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蕃物志——历史篇(三)

2018-02-17程忠红

文物鉴定与鉴赏 2018年21期

程忠红

摘 要:与元朝“独尊一派”“以蕃治蕃”的治藏制度相比,明朝则体现出“多封、众建、厚赏”等特点,仅明成祖一朝就册封了“八大王”①中的七位。格鲁派的崛起,尤其是三世达赖喇嘛与俺达汗在青海的会见更是引起明廷的高度关注。1587年明廷首次对达赖喇嘛活佛转世系统进行了正式册封。文章选取文物两件,以见证历史。

关键词:多封众建;蒙藏关系;大宝法王;三世达赖喇嘛

1 如来大宝法王印(1407)

如来大宝法王印(图1)通高8.3厘米,边长12.8厘米,厚3.5厘米。印文(图2)为九叠体篆书“如来大宝法王之印”八字。该玉印光洁质白,双龙盘纽,无论质地还是造型,皆可称玉印之上品,现藏于西藏博物馆。该印是永乐五年(1407),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派黑帽系第五世活佛得银协巴受封“大宝法王”时由明成祖所赐。

噶玛噶举派黑帽系的创始人都松钦巴(1110—1193)于公元1147年在西藏噶玛地方修建了噶玛丹萨寺,噶玛噶举派即由此而得名。噶玛巴(噶玛巴在《明史》等文献中也译成“哈利玛”)是藏传佛教噶玛噶举派黑帽系继承人的称谓。活佛转世制度是该派的独创,以后为其他宗派所效仿,逐渐形成藏传佛教有着完整宗教仪轨和体例的活佛转世制度,这一解决宗教首领继承人选择问题的制度在藏传佛教史上有很大的影响。

明朝为加强对西藏地方的控制,对藏传佛教各宗派采取了“多封众建”的政策,对各宗派的领袖人物广为赐封。明朝建立伊始,第四世噶玛巴乳必多吉就派人到南京,向明太祖朱元璋献礼庆贺,并参加了朱元璋建立新朝的典礼。这说明明成祖朱棣为燕王时已知西藏有噶玛巴活佛。史书记载:“有僧哈立玛者,国人以其有道术,称之为尚师。”于是,朱棣皇帝继位当年即派人带诏书进藏约请第五世活佛噶玛巴。公元1406年,噶玛巴一行随同宦官侯显、僧智光从楚布寺出发,经过六个多月的长途跋涉抵达南京,受到万名僧俗的盛大欢迎。据《历代噶玛巴传》记载:“欢迎队伍中还有一头白象、三头掛着金银饰品的大象以及三百头披红挂绿的大象仪仗队。”明廷之所以差遣大象仪仗队迎接噶玛巴,并给予最高的礼遇,是因为第五世噶玛巴是第一位到明朝廷接受中央政府封赐的藏传佛教宗派首领,是西藏地方政教势力集团的代表。后来史实也证明,第五世噶玛巴也是带动藏族地区其他宗派僧侣及地方势力集团相继投向明中央政权的有功之臣。

在南京期间,第五世噶玛巴曾率领僧众在南京灵谷寺开设普度大斋,为已故的明太祖朱元璋和其皇后举行“荐福”活动,还多次为明太祖和其皇后施以红观音、金刚吉罗耶、密乘大教王、弥勒菩萨、救度母、毗卢遮那佛、药师佛和千眼佛之灌顶。期间第五世噶玛巴对金刚乘教义进行了完美的宣释,永乐帝朱棣甚为高兴,多次赐宴和赏赐。永乐五年(1407),朱棣赐给第五世噶玛巴“如来”名号,封他为“万行具足十方最胜圆觉妙智慧善普应佑国演教如来大宝法王西天大善自在佛”,简称“大宝法王”,并赏赐印诰和金、银、钞、彩币、金珠袭装、金银器皿、鞍马等大量物品。

大宝法王最早是元朝皇帝忽必烈封给藏传佛教萨迦派首领八思巴的封号,是藏传佛教领袖人物中的最高封号。明朝之所以把这个封号封给了噶玛噶举派黑帽系,是因为当时噶玛噶举派在西藏的势力正逐步扩大,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了萨迦派。

噶玛噶举派黑帽系活佛转世系统传承至今已有十七代,据文献记载,该宗派的历代活佛均与中央政府之间有着直接或间接的接触,一直保持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2 朵尔只唱图记印台(1587)

图3朵儿只唱图记印台(1587)为象牙质,狮钮,高6.8厘米,印面边长5.3厘米,现藏于西藏博物馆。“朵儿只唱”意为“金刚持”。象牙印通常被称为“图书”“图记”或“图章”。此枚象牙印的款识为“钦赐朵儿只唱图记,大明万历戊子年制”,印文为梵文镌刻的“金刚持”三字,是1587年明朝中央政府首次对格鲁派达赖喇嘛活佛系统的封授,受封人为三世达赖喇嘛索南嘉措。

索南嘉措(1543—1588)生于拉萨堆龙德庆地方的嘉布康萨贡世袭贵族之家,这个家族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8世纪吐蕃时期,西藏最早出家的“七觉士”之一的玛仁钦乔即出自该家族。公元1546年,格鲁派上层喇嘛正式认定索南嘉措为根顿嘉措的转世,并将时年4岁的索南嘉措迎进哲蚌寺学法授戒,这也是达赖喇嘛活佛转世中第一次采用寻访、认定、坐床等宗教仪轨程序。索南嘉措10岁时任哲蚌寺堪布,16岁时兼任色拉寺堪布。

宗喀巴是藏传佛教史上著名的宗教改革家,被誉为“第二佛陀”,影响甚大。1372年16岁的宗喀巴自青海进藏游学以来,先后拜宁玛派、噶举派、萨迦派、噶当派等多个宗派的高僧为师,学习各派经典、秘籍,通晓各派教义和仪轨,在此基础上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宗教思想体系,并于15世纪初期创立格鲁派,使其成为藏传佛教发展史上起步最晚,也是影响最大的一个宗派。达赖喇嘛和班禅喇嘛便是该宗派的两大活佛转世系统。宗喀巴因具有广拜各宗派名师的学习背景,站在一个佛教信徒的立场去审视藏传佛教的发展状况,更能发现各宗派中存在的问题,为了更好地维护藏传佛教的发展,维护佛法僧的名誉和地位,他著书立说,并依据佛教经典不仅严格要求僧人遵守佛教戒律,还为僧侣规定了修行次第、阐释了显宗和密宗之间关系,以此制定了僧人的生活准则、寺院的组织体制、僧人的学经程序、是非标准等。格鲁派经过系列改革,废弃了其他宗派的不良风气,严守清规戒律,将佛学中的显、密二宗有序结合,勤修经典,以崭新的面貌、独有的特点出现于当时的西藏社会,深受帕竹地方势力的赞赏和推崇。另外,宗喀巴在明朝封授阐化王扎巴坚赞和其属下官员的大力支持下,创立了一年一度的祈愿大法会。成功的系列革新措施使格鲁派迅速崛起,日益扩大的影响力使格鲁派逐渐成为一个实力雄厚的西藏社会集团。但是,在各种影响势力迅速增长的同时,也将格鲁派卷入纷繁复杂的斗争之中。后来由于帕竹政权的内部斗争,帕竹政权的属下仁蚌巴兴起并支持噶玛噶举派,噶玛噶举派依靠仁蚌巴势力对新兴的格鲁派进行了抵制和打压,这就直接影响到了格鲁派在西藏的生存与发展。为了转变格鲁派深受压制的被动局势,索南嘉措和格鲁派上层僧侣开始寻找新的强大支持者作为自己的后盾,以此来巩固和加强自己在西藏的地位。恰逢此时,元太祖成吉思汗第十七世孙俺答汗率领的土默特部用强大的铁骑势力踏遍了蒙古各地并多次进攻中原,这使大明皇帝颇为震惊。为了确保大明江山的稳固,执政者被迫提出议和并封俺达汗为顺义王。俺达汗部落因连年征战而滋生出的厌战情绪开始在将士中蔓延并扩散,又因他本人年老体衰,便提出盘踞在青海湖畔休兵养息,暂时不做军事进攻,但这对于明廷来说始终是一种安全隐患。出于政治和军事考虑,俺答汗意欲邀请西藏著名高僧索南嘉措到蒙古传教,以便通过蒙、藏交往巩固其部落在青海的势力。

1577年索南嘉措应俺答汗的邀请前往青海讲经说法,这一邀请也促成了后来蒙、藏之间第二次联盟的形成。1578年5月索南嘉措一行来到了青海湖畔的仰华寺,并与俺答汗会面,为了纪念这次具有历史意义的会见,俺达汗专门修建了恰不恰(今青海共和县)大乘法轮寺。借大乘法轮寺的开光仪式之际,索南嘉措效仿吐蕃佛教史上七觉士的故事,为俺达汗部落的一百多名将士剃度出家。之后,索南嘉措与俺达汗之间互赠尊号,索南嘉措称俺达汗为“咱克喇瓦尔第彻辰汗”(据佛经记载,“咱克喇瓦尔第”意为转轮王,是古印度时期对于极具权威并能够统一全印度的君王之尊号;“彻辰汗”是聪睿汗王的意思,元世祖忽必烈曾被称为“彻辰汗”,故后世蒙古汗王极为重视此称号)。俺答汗则赠予索南嘉措“圣识一切瓦齐尔达喇达赖喇嘛”尊号(“圣”在佛教里表示超出凡位;“识一切”即“一切智”的意译,是指藏传佛教僧侣在显宗修行中达到最高成就的人,这一尊称源于释迦牟尼佛十种称号之一的萨婆若,“萨婆若”为梵文音译;“瓦齐尔达喇”意为持金刚,是指藏传佛教僧侣在密宗修行中达到最高成就的人;“达赖”意为大海,是蒙古文音译;“喇嘛”意为上师,是藏文音译),“圣识一切瓦齐尔达喇达赖喇嘛”即在佛教显宗、密宗修行中均已达到最高成就的超凡入圣的海上师,这也正是“达赖喇嘛”名号的由来。按照藏传佛教中关于活佛转世制度的传承续位,索南嘉措被称为西藏历史上的第一位达赖喇嘛,根顿珠巴、根顿嘉措则被追认为第一世达赖喇嘛和第二世达赖喇嘛。

据《明实录》记载:“万历六年(1578),二月甲辰,乌思藏阐化王男札释藏卜差番僧来西海,见其师僧活佛(即三世达赖索南嘉错)在西海为顺义王子孙等说法,劝化众达子为善,因托顺义王俺答代贡方物,请敕封。”这也就是说,在索南嘉措的劝导下,俺答汗返回了内蒙土默特本部,索南嘉措为明朝解了心患。《明实录》又载:“万历十五年(1587)十月丁卯……番僧答赖(即达赖)准升‘朵儿只唱名号,仍给敕命、图书……”格鲁派创立100多年来,这是中央政府第一次对其活佛转世系统进行正式册封。为表达万历皇帝赐予“朵儿只唱”名号和图记的感激之情,索南嘉措决定亲自进京拜谢,不幸的是索南嘉措行至扎格斯台淖尔一带就圆寂了,享年46岁。据说,索南嘉措在离开土默特部落进京前,曾答应蒙古人转世再来,而四世达赖喇嘛就是俺达汗的曾孙(蒙古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