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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意义与新闻写作
——从维特根斯坦的观点看

2018-02-20王涌米

学术探索 2018年10期
关键词:维特根斯坦命题逻辑

王涌米

(山西大学 商务学院,山西 太原 030031)

当前,新闻信息的快速传播以及随之而来的重要社会影响,使有关于信息选择、确定和加工生产的新闻写作研究日益显示出它的重要性来。在这方面,著名的语言分析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思想,具有特定的启示与指导作用。首先,他提出的“思想诊断”设想,对理解新闻文本的内涵有深刻的阐述;其次,他的“图像论”观点,能使新闻写作的目标被确定为获取一种作为世界事实图像式表达的精确语言;最后,“使用论”主张,强调生活现实与习俗是意义的基础,这是促进新闻写作和新闻事业进一步发展的生长点。

一、新闻文本的本质:基于语言的思想传达

信息传播以语言和符号为手段。传播的实施及其所能展现的效果,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作为其信息载体的语言表达所能传递的意义。因此,对信息传播的研究,也可从表达信息的语言上进行。

(一)语言的误用

作为一种“存在”,尽管人类常常可能会认为自己生活在物质世界里,但从“能思”和“所思”的角度看时,他们很大程度上生活在给这个世界以表达的语言中。因为社会生活并不只是像自然界里的事物那样,它是有关于“意义”的表述和行动,是关于话语、信号及其制品的,并通过这些东西来表达自我主体和设法通过解释他们提出和接收的表达来了解他们自己、他人与世界。就像歌德说的那样,“心灵最深切关注的一切,只能经由嘴唇吐出的言词讨论”。因此,对于人,对于人的思想、情感及其表达来说,语言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从“微言大义”“危言耸听”“人言可畏”等这些含有“言”的语词上,就可以理解这一点。

尽管人类需要语言,依赖语言,但语言却常常会“背叛”人。例如,在“言不达意”,“言不尽意”时,常会出现偏差性的理解以及错误的信息交流和传播。波德里亚指出,语言的力量有时足以倾倒世界。“真实”一旦被命名,就会消失在“概念”中,从而失去自身的能量。这意味着,当语言通过命名事物让真实成为称谓上的存在,使之作为概念同原初的真实隐蔽地分离开来,那就创造了一个新的世界。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哲学思考就体现了这样的问题情形。他认为,有关于思想的问题与争议,源于人们的语言。具体来讲,语言是思想的直接现实,思想栖息于语言中。要思考对世界的思想,理解关于思想的争议和问题,就得把握和洞察思想,确定它的限度,而这须从它赖以得到表达的语言开始——经由语言而获得思想。可是,语言在这方面的具体表现有时是不足的。在维特根斯坦看来,当人们对这个世界中的什么方面是可说的无法给予清晰的确定和表达时,就会陷入混乱。这很大程度上在于所使用语言本身的非逻辑性或者对它的使用并不理智。就后者而言,人在语言的使用活动中,并非完全合理地去严格地按照理性的要求说话和表达。在一些情绪化表达或发泄怨愤的情况下,他们甚至会专门用一些本能性的话语来表达。如传播领域内有时存在的虚假以及无逻辑的混乱表达、批判,甚至于诋毁的信息,很大程度上就是这样的。对理智来说,这实际上构成了一种困惑,它最终会蛊惑理智,从而被干扰。所以,非常有必要关注语言的这些情形。

一般来讲,作为人类以及人性的依据与基础的理智是不能冲撞的。否则,就会导致许多混乱。维特根斯坦把因言语错误所引起的思想困惑称为理智备受折磨的“痉挛”和“肿块”,认为像那些以抽象语言表达出来的传统哲学问题,实际上就是这样的结果。具体来看,传统的哲学问题是那些被提出但却无法得以回答的问题。它们无法被解答,并不是因为它们假,而是因为无意义。但这样的问题,却又源源不断地被提出,而且还有人努力尝试去解答。这在维特根斯坦看来是非常可笑的事,正如苏格拉底指出的那样,人的最大愚蠢就在于不知道自己的无知。当人误解了语言却无法意识到这种错误,并且还要沿着这样的错误更进一步去进行无谓的胡说,难道不好笑吗?所以,维特根斯坦非常深刻地指出,当面对理智受到蛊惑或者说理智界限被冲撞时所出现的语言荒谬与不足,正确的做法就是要像治疗某种疾病那样,凭借着对语言的诊断来和那些蛊惑人们理智的话语表达情形进行斗争。

很显然,维特根斯坦关于语言的哲学思考,总体上带有一种“本应如此”的纠错意味。依照他的观点,一旦人们在文本表达中所用词语和陈述的意义,不能充当世界的图像或者与日常生活中的使用情形并不相符时,那这样的文本就是无意义的,因而不具备可言、可信的价值。这时的话语主体应理性地控制自己,保持沉默而不能再说下去。这种观点被维特根斯坦确定为一种决定和呈现陈述意义的诊断。它的特点在于,不着眼获取一组认识性的命题,也没有表现为一种什么样的理论,更不靠确立起自身的正面理论来得以进步,而只通过对话语的界限以及对言语方式的反思,来消除语言的误用。既然维特根斯坦在这里把从事文本表达的思想研究的程序起点设置成“混乱”,那么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把其中的每件事都做好几遍。这如同整理一间屋子,在收拾它时必须得搬弄各种东西,多次触碰,从而最终让思想得以明确、清晰。

(二)语言诊断与新闻文本

尽管体现维特根斯坦语言哲学思想的《逻辑哲学论》和《哲学研究》包含着不同的核心话题,但它们实际上都着眼于考察语言的形态以及运行,表明什么样的语言会给世界以真实的描述。前期的《逻辑哲学论》提出了有关于语言的“图像论”观点,认为一种能够清晰地表达世界、拥有思想内涵的语言,必须具有精确的形式。这就如同衣服和身体间的关系那样。语言作为思想的外衣,当它形式完善、精确时,就会有利于对思想的体现。可在它不精致时,就会像裹在躯体之上的床单那样,难以胜任对思想的良好表达。后期的《哲学研究》认为,语言表达的意义在于对它进行符合日常生活习俗和规则的使用。这体现了如何从实践层面上来对表达思想的语言进行合理使用的要求。

首先,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哲学观点体现出来的从语言层面来给思想进行的“诊断”性考察,与新闻传播的主张与要求相一致。客观地讲,新闻传播的一个重要环节就是形成新闻文本。这种文本的写作过程要使用语言文字,基于对文字的选择、确定形成表达,并不断优化、丰富文本的信息量,使进入传播领域的文本具有较高的内涵和思想性,以实现良好的传播效果。在这种意义上,维特根斯坦的思想诊断观点对于理解新闻文本及其写作要求是有指导性的。一方面,他所谓的“思想”其实质就是有关于世界的“语言信息”。这样的信息也是新闻文本所呈现出来的,新闻文本的写作和研究的重点就在于如何给它以呈现。依照樊·迪克在《作为话语的新闻》中提出的对新闻的那种话语分析观点,对新闻文本的创作,可被归结为是从两个方面来对信息进行确定:一是文本表达的内在结构或话语的逻辑形式;二是文本与社会语境,即话语表达与世界尤其是它被使用的社会背景、条件等认知因素。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哲学思想实际上着重就体现了这两点。另一方面,他所主张的“诊断”,意味着“反思”和“批判”。它并不就某个具体的问题进行解答,而是要确定思想,澄清意义,消除含混不清的表达。当把这种要求包括进对新闻文本及其构思和写作的理解中,就可将它还原为一种基于语言进行的信息“诊断”以及相应的“治疗”。这样的活动,就像前述的“收拾房间”那样,并不对体现真实新闻事实的语言以及由此而来的可能文本,在内容上做过多的延伸或增添,而是通过反复组织、加工、优化语言,使得文本更加确切、自然、清楚,从而拥有确定的意义与内涵。借用维特根斯坦的观点,新闻的语言应该是一种意义明确的解释性语言。因此,新闻文本的写作是一种有关于对思想的语言进行的批判过程,就像医生诊断和治疗疾病那样,这样的写作应注意查看语言中的含糊概念和错误表达,并通过整理和修正,去除那些“无谓”的文本信息,最终将人们从文本的思想困惑以及由此而来的“精神痉挛”中解放出来。这样的“诊断”性理解,在新闻文本的内涵及其写作要求的揭示上无疑是深刻的。

其次,尽管在新闻写作的具体实践中,形成了一些具有明显可操作性的认识和要求,然而,客观地讲,这些在很大程度上只是基于某种情形来对写作的性质或特征进行描述。它们从理论上给新闻文本写作的刻画以及对写作的实务操作规定,并未带来像反思与批判那样的深刻效果,反而让有关于新闻写作的多样看法与可能认识不能得到有效的统一。维特根斯坦提出对思想进行语言层面的诊断,强调通过以语言的逻辑标准和社会生活形式及其规则,来考察、确定话语的意义,以消除冗杂、混乱的想法,有益于新闻文本的思想和文化生成。当把这种观点用于刻画新闻文本内涵的研究时,就可看到它把握住了新闻文本创作的关键,很好地体现了新闻写作的重要要求。因而能把它看作为一种明确了创作新闻文本思路与重点的科学方法,能对整个新闻文本写作过程中的优化因素及其作用规律给予清楚的阐述。

总体来看,维特根斯坦的语言哲学思想有益于当前新闻写作的实践和研究。它表明了新闻写作的实质是从语言上来对新闻文本的内容和思想做出诊断。做好传播的重要前提,就是立足于这一点,把合理的文本写作看成致力于确定出清晰、明确的语言表述,通过对语言进行逻辑层面的分析,去除误用,有效表达。至于这种观点如何能影响新闻写作,那就需要通过考察维特根斯坦的表述,来具体把握它和新闻写作学说之间的同质性与契合性。

二、新闻写作的目标:获得准确语言

《逻辑哲学论》是要为思维的表达划界。它提出了有关语言和世界关系的“图像”观点,认为任何有意义的、能精确呈现内容的语言,都具有严密的逻辑形式。如果从新闻写作的角度看,这种观点能被看成是针对文本的真实性而对新闻写作所提出的一项重要要求。

(一)语言图像论

语言中的命题要准确地描述世界,有效地表达世界,就得让它在逻辑形式上与世界同构,成为现实世界在逻辑意义上的图像,这是维特根斯坦的基本看法。“世界”就是所发生的一切。它是“事实”而非“事物”的总和。由于事物总处于某种确定的关系中,它不能和其他事物不发生任何联系而孤立存在。因此,事实是在发生的意义上而言的,是基本事态的存在。语言是命题的总和,它有“名称词”和由名称构成的“基本命题”“复杂命题”三个层次。这些分别对应于世界中的对象、基本事态以及事实。名称词即表达对象的名词,对象是用语词表达的、作为感觉意识的当下对象或单个事物。对象的可能组合就成了基本事态。在基本事态中,对象就像一个链条的环节那样,互相配置。与基本事态对应的是基本命题,它是由名词按意义的逻辑规则构成的链锁或链环。当用逻辑常项把几个基本命题联结起来,又会构造出复杂的命题,其总和就是语言。世界的基本事态由对象按一定的实在结构组成,语言的基本命题由名称按照特定的句法结构构成。一方面,基本命题中的每个名称都要有所指,从而代表一个对象。命题的内容最终由对象以及由对象结合而成的事态和事实来体现。另一方面,基本事态中的对象以及对象间的关系结构,与基本命题中名称和名称间的那种句法逻辑结构相一致。这样,命题的指称性和命题与事态间的同构性,就成为有意义命题的两个必备条件。

实际上,图像论是将事实和语言相关联,从而认为意义是根据语词指称和命题真假得以说明的一种指称主义学说。命题作为这里的重要概念,它被看成是表述世界的意义符号,是人们设想的用以描述实在的模型,具有图示世界的可能性。当命题呈现了一种事态时,就会成为实在的图像。“一个设想出来的世界,无论它被设想得与实际的世界有多么大的不同,它都必然与其具有某种共同的东西,这种共同的东西就是它们的形式。”[1](P9)这种对可构想和可描述的世界都一样的东西,被维特根斯坦称为“逻辑形式”。依据这一点,知道一个对象,不是知道它的外在特性,而是它的内在特性,即一种逻辑上的特性。这源于他看到一个说明交通事故的人造模型所获得的认识。一个模型能图示和传达有关交通事故的消息,而其他模型不行,主要的原因在于:一是每个模型都有所指,如汽车模型指称汽车,马路模型指称马路。这其中体现着事实的经验内容和经验表达。二是这些模型不是无规则地任意放置,而是彼此处于一种内在的结构中——这种结构正好与交通事故这个事态本身的结构相一致。

维特根斯坦进一步明确了有意义命题的类型。在他看来,命题是实在的图像或模型,因此只有在它可能成真或成假时才有意义,而形而上学命题,由于表征了不可能的情况,与世界事物中的逻辑并不同构,超出了图像的要求,所以无法有真假,最终只能是无意义的。这表明,只有界限内的命题才能充当世界的图像,成为谈论世界或给世界以精确描述的工具,从而有意义。“世界是我的世界,这点显示自身于如下事实之中:这个语言(我所理解的那种唯一的语言)的诸界限意味着我的世界的诸界限。”[1](P92~93)界限外的世界是不可图示的或者说不可为命题所能说的。对此,只能保持沉默,即使有说的欲望也不行,否则只会胡说。

(二)新闻文本的图像写作范式

总体来看,“图像论”体现了如何通过一种被认为足够充分的简洁模型来把握自然语言中的普遍逻辑,并依据这样的逻辑,来有效地说话。可以认为,这种关于“怎样说出有意义话语”的要求与建议,会给创作表达正确和内容真实的新闻文本的过程以重要的启示。

首先,维特根斯坦发现冲撞语言界限时引起的“胡说”,促成了确立一种排除表达谬误和废话的精确语言的必要。图像论观点在于表明,凡拟对世界加以表述的任何语言,必须确保准确、严谨、清晰、合理。只有这样,表达才会言之有物,富于意义。反过来,任何有意义的命题表述,都应有良好的话语形式。这样的话语形式着重指,依从句法规则来构想语言,使它拥有严谨、精确的形式,以便让具体命题涉及的语言构成单元及其逻辑关系,都和世界中的事实、事态及其相互关系相对应。如果把这和新闻写作相结合,就会发现,它对这种写作的指导意义。具体来看,图像论从逻辑意义上给事态进行客观呈现的语言提出的形式要求,给新闻写作提供了重要的操作原则:审查语言表达是否符合正确的句法形式,看它能否与事态间的逻辑关系相契合。这成为对某个文本对象加以评论,以及甄别其文本表达是否真实有效的重要依据。同时,图像论还能作为一种新闻写作的预设,它实际上就是一种目标的确定,然后能本着特定的精神去选择、优化新闻文本。

其次,图像论的作用在于着力去除那些无意义的命题,用能思考的事物去界定无法思考的事物。由此可断定,图像式的语言表述及其文本应当是“现象的”。它们由涉及对象的名称构成,因而具有充分的事实性,能确保其信息的可信性。如果在新闻文本的写作上依据这样的要求,那无疑会强化对文本的“图像性”方面的权重。依据指称,通过对文本意义加以确定的那种事实,来增加文本中命题的经验内容,使之更好地成为世界的图像——让语言去说可说的,不说不可说的。对新闻写作而言,图像论的这一要求,就是要表明,表达事实或可能事态的话语,才有意义。由于新闻传播要着眼于事实性,追求所传信息的确定性,把提供有效的信息作为文本写作的标准,尽可能地消除和改造文本中那些无法成为事实“图像”的表述。因此,图像论能拓展和辩护新闻传播活动中文本写作的基本追求,把它看成为确定信息和认识合理性的过程,并最可能地坚守图像摹写手法,实现新闻文本的真实性生成。当前,尽管以波德里亚为代表的符号论者认为,在媒介社会里,符号和图像削弱了图像与真实之间的差别。人们对图像追逐,从而与外在真实的联系越来越少,以至于让“真实性”这样的概念对新闻传播似乎不再有任何价值。但如果按照维特根斯坦的图像论要求来看,这实际上并不影响新闻信息传播之前的文本写作。

概括起来,维特根斯坦前期努力构造一种模仿世界逻辑关系的“形式语言”的尝试,对新闻写作的意义在于,确立了一种图像性的新闻写作范式。依照这种范式,要以作为世界的图像形式来进行新闻文本的写作——不表达无意义的话语,不书写无意义的文本,更不去传播这样的新闻文本。当把这样的要求体现在新闻传播上,就会形成内容翔实准确、行文流畅优美、逻辑连贯自然、效果充分良好的文本,不仅有益于实现新闻传播过程中充分有力的信息呈现,而且作为新闻产品形成及其质量提升的一种方式,很好地辩护了新闻写作的有关理念,有利于在当前培养媒体人的专业主义精神。

三、新闻写作的发展:表达意义在于它的使用

后期维特根斯坦的观点与前期是相对的。它认为,将由“名称-客体”关系确定的“语言-世界”纽带以及由此而来的将命题和实体在逻辑层面进行的对比操作,很难实现。被其名称所提及的客体只是直接经验的,无法用以表现那不能经验到的情形。尽管设想一种现象学语言是可能的,由于只有它能表达我们所想表达的东西,但这却是荒唐的。[2](P42)因为使用这样的语言,就如同把一个人引入让他迷惑的沼泽里,在这里一切可触摸的东西都没了。[2](P41)人们信赖语言,以至于无论看到什么样的文字表达,总相信它所指称的对象是存在的,结果最后让自己迷失在语言世界中。

(一)意义在于使用

依照维特根斯坦的理解,上述问题的出现并不在于命题能否被当作图像来思考,而在于它们如何与实体相关联。具体来看,人们乐于描述现象学(内在意识的、情感的可经验)的客体,而他们语言的作用方式实际上却指代了一种物理学(外在客观的、对象的,已经验和未经验)的实体。因此,要解决这个问题,仅从抽象的定义出发是不够的,还得从语言的具体使用出发,通过使用的情况来体现事物的特征。后期维特根斯坦宣称一种优先于现象学语言的物理主义语言。客观地讲,用这两种语言中的哪一种来谈论世界,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他来说,却是一个很大的变化。因为从建构理想的逻辑语言到描述语言实际上如何工作,已彻底地改变了他以前的方法:语言不再只是通过描绘周围的现实世界才拥有意义,而是它的“有用性”才被认为对意义更重要。创造一套严格的、表述事物的理想语言并不现实,既然松鼠储存冬天食物是不靠推理的,那人也无须全靠推理来生活。前期的理想语言尝试,这时被看成就像在光滑的冰面上行走,虽然精致,却因没了摩擦力,让人难行。这种语言除了让人能良好地描述世界外,将会人为地使语言片面化以至于残缺,从而无法让人灵活地表达自己的愿望与思想,或者说让人无法说话和交流了。实际上,日常生活中运用的语言要比逻辑语言复杂得多,它是生生不息的。因此,后期维特根斯坦主张,用言语活动取代对语言的逻辑追求。毕竟,名称不只是贴在对象上的标签,而是更像门口标识位置的门牌号,应由在其中发挥作用的各项活动来获得它的意义。

语言是生活的化身,所有的语言活动都表现了某种生活形式。“想象一种语言就意味着想象一种生活形式”,[3](P12)语言只有在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时才能被理解,其意义取决于它生活中的使用。这种使用是多样的,就像一副扑克牌,语言也可被用以进行多种活动,从而表达多样的意义。在这一点上,维特根斯坦提出了“语言的工具箱”概念,其中的各种“工具”的用途并不同。它们没有共同的本质,充其量只是“家族相似”。一般地,人在有关使用的获得上,比如要获得起重机上那些相似的操作手柄的用途,要通过对使用的观察来获取它们的用法。语词也是这样的,“一个词的意义就是它在语言中的使用”。[3](P31)要想获知语词的意义,那就得凭它们在具体情形和活动中的用法来实现。这就是维特根斯坦因观看一场足球赛而得到的“游戏”。在他看来,语言活动如同球赛,是游戏活动。球赛是在遵守“规则”的情况下进行的,“语言游戏”也得涉及人们关于语言使用的知识和规则。“当我们研究语言时,我们把它想象成一种有固定规则的游戏。”[2](P46)就像依照规则进行数学演算那样,语言活动也得正确地遵循规则,才能实现交流。

就语言活动对规则的遵守而言,维特根斯坦认为,一个人并不是把规则放在所谓的“精神之眼”前面,而是放在“肉体之眼”前面的,因为“规则”实际上也是现实的,它是人类在长期的生活中约定而来的生活方式或文化习俗。正是这样的东西将我们的世界、心智以及人类社会以一种令人惊奇的方式网罗在了一起。在这里,规则的作用是引导人行动,辅助他们同现实交往——语言的应用自然会显示出它们所涉及的现实。因而,教授一种语言游戏,不只是在传达纯粹的规则,而是训练学习者按照一定的方式去行事。语言的学习涉及教给人一个语词的用法规则时,这个人会表现出什么样的语言使用实践。在阐述这一点时,维特根斯坦特别提出了反对私人语言的主张。依据他的理解,语言的规则会让那种专属于说话者个人而其他人不能进入其中的私人语言无法存在。因为在语言的交流活动中,所有的意义都通过公共的语言游戏规则来表现,表达私人经验的私人语言是无法被公众理解的。可以看出,维特根斯坦非常注重结合语境来分析话语意义。

(二)新闻写作的发展

后期维特根斯坦提出的“意义使用论”,对当代新闻写作的发展有促进作用。首先,依照这种观点,可对新闻文本的写作形成这样的认识:它不仅要充分把握文本表达的历时意义,而且更要关注特定语境下话语的瞬时意义。历时的意义会因人们的约定而固定,但当语境变化时,就会产生相应的新意义。这时,就应在新闻写作中有这样的认识:所写出的文字不是“死的”,而是现实的,是对具体生活的表达。由于现实生活是流动的,复杂的,因此各种情形下被使用的语言,其意谓也是多样的、变动的、活跃的。在不同的情形下,同一语言表达会表现出不同的意义状态,“我们的混乱是当我们的语言机器在空转而不是在正常工作时产生的”。[3](P77)只要语言被用以进行充分的表达,就不会有意义的含糊和相关争议。反之,就会出现混乱。这样,在对新闻文本进行写作时,就需要探究其中的语言的使用情况,识别它是“空转的”还是“工作的”,从而结合使用来确定它的简单意义。这种在语言的“流动性”使用中确定其意义的观点,很好地落实了新闻写作需依据生活来进行文本生成、意义传播和提升,以及文化增值的要求。

其次,文本的语言意义是在特定的社会生活下产生的,它体现了特定的生活形式。维特根斯坦说,“再也没有什么比把意指称为精神活动更错误的了”。[3](P262)意义并不纯粹只是在精神上某种赋予的完成。因此,诊断语言使用以及把握、充实意义的新闻写作过程,也应结合日常的生活来进行。这样就会坚立避免让新闻写作陷入空洞语言和虚假信息困境的警示牌。同时,一旦使写作立足在生活方式以及相应的文化习俗上,就会限制和消除话语表达的私人性、唯我性、随意性,从而更好地承载和传递信息。被传播的信息是大众的——传播中的信息价值就在于它为大众接受的程度。为此,新闻文本的内容与意义形成,从一开始就要确立面向大众、服务大众的方向,让新闻写作实践关注现实,与大众生活相融。尽管在新闻写作面向现实的过程中,作者可能会发挥主体意识,依据读者需要,进行大胆创新,但客观地讲,在这个过程中,有关于生活的形式和价值规范,就像河床那样,不仅会决定作者思想的流向,而且还可成为新闻写作的重要生长点,将促成一种“意义在于写作”的理念。时代与生活不再使新闻文本的作者只是“记者”而已,而应成为“信息工匠”,不断地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来从事写作实践。

维特根斯坦的前后期语言哲学分别从形式语言和日常语言两个维度进行研究,可以说是有关于语言存在、作用以及运行方式的全部合理性认识,也是从语言层面给思想、文化、自我意识的现存样态在结合事实世界后的应然情形所做的考察,其中的看法和新闻传播中的新闻文本写作的要求高度一致。即使在传播实践中,图像论的形式语言要求,未必能得到严格的贯彻和体现,但作为一种理想,它却是值得肯定的。尤其在当前媒体融合、信息快速传播和意义多样化的时代背景下,新闻文本的创作者在甄别和取舍信息、引领传播与阅读方面,如果依照图像论的要求,是可以带来真实文本的。依照意义使用论,把使用语言的信息活动看成是语言游戏时,记者和媒体工作人员某种意义上就成了语言使用活动的组织者和参与者,这就需要他们立足日常生活,创新传播意识与能力,开辟传播园地,更好地发挥好创造、优化和传播文化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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