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行迹

龚璇

小莲庄

锦鲤潜底，温柔的羞叶

半卷墨绿。谁，忐忑不安

生怕古典的质感

早于杜牧霜花的凋零

总有人踽踽独行

嫉妒的心情，临水照镜

风摇菡萏，那般愁绪束手无策

变轻蜻蜓的身体，又无处安放

谁，择居池岸

在典藏的符号里，灵动体语

等着恋爱的女子，推开窗户

暗窃秋落的荷香，隐见梦与蝴蝶

飞檐走壁，听静水诉说

石径柳暗处，我挽着垂枝的秋凉

慢步黄昏的时光，牵绊的紫藤

与这个节令积存的忏悔

与我爱的人，守着凌乱的思念

与远方的桨声，合谋不为人知的秘密

谁，口吐莲花，喊出你的名字

我跌落在荷丛里，记忆突然而至

还敢捂着眼睛，道来娓娓心悸的情事

寒山寺

远闻钟鸣。好奇的子夜

灵鸟，也不听召唤

夜泊枫桥。古刹破碎的情景

就剩摩娑的树影

挥霍历朝时光

歪脖愚汉，踮着跛脚，托起僧钵

摸石过河。沙子与瓦片

不愿回到自己的工地

星稀月淡，才想起这个黄昏

梦想的行空

没有天马的踪迹

若不能相逢，谁识得张继或唐寅

一个月下风流，抵不住秋香三笑

一个枫江野渡，又从何见得半夜渔火

天道、人道，只止于无间道

怪我多虑，犹醒还悔

谁自沉水塘，听十里蛙鸣

传递空山的消息

一只自由的鸟，子夜上树

不在深谷幽鸣，何以兴师问罪

虎跑寺

白鹤已去。峰下名泉遗存

一池幽静，汪着

千年古刹的倒影

不见佛烟袅绕，绝尘的背影

今又作何梦想？

谁，攀着青石阶，不忍回头

青鸟鸣啭

一首送别曲，悲欣交集

惜我，又怎能安之若素

将红尘参透

便披上袈裟，惊艳半生悲壮

那些金石、画轴、乐谱、书帖

登峰造极

孕育全部风景的美丽

剃度的须发

才歉疚风月的无边

茶未凉，人已隐

身体更轻

干净的睡榻前

最惊叹的名字，我不忍喊出

有人走过

我一言不发

剑池

夫差与勾践，争的是哪方领地

刀剑幻影，光怪陆离

如入太虚幻境

一块巨石，两字之下

沉埋千年古谜

谁赶早去看你，间缝中蓬乱的草象

冷断剑池的历史

谁为吴王，谁为越夫

水底躲藏的青蛙

无端皱襞

他们活不过百年。那把锋利的剑

辟石封泉

所謂的传说

在时间的颜色里

惊心动魄

谁需要怜悯。青铜时代

漫漶的豪壮，如书法家的狂草

不会让那把神剑

碎骨，错作长卷。扁诸、鱼肠

道尽暧昧的苦处，也只是蚍蜉的愚殉

他们互为仇敌。却在善本里酣睡千年

初生牛犊，卖弄春秋的刀戈

把一个国家的缩影，推上牌桌

成为相争的蚌鹬

输尽元气。谁，试图说服鹦鹉

却不知杀死了知更鸟

人更是撕破脸皮，辗为尘泥

终于，以一百个笑声

谢幕郊野

当初索隐的山石

溅出汩汩滴血，立证为据

乾隆御道

不到茶磨屿，哪里知道她的优雅

甚至高贵。皇帝的道

也会偃旗息鼓几百年

纵然麒麟覆石，蝙蝠守道

听雪的树

终在腊月，被朝廷弃之敝屣

封锁春来秋去

失落的几枚铜币，锈蚀圣迹

恩宠的寒民

早已买山棲遁

如果江山不固，跪拜更何用

这闲情的御道

问樵夫，便知一二

不用指点，也是完整的版图

在山上，静待多少年

依然荒径无华

鸟儿飞过。停栖的林子

少去迷乱的喧嚣。我想好了一个名字

不用眉批，途经的人，一声惊呼

更非同寻常

？九溪十八涧

九溪十八涧

仿佛听到一声呼唤

我从喧嚣的城市

寻幽而往

涧水潺潺，有顽童嬉闹其间

吸引人的，或是泥鳅的圆滑

或是卵石的纯洁

充满童趣的笑语

驱散行路人的郁闷

七转八拐，寻幽者

一群又一群

原为找到年轮的天敌

却不知捧奉的滴滴清泉

涤化着遗落的杂质

留在心底的

是一种叫做简单的东西

寻幽而去

我从刻着九溪十八涧的碑石走过

仿佛听到了又一声纯净的呼唤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