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叛与重生
——《油炸绿番茄》中的女权隐喻
2018-02-22许果涵
许果涵
1 畸形的婚姻
波伏娃在其著作中说“定义和区分女人的参照物是男人,而定义和区分男人的参照物却不是女人,只有另一个人的干预,才能把一个人树为他者。”在以婚姻为约束的两性关系中,这种他者的干预尤为明显。《油炸绿番茄》中,不管是露丝还是艾芙琳都在以男性为主导的婚姻关系中被弱化和压抑。在这段关系中,男性往往能够获得征服的快感,这种快感来自于人类诞生初期部落文明中所诞生的“处女禁忌”。因此,女性不再是以“人”为首要的定义,而是成为男性的私有财产,成为他们不断发泄欲望的通道。包括女人自身也在不断的演变中默认了这一点——要以取悦男性为最终目的,并且以此归顺那些被视作“异类”的女性。在《油炸绿番茄》这部电影中,露丝与艾姬的相识就是一个驯服的过程,露丝希望艾姬能够回归家庭为做一名好妻子而努力,但最终艾姬让露丝感到了作为妻子以外更多的快乐。露丝的丈夫就是畸形婚姻观的典型范例,在与露丝结婚后,他把露丝变成了一个终日被囚禁在房中的金丝雀,不允许露丝出门社交,甚至不合心意就非打即骂。而艾芙琳与丈夫的相处就是现实生活中许多夫妻生活的缩影,即使没有家庭暴力,家庭冷暴力也依旧存在。电影中反复出现这样一些场景,艾芙琳不断用各种方式吸引丈夫——丰盛的晚餐、精心设计的服装、款式多样的香水,在丈夫归家后,这些举动受到漠视甚至是责骂,连电视中的球赛都比自己的吸引力要高。这些现象让女性在婚姻中找不到认同感,女性的欲望始终得不到满足,而男性欲望可以随意发泄,女性的身份被排除在家庭和婚姻之外成为一个绝对边缘化的人物。
2 食欲与冲动
电影开头,镜头不断重复艾芙琳吃巧克力的特写,并在随后的情节中也反复出现,一共出现过七次吃零食的近景和特写。艾芙琳也在电影中对自己吃东西做过阐释——无法控制吃东西的欲望。拉康在第四个讨论班中深入地分析了这种口腔冲动,他解释道“每当爱受到了挫折时,这种挫折会被需要的满足补偿”,艾芙琳无法控制吃这个行为就是不断补偿在婚姻中受到的冷淡待遇,通过不断进食来获得原始时期便形成的身体本能的抚慰。婴儿时期,母亲会让孩子吮吸乳头达到安抚的目的。这种潜意识的动作在成年后尤其在女人成年后依然会有无意识地体现。因此婚姻中情感的压抑,无法纾解的欲望,权力的剥夺全部在吞咽动作中得到了释放。电影中妮妮太太对她解释道这样的行为意味着更年期的到来,可以服用药物控制,药物在这里有两重解释,一是吃药本身的吞咽行为会给艾芙琳带来安慰;二是药物所产生的药物作用帮助艾芙琳通过其他方式将欲望发泄出去。新的冲动让艾芙琳从不断自我牺牲的家庭中走出来,将持续自我稀释的内因转化为可以释放的外因,女性行为开始向男性行为靠拢,这本身就是女性觉醒和独立的鲜明体现。
3 父系的衰落
电影角色中最大的隐喻就是对男性角色的弱化,影片中一共出现过4个主要的男性,巴迪、露丝的丈夫、艾芙琳的丈夫、大乔治。这4个角色都有鲜明的个性特征及隐喻,巴迪是艾姬年少时的情感寄托,艾姬的父亲在家庭里存在感极弱,因此巴迪不仅仅是艾姬的哥哥,在一定程度上也承担了一部分父亲的角色。但是,巴迪早逝让艾姬不得不从备受排挤的家庭中成长出两个人格,一个有显著女性特征的生理人格,一个带着明显男性反叛精神的心理人格。电影中的两个丈夫角色同样得到了弱化,露丝的丈夫虽然凶残暴虐但最终被杀害,艾芙琳的丈夫虽然没有那么悲惨的结局但同样逃不掉被妻子抛弃的命运。这些男性角色的出现时间都很短暂,完全摆脱了美国电影中以男性为主导的电影人物设计,导演虽然是个男性,但却较为准确地还原了原著中对男性角色的定位,这两个丈夫的角色在一开始都显得格外强大,但父系的强势注定要在这个故事背景中被削弱,转为母系的强势主导上来。女性不再是传统美国电影中的“天使”和“妖女”,而开始以男性的角度为自己发声。
值得注意的是大乔治这个角色,他是唯一一个从头出现到尾的男性角色,这是因为,大乔治是个黑人同时是艾姬家中的男仆,种种身份都让大乔治无法像其他白人男性一样用绝对的权力和强大的权威,他甚至无法在法庭上为自己辩解,因此在强弱关系的划分上他只能是像“女性”一样的弱者。换句话说,并不是父系衰落了,而是在导演的划分体系里,父系与母系并不以性别为划分,而是以强弱为定义。
4 女性的群体反抗
弗洛伊德在其著作《图腾与禁忌》中曾提到过一个部落神话“原父谋杀”,这个谋杀主要针对部落中儿子与强大父亲的关系,因为受不了强大的父亲占有所有部落的女性,儿子将父亲杀害以替代父亲。套用在《油炸绿番茄》中,这种“原父谋杀”同样适用,只是儿子变成了同处弱势地位的女性。电影中最大的主题就是解构和重塑,艾姬用一生的时间拯救了两个女性,露丝和艾芙琳。她让这两个被畸形婚姻长期压迫与束缚的女性走出家庭重新去定义女性性别。电影只有一场真正谋杀,其实不管是露丝还是艾芙琳都在最后对丈夫进行了一场谋杀,他们在艾姬的影响下完成了心理性别的转变,艾芙琳和丈夫在电影后半部分有一段对话,彻底放弃丈夫的艾芙琳在情人节做了难以下咽的“低胆固醇餐”,丈夫生气质问“你想杀了我?”,艾芙琳的回答是“若要杀你,我会动手”。癔症患者杜拉对自己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女人是什么”,回答这个问题之前需要知道的是,“女性是什么”绝不是通过男性来定义的,电影通过对两个丈夫的“原父谋杀”回答了这个问题。女人之所以成为女人只是由自身的生理现象决定的,除此之外,她们和男人没有区别。电影中艾芙琳听的那句歌词非常值得回味“当你付出太多,你的麻烦就大了”,女性的反抗绝不仅仅是艾姬一个人的单打独斗,而是三个女人共同完成了一个女性战士的群像。
5 结语
“女人需要什么?”对此,弗洛伊德和拉康有着不同的回答,弗洛伊德的回答是成为理想化的母亲,拉康的回答是成为欲望的对象。《油炸绿番茄》对女性社会角色的表达更倾向于拉康的阐释。影片中对下一代的描述只有寥寥几幕,这就说明女性并不用依靠怀孕来体现自身价值,怀孕也不是寄托情感的手段,因此“母亲”与“女儿”并不是一个一体化的存在。
平等与包容不仅仅是“新”女性在社会中的体现,更重要的是,它再次解读了女性在社会中的公共话语,将女性的强大和男性的强大区分开来,三个女性在相处中不断完善对女性的定义,不是单纯对男权社会的模仿,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个体独立。
[1][法]马科斯·扎菲洛普洛斯.女人与母亲——从弗洛伊德至拉康的女性难题[M].李峰,译.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15.
[2][奥]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图腾与禁忌[M].赵立玮,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3]愈洁.从《油炸绿番茄》看女性与电影经典叙事[J].浙江传媒学院学报,200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