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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纳:从民族主义向教派主义的转变

2018-02-20

学海 2018年2期
关键词:国大党教徒穆斯林

 

穆罕默德·阿里·真纳(Mohammed Ali Jinnah)被誉为“巴基斯坦之父”。在很多人看来真纳是一个坚定的教派主义者,①实际上,真纳早年是一个追求整个南亚次大陆统一的民族主义者,但在多种因素影响下逐渐转变为教派主义者。本文拟论述真纳由民族主义者转变为教派主义者的历程和主要原因。

真纳,1876年12月25日生于卡拉奇穆斯林商人家庭,16岁时留学英国,入读林肯法学协会。留英期间,真纳积极投身于以伦敦印度学生为中心的激进活动。在英国1892年大选中,来自印度孟买的祆教领袖达达巴依·瑙罗吉(Dadabhai Naoroji)成功当选为芬斯伯里中心选区的议员,英国首相索尔兹伯里侯爵在一次演说中称瑙罗吉为“黑人”,深深地伤害了真纳的民族主义情感。1904年7月28日真纳参加国大党会议,开始了他民族主义者的政治历程。1906年,真纳出席国大党年会并担任年会主席瑙罗吉的秘书,帮他起草演讲稿,真纳呼吁印度人民不分信仰和阶级团结起来,同舟共济。②

1906年10月1日,以苏丹·穆罕默德·沙(Sultan Muhammed Shah,即阿迦汗三世)为首的35名穆斯林权贵在西姆拉拜见新总督明托勋爵,向总督表示他们的忠诚,并要求总督保障穆斯林权益不受印度教徒的侵害;西姆拉会议决定成立一个名为“联邦”的印度穆斯林中央机构。③真纳对此表示反对,写信给《古吉拉特报》的编辑,质疑他们是否有权充当穆斯林的代言人,因为他们不是选举产生的。

1906年12月30日,穆斯林联盟(简称“穆盟”)在达卡召开成立大会。穆盟制定的目标是,“促进印度穆斯林对英国政府的忠诚,消除对政府有关措施的误会,保护并增强印度穆斯林的政治权利与利益,向政府表达他们的需求和愿望”。④作为民族主义者,真纳反对穆盟教派主义的观点;作为穆斯林,他有责任说服穆盟领导人站到民族主义的立场上来。1912年12月31日,并非穆盟成员的真纳出席班吉布尔穆盟委员会会议。在真纳等人的努力下,穆盟的目标修改为,找到一种适合印度的自治体制,稳步推进行政管理制度的改革,培养印度人民的公共意识,为前述目的而与其他种族合作。⑤穆盟的奋斗目标,由保障穆斯林的利益转变为与其他种族合作并追求印度自治,真纳贡献重大。

随着真纳政治影响力的上升,穆盟常务秘书赛义德·瓦济尔·哈桑(Syed Wazir Hasan)和毛拉纳·穆罕默德·阿里(Maulana Mohammad Ali)力劝真纳加入穆盟。真纳虽然答应在1913年加入穆盟,但提出加盟的条件,即“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对穆盟和穆斯林利益的忠诚,都不能妨碍他为之献身的更重要的国家利益”,⑥这说明真纳将印度民族利益置于他的穆斯林教派利益之上。在1913年12月穆盟阿格拉年会上,真纳建议推迟一年实施种族代表制,恳请他的穆斯林同胞用长远的眼光冷静地考虑这个问题。但是,会议投票表决的结果是89票支持立刻实施种族代表制,40票支持真纳延迟实施的建议,会议认为单独选区制对穆盟的未来是绝对必要的。⑦尽管在穆斯林单独选区制问题上,真纳和大多数穆盟成员有分歧,他仍然坚持将印度的民族利益置于最重要的地位。

一战期间,真纳将很多精力倾注于穆斯林和印度教徒的团结工作。1915年11月11日,他向穆斯林呼吁:“难道我们不能埋葬我们的分歧,组成统一战线吗?……那样印度教朋友们将会更尊重我们,觉得我们更有资格和他们并肩站在一起。”1916年10月,真纳指出,“为了恢复她原来的地位,全体印度人民不仅必须奉献出他们的好东西,而且还要抛弃他们盲目坚持的坏东西——他们的怨恨与分裂,猜忌与纷争。”⑧真纳认为,穆斯林和印度教徒只有放弃彼此的纷争,才能实现印度的崛起。

为使国大党和穆盟有更多机会就一些重要问题进行协商与合作,真纳多次协调,使两党在同一时间和地点召开年会。因为真纳的努力,1915年12月30日国大党和穆盟首次在相隔仅几步之遥的地方同时召开年会,真纳和主持国大党年会的萨蒂延德拉·辛哈(Satyendra Sinha)共同努力,以制定一个能为所有政治派别和教派接受的方案。真纳建议任命一个特别委员会,与国大党协商起草一份以“统一印度的名义”的改革纲领,这一建议获得一致通过。⑨对真纳的努力,穆兹哈鲁尔·哈克(Mazhar-ul-Haque)第一次以穆盟主席的身份表示感谢:“整个印度的穆斯林种族都对真纳表示深深的感激,因为如果没有他的努力,他们就不可能在孟买相聚。”⑩1916年11月,全印国大党委员会和穆盟改革委员会在加尔各答举行联席会议,提出并通过了一个改革方案。12月底,国大党和穆盟同时在勒克瑙召开年会,达成“勒克瑙协定”。该协定规定,所有关于种族的法案、条款或决议,其所涉及问题应由立法会议中相关种族的成员来决定;如果该种族在帝国或省特别委员会中3/4的成员都反对,就不能继续下一个程序。勒克瑙协定为独立的印度宪法提供了一个蓝图,它的达成标志着印度民族团结达到顶峰,真纳促进了印度民族的大团结。

真纳和穆盟努力促进印穆和解。在1924年5月穆盟拉合尔会议之前,真纳指出会议将讨论的主要问题是,“要使旁遮普的印度教徒和穆斯林达成友好谅解。……他们之间已产生很深的误会;……穆盟将在不忘记穆斯林民族特殊利益的情况下,继续为整个国家利益而工作。”在这次拉合尔会议上,穆盟决定设立一个“协调委员会”,各种族成员可以定期开会,以消除种族之间的分歧。真纳被选为未来3年穆盟的“常任主席”,这样给予真纳更多的时间促进种族和解。阿米尔·艾哈迈德·汗(Amir Ahmad Khan)曾是全印穆盟工作委员会最年轻的成员,在回忆与真纳的交往时谈到,1925或1926年,他随父亲去见真纳。真纳问他:“你首先是穆斯林还是印度人?”11岁的阿米尔回答:“我首先是穆斯林,然后才是印度人。”真纳大声地反驳:“不,我的孩子,你首先是一个印度人,然后才是一个穆斯林。”真纳这样认真地答复一个孩子,说明他的民族主义思想是发自内心的,他希望各个种族能以国家利益为重,为印度的独立而努力。

1927年11月8日,英国政府宣布成立以约翰·西蒙(John Simon)为主席的印度立法调查委员会,负责研究印度未来宪法的权限问题。由于委员所有成员都是英国人,印度各方表示强烈不满,坚决抵制西蒙委员会。真纳任命一个委员会与国大党协商,以制订一部印度宪法,并对此寄予厚望。1928年5月5日,在从孟买乘船前往英国的途中,真纳向同行的查曼·拉尔(Chaman Lall)表示,“只要三位领袖(指莫蒂拉尔·尼赫鲁、莫汉·摩拉维耶和拉拉·拉季帕特·雷伊)在德里已经接受的联合纲领上与我采取一致行动,同我合作,那么自治就不再仅仅是梦想,而将成为现实政治”。然而,1928年8月国大党通过一个大英帝国范围之内的责任政府的宪法草案计划——“尼赫鲁报告”,这让真纳非常失望。即使如此,在1928年12月由国大党主持的德里全印各党派大会上,真纳从民族团结出发,仍然请求印度教徒对穆斯林做出更多让步;因为他深信,如果穆斯林的要求得到一定程度上满足,他们将与印度教徒达成妥协,印度教徒和穆斯林将来可以并肩前进。令人遗憾的是,真纳的呼吁再次遭到国大党和印度教大斋会领袖们的反对。

综上所述,真纳在1928年之前是一个热情的民族主义者,他在众多场合上反对教派主义,主张印度教徒与穆斯林之间的团结。真纳促成了穆盟奋斗目标的转变,加入穆盟的条件是不损害印穆团结,促成了“勒克瑙协定”的达成,使印度民族团结达到了高峰。

1929-1937年真纳的民族主义立场发生了动摇,他对穆斯林的权益给予了更多关注;不过他仍对印穆团结、实现印度自治抱有幻想,反对穆罕默德·伊克巴尔(Muhammad Iqbal)等人建立穆斯林国家的主张。

1929年6月5日,支持印度尽快实现自治的麦克唐纳就任英国首相,极大地鼓舞了印度民族主义者。麦克唐纳曾在1928年指出,“我希望在几个月而不是几年之内,我们的联邦将要增加一个新自治领。……我指的是印度。”6月19日,真纳致函首相希望英国政府与印度各界代表协商,实现印度自治。10月16日,约翰·西蒙也提出召开有英国代表、英属印度代表和印度土邦代表参加的会议,因此三次圆桌会议得以召开。第一次圆桌会议取得了令人鼓舞的成果,基本确定印度自治将以联邦制为基础。在第二次圆桌会议上,甘地强调,除国大党外的其他印度代表都是由政府任命的,代表派系利益;国大党不仅代表所有的印度人,而且是唯一合适的代表。甘地的言论遭到各方代表的强烈反对,使第一次会议的成果化为乌有。

真纳对甘地的发言感到非常失望,“在圆桌会议上,我遭到了最沉重的打击。在这危急的时刻,印度教徒的情感、心理和态度使我得出结论:印穆团结是无望了。”穆斯林另外一位领袖伊克巴尔,此时已由民主主义者转变为教派主义者。伊克巴尔在1930年阐述了建立独立的伊斯兰国家的设想:“在我看来,在英帝国内或帝国外自治,建立一个统一的西北印度穆斯林国家是穆斯林最终的命运,至少是西北印度穆斯林的命运”。真纳与伊克巴尔交往颇深,尽管印穆团结的理想破灭了,但真纳并不赞同伊克巴尔的主张。

与年轻妻子露登巴伊(Ruttenbai)婚姻的破裂,与甘地和尼赫鲁等的政见分歧,使真纳失去了一个政治家的勇气,他选择去英国枢密院法庭当律师。1931年9月,真纳购得环境优美、舒适的别墅西希思大厦,将妹妹和女儿都接到伦敦,过起高贵而富足的生活。由于没有真纳这样精明能干的领袖,印度穆斯林四分五裂,分成许多相互倾轧的政治团体。穆盟副主席阿卜杜勒·马丁·乔杜里(Abdul Matin Chaudhury)写信给真纳,请求他回来领导穆斯林。1933年7月,利亚奎特·阿里·汗(Liaquat Ali Khan)拜访真纳,请求他返回印度。真纳再次燃起印穆团结的希望,重新振作起来。当选为穆盟主席之后,真纳于1934年4月1日回到德里。真纳由政治上退缩,追求安逸的生活到重拾自信,体现了他摇摆不定的民族主义立场。

由于未把穆斯林利益放在第一位,导致真纳领导的穆盟在1937年省立法会议选举失败。1935年7月,英国议会通过《印度政府法》,对印度国家体制和各省体制做出了规定:英属印度和印度土邦将组成在英王统治下的印度联邦中央立法机构,这些机构包括联邦大会和国务会议,但它们职权有限,总督仍掌握着印度最高立法权和行政权。英属印度各省实行自治,成立责任制政府。由于印度各派力量普遍抵制《印度政府法》,英国政府只得暂缓实施印度国家体制改革,先实施有关省自治改革,宣布在1937年初举行省立法会议选举。在英印政府的鼓励下,印度各大党派积极参加选举。穆盟授权真纳组成35人的中央选举委员会,发表竞选纲领,强调穆盟一直怀着民族主义的观点在与国大党合作,其目的就是建立充分自治的政府。穆盟竞选纲领虽然提出要保护穆斯林的宗教权利,改善穆斯林的生存状况,但并没有强调穆盟是全印穆斯林的代表,更没有提出建立穆斯林国家的目标,这说明真纳和穆盟对印穆团结仍然抱有希望。1937年2月选举结果揭晓,在英属印度11个省总共1585个席位中,国大党获得714个席位。而穆盟只获得为穆斯林预留的单独选区中的少数席位,总共才108个席位,在所有省份都没有获得多数席位。虽然穆斯林占了选民总数的30%,只有不到5%选民支持穆盟,其余的穆斯林选票都落到了国大党、其他穆斯林党派和反对穆盟的个别候选人手上。穆盟在省立法会议选举中遭遇了惨败。

由于真纳对印穆团结仍然抱有幻想,在捍卫穆斯林利益上态度不够坚决,真纳领导的穆盟不能团结印度的大多数穆斯林,导致穆盟在1937年省立法会议选举的惨败。选举的失败促使动摇中的真纳彻底放弃了与国大党合作的意图,最终转变为坚定的教派主义者。

1937-1940年真纳放弃民族主义立场成为坚定的教派主义者,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第一,不再幻想与国大党的合作。1937年1月真纳在演讲中指出,“据说潘迪特·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在加尔各答说本国只有两股力量,即政府和国大党,其他力量都应加入两者之中。我拒绝加入国大党。本国还有第三股力量,那就是穆盟。我们不打算受任何人的摆布。”国大党提出由联合省和中央省组成联合政府,条件是穆盟和其他穆斯林政党加入国大党。穆盟断然拒绝,此后视国大党为死敌,并呼吁“伊斯兰教处于危险中”。在1937年10月勒克瑙会议上,真纳指责国大党应对推行印度教政策,排斥穆斯林负责,“只要他们占多数或有利于他们,他们就拒绝与穆盟合作”。针对国大党发起的接近穆斯林群众运动,穆盟也实施联系群众的政策和纲领。真纳呼吁:“我要求所有穆塞曼仔细考虑目前的局势,所有印度穆斯林都要忠诚地执行坚决和整齐划一的政策,决定自己的命运。”穆盟声明它才是全印穆斯林唯一权威的政治组织,是维护全印穆斯林利益的政党。在1938年4月穆盟加尔各答特别会议和12月巴特那年会上,真纳强烈谴责国大党取消种族裁决法、单独选区制和没有区别的选举权,甚至不为任何种族预留席位的政策,而这些保护少数种族权利的措施,曾遭到作为民族主义者真纳的尖锐批评和抵制。

第二,将大多数穆斯林党派合并到穆盟,使穆盟真正成为全印穆斯林的代表。国大党拒绝与所有穆斯林政党合作,客观上推动了穆斯林政党的合并。鉴于选举的惨败,真纳认为只有将所有穆斯林政党合并到穆盟之中,穆盟才有实力与国大党抗争,才能成为名副其实的全印穆斯林的唯一代表。为了壮大穆盟的实力,真纳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反对民族主义和社会主义,既安抚地主也安抚农民;重组穆盟,在非常偏僻的山村设立支部;争取青年和妇女的支持;组织穆斯林国民卫队。随着穆盟实力的不断增强,真纳及其领导的穆盟在印度政治舞台上的地位和影响稳步上升,在1938年底穆盟会议上,真纳开始被尊称为“伟大领袖”。旁遮普统一党、联合省民族农民党等穆斯林政党纷纷并入穆盟,使得穆盟成为全国最大的穆斯林政党。

第三,真纳领导的穆盟坚持印度是两个民族,应成立两个国家。1940年2月,真纳宣称印度不是一个民族而是两个民族,穆斯林不接受任何机构仲裁,而要由穆斯林决定自身命运。3月,真纳在穆盟的拉合尔会议上指出,如果英国政府要真正地保障次大陆人民的和平与幸福,唯一的方法就是将印度确定为“自治的民族国家”,让主要的民族都有自己独立的祖国。在真纳看来,原来的印度自治已经变成南亚次大陆的自治,原来印度的独立已经变成国大党代表的印度独立和穆盟代表的印度独立,南亚次大陆应成立代表印度教徒和穆斯林教徒的两个国家。

1940年3月24日,穆盟通过著名的拉合尔决议。决议要求把地理相邻的单位划分为若干地区,这些地区的划分应做必要的领土调整,使穆斯林占多数的地区能够组成独立的国家,宪法保障这些地区的少数民族各方面利益。在拉合尔决议通过后,真纳和穆盟将建立穆斯林国家作为奋斗目标。在分治方案出台之前,尽管总督蒙巴顿勋爵明确表示,按照真纳的理论和原则,真纳所得到的只能是一个将印度教徒占多数的地区,如东旁遮普、西孟加拉和加尔各答等分割出去的“虫蛀的巴基斯坦”。尽管总督向真纳表明放弃巴基斯坦,保持印度的统一,使之拥有世界大国地位,但真纳不为所动,坚持要一个“虫蛀的”、在很多人看来行不通和很可能短命的巴基斯坦国家。真纳已经由一名动摇的教派主义者转变成为坚定的教派主义者。在真纳看来,印穆团结已经毫无希望,穆盟必须坚定地捍卫全印穆斯林的利益,南亚次大陆的穆斯林必须成立自己的国家。

真纳最初作为热情的民族主义者活跃于印度政治舞台,后来其民族主义立场发生动摇,最终变成毫不妥协的教派主义者,导致这一转变的原因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首先,真纳与甘地等国大党领袖在很多问题上存在分歧。在实现民族自治的道路方面,甘地热衷于非暴力不合作运动,而真纳主张走宪政改革的道路,所有重大行动都应是法律许可的。1918年《蒙塔古-蔡姆斯福德报告》提出由英属印度和印度土邦组成全印联邦的设想,甘地等国大党领袖完全拒绝,而真纳慎重地表示赞成。

甘地等国大党领袖不时流露出对穆斯林的轻视,伤害了真纳的自尊心。真纳最初刻意淡化自己的穆斯林身份,强调自己首先是印度人其次才是穆斯林,但无论他怎样努力,在甘地等人眼中,他只不过是一个穆斯林而已。甘地在1924年5月29日的《青年印度》发表文章:“我自己的经历表明,穆塞曼通常是暴徒。”指责穆斯林为暴徒,这对真纳来说是难以接受的。莫蒂拉尔·尼赫鲁曾对真纳致力于印穆团结表示钦佩,称他“不像大多数穆斯林,而与我们一样是真正的民族主义者,他正向他的种族指明通往印穆团结的道路。”因此,老尼赫鲁和真纳在中央立法会议中互相支持,然而到20年代末他们成了死对头。老尼赫鲁希望自己领导印度民族主义运动直至独立,或至少将这种领导权传给儿子贾瓦哈拉尔·尼赫鲁;真纳则认为,印度独立应是印穆团结下的独立,而非印度教徒领导下的独立,国大党不能代表穆盟,穆盟不能仅仅充当国大党助手角色,两人的决裂是必然的。

其次,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间的冲突。1924年10月,土耳其总统凯末尔废黜哈里发,泛伊斯兰运动的支柱倒塌,加剧了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间的冲突。南亚各地愤怒的穆斯林向周围的印度教徒发泄他们失去哈里发的沮丧。大斋会等军事组织的印度教徒则发起强迫穆斯林皈依印度教的运动,一些准军事性组织在印度教徒占多数的城市训练,不加区分地攻击皮革匠或宰杀奶牛的人,每一次骚乱都导致更多报复性袭击。30年代后印度教徒和穆斯林之间的冲突加剧,如1933年的贝尔当加骚乱、1934年的坎纳诺尔骚乱和1835年的卡拉奇骚乱都引起全国范围的动乱。1937-1938年国大党执掌省政府期间,教派关系继续恶化,在贾巴尔普尔、巴里亚、丹达、阿拉哈巴德和坎普尔等地都发生了大规模的种族骚乱。在真纳看来,印度教徒与穆斯林已无和解的可能。

再次,国大党拒绝与穆斯林政党合作,这是促使真纳思想转变的最重要因素。在1937年省立法会议选举中,国大党不仅在印度教徒占多数的各省赢得了胜利,而且在西北边和阿萨姆两个穆斯林占多数的省获得了胜利。这一胜利冲昏了国大党领袖们的头脑,比如穆斯林占联合省总人口的1/6,拥有超出其人数的影响力,在组成政府时有一个不成文的共识,即两位部长由穆盟成员担任,因此尽管国大党获得半数以上席位,按照传统应与穆盟联合组成政府。但国大党宣布穆盟加入政府的条件是,立法会议中的穆盟不再作为独立的小组开展工作,联合省的穆盟成员加入国大党,遵守其规定和纪律,所有决定都应得到多数票才能通过,这明显就是拒绝与穆盟联合组政。曾任印度中央立法议会欧洲人集团领袖的帕西瓦尔·格里菲思爵士评论道:“无论正确与否,穆斯林总感觉到,他们之所以被排斥在政府之外,仅仅是因为国大党基本上是一个印度教徒的团体。”对穆斯林来说,接受国大党意味着服从印度教徒的统治,真纳和穆盟感到与国大党的合作已经毫无希望。

从1937年3月开始执掌省政府到1939年11月各省政府集体辞职,国大党的统治延续了两年半时间,国大党的统治对很多穆斯林来说是一种痛苦的经历。1938年11月15日,负责调查国大党治下穆斯林疾苦的皮尔普尔委员会提交报告,报告列举了国大党使穆斯林受到伤害的一系列措施,如国大党不让少数民族担任相应比例的公共职位,强迫穆斯林孩子学习印地语,对穆斯林孩子进行印度教教育,将《母亲万福》作为国歌,以国大党党旗作为国旗等。对此,真纳评论道,“你们必须意识到,国大党以名副其实的、典型的法西斯方式扼杀了所有印穆和解的希望。”国大党在获得选举胜利后的做法,使真纳最终放弃印穆团结的幻想,不可挽回地成为教派主义者。

真纳由民族主义者转变为教派主义者,对南亚次大陆政治局势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直接的后果就是穆盟发展壮大为一个全印教派组织,并明确提出了建立穆斯林国家的目标,这使南亚次大陆的分裂成为可能。

①国内研究真纳政治思想的论文主要有:陈峰君:《真纳政治思想述评》,《南亚研究季刊》1989年第1期;张玉兰:《论真纳的立国与治国思想》,《南亚研究》1992年第2期;王希:《巴基斯坦国父真纳政治思想初探》,《南亚研究》2011年第4期。

③Syed Sharifuddin Pirzada, Foundations of Pakistan: All-India Muslim League Documents: 1906-1947, Vol. 1, New Delhi: Metropolitan Book Co. P. Ltd.,1982, p.xliii.

④⑤⑦⑨⑩Syed Sharifuddin Pirzada, Foundations of Pakistan, Vol. 1, p.6, p.258, pp.316-317, pp.353-357, p.361.

⑧朱庭光:《外国历史名人传·现代部分》(下册),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4年,第47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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