展,这种进路奠定了发展的经济理性基础。这种“政治理性”和“经济理性”均发端于启蒙运动,启蒙理论是其核心内容。那么,何谓“启蒙”?对于“启蒙”,有以下三个方面的解释:其一,康德认为,启蒙就是人类摆脱自己所加之于自己的不成熟状态,是人们在不经别人引导的情况下运用自己的理智;其二,德里达从解构主义视角认为,启蒙就是消解传统的理解模式、习惯和结构;其三,霍克海默认为,启蒙是一种新的神学,是以人的神话代替自然的神话,强调人类理性的作用。
一、作为“政治理性”展开的发展
所谓政治理性,是指国家在社会管理过程中,依据理性计算和理性的组织模式,追求管理结果的可控制,从而使结果向着预先的计划发展,推进发展进程。作为“政治理性”展开的发展以“进步”为核心,具体表现为社会管理从宗教主导转向国家主导,用政治国家代替宗教共同体,用政治理性代替经验式管理,从而给世界、社会和人类带来了巨大改变。其表现形式体现为以下三方面。
第一,神学政治结构转向理性政治结构。漫长的中世纪时期弥漫着浓厚的神学色彩,其政治结构表现为专制的神学政治结构;启蒙运动以后,这种政治结构被理性政治结构所取代,由此带来一次由政治引领的发展变革。在黑暗的中世纪时期,人们推崇上帝,奉行上帝的旨意,于是,作为上帝在尘世的代理人的教会在国家和社会中占有了绝对的统治地位。教会拥有很大的权力,涉及人们的政治生活、经济生活、文化生活等各个领域,包括制定法律,以及管理国家行政组织的运行。然而,启蒙运动打破了这种由教会和神学教义双重统治的政治局面,理性的力量开始在人们的思想中生根发芽,形成一种以科学技术为核心的解释话语。由此,神学政治结构转向了理性的政治结构。国家开始寻求管理的科学化和合理合法化,要求政治活动要有公民的参与,从而保障公民的民主自由权利;主张由理性的引导发现真理,并通过实践来检验真理,从而把握自然规律并进而改造客观环境。
第二,神学教义转向现代知识。文艺复兴运动之前,统治中世纪的是神学的教义。这种神学教义排斥一切人类理性知识,使人生活在一种被完全蒙蔽的状态下,导致人们产生消极的生活态度。神学教义要求禁欲、禁止创新,使得人们的思想故步自封,任何新奇的想法都会被划进“异端”的行列。文艺复兴运动开始以后,特别是启蒙运动时期,人们转而投向古希腊时期哲学知识的复兴,向古典思想寻求解救,从而解放了人的思想,开拓了人的创新思维,并且在新知识的现实表象下看到了发展和进步的曙光,因而从消极的生活态度转向积极的学习和探索。人们意识到人类理性和科学解释的普遍适用性,从而提出了以科学知识为核心的关于知识的新结构,并且发展出一种以现代知识为核心的解释话语。自此,人们从对神学教义的崇拜转向了对现代知识的追求。这一转向,表征了以知识为主导的发展变革,由此促进了现代社会的产生。
第三,神权国家转向主权国家。启蒙运动发生之前,国家的合法性基础是自然法和神的意志。启蒙运动之后,霍布斯、洛克、卢梭等思想家为现代国家的产生找到了新的合法性基础,即社会契约。霍布斯认为,在国家出现之前,人们生活在一切人对一切人的战争之中,为了解脱这种战争状态,人们交出自己的所有权利而形成一个统一的人格和统一的意志,像这样统一在一个人格中的一群人就称为“国家”。洛克认为,在国家出现之前,人们和平相处,但是缺少仲裁者,于是人们开始寻求“国家”这种具有公权力的存在,所有人通过同意来订立了契约。洛克用这种“同意说”来证明国家的合法性。卢梭认为,在国家出现之前,人们之间和平、平等,并按照自然本性生存,互利互爱,但是随着“私有制”的产生,人与人之间有了无法调和的矛盾,由此,需要国家的出场,有了国家,人们就把自身所具有的自然权利转让给共同体,条件是共同体要服从所有人的公共意志。这样,从霍布斯、洛克到卢梭,逐渐确立了“国家主权在民”的政治民主思想。
二、作为“经济理性”展开的发展
所谓经济理性,是指在经济活动过程中,依据理性计算和理性方式,追求经济的增长和物质财富的增加,并以此作为判定发展的标准。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尤其是自由竞争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的过渡,人类社会的财富逐渐大量积累。财富可以代表一个国家的生产力和竞争力,并且成为判定发展的唯一标准。在理论层面上,斯宾塞将达尔文的进化论引入社会领域,并进而应用到经济领域。斯宾塞认为,进化一方面是有机体生命的潜在性的实现,另一方面是社会生活的潜在性的实现,后者在经济领域即表现为经济增长。所以,衡量发展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经济增长。尤其是发展中国家,为了提高本国的综合竞争能力,纷纷大力发展经济,认为只有经济的繁荣才能代表一个国家和社会的发展。这种现象是由西方现代性高度发展以后带来的经济效益所引起的,它是现代性过程片面化发展的结果。这种发展观偏离了发展的宗旨,将“发展”片面化了,片面侧重于经济效益,而忽视了人类整体的价值诉求。其具体表现有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经济增长等同于发展。这种观念来源于古典经济学,古典经济学以追求经济增长为核心内容,将增长等同于发展,将经济增长视为衡量社会发展的唯一指标,认为只要经济增长了,国家和社会的发展也就实现了。亚当·斯密在《国富论》一书中提出国民财富的增长对于一个国家和社会的发展至关重要,甚至将二者等同,并且花费大量篇幅论证关于国民财富增长的一系列问题,包括条件和阻碍因素等。不过,经济增长等同于经济发展受到普遍认同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当时欧洲国家正处于战后经济恢复期,广大第三世界国家则在探寻如何发展。1951年,联合国发表由多位著名经济学家起草的报告《欠发达国家经济发展应采取的措施》,引起国际社会各界广泛关注。该报告对实现经济增长从而促进人类更好发展持乐观主义态度,并认为发展的根本动力在于资本及资本的积累。然而事实表明,许多国家经济增长了,却没有普遍的社会进步,出现了“有增长无发展”的现象。
第二,重视物质繁荣。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受工具理性和技术理性的支配,人们重视速度和效率,通过科学技术的手段对大自然进行无尽的剥夺,从而促进物质的繁荣和财富的增加。工具理性的过度张扬淹没了价值理性,使得人们在发展过程中所追求的目标专注于物的积累,重视物质繁荣,而忽略了价值因素,忽略了人的价值的实现。这种价值理性的缺失导致了发展过程中只见物不见人,不懂得人的全面发展才是发展的最终目的。在向往“经济增长”的发展过程中,淹没了伦理价值的追求,忽略了自由、平等、公平、正义等价值因素,转而崇尚个人主义、功利主义、享乐主义等,造成人与人、人与物之间关系的扭曲。更严重的是,人们追求物质繁荣和财富增长时,反而受到异己力量的奴役和压迫,技术、资本及各类官僚组织成为压迫人、奴役人的工具,致使人的价值得不到实现,人的积极性受到压抑,人的个性被磨灭,人变成了马尔库塞所说的“单向度的人”。
第三,重生产轻分配。作为“经济理性”展开的发展,将重点放在提高经济总量上,而不重视财富的再分配。正如沃勒斯坦所说:“获得‘更多’,就是发展,这是普罗米修斯式的神话,是一切欲望的实现,是享乐与权势的结合,也可说是两者的融合。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欲望。作为一个历史体系的资本主义世界经济,使这些欲望在社会上首次合法化。”[2]提高生产能力和生产效率成为促进落后国家发展的主要动力,然而,这也只是主要动力之一。我们在强调生产的重要性的同时,不能忽略了分配的问题,而分配就要涉及公平、正义、平等以及其他一些伦理价值问题。那么,当这种重生产轻分配的思路导致失业、两极分化、贫富差距巨大等社会问题出现时,就需要注入伦理价值的因素来进行救治。只有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生态等各个方面协调共存、和协共生,才会真正促进人类社会的发展,这种发展才是科学的、可持续的,也才会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这一发展的终极目的。
三、发展的伦理意蕴
以上探讨了发展的两种进路:一种可以归结为“政治理性”的展开,主要以政治层面引领的国家进步为主;一种可以归结为“经济理性”的展开,主要以经济领域带来的经济增长为主。这两个方面共同构建了发展的理性主义进路。这两条发展进路虽然为人类和社会带来了巨大的改变,但是总的来说是崇尚工具理性的,淹没了价值理性。也就是说,在追求发展的过程中,手段与目的倒置,使人的生存成长受到奴役和压迫。针对发展面临的这一境况,有必要探寻发展的伦理意蕴。伦理的忽视是由发展传统本身的局限性造成的。虽然发展传统也涉及伦理的视角,例如“霍布斯困境”“斯密问题”等,但这样的伦理考量最终都没有得到解决和重视,以致社会发展过程中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伦理既是发展的条件又是发展的目的和价值诉求。发展的伦理意蕴要求以人为本,以人的发展为核心,致力于谋求人之生活水平的提高、生存状态的改善以及人的幸福的获得,从而促使发展更加全面与综合。在上述两种发展进路中,都呈现出了不同的问题,归根结底是由于发展的伦理意蕴和伦理视角之缺失。虽然在不同的历史阶段对伦理问题有着不同程度的考量,但是都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伦理困境也就没有得到切实的解决。我们应该从发展的内部去发掘发展的伦理意蕴,包括“发展”的概念、路径和目标等,从而在此基础上,给予发展的伦理意蕴以足够的重视。
(一)“发展”概念的伦理含义
“发展”概念的界定本身就应该包含伦理的因素和考量。阿马蒂亚·森从人的自由之角度看待发展,将发展界定为一个扩展人们享有的真实自由的过程,认为扩展人的自由既是发展的手段也是发展的目的。他通过论述“自由”的意义来构建其发展观,将自由与发展紧密结合在一起。无论是在社会领域还是经济领域,人的自由之扩展都是实现发展的重要路径,并且发展也由此来衡量。“自由”的含义是人们去做其有理由珍视的事情的可行能力,这种可行能力越强,越意味着人们不仅享有教育、医疗、福利等各种机会,还有权利参与政治选举、政策制定、政策实施等各种选择过程,通过对自由的掌握和提升而实现发展。“发展要求消除那些限制人们自由的主要因素,即:贫困以及暴政,经济机会的缺乏以及系统化的社会剥夺,忽视公共设施以及压迫性政权的不宽容和过度干预。”[3]可见,阿马蒂亚·森关注的焦点是发展怎样改善和促进民生。虽然其观点大多停留在理论建构上,但其理论思想在诠释发展的伦理意蕴以及凸显人的主体性地位方面为我们提供了重要指引。从阿马蒂亚·森关于发展的论述中可以知道,发展既要以人为出发点,又要以人为最终指归,发展离不开人这一核心。
发展是关于主体的具有方向性意义的变迁重组过程,它不只是人类社会某一方面的变化,而是人之生存方式整体的变迁,在这样的变迁过程中,人永远处于核心地位,人的生存条件的改善和生活水平的提高就是发展的最终目的。发展以人为核心,人的问题包含伦理问题,涉及伦理的问题总是与人有关,伦理本身就是对人之生存状态的关怀,因而发展必然包含伦理问题;同时,发展由理性引导,既有工具理性也有价值理性,在发展中内蕴着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结合,其中价值理性最终指向的是伦理问题。所以,“发展”一词本身就具有丰富的伦理意涵。发展本身就包含着伦理选择,因而是一个与伦理密切相关的范畴,不能离开伦理而单纯谈论发展。实际上,发展既具有规律性,又具有伦理性,是事实与价值的统一,是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融合,不能缺少其中任一方面而谈论发展。因此,伦理是发展所不可缺少或忽视的重要问题,它蕴含于“发展”概念本身,在发展的过程中也无处不在。
(二)发展路径的伦理审视
发展路径的选择需要伦理的审视,发展路径的偏差需要伦理的纠正,发展路径的持续需要伦理的引导。发展路径的演变与发展理论的演进有着高度的一致性,从古典社会发展理论到现代化理论、依附理论、世界体系理论,再到新发展观、可持续发展理论等,可以看出发展路径的基本走向是由西方中心走向世界普遍、由以经济为中心走向以人为中心、由关注同代之间走向关注代际。从以上走向可见,伦理的问题越来越突出,并且越来越发挥着重要作用。西方社会高速发展过后,出现了环境污染、生态失衡、贫富差距巨大、社会不公正、人受到机器及制度的奴役和压迫等一系列社会问题和矛盾。发展中国家要在充分反思这些问题的基础上,结合本国国情,找到一条适合自己国家和社会发展的道路。那么,当选择一种发展方式或者发展道路时,伦理的审视就不可缺少。同时,环境、生态和社会问题也都可以通过伦理的审视来进行救治,伦理能够为发展路径的选择和持续提供方向上的引导。
马克思认为,发展的路径在于解放人类,使人类从受压抑、受奴役的状态中解放出来,进而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基于阿马蒂亚·森的观点,发展的路径即自由,体现了西方现代正义观、人权观的主流思想,即发展通过扩展人们所享有的真实自由这样一种途径来实现,并且通过提升人们的可行能力来克服由贫困和疾病等问题带来的不发展状态,将经济与伦理结合起来,拥有了经济权利,实现了经济正义。马克思和阿马蒂亚·森都是从伦理的角度审视发展的路径问题,从而在理论与实践领域都产生了很大影响。伦理在发展路径的选择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也就是说,发展的路径问题一定要有伦理的审查和检验,否则就会偏离发展路线,偏离发展所要实现的最终目标。
(三)发展目标的伦理价值
从管理的视角去考察发展目标的伦理价值,可对政治经济发展进行重新解释和考量。这是赋予发展目标以伦理价值的根本选择,管理将成为全面发展的条件。政治发展引领着发展的精神层面的进步,经济发展引领着发展的物质层面的增长,但二者在理性主义的簇拥下走向了极端,忽视伦理问题,使得工具理性过于张扬,淹没价值理性,埋没人的主体性,忽视主体的发展与向善发展。现代化理论很好地诠释了政治与经济两个方面,从这两个方面确定了发展目标,一是民主化,二是工业化。其中,民主化即从少数人统治走向多数人统治,工业化即生产力的发展和经济的提升。但是,现代化理论没有探讨发展目标实现过程中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全面协调问题。管理视角的提出,能够引领发展各要素的全面协调,是关于人的目的性意义的整体关照。
首先,“管理”的诠释。不同的理论家对“管理”有不同的理解,并赋予其不同的解释框架。这里不一一列举,也不试图为管理框定架构,只是探讨一下管理的核心价值和核心作用。泰勒将管理与科学融为一体,运用科学方法探讨管理问题,其“管理”的本质是科学的分工、标准的执行;韦伯在泰勒的基础上将管理与模式或结构融为一体,其“管理”的本质是庞大的官僚体系,只要官僚体系和执行的人员存在,管理就存在;德鲁克将管理与实践结合,认为管理就是实践,实践的活动体现管理的性质。那么,对于当今社会所呈现出的复杂性、多元化而言,将管理与发展联系起来看,管理更重要的本质就是全面协调,即协调各要素的合理配置,从而实现更好的发展。管理通过合理配置资源,促使发展过程中实现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的全面协调,并赋予发展目标以伦理价值,即最终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发展目标的伦理价值必然是以人为核心和目的,调节人的需要与有限的资源之间的矛盾,从而将发展的目光转移到人的生存状况之好坏上,将经济的增长与物质的繁荣作为改善人的生存状况的条件和手段。发展目标要紧紧围绕人而展开,以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作为发展目标的伦理价值依归。所以,管理的“全面协调”之本质在这一过程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不仅能够化解人的需要与有限的资源之间的矛盾,而且将人放在了发展的核心位置,使人成为发展的最终目的。
其次,政治发展与经济发展的再审视。政治视角引领并促进人的精神层面的进步,是发展的根本,其目的在于人之主体性的实现。罗尔斯认为,“正义是社会制度的首要德性,正像真理是思想体系的首要德性一样”[4]。正义不再局限于用来评价个人行为,而是成为一种评价社会制度的道德标准。社会制度的安排旨在让社会拥有更好的发展。以公平正义作为社会制度的道德标准,能够为社会发展的制度安排指明方向。罗尔斯以两个正义原则为标准,对社会制度提出了伦理要求,使得社会的发展带有伦理的因素。公平正义是罗尔斯认为的实现发展的必要条件。政治视角作为发展的精神层面,通过倡导民主、保护人权、共同参与等方式促进人的精神层面的进步,而这些都需要在政治领域通过政策与制度的引领来实现。由经济视角引领并提高的物质层面的增长,则是发展的必要条件,物质的增长可以促进最终发展目标的实现。阿马蒂亚·森的发展观是将经济与伦理相结合,打破了以往经济与伦理二元对立的局面,通过对人的自由、可行能力以及贫困、饥饿、死亡率等问题的透彻分析,在经济领域赋予了伦理元素与伦理考量,使经济与伦理有机地结合在一起,最终实现具有伦理价值的发展目标。通过对政治发展与经济发展的再审视,可以发现,其中融入了伦理的韵味。这种现象发生在管理理论出现之后,管理理论的出现在政治领域和经济领域产生了较大的影响。最初,管理的工具理性意义促使管理理论出现,并不断纠正工具理性的弊端,从而使人们清楚地认识到:物质的积累与增长都是为人的全面发展而服务的;但在工具理性过度张扬而淹没价值理性的阶段,人们执着于物质积累,却没有人的普遍进步,并进而造成了物质因素对人的发展的奴役与压迫;伦理价值正是打破这种状态的良方,我们通过伦理价值的审视,能够使发展始终向着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这一最终目标前进。
最后,管理的发展观。如前所述,将管理与发展相联系,发掘了管理的重要本质,即全面协调,其中包含了发展所涉及的各要素,并且明确了主客体之间的关系,即人是发展的主体,其他要素是客体,人与其他要素之间要保持协调关系。管理的发展观中蕴含了发展目标的必要伦理价值。管理的发展观具体表现为以下三个方面:其一,协调发展。协调发展是管理的发展观的本质内容,管理本身具有协调的功能,用以协调管理所涉及的社会各要素之间的合理配置,以达到社会各要素的协调发展。管理是一种有目的的控制活动,用以控制、纠正、引导发展过程中存在的不合理因素,所以,协调发展是管理的发展观的核心内容,它促使发展活动中各要素彼此之间保持和谐、协调的关系,进而促进彼此的发展。协调发展的核心在于确证自我与他者之间的关系。自我本身不能独立存在,也不能独立被构成,而是在他者在场的情况下才得以确立并发展的。所以,在人与人的关系中,自我的性质是受他人影响的。也就是说,个体是在群体中得以存在并发展的,人与人在群体中通过交往和交流来实现彼此的相互构建,促进人的自我实现,实现人的发展。同样,在人与物、人与自然的关系中,人本身的发展要以物的发展和自然资源作为前提基础,人的发展要受到物的发展以及自然条件的限制。因此,自我与他者之间关系的协调是实现发展的重要内容,并且能够更好地促进人的发展。其二,全面发展。全面发展要求发展不能局限于物质层面,其更重要的层面是人的发展。物的发展与人的发展同时共存,并且始终保持物的发展服务于人的发展。全面发展要求社会各领域以及社会各要素共同发展,这是解决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问题的重要的观念引导。要在转变发展思路、整合发展理念、综合事实与价值以及手段与目的之同时,实现地域之间平衡发展,促进地域之间合作交流。全面发展一方面表现为整体发展,即发展是包含社会各领域各要素在内的整体发展,强调整体中的部分之间存在着差异性,并且整体要探求具有各种差异性的部分与部分之间以及整体与部分之间的关系,从而谋求整体发展;另一方面表现为综合发展,即发展过程中所涉及的社会各要素之间形成功能性结构,强调结构系统内各功能要素之间彼此联系、相互影响,进而共同发展。全面发展是管理赋予发展的重要方面,卡斯特与罗森茨维克提出的系统管理理论让社会各要素之间彼此建立联系,形成具有整体结构的系统,并强调系统中的结构功能意义,构成了全面发展的重要理论内容。其三,向善发展。向善发展是发展的伦理视角的重要内容,它表现为公平、正义、平等、自由等发展的伦理目标,这些目标的实现要依赖于管理中的分配过程。管理通过资源的合理配置来达成正义的原则,并通过对社会基本结构的合理设计而实现过程的公正,以谋求结果的公正。向善发展要求发展始终围绕人的生活水平的提高、生存状态的改善和人的幸福的获得等方面而展开。向善发展是以道德合理性为前提和基础的,道德合理性表现为公正秩序的合理性与善价值的目的性之统一。当代社会很好地解决了技术合理性(即工具理性)以及经济合理性(即效率)的问题,但在道德选择与多元价值融合方面却存在困惑,因而产生了当代社会的道德滑坡现象。所以,道德合理性要求公正秩序的合理性(即政治制度和政治管理的合理性)与人的善价值所具有的目的性相统一,既关注社会基本结构所内生的公正性,又要以实现人的善价值为宗旨。
四、结语
综上所述,伦理意蕴是发展本身所具有的,只是在发展的长期过程中被人们不同程度地忽视了。当人们意识到缺少了伦理意蕴的时候,又产生了实践与伦理结合、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结合、事实判断与价值应然结合的困境,以及它们之间的不可协调的关系。以上问题没有得到重视和解决,因而社会出现了一系列的问题。通过对发展本身所具有的伦理内涵的发掘,找到发展的伦理视角的重要性以及伦理在选择发展路径和实现发展目标过程中所拥有的不可替代的地位,为我们充分关注发展的伦理问题敲响了警钟。我们知道,人是发展的核心,人之生存条件和生存状况的好坏是发展的伦理视角所关心的问题。发展离不开政治领域的精神层面的引领,也离不开经济领域的物质层面的支撑,并且两者都要具有伦理视角的审视。从管理的角度看,将人与组织、社会、环境联系在一起,无疑是一个可以解决发展中的伦理问题即人与组织、社会、坏境之关系问题的新的尝试。
[1] [英]拉德克利夫-布朗 A R.社会人类学方法[M].夏建中,译.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88:149.
[2] [美]沃勒斯坦.发展是指路明灯还是幻象?[M].黄燕堃,译//许宝强,汪晖.发展的幻象.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4.
[3] [印]阿马蒂亚·森.以自由看待发展[M].任赜,于真,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2.
[4] [美]约翰·罗尔斯.正义论(修订版)[M].何怀宏,何包钢,廖申白,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