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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团结”思想

2018-02-20李进书

学习与探索 2018年9期
关键词:团结哈贝马斯共同体

李进书,侯 雨

(1.河北大学文学院,石家庄071002;2.石家庄信息工程职业学院,石家庄071002)

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认为,“团结”是人们谋求个人幸福以及共同幸福的最可靠方式之一。借助团结,弱势群体可以有效地争取平等权利;依靠团结,人们能够协商并共同解决公共事件;通过团结,多样性最大限度地保护自身,并推动共同体的发展。在当今世界,团结原则深受人们重视,因为世界性的风险迫使人们共同应对并不乐观的“共同命运”;难以消除的战争促使人们一起营造一个温馨安全的生存环境;既有的共同体的成功提升了人们对团结的信任。不过,阻碍团结的消极因素也不容忽视,如权威通过话语伎俩来离间弱势群体的关系,人们因迷恋自我利益而漠视团结的重要性,隐蔽的文化战争引发着冲突。

一、“团结”的内涵

在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的问题域中,概括地讲,“团结”(solidarity)就是人们互助友爱、共同应对公共事件,从而收获各自幸福与共同幸福。如威廉斯认为团结关乎着英国工人阶级的民主权利,有利于英国的整体进步;哈贝马斯强调团结决定着欧盟甚至是联合国的声誉和未来。

具体而言,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认为,“团结”涉及三方面内容:其一,作为一种互助手段,团结增进了弱势群体的凝聚力,有益于他们争取应有的权利和自由。相比较而言,同样富有“幸福关怀”,早期的西方马克思主义侧重于探究人类的幸福问题,而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则重视研究诸多弱势群体的生存状况,进而思考人类的共同命运。这种差异主要源于不同的时代责任,如前者思虑的是人类如何突破文明的压抑与极权主义的全面控制,后者思考的则是在所谓的民主国家里,不同的弱势群体怎样摆脱相应的权威的压制。客观地讲,弱势群体是一个宽泛概念,它包括工人阶级、妇女、少数族裔、被殖民者与难民等,在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看来,弱势群体并非数量上劣势的群体,而是在社会地位与话语权上遭受排斥的群体。这些群体中的个体势单力孤,无力对抗权威的压制,为此,他们通过联合相似处境的人凝聚为一个互助群体,以群体的形式表达共同的幸福诉求。早期的互助群体多以家庭和亲缘等作为纽带,这种纽带富有天然的亲近性、不易断裂。例如19世纪上半叶的工厂社区里的工人的“团结意识”,“在共同的直接工作经历中,在本地社区的发展经历中,在家庭和亲缘纽带不断形成的过程中,一个具有潜在团结因素的群体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形成了”[1]。而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所关注的群体依靠的纽带主要有同一阶层、同一性别、同一民族(被殖民者)等,在这种纽带联结下,这些弱势群体凸显了相似的幸福需求,对抗着共同的权威与霸权。例如威廉斯指出,英国工人阶级的团结既为了反对资产阶级的压制,争取选举权和教育权等权利,又为了消除文化上的偏见,摆脱“粗俗”“野蛮”等歧视性的称呼。霍耐特指出,女性的团结逐步消除了男权秩序施加的蔑视,争取了身体上的尊重与成就的承认。萨特也认为,受殖民的阿尔及利亚人蜕变为殖民者之下的“亚人”(Subman),他们需要依靠民族文化的认同来唤醒民族的觉醒,获取民族解放。整体地看,通过团结这种互助方式,弱势群体凝结为一股抗议力量,揭示了某种不公平以及这种不公平背后的主谋,并指出他们会采用抗议乃至暴力方式,去争取平等权或者民族自由。

其二,作为一种更广范围内的合作方式,团结有助于人们构建更大的共同体,更有效地解决公共事件。除了关怀弱势群体的幸福之外,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还探究更广范围内的人们的生存问题,以及人类的共同命运,因为整个人类面临着“世界性的风险”的威胁,需要共同应对诸多公共事件,如生态恶化、恐怖主义与难民问题等。这些公共事件破坏力强、威胁范围广且影响深远,它们强迫不同地域、不同肤色、不同文化的人们共享一种并不乐观的共同命运,“人类散居在全球各地,他们现在活着的一代正共享着很抽象的利益,即与生存至关重要的基本物资的利益(例如保护生态平衡、保护自然资源或者避免大规模的核污染)”[2]58。而为了争取共同幸福,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指出,跨地域的人们需要团结起来,去建构责任更大的共同体。此时,团结的纽带主要是共同命运与宽泛意义的共同文化,而非家庭、血缘与性别、民族等。其中,并不乐观的“共同命运”迫使跨地域、跨文化的人们摒弃相互之间的猜忌和仇视,而宽泛意义上的“共同文化”则是他们交往的基石与继续合作的保证。更广范围的团结有益于人们建构责任更重的共同体,例如,某些国际性的民间组织通过宣讲生态恶化的后果、探究环境污染的缘由等,从而唤起人们对生存环境的重视与保护,减缓“地球村”的环境恶化趋势;联合国在“全球贯彻禁止使用武力,保障人权政策”等原则的基础上,呼吁全人类团结起来,谴责霸权行径,谋求共同的发展与安全。而为了保证这种团结的有效性与持久性,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提倡发挥每个个体的道德责任感,鼓励他们对危害性的公共事件表达出各自的道德评判,这样既能提升人们对共同命运的认知,也能提供一种“换位思考”,增进彼此之间的团结。“只有当这些情感带来的换位思考使得对冲突的感知不那么集中,使得冲突双方所有被触及的利益得到兼顾,那么从这些情感中产生的道德审判才显得有道理。”[2]59除了道德评判之外,韦尔默等人都强调法律的重要性,因为法律的制约功能可以将商谈的共识付诸实践,从而有效地解决公共事件,实现人们的共同幸福,凸现共同体的魅力。

其三,作为一种包容性的氛围,团结原则因尊重“多样性”而使得商谈富有效果,因维护“多样性”而使得共同体更有活力。关于团结的目的,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指出:团结是为了组成更有应对能力的共同体,是为了谋求人们的共同幸福,但这其中的措施和原则等都是在倾听差异个体的建议的基础上所达成的共识,即从某种程度上讲,团结是人们期望的民主协商的氛围,是共同体许诺的包容性的语境。这种语境尊敬和认可“多样性”(diversity),注重每种声音所阐述的独特观点,因为每种观点代表着单个人、某种群体与某个民族等的幸福诉求,而团结就是要满足不同人的、不同群体等的具体需求。“我们需要全神贯注地思考每一种情感及每一种价值观;因为我们无法预知未来,我们永远无法确认什么能使未来更加丰富;我们现在只能倾听并思量任何提供给我们的东西,进而尽我们所能采纳更多有价值的东西。”[3]多样性具有不可忽视的价值,如哈贝马斯认为,社会应该尊重宗教教徒,因为宗教对人生和社会有着独特的认识,能够丰富人们的精神世界;霍耐特指出,诸多亚文化群体富有才华,能以独特视角与特殊知识来增进人们对公共事件的认知。因此,尊重多样性能够达成更有效果的共识,因为这种共识最大可能地照顾不同个体与每个群体的诉求,更全面地认识公共事件,也能找到最有效的解决方法。不过,为了长久有效地解决公共事件,人们还应该通过维护多样性而使得共同体更具活力。因为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坚信:人的尊严是平等的,是神圣不可侵犯的,所以尊严是“某种测震仪”,能检测出共同体对多样性的民主程度如何。因此,团结的氛围绝不能以“互助合作”为借口而整合了多样性,践踏了不同个体的尊严。不过,多样性在相互学习中是不断变化的,这就要求共同体始终是多样性的乐园,而变化的多样性则能为共同体带来活力与创造力。为此,哈贝马斯指出:欧盟之所以显示出很强生命力,与它尊重多样性的文化密不可分,“社会方面得到加强的政治团结更为必要,因为这样能够保护‘老欧洲’里的国家多样性和无与伦比的文化财富在快速的全球化进程中不被铲平”[2]52。詹姆逊则强调,多元化有助于人类在相互学习中共同发展、整体进步。

正因为团结这种原则增进了人们交流、合作和互助,使他们更有能力抗议权威和制度的压抑,或者更有效地共同应对公共事件,从而有助于人们争取共同的幸福,所以今天团结被人们视为共同体建构的最重要原则之一。不过,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也指出,一些消极因素阻碍着团结原则的实施,使得共同体无法实现应有的许诺,从而影响了团结和共同体的信任度。

二、阻碍团结的消极因素

由于团结原则涉及多个层面,因此它遭受的阻碍也是多样的,例如,在弱势群体诉求幸福的层面上,权威借助某些话语伎俩与伦理“阴谋”,离间这些群体的关系;在共同体成员安危的层面上,人们会因迷恋自身利益而轻视团结的重要性和持续性;在多样性的延续上,文化战争会衍生出新的形式,如后现代主义文化力图同一其他文化。

细致地讲,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认为,团结会遭遇以下三种阻碍:其一,为了破坏弱势群体的团结,权威借助一些话语伎俩来疏离他们的关系,凭借一些手段剥夺了他们思考团结的契机。毋庸置疑,权威是畏怕弱势群体的团结的,因为集体反抗比个体反抗更顽强、更持久、更有力量,所以权威费尽心机去离间弱势群体的团结,使后者在分裂中继续处于“弱势地位”,从而易于愚弄和控制。对此,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敏锐地指出,权威或通过炮制“阶梯”观念来混淆视听,减少反抗者的人数;或以“幸福”观念和人生理想来分散大众的精力,使大众无暇思考“公正”“团结”等问题;或依靠大众文化来剥夺大众想象和思考的契机和能力。关于“阶梯”(ladder),威廉斯指出,它是资产阶级为工人设计的一种个人奋斗的幸福途径。实质上,虽然一些工人通过个人努力跻身到上层阶级行列,但是多数工人以失败告终;而当工人们竞相借助“阶梯”途径来实现自我幸福的时候,他们内部就会滋生竞争、猜忌和隔阂。再如统治者以“幸福”的生活标准来引诱诸众忙碌于工作和消费,使后者无心、无力参与公共领域的讨论来辨析真正的幸福原则——“公正”“平等”等等。哈贝马斯指出,通过参与公共领域的争论,民众能够发觉社会中的诸多不公现象以及背后的缘由,从而他们会自觉地团结起来去争取他们应有的自由和民主,而为了瓦解这种团结,统治者不断布道着“幸福”观念,使民众疲于追逐所谓的幸福而无暇思考团结的互助原则。对此,列斐伏尔讽刺道:“中产阶级”这个称谓就是一个幸福陷阱,这个陷阱诱骗无产阶级梦想变成中产阶级,但中产阶级只在乎自我的幸福生活,却对抗议与团结毫无兴趣,“这种策略可以随意调配许多棋子;中产阶级就是这个卒,他们总体上不关注他们的异化,即使他们受这种现象侵蚀时间最长”[4]。另外,铺天盖地的大众文化在迎合大众的肤浅趣味的同时,悄无声息地剥夺了他们想象和思考的契机,尤其披上后现代主义的华丽外衣之后,这种商业文化的愚人功能更强了,如伊格尔顿所言,后现代主义文化召唤所有人共舞于其中,人们在分享感官快适、物质利益以及少许艺术光辉的同时,却淡忘了质疑自身的处境与思考“团结”的事情。

其二,在共同体成员的层面上,人们经常因迷恋自身利益而漠视着团结的重要性和持续性,这影响了人们在公共事件上的合作。相对于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对共同体的怀疑,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则比较信任共同体,因为在后者生活的时代中已经存在着一些共同体,并且它们展现出在处理公共事件上的优势,如减少地域间的冲突等。不过,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也指出:一些成员因沉迷于自身利害的得失而淡化了团结的重要性,或者因忙碌于眼前利益的算计而忽视了团结的持续性,从而致使团结蜕变为一个僵化口号,而这些自私与短视行为妨碍了共同体发挥其应有的作用。关于“自私”行为,可以以欧盟为例。一方面,哈贝马斯肯定了欧盟是共同体的一个成功范例——在存在的时间上,欧盟拥有着49年的历程,它可追溯到1967年的欧洲共同体;在影响范围上,欧盟极大地促进了欧洲的经济合作、政治协商和文化交流,很大程度上消除了欧洲范围内的战争隐患;另一方面,他指出:欧盟一些成员国因太在意自身利益的得失,既不热衷于帮扶经济危机中的成员国,也漠视欧盟所面对的公共事务,结果,欧盟在艰难地实践着“超国家共同体”这个宏大目标。为此,哈贝马斯呼吁为欧盟制定一部有法律约束力的协议,以便制约那些“不顺从”的政府。但尴尬的是,这种“制约”又会被一些自私者鼓噪为“干涉”国家主权的借口,从而他们可以合理地阻挠欧盟去实践“超国家民主共同体”这个梦想。另外,哈贝马斯还批评了联合国更像几个超级大国的私人派对,他们在计算个人利益最大化的基础上,卑劣地牺牲着其他国家的尊严和利益,这导致联合国难以充分发挥应有的作用——消除战争威胁,维护世界和平。至于“短视”,指一些人满足于共同体当前的成就,仅将这个团结场所狭隘地认为是一个僵化的纯洁体,为此,他们以本土居民安危的名义,拒绝外来者进入。如鲍曼所言:此时“文化”成为自我保护与排斥他人的借口,而“团结”则简化为某个固定群体捍卫自身纯洁性的手段。“‘文化’变成了被围困的堡垒的同义词,在被围困的堡垒内,居民每天都要求证明他们坚贞不渝的忠诚,并有意避免与外来者的亲密接触。”[5]这些自私行为与短视举动使得共同体无法有效地应对公共事件,结果,生态危机和核威胁等依然严重,人类的生存环境仍旧令人担忧。

其三,多种形式的“文化战争”是歧视和偏见的温床,而歧视和偏见会削弱人们之间的信任和合作。“文化战争”指因文化而诱发的战争,即文化是误解、冲突和战争的诱因。对此,伊格尔顿揭示了三种文化战争:以“美德”为借口,所谓高级文明对低级文化的征服;以“同一”为理由,强势文化对诸多弱势文化的整合;以“商业契机”为名义,后现代文化悄然地在全球建立起文化帝国主义。在当前的全球化语境中,伊格尔顿认为,第三种文化战争是最可怕的,因为它最隐蔽、最难以消除,这种文化战争表现为:后现代文化在全球兜售其消费观念的同时,暗地里将它的意识形态和价值观植入其他文化中,从而制造出多重紧张关系——高与低、布道与抗议、同化与抗拒等。例如詹姆逊曾自豪地宣称美国的后现代文化是俄罗斯等文化效仿的神圣对象,实质上,当某种文化交往中暗藏着神圣与落后之区分后,必然会播下歧视、隔阂与仇恨的种子。而后现代文化貌似吞噬了其他文化,其实,它无形中制造出诸多反对它的“战斗的亚文化”(伊格尔顿语),结果,隔阂的人们必然不会真心地商谈公共事件,无法齐心协力地解决共同风险。另外,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还揭示了其他形式的文化战争,如一些阴谋家以“怪异的文化习俗”为借口,蔑视和排斥亚文化群体,并由此堂而皇之地剥夺了后者应有的权利。结果,受到蔑视的亚文化群体必会采取多种方式来争取应有的承认,如示威游行乃至暴力方式。对此,霍耐特指出:“亚文化的承认”是爱、法律和成就等承认之外的“第四种承认”,它已经是当代西方的最主要社会问题之一,而祸根就是文化歧视与文化战争。再如萨特所言的东西方的“文化战争”,包括西方对东方的“妖魔化”与西方殖民者对殖民地的野蛮行径,其中,文化或是西方妖魔化东方的依据,或是殖民者“帮扶”殖民地的借口。由此,西方恬不知耻地掠夺东方(包括殖民地)的资源,并从政治上控制东方与精神上愚弄东方,制造出“亚人”这种称谓,还企图长久地维护这种殖民体系。从某种意义上讲,文化战争始于文化,又终于文化,文化始终是西方有效的操纵工具,为此,萨特指出:东方要想摆脱受抑制和愚弄的境况,也必须采用文化斗争的方式。

综合地看,这些阻碍因素没有主次之分,它们各自左右着一些群体,导致某个领域内的冲突,这就需要人们对症下药,找到相应的方法来消除各种阻碍因素。不过,在特殊情况下,一些阻碍因素达成暗合,对某些群体共同实施着负面作用。

三 、“团结”拥有的有利条件

就建构与完善共同体的层面讲,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在揭示团结所遭遇的消极因素的同时,又辨析了团结所拥有的有利条件,如共同的风险迫使人们搁置猜忌和矛盾,协商与合作去消除共同威胁;深厚的共同文化既培养了人们自觉的团结意识,也增进了人们团结的自信;多种交流方式增加了团结的可能,而既有的共同体的丰富经验则是团结的一个保证。

具体地说,在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眼中,团结拥有三方面的有利条件,其一,持续、多样的共同风险迫使人们思考“共同命运”,一起解决公共事件。在全球密切交往的今天,风险属于全球,人们被迫共享一个“全球风险的共同体”,共同拥有着并不乐观的“共同命运”——如生态恶化;而为了自身和后代的安危,人们自觉地搁置了猜忌和矛盾,共同思考和解决这些重大事件。再如对欧盟来说,债务问题与难民问题等是它当前面临的棘手事件,这些问题是单个国家无法解决的,而且它们威胁到各个成员国正常的生活秩序,因此欧盟中许多人渴望团结起来,共同解决这些公共事件。为此,哈贝马斯提倡一种“欧洲公民”视角,即超越国家的界限,每个欧洲人都享有管理欧洲事务的权利。他认为这种视角有助于人们突破狭隘的视野,让他们自觉地关注“共同命运”,也有益于他们摒弃短视的眼光,共同思考长远的生存环境。不过,难民问题是个特例,它既召唤着人道主义的精神,这种精神符合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所提倡的包容原则——要尊重所有边缘群体与外来者,积极地为他们提供宽松和温馨的生活场所;又要求欧盟以及全世界的其他国家协商从根本上解决大量难民的涌现。因为这些影响巨大的公共事件难以立刻消除,所以伊格尔顿提醒人们要团结起来,争取一个安全、自由的场所,“‘伟大’的事业并没有被放弃。气候变化、核技术在全世界的风险、受金融市场驱动的资本主义的调控需求、人权在国际层面的贯彻,这些问题国际社会都无法回避”[2]99。此外,生态问题是困扰人类已久的共同梦魇,它是现代化无节制发展的恶果,表现为人们在片面追求经济效益和只在乎当下享乐的同时,却漠视自然规律和生态平衡,结果导致人类的生存环境急剧恶化。由于生态问题影响广泛和深远,因此它需要人类摒弃猜忌,共同商谈与解决。当前,许多民间组织凸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所以哈贝马斯在肯定它们的贡献同时,呼吁各国政府要为生态问题付出更大努力。另外,在鼓噪宏大叙事终结的后现代语境中,另一种宏大叙事诞生了——反恐战争出现。原教旨主义为了所谓的仇恨与引起关注,不断制造出恐怖事件,此时,反恐战争已然成为全球事件,“原教旨主义是个全球化的信仰。它的信徒从蒙大拿州的山上到大马士革的剧场都能被发现”[6]。

其二,丰厚的共同文化既培育了人们团结的自觉性,也提升了人们团结的自信。在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看来,共同文化是人们在长期交往中经过相互学习而沉淀下的文化资源,这些资源是他们交往与合作的坚实基石,也是团结能够继续的坚韧纽带。宽泛地讲,共同文化包括作为共识的文化知识、经典的艺术作品与哲学美学著作,以及探讨共同体的著作等,这也是哈贝马斯等人把文化现代性与审美现代性都视为商谈的中介的缘由所在。客观地讲,共同文化是团结不可或缺的要素,一方面,它作为共享的资源,使得人们毫无隔阂地交往着,这培育了他们自觉的团结意识,从而一起面对共同命运。例如威廉斯指出:英国悠久的共同文化既为工人阶级提供了归属感,使他们建构起一个互助合作的共同体,也培养着更多英国人的团结意识,因为文化强调人人皆是平等生命体,他们共建并共享温馨的共同体。再如哈贝马斯自豪地认为,欧洲深厚的共同文化是欧盟确立的基石与完善的保证,使得欧洲更有效地共同解决经济危机等问题。“欧洲在经济、社会以及行政等方面共同发展已久,而且具有相同的文化背景和成功克服民族主义的共同历史经验,只要具备了政治意志,只要在宪法问题上扫清障碍,就可以建立起必要的政治交往关系。”[7]另一方面,深厚的共同文化犹如一条坚韧的纽带,保证着人们可争论但不冲突,使得共同体在完善中解决着更棘手的公共事件。共同体的建立有助于人们协商和解决一些简单的公共事件,但是在面对更大困难的时候,人们往往因利益诱惑与观念差异等原因而产生分歧与争执。此时,共同文化就如一条坚韧的纽带,将分歧的人们连接起来,继续协商公共事件。比如韦尔默相信,人们共享的经典艺术有助于他们减少分歧,因为这类作品既能培养人们的共同志趣、增进亲密关系,又能使各自在阐释作品中激发民主自由的潜能,从而更有效地解决共同的威胁。另外,共同文化中的“团结”“共同体”等思想资源熏陶了人们,提升了人们对团结的重视度。例如针对欧盟各国在一些公共事件上的分歧,哈贝马斯经常借助阐述康德等人的“世界永久和平”的相关思想,提醒人们“团结”思想具有悠久的历史,他还强调,制定有约束力的法律是这些思想家的一个共同观念,而法律也有助于欧盟各国齐心协力应对更大威胁,如难民问题。

其三,多种交流方式增加了团结的可能,而既有的共同体的经验则是团结的保证。共同体是诸多差异个体的自由之地,是多元文化的包容之所,因此共同体需要依靠多种中介来增进这些个体的交流和团结,以便协商和解决共同的威胁,为此,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探究了艺术、大众传媒以及宗教等各自的交往功能。例如关于艺术的交往功能,威廉斯呈现了1780—1950年间的英国许多作品的一些共性:强调共同生活与共同体的重要性,认为优秀的文化作品能将人们团结起来,实现共同的富裕与进步。又如大众传媒,哈贝马斯认为它能便捷地让更多人认识到共同命运,获悉相关的措施,从而激起他们参与公共事务的兴趣,谋求共同的幸福。“不过,如果越来越多的民众自己以及通过媒体意识到欧盟的决定对其日常生活影响有多么大,那么他们以欧盟公民身份行使其民主权利的兴趣也会变得越来越强。”[2]50至于宗教,伊格尔顿等人从不同角度凸现了宗教的不可或缺性,如伊格尔顿指出:宗教能够将不同层面的人们团结起来,因为宗教具有“将理论与实践、精英与大众、精神与感觉相结合的能力”,即宗教是身份差异者之间的黏合剂,能使他们淡忘文化差异,齐心协力探究共同幸福之路径。而在倡导多种途径交流的同时,当代西方马克思主义表达着对人们团结的自信,这种自信的一个主要源泉便是既有的共同体所积累的丰富经验,包括“需要重视的事项”与“需要提防的事情”。其中,“既有的共同体”指已经存在的共同体,如民间合作组织、欧盟以及联合国等,它们的丰富经历呈现给我们一些经验和教训。关于“需要重视的事项”,如韦尔默强调民主协商能增进人们团结,霍耐特和哈贝马斯认为有约束力的法律是共同体之团结的一个保证。“在欧洲统一之初,这股有创新的文明化力量主要表现在让滴血的欧洲大陆实现和平化;之后它表现在争取一个具有更高层次的政治行动力的建构”[2]38。至于“需要提防的事情”,如萨特痛心于东西方的文化隔阂,齐泽克讽刺西方偏爱以自我的视角来强制构建他人的文化,“外部凝视扮演着文化的自我理想的结果”[8],这些隔阂和偏见会妨碍人们的团结,削弱共同体的应有功能,造成一片“浴血荒原”(列斐伏尔语)。辩证地看待这些经验,对于人们一起面对共同命运,争取共同幸福,是不无裨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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