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画

万芊

凌风待的部门是市里挺有实权的地方，凌风在人眼里自然也挺牛的。人家都知道，只要他手里稍微意思一下，那些承包商尽可以滋润好几个月。于是，一些想在凌风手下滋润的主儿，便变着法子巴结凌风，凌处长长凌处长短地尽讲好话围着他转，今天说要请他吃饭，明天说要给他意思意思，然而不该吃的饭他是绝对不吃的，不该受的意思他是绝对不受的。于是好些人总是通过他的老婆、小舅子、老战友之类的关系跟他套近乎，然而只要与工作有关的近乎，他是绝对不搭理的。

然而，凌风毕竟在这个位子上待久了，受人家意思的时候还是有的，那是一个业务上有联系的主，由熟人陪着来随便坐坐时随便捎上一幅牧牛的老画，说是画也不是啥金贵的东西，随便挂挂也挺不错的。凌风是学理工科的，稔熟的是电脑图纸和预结算，对绘画几乎是一窍不通，只是画的是江南水乡，小河流水，茵茵绿草缭绕细柳，给人以宁静致远的感觉，再加那似曾相识的可爱的小牧童，似乎看到了自己难忘的童年。凌风的眼中流露出的是由衷的惊喜，也就破例留了下来，请人重新装裱了挂在办公室里。

不多久，省里汪头儿来检查工作，其实这汪头儿说是检查工作，实际上是趁行将退下来之前到各地走走透透空气联络联络感情。汪头儿平生有个嗜好，就是喜欢弄文舞墨吟几句即兴的诗句，写得一手好字，更是喜欢收藏名人字画古玩之类的宝贝。才进凌风办公室蓦然见牧牛图，汪头儿两眼一亮，道是好手笔，今日撞见，实在是眼福不浅。凌风道，头儿喜欢就送给你，我是不会欣赏画的，搁在我这儿也是白糟蹋。汪头儿说，夺人所爱是万万使不得的事。只是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送什么画铺让人给我临一幅，倒也两全其美，一言为定，我只要临摹的。凌风不无歉意地说，汪头儿，恭敬不如从命。

又过数月，有人向市反贪局举报凌风有大额受贿嫌疑。反贪局来人找到凌风，凌风自然很坦然，说是本人虽不能说如何廉洁，但从不收受薪俸之外的好处。

反贪局的同志说，举报人证据在握。说着指着墙上的那幅牧牛图说，这幅画是本城晚清名绅藏风楼主的手笔，因其画品精良且存世作品不多，故其画的价位都在十萬之上，如没啥异议，我们准备带走送去让专家鉴定。

不多日，牧牛图送还，说是赝画。

又半年，省里商调凌风去对应处室任职，那是汪头儿原来待的位子，虽说也是处长，但毕竟是省里的，级别自然升一级，实权也更大了。只说是汪头儿没挨到退居二线，先进了班房，抄家一下子抄出了价值惊人的书画古玩。

然凌风说啥也不愿接任，说他没有这个资格。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