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刃于局内局外 穿越于古今雅俗——林在勇艺术创作崖略

文 /宁 汐

中国自远古时代开始，歌谣创作就是其音乐文化发展的重要体裁之一。吕不韦的《吕氏春秋·音初篇》中所载的“燕燕往飞”的“北音”，“候人兮猗”的“南音”，赵晔的《吴越春秋》中所载的“弹歌”，《礼记·郊特性》所载的远古时期的祭祀歌“腊祭”之“祭坊”，《尚书·汤誓》中的夏代民歌。先秦时期最为世人所知的北方民歌总集《诗经》所存305篇、南方民歌总集《楚辞》的9篇歌词无疑都成为了中国古代文化的经典。之后的汉代相和歌、魏晋清商乐多是那时候的民间流行歌曲，在宫廷宴飨乐中也产生了一定的影响，歌舞乐在唐代发展到了顶峰，山歌、曲子开始规模化、书卷气，刘禹锡、白居易等创作了如《竹枝词》、《长相思》等大量作品，曲子也在敦煌经卷中流行了大量作品，而文人们舞文弄墨的诗篇常被歌伎传承，唐代薛用弱《集异记》中的《旗亭画壁》所载开元年间的酒肆中就有十数歌伎演唱王昌龄、高适、王之涣等诗人作品，“《六幺》《水调》家家唱，《白雪》《梅花》处处吹”的歌诗传唱景象可见一斑。宋代苏轼的豪放词、柳永的婉约词，更是广为歌伎传唱，“凡有井水处，皆有歌柳词”，南宋姜夔的“自度曲”传下来的就有14篇。唐宋曲子、元代散曲曾是文人参与歌曲创作的艺术品，盛为一时之尚。明清时期民间歌曲搜集为冯梦龙等大量文人喜好，《山歌集》等歌集中不胜枚举佳作，而魏浩的《魏氏乐谱》还传向了日本，“九宫大成南北词宫谱”中有六千余篇存世。近代以来，西法的乐歌创作代替以前文人、民间艺人的创作状态，定谱、定腔的词曲讲究更甚，李叔同、易韦斋、韦瀚章、刘半农等词家专事歌词创作，徐志摩、林徽因、郭沫若等人的诗词也被拿来配曲，而在延安等解放区，贺敬之、光未然、塞克、端木蕻良等植根于民间土地的清新词风，为作曲家们找到了新的灵感，群众歌曲乃至大型合唱曲丰富并激励了革命事业的发展。

20世纪下半叶，歌曲创作的繁荣刺激了歌词创作更为兴盛的发展，出现一批专门从事歌词创作的词作家群体，专业化、现代化、多样化的发展，使歌词创作成为文化大众影响力最为集中的体裁之一，“丝不如竹，竹不如肉”，歌唱是最为打动人心的艺术品。“诗言其志，歌咏言,声依永,律和声。”（《尚书·虞书》）歌曲因词的确定语意指向而能为听者指明内容，较之于器乐曲来说，“其和者重”。近代以来的歌曲创作可谓蔚然大观，由国务院参事室、中央文史馆主办，中华诗词研究院、中国音乐文学家学会集合众多专家所编的《百年乐府——中国近现代歌词编年选》（上海音乐出版社2018年版）的出版再次将歌词之美集中显现出来，王立平对这些歌词的艺术性及史料、欣赏价值进行了挖掘，将不同时代的歌词审美趣味进行了汉代以来“乐府”传统的汇集，将孔丘《诗经》、屈原《楚辞》、郭茂倩《乐府诗集》以来的学术传统发扬，也或将引领歌词研究的新境界，因为它们一直是音乐艺术中极少被关注的领域，这也是触发本文写作的学术动因之一。另一原因是当前有一批跨界创作群体，他们并非歌词创作者，有的甚至不是文艺工作者，但是他们带着更浓厚的情感投入其中，曾有云南的余炳武、焦家良等人，在非职业状态下探索了大量的走心之作，其“混业创作模式”为学者所进行过专题研究①。林在勇先生在跨界创作中是特例的，也是有优势的。其特例是他出生文史哲专业，又长期主事管理工作，与歌词创作距离较远；其外在优势是他身处音乐研创最为活跃的上海音乐学院，不得不全身心地参与到音乐事业的发展之中，耳濡目染，感物心动；其内在优势是他从小就极为喜爱流行歌曲，曾是港台流行乐涌入大陆最早收益的那一批文艺青年，他不仅喜欢，爱好钻研，还喜欢挑毛病，那些不上档、不入流的低品，常被他解剖得体无完肤；再就是他文学专业的出身，为其歌词创作奠定了基础，埋下了伏笔。最为主要的是，他都是真情而发，不受当下歌词创作的程式化、模式化、概念化等条条框框的束缚，再加上他才思敏捷、勤思善想，自然就产生出一批风格迥异，才情勃发的惊艳之作。

视角：在“局外人”“局内人”身份与视角间自由转换

专业分工的细化使得很多从业者研究范围变小，甚至局限于某一狭小领域，其利弊都较为明显。有利之处可以深化其研究，不利之处是研究范围局限，易产生惰性乃至观念固化，还会将跨界者视为“不专业”。在中国人民大学倡导的“新史学”研究影响下，多学科交叉的研究观念拓展了“局内人”与“局外人”的身份与视角，这些跨界者不断开辟“新天地”，对音乐艺术创作领域产生了深远影响。林在勇身为文学领域的专家，诗词创作本是其专业，此乃“局内人”的身份，然而在歌词创作领域，他又是“局外人”。但其善于发挥“局内人”的专业之利，同时又规避了“局内人”视野狭小的弊端；利用了“局外人”冷峻旁观歌词创作中的陈规与旧律等固化观念之不足，以更为新颖、无拘束的创作手法深入创作之中，使二者得以自由转换。

其“局内人”身份表现能抓住对象，进而做出简单明细的艺术形象塑造，他常从外在形式或具象物态入手，着意于由内而外的艺术形象或境界构建，通达事理的内涵或情感所在。如他在2018年10月30日京沪夜航中闻知金庸辞世时的感慨之作《致我逝去的父母》：

那些真正的离开

都是一场意外

在我还没有明白

你在乎的

不会再回来

也不用等待

化作梦，化作醒

化尘埃

那些都不是意外

一切都会离开

在我们好像都明白

在乎你的

一定会回来

对你的期待

随着风，随着光

随你在

词从具体的金庸辞世给他这位“武侠迷”的直接刺激，感受人生离的冲击，感物而动，他将其很快理解为偶然事件——一场意外。在感觉幻化后，思绪游离——逝去的人可能会在再回来，父母永在其心间，是不用等待的远离，词的意境归结为“化尘埃”，由此形成叙事与展开逻辑井然，娓娓道来。歌词之法简洁流畅，有真实而具象的感怀对象，又有意境升华的非具象空间。词句的构造自如洒脱，掌控有度，怀来辙的韵脚压得也较为规范，句式按照歌词上下篇的结构安排，适合于曲调配置，这些均体现出其“局内人”专业的技术性的把握。同时，该词的创作又是极为自由的，不受歌词主副歌结构束缚，叙事与抒情亦不受段落布局的影响，句式长短自由、语言朴素，从而可以随意聚散语意与情感，这又是“局外人”的优势所在。正是这样的随性穿越，才使得词简洁明快，但却深情感人，读之总能触动内心曾经的同感，对生离、亲情思念等人生感悟有了深层次的诠释，皆为作者善于抓住对象的艺术化简笔塑造所致。

善作哲理阐发是林在勇歌词的又一特征，如《时间》：

最宝贵的不是金钱，

最宝贵的都是时间，

谢谢你！

睡里的时间梦我，

醒来的时间陪我。

最感恩的不是语言，

最感恩的都在心间，

谢谢你！

前面的时间让我长大，

以后的时间让我陪你。

这首词抓住了时间是看似平常但对人极为重要的属性，将时间化作有血有肉的情感实体，利用通感转换到每个人与时间相处的浓情时刻——即在梦里和清醒时的相伴、相长，该词传达出的深刻人生哲理，乃是作品发人深思而又妙趣横生的境界所在。除此之外，与《时间》表达哲理性人生感悟手法相似的作品还有《相约虹桥》，词中对自己常走过的虹桥交通枢纽进行了阐发：

我从天上来，

你坐高铁来。

相约是上海，

虹桥有你在。

过眼的是云烟，

前面的是风景。

梦想七彩虹，

结缘一座城。

没有什么更合拍的时间，

好过虹桥见；

没有什么要跨越的空间，

不能虹桥见。

听说上海新雨后，

虹霞常满天。

想必虹桥明月夜，

星星会相伴。

该词从具象描写出发，基于每个人在虹桥乘飞机、高铁的常见生活，很快将实景的“虹桥”与幻景的“彩虹”产生物象联想，并进而将人们经由此地的穿行转化为时空的穿越，以哲理思辨的逻辑转移，最终落脚虹桥月夜的与星相伴。歌词由实到虚，再由虚推展到虚实相合，物化联想环环相扣，展现了人生哲理感悟的多维穿越，从中可见林在勇不受现行歌词用语常态及结构模式的束缚，以“局外人”随性、自由的简明语意，展现更为亲切的物象。

林在勇在《贺绿汀之歌•我的心在为你歌唱》（张千一曲）的词视角独特，在剧诗创作上的特色尽显。该词作为全剧总结性的段落，首先是贺绿汀将自己的深爱、难忘、理想和殿堂等，作为中心词所做的实情表达。用男中音的歌腔深沉表达后，歌词转向贺绿汀妻子姜瑞芝对代表贺绿汀声音的其小提琴之音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表现其对贺绿汀的深重情感：

贺绿汀：（唱）

是谁让我如此深爱

是谁让我如此难忘

她是生命的理想

她是音乐的殿堂

姜瑞芝：（唱）

你的琴，悠扬在我胸膛

我的心，在为你歌唱

贺 、姜：（合唱）

啊，因为有了你

世界从此变得不一样

作曲家敏锐地抓住了此中情感起伏的巨大，以八度大跳及其后的旋律下行等起伏较大的线条而展现词中的由感而发的内在情感涌动，其中代表贺绿汀擅长乐器的小提琴在间奏中予以呼应，（见例1）很好地诠释了音乐的言外之意。

善于从平时的语意、常人的视角传达深远内涵，是林在勇剧诗大气而浑然天成的气质所在。如其在《上音，我的爱》的高潮部分，就以半个世纪以来贺绿汀与上海音乐学院之间感情的深层意象使作品情感得以升华：

合唱：（唱）

静谧之地【走过世纪】，有大师【奋斗】的足迹和气【声】场

动感时刻【迎接复兴】，有青春的身影【力量】和光芒

最好的我，奉献给你

最美的你，驻我心房

就算在你身旁

我依然忍不住思念神往

离开你的日子

天涯海角你永远是我的梦乡

该段词意欲表达人与学校、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转换，最后的落脚点，更为词之亮点（词眼）所在：

爱上你，只用了一瞬间

没有犹豫和彷徨

爱上你，要用我这一生

把忠诚和心血奉上

上音【中国】，我要做你的荣光

上音【音乐】，你就是我的天堂

配曲充分发挥了女高音的旋律特征，从高音区起音并直泻而下，下行后跳进上行，其旋律大开大合，较为直观地展现出词中情感，而最后“词眼”的表达采用了领唱、合唱的恢宏气势（见例2），描绘出贺绿汀对上音，以及其推动现代音乐教育事业发展波澜壮阔的人生画卷。

《贺绿汀》剧照

例1

例2

林在勇的词常以具象切入，以逐层展开的逻辑塑造其艺术形象，简洁明快、，表意明确、，意境深远且视角独特，常以物化形象的运用和艺术想象的通感勾连所要表现的艺术形象，将物与物、物与人、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进行快速转换。再加上语言的简洁明晰，从而使其表意较为直观，而其词中蕴涵的巨大空间，也为作曲

林在勇在文学领域训练使其在古体诗创作上深谙其道。如他五年前海南时随手所做的五言诗的各一联：月下浸平涛，天涯动远潮。天南光且热，日午影无痕。帆飞三两点，潮起万千横。他说五年前旧作并没有保存，但被有心人原静给保存了下来。三首诗视角不同，物象各异，但却一眼可观海南的景象，近观平涛，望眼远潮；海南天气热，正午影子小；风大船帆不出海，扑鱼时万船出动的热闹等景象，所绘之景赋予海南的涛、潮、太阳、热浪、帆船具有鲜活动感，展现了生机勃勃、景致怡人的海南岛风情。

如果这些五言四句的小品尚不足于显示林在勇文学功底的话，他的长篇辞赋则能尽展技法了。如他在上音九十华诞中以“骚体诗”所做的贺词，就可见其荡气回肠的潇洒俊逸笔风，恢弘挥洒的磅礴气势。他于2018年10月13日为交响乐《良渚》首演所做的序文，也以长篇而展现其古代文学的四言句式构造能力：

时维戊戌季秋，择期吉日良宵，家留足了发挥空间，从中可见其词的局内人技艺的专业性所在，也因其随性自由地表达而见其局外人的身份与视角。

题材：在古典和现代之间自如穿行

设雅颂韶乐于西子湖畔，预祝杭州良渚将膺世界遗产，呈演交响乐名之《良诸》者以献礼。弦歌绕梁，极一时之乐也；丝管谐声，致康庄之美矣。遗址重光，合当盛世见；妙曲新成，只应天上闻。谱曲何人，于阳夫子。其谁倡之? 玉泉吾兄。妙手协奏，浙江乐团。伴乐入画，上音尤公。予忝顾问，赞策其间尔。念予小子，弱冠之年，颇涉考古，浸润日久，略知良渚玉琮之於华夏，其意殊大。苍璧礼天，黄琮礼地，天地合德，中立人也，通三而一，王道斯备。有石之坚，似水之柔，玉之为德，喻君子也。今于阳之作，刚行天健，柔载地德，亦君子乐也。璧琮之会，乃文明之要，窃以为华夏者，非唯黄河之曲，亦扬江之南，非唯昆仑源流，亦瀛海始终。天龙东来，海凤西翔，中天之高明，日出于东方。三十年来，考古大进，良诸之都城王畿，崇构巨坝，文治武功，民生科技，发掘历历，赫然惊世。五六千年之前，放诸世宇，埃及两河亦不能也。是为良渚一出而能光大中华，重写史册矣。地下文物，已见者何曾百一鳞爪；往昔风采，未睹者尚有万千气象。远慕遥想，梦至心摩，化为五音七彩，热血长歌，《良渚》大乐是也，亦予有望乎于兄尤兄也。于阳夫子，从学上音，执教上音，游历两洋，厚积两造，知天命之年而能为尽天命之作。沥血呕心，一 寒暑，曲成，洋洋乎大观。发远古之声，追祀典之雅，通先民之情，彰百工之巧，翻江海之力，显荣耀之光。煌煌六部，一气贯成。旋律自洽，竟敢出律而偶无调性；器乐人声，不妨兼道而小大由之。民西之畛域，何足以限之；古今之区隔，适足以通之。予谓于夫子此曲，亦大师规模，大才局量哉。闻斯曲将不知肉味几日几月，能健身怡情，思之大欢，与诸兄同乐，是为序。

神话题材是近年来上海乃至全国其它省市为响应发扬传统经典文化所做的最具中国文化标识的发展领域，之前已有了“中华创世神话原创作品音乐会”的十部创作，该作在第三十五届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的开幕上已获得广泛影响。作为音乐节的策划人之一，创世神话题材是林在勇的一个创意，他在良渚的远古题材音乐创作撰写序文，既是展现其文学造诣的重要檄文，也是音乐题材选择特殊性的表现。

无独有偶，他在2018年第35届上海之春国际音乐节闭幕式中上音出品原创交响乐《炎黄颂》首演（2018年5月14日）所写贺词，也是四言古体诗：

天地玄黄，日出东方。开辟蒙荒，日新日煌。耕稼农桑，舟舆冠裳。造字作乐，制度文章。胡不曰炎，列宗列祖。历五千祀，精进跬步。颂兼风雅，出新绳武。源远流长，声润抑扬。生生不息，坤仪乾纲。化育物类，其乐未央。祥致和气，八音康庄。美哉！多元一体，协和之交响。万年一系，升呈之旋律。一篇华夏文明史诗。一曲中国音乐梦圆。

由林在勇主要作词的音乐剧（也有歌剧版）《梦临汤显祖》，因题材表现之需，其中的剧诗多以古雅文风，尽展其古语文法兼今文创作的能力。如《无古无今》：

无古无今

方生方死

任他背景纷飞逝

爱了就是永恒

超越一切万事

情也枉然

理也难同

人在大化进行中

看过都是眼泪

谁能脱得时空

该词作为剧中带有主题歌意味的段落，凝练了作者对汤显祖一生的评价，展现了一代文豪超越万事、旷古达今的艺术形象。词以古今、生死开篇，展现了是穿越式的“梦临”汤显祖的虚实相间的手法，而实质是取意汤显祖饱含真爱诚挚待人的一生，当然也写出其情理的人间凡态，更脱不了时空羁绊。词的选材是古体，并以朦胧诗的手法，在表现剧中“戏中戏”的穿越场景转换上，有着虚实相间的创新特征，其所运用的五句体结构在古代歌谣中尤为少见，但很有其特色的古法，尤其是最后一句的“点题”之妙，着实令人回味。词的空间为作曲家昆曲音乐素材的融会提供了古韵的空间，曲调回旋婉转，颇有水磨调的行腔之法，且句式规整，旋律通俗易记，又使其具有了音乐剧的表现手法特点（见例3）。

从古代题材挖掘现代文学的表现空间，是林在勇作词《汤显祖》唱段《天风响》（徐坚强曲）的特色所在。词中以古意贯穿，但行文上又是相对易懂的词意，句式变化多，带有古代戏曲唱词的特点：

天风响，沉雷滚，惊起梦中人

不须揽镜相看，鬓发染霜

先我而死，我留不住你

后我而生，我看不见你

天地之间，究竟何为真？

孤独的生命，请你独自安顿灵魂

天地之间，究竟何为贵？

有情的人儿，有没有一样的孤魂

回想起，我少年，是多么的轻狂

神童之名，天下飞扬

放眼世界，豪情万丈

不曾想世路多舛

不曾想命运无常

假若只有这一次生命

我们能不能守住初心

果然只有这一次生命

我们能不能付出真心

国家的忠我尽不了

百姓的恩我报不尽

爱人，让我来守护你的孤坟

我读好文你听

我唱心曲你听

你听，你在

我心，你心

你不忍看这无情的世道

我们就一起改一个有情的天道

牡丹亭上三生路

但愿相思莫相负

休道如梦人自醒

有爱就是永恒

词为音乐创作制造了紧张的空间，作曲家采用戏曲中的“紧打慢唱”，用乐队营造出戏曲打击乐的音响效果，使古意题材的词具有了多样的表意作用，具有极强的戏剧音乐的艺术效果（见例4），是古典题材现代传扬的古今结合之探。

林在勇善于在古典题材中发掘现代表现空间，还以现代的口语化来表现，其中，常会夹以宾白之类的穿插，如戏中北京考试期间的桥段，朝廷考铨评定地方官政绩等级，众官员与汤显祖在吏部庭树下相遇寒暄。众官员：啊呀，汤大人啊，汤兄好，都在传言，兄任遂昌，乃江浙第一优等的知县哟。如第23曲《留此肝胆》

林在勇善于在古典题材中发掘现代表现空间，以现代的口语化来表现，常会夹以宾白之类的穿插，如戏中北京考试期间的桥段，朝廷考铨评定地方官政绩等级，众官员与汤显祖在吏部庭树下寒暄。众官员：啊呀，汤大人啊，汤兄好，都在传言，兄任遂昌，乃江浙第一优等的知县哟。如第23曲 《留此肝胆》

例3、《无古无今》

相遇例4 、《天风响》选段

官员甲：

汤大人志大才高，遂昌善政已成风标。

我等钦佩又仰慕，愿一闻新诗再展精妙。

汤显祖：献丑了(白)

中涓凿空山河尽，圣主求金日夜劳。

赖是年来稀骏骨，黄金应与筑台高。

官员乙：呜乎呀(叹)

且说燕王高筑招贤台，千金购得马骨来。

好个汤兄，反语新诗讽圣上，只爱黄金废人才。

官员丙：

汤兄干才天下知，牢骚切莫入新诗。

此一番来京必高升，这时节节外勿生枝。

众官合：然也然也，

此一番来京必高升，此时节节外勿生枝。

汤显祖：

一别帝京十余年，此番来京岂为官。(背景声合重复)

也曾投荒，(背景声合：贬窜海南)

也曾投闲，(背景声合： 蹉跎十年)

平生所学为那般，

为只为国泰民安，留此肝胆。

(背景声合渐弱：谁有心肝，谁有气胆)

该段词口语化强，但古代口语的文言之气明显，如“汤大人志大才高，遂昌善政已成风标” 、“为只为国泰民安，留此肝胆”等（见例5）。其中语意转换，也为谱曲者流行了音乐调性转换的空间，如表现众官在大槐树下痴迷沉醉场景。

强化音乐剧的戏剧文法特点，是林在勇在创作中特别在意之处，他在第24曲《南柯一梦》较多地采用人物对话的形式，虽然还是古代戏文之法，如“此番考铨上朝堂，长安花间腾飞黄”、“马蹄儿疾，鸾铃儿响，飞黄腾达仕途上”，“头也悬梁，谋也膏粱，学得些许好辞章，走过科考一场场，便把那名儿扬，上皇榜。”但其现代表意手法的文风也较为明显，颇有“古话今说”的文体幽默感，而随后的对话，也为音乐剧唱腔设计留下了空间，如：

官员甲：你留在京师混熟官场，

官员乙：何如我外放州郡能作主张。

官员甲：糊弄得三年两载是非账，

官员丙：白赚了雪花银子千百两，

官员丁：且看我明哲保身有官样，

众官合：好年华经历州县，一朝夕封侯拜相。(乱重唱: 尚书侍郎、入阁登堂、出将入相、公侯亲王。)

为表现人多嘈杂的场景，其词采用虚实相间的手法，为合唱的运用提供发展动机，见例6。

在场境渲染方面，词采用成语式句法，如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县令来把南柯太守“考绩优长，即刻升堂，步步高升，青云直上。锣鼓铿锵，琴声飞扬。高车大帐，多么轩昂。”，作曲家采用混声合唱的手法予以了戏剧性场境的渲染，将古意之词进行了现代语法的表达。

古典题材的戏剧作品中，自然会运用古体诗的手法，如：各官员与汤显祖的对话段落，官员们满口七言古意却空洞无味，而汤显祖的唱词虽采用现代句法，但却古意盎然：

官员甲：蟒袍玉带紫金冠，一呼百诺掌朝纲。

例5、《留此肝胆》

官员乙：钦赐园田三千亩，富贵尊荣百万庄。

官员丙：僮仆多如蝼蚁众，舞伎歌娃列两行。

官员丁：钟鸣鼎食吞山海，酒酣日梦温柔乡。

官员合：大风起兮云飞扬，此乡温柔不还乡。

（音乐戛然而止，骤变如迅雷惊梦，转接男声高音区）

汤显祖：这曲曲回回的肚肠，不过是蚂蚁上南柯，可笑昏梦一场。

由上可见，在题材的古今之间自由穿越，古法今用，古话今说，是古典题材“汤显祖”以音乐剧形式铺展开来的文辞之美，这是林在勇在剧诗创作中的巧妙之处。它给人的思考是：一是不能囿于古意而满口文言，这样会在题材的把握上拘泥于形式，而非从题材中发掘内涵之举；二是不能信口开河而肆意搞怪，古典题材就应有其本体涵义，而不能无厘头地任意篡改，这样反而损害了戏剧的严肃性，无端地将古典题材本来的优势弃而不用。《梦临汤显祖》的剧诗创作恰到地抓住古典，有较好地穿越于古今，既表情达意而为现代人喜爱，又能赋予古典题材以新的样态。

在现代题材的作品在，融入古典用语，也是林在勇尝试做的创作方法。如歌剧《贺绿汀》中的第曲十七 《音乐陪伴在你梦乡》。林先生在创作此段词的时候，心中有《摇篮曲》的音像预设，他给作曲家留的文注是：音乐可以用贺绿汀的《摇篮曲》起调。在此基础上，词的内容从姜瑞芝的“摇篮曲”开篇，如：

睡吧亲爱的宝贝

让妈妈为你轻轻哼唱

音乐陪伴在你梦乡

爸爸要去远方

你睡得多么甜美安详

家的温馨写在你面庞

美好时光是这样短暂

但永远放射幸福的光芒

又一个难眠的夜晚

可曾听见远处沉雷闷响

罪恶的炸弹紧追着黑暗的凶光

烈焰闪灭中有新的死亡

今天我不能把明天想象

心在颤动，琴也悲伤

睡吧亲爱的宝贝

我们用音乐留住梦想

会有那么一天

和平的鸽子飞进梦乡

每一个孩子

都在美妙的音乐中成长

我的生命也属于音乐

我的爱情属于他的远方

在这分别的晚上

我的心同行在你的路上

在这炮火连天的晚上

心上的人将去远方

例6、《南柯一梦》

例7、古意词的现代合唱表现

例8、可笑昏梦一场

林在勇在其词题材的选择及其发展上具有个性偏好，古典中渗透现代审美，而现代词之中又蕴涵文雅内韵，这源于其文学功底深厚，始终在词中蕴涵内秀气质和自由洒脱的文风，又使其洋溢现代文气的畅达与快意。在词的发展上，他谨慎注意文词雅句的配比，目的在于他强调歌词的最终目的要让听众听懂，而非炫技地耍弄笔墨。这就使其内在蕴涵的挖掘上有其词的特立独行之处，这或将带给人们一种别样的清新词风呢？也不定然！

观念：在发扬传统中探索个性化创新

歌词要注意表意的准确性、简明性，要注意趣味、情感、意境、哲理的表现②。而剧中歌词的创作还要服务于全剧的整体构思。林在勇在其工作总结中曾说过，要坚持“扎根中国大地，办世界一流大学”，学院中的创作更要考虑到学生的培养问题。基于歌词创作的艺术规律和学校发展的实际，林在勇认为他的歌词创作大概出于两个观念。一是基于学术传统的发扬，二是基于艺术的创新开拓，其落脚点是服务于专业教育的高层次发展，为“双一流”学校发展战略添砖加瓦。其宏观调控下的艺术创作理念，有具体抓手，有宏观统构。

如何既发扬传统又开拓创新，他在歌词创作中，首先着意从学校的传统中去找寻。他深知上海音乐学院九十年积淀的深厚之处。所以，力主创编歌剧《贺绿汀》，力图通过客观地展现贺老的最为辉煌那段人生，以其为突破口，从中挖掘学校传统中可以为后人借鉴的经验。在编剧框架的构建后，他的剧诗创作则主要在于具体事项的填充而展开，从大量繁琐历史素材寻找唱词在表现人物形象上的突破口，也是其在植根传统的创新理念之所在。

在挖掘贺绿汀经典中，《游击队歌》《嘉陵江上》《牧童短笛》等是最为大众所知的题材，它们被歌剧《贺绿汀》作为贺老代表性作而进行新诠释，展现这些作品的艺术特点及其历史价值。如重新写《游击队歌引曲》来发展《游击队歌》的当代审美，并考虑到男中音的行腔特点，他创作了一段融会轻快幽默风格的咏叹调，听过的人都觉得这段唱词可媲美罗西尼歌剧《塞维利亚的理发师》中最为经典的咏叹调《快给忙人让路》。词的字数较多，语意急促，需要较快的语速，轻快的表达，才能完成。这既发展了《游击队歌》中的轻快诙谐情趣，又借鉴西方歌剧成功咏叹调中的经验，进而创造出中国式的轻快类型的男中音咏叹调，改变了大众对男中音的长者、坏人、奸臣等模式化的艺术形象认识。这种写法在国内的同类创作还较为少见，它遵循了歌词创作中最为重要的“趣味”营造观念，从而展现了贺老在创作《游击队歌》时的历史事实，展现了贺先生艺术灵感迸发的历史原貌。这既将经典《游击队歌》融会其中，又赋予它以新的形象，这是一种现代发展的观念。如：

李老板(领唱)众合(伴唱)

现在你再不要去做情郎

如今你论年纪也不算小

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当兵

再不要一天天谈爱情

贺绿汀(唱)

男子汉 大丈夫 应该当兵

扛起枪 来参加 八路军

嗨喂!小兄弟老乡亲，大家听我讲

山西是个好地方，四季好风光

你家乡，山河壮，人善良

这位弟兄怎过活，家里都有几间房

种田，放羊，赶车，卖浆

前线听得炮声响，走来兄弟已受伤

看看如今大家都 惶惶

他读书，穿洋装，他是教书匠

他能弹，她会唱，他家开了电影厂

天南海北亲兄弟，

山西陕西，洛阳沈阳

冀察平绥，湖广苏杭

看看如今大家都 惶惶

你看我湖南郎，骨头硬，脾气也很犟

谁要是胆敢欺负耍强梁，咱就干一场

小鬼子如今占东北，又占华北真猖狂

打到黄河望长江

咱就和他干一场，真刀对真枪

全中国老百姓，一齐来武装

我喊号子一起唱，唱起歌来上战场

敌来我就闪，敌驻我就上

日寇强一尺，我们高一丈

游击战中显英雄，跟着八路打胜仗

旋律飞成屠狼刀，节奏化作出膛枪

这段词的创新，从外形上先将铿锵旋律和节奏置于剧中，再对《游击队歌》进行“拼贴”，并进而对游击队歌音乐进行变奏，从而发展了原《游击队之歌》合唱的艺术时空感。相似的创新唱段还有针对《牧童短笛》的发展。林在勇在《牧童短笛随想曲》歌词创作中，首先从原作的背景展现出发，呈现了《牧童短笛》产生的社会样貌：“十里洋场浮华夜色中，不见我故乡星朗月明”，曲作者用《牧童短笛》的第一主题对其配曲，其音乐主题与歌词相配合，展现了经典旋律的文词意境，再以变奏之法对经典旋律进行多样形态发展（见例9），这是林在勇歌词中注重意境美赋予曲作者的发展空间，两相结合而发扬了原作外延可能性。其意境的展现首先是找到了恰当的立足点，词境与曲调的结合；其次是运用了现代手法，词的时代审美元素增加为曲调的变奏提供了空间；再次是逻辑化的词意递进，展现了《牧童短笛》产生的不同阶段的境界。

例9、《牧童短笛随想曲》

情感的表现是剧诗创作所要做的具体探索，《贺绿汀》一开始呈现的贺绿汀，是一个想当纯粹音乐家的人。但当国破家亡之时，点燃了贺老的革命热情，曲三 《你是革命的贝多芬》（戴维一曲）以递进式的手法逐渐展开情感的发展，将其情感变化逐步呈现开来：

贺绿汀：可爱的家乡/已不再是田园画村/可爱的中国/正忍受着黑夜沉沉/剥削者猖狂/侵略者瓜分/一半是封建/一半是殖民/血性的男儿/怎能忍见祖国沉沦；我爱我家乡/它就是我眷恋之根/我爱我中国/力量来自爱的灵魂/怒火向敌人/奋起抗瓜分/要冲破封建/要反抗侵吞/正义的斗争/再造民族复兴之春。

合唱：命运在人民手中/奋斗、牺牲、前进!鼓舞战士的号角吹响

女声：你就是革命的贝多芬!贺 绿 汀：向着世界发出最强音!

这一段歌词的情感继续发展，就有了重唱的《赤旗的海涛汹涌澎湃》的唱段，它是群众情感汇聚的又一表达，词的创作给了两个人表现的空间，二重唱是歌剧中的重要形式，它们在旋律线上或同或异，展现了两个年轻人情感的或合或异，饱满的情感为曲调的创作提供了情感指引（见例10），也再现了注重情感创作的歌词创作观念。

在情感的深层展现的过程中，注重多样性是林在勇在歌剧复杂戏剧构建中的手法。如《最好的音乐课堂》（改版，徐可曲）中所展现的大段贺绿汀的情感舒展，就从散去硝烟的音乐课堂述起，展现了作为教员的贺绿汀对不同人的情感，对不同场境产生的情感逐一挖掘：

贺绿汀：（唱）散去了硝烟/包扎好创伤/凝着鲜血的胜利/让我更加坚强/日本强盗/你尽管来扫荡清乡/我们骨头更硬/意志如钢/每一个抗战的中国人/都是你们撞不倒的铁壁铜墙/每一颗抗战的中国心/都让我们的力量越来越强。

陈毅军长带来了延安捎话/毛主席、少奇政委把我牵挂/周副主席在重庆周密安排/嘉陵江船啊秦岭马/我的妻儿平安来到宝塔山下/领袖的关怀像三冬的春阳/战士心上开满火红的鲜花。

亲爱的瑞芝啊/还有我亲爱的娃娃/我的思念也在红色圣地/宝塔山下/请原谅我这一次的决定/我不能这一时就来团聚一家。

红色圣地令人神往/领袖的关怀暖我胸膛/但是我不能这样离开战场/我的岗位就在鲁艺的课堂/一个倒下千百个在成长/死者的希望就是生者的理想。

例10、《赤旗的海涛汹涌澎湃》

合唱：（唱）擦干眼泪骨头更硬意志如钢/前进，去实现先烈的理想。

贺绿汀：（唱）同志们快快来/驱散硝烟我们歌声嘹亮/新四军鲁艺有战士的雄强/烧焦的树枝/书写村舍的屋墙/哪怕只剩一把琴/也要奏鸣交响/祖国大地就是我们的舞台/这里就是最好的音乐课堂。

同志们快快来/学习创造改变中国模样/一步步向前/组成乐团的交响/今天燃烧一分热/明天灿烂发光/祖国大地就是我们的舞台/这里就是最好的音乐课堂。

这里就是最好的音乐课堂/战胜侵略者需要文艺刀枪/这里就是最好的音乐课堂/建设新中国需要精神脊梁。

合唱：（唱）冲破黎明前的黑暗/迎接新中国的曙光。

贺绿汀：（唱）新中国的曙光向我飞来/张开音乐的翅膀。

林在勇在接受上海电台采访时曾说到，“一部歌剧能够做到有七八首歌经常被人唱，那是非常成功的创作。但有的时候，一部歌剧演出后一首歌都留不下的也是常有的。好的话，能留下两三首也是很不错了。”旨为歌剧中能留下来咏叹调为人所唱，是林在勇先生精心打磨《贺绿汀》的良苦用心。技术性、可听性、艺术性之外，作品的立意还要高，要站在时代的高度，打造与人民情感互通的境界，则是其词所追求的境界之一。第十五曲 《音乐要与人民共情》（邱晓柳曲）的词就是基于这样的创作观念而构建较为长大篇幅。它以群众心声表达的视角，以渲染当时浮华的背景与抗战的不匹配，鞭笞靡靡之音对人们的思想的影响，他为此还设计了秋乔、东平这两个人物，为贺绿汀的高境界做了铺垫，使其境界烘托水到渠成，符合戏剧构造的逻辑层次：

合唱：（唱）恭喜恭喜，欢庆欢庆/这么多好看的电影/这么多好看的明星/故事让人动情/音乐如此动听/动情动情，动听动听/庆贺轰动的电影。

老板 甲：（唱）呵呵呵，哈哈哈/把观众的头脑放进沙发/女明星：（唱）嘿嘿嘿，老百姓/给他眼睛喂饱冰淇凌/秋乔：（唱）看看小资产阶级的调性/作曲的就是贺绿汀/什么春来秋去绣鸳鸯/靡靡之音让人沉醉不醒。

东平：（唱）这不是秋乔秋先生/大主编高论我洗耳恭听/您且过来/我也有话说与您听

【秋乔附耳凑近东平。

东平：（唱）我呸，你个王八蛋德行/你凭什么诋毁贺绿汀/贺大哥音乐取材于百姓/自然的情感受人民欢迎/秋乔： 嘿嘿嘿，东平先生/你出版的书才真正革命/我们要建立精神的国防/我主张艺术的革命性/东平： 最恨你这种假借崇高之名/骨子里投机卖弄没有魂灵/看看这些新生的进步电影/音乐振奋了民众爱国的激情。

【音乐和灯光配合，所有人目光转向一侧。

合唱：哈哈哈哈，有请有请/那边走来贺绿汀/一曲成名/佳作频频/影厂音乐贺科长/上海滩闪耀新星。

【西装革履的贺绿汀走入。

贺 绿 汀：（唱）古往今来什么是艺术的真经/真正的音乐要与人民共情/争什么中西高下/夸什么流派精英/要捧心给青天日月/要俯身向大地倾听/合唱： 动情动情，动听动听/庆贺轰动的电影。

林在勇希望通过长篇幅唱段的技术性、艺术性而来展现中国歌剧的咏叹调备选度，这样的剧诗一方面为旋律营造了长线条、宽幅度起伏的戏剧张力，另一方面也以是词的深广而来展现其情感的境界多维，也为其今后能作为独立的唱段而为人所选打好基础。可喜的是，剧中有些唱段已经为学院中师生演在出、比赛所选，从中可见林在勇在剧诗中的创作构想达到了一定预期，能否成为经典尚需时间的检验。

结语

如林在勇为玉佛寺觉醒方丈音乐中秋佳会“中秋月”所写的题词所言，洁然皎然安之素，不为人改不为恒。如美人兮温其喻，乐利万物及有情。他追求洁然皎然之境、至美至纯之情，可能是他这位随意为之的词作家能“妙手偶得”的不断成功秘诀。他在音乐剧《梦临汤显祖》、歌剧《贺绿汀》中均有大量剧诗的创作，从中可以管窥其歌词创作的多样才华。这是他“有温度”地建设上海这座现代化城市文化贡献之表现，以创演一批富有中国特色、具有时代感召力与社会认可度的原创音乐作品的学术构想，以具体任务而为打造音乐之上的高等教育平台，以高层次舞台艺术作品的建设而引领社会文化的新风尚，是林在勇歌词创作的执念之表现。《汤显祖》中以“戏中戏”的方式而穿插的歌词以别具古今雅俗穿越的视角，展现了不同社会审美视野下的历史人物的纵深度与人文精神的丰厚度，将“东方的莎士比亚”汤显祖的人生进行了通俗易懂地全新诠释，其中的很多唱词能在古意与新法之间自如切换。剧中人物以西化的散点透视结构为基础，再融入中国传统诗词的语言，从而构成音乐剧清新浪漫的特色，而歌剧版增加的大段汤显祖咏叹调的，以技术性、艺术学的新姿态，增益戏剧中的多样剧诗之美。歌剧《贺绿汀》通过姜瑞芝、东平、秋乔、大将军等人物反衬，从而丰满地塑造了贺绿汀的鲜明性格和人物形象，饱满且爱憎分明的情感。林在勇的歌词遵循弘扬传统文化与经典文化的旨趣，并将现当代文化意识融会其间，其传承与担当的理念支撑创新精神。其剧中的歌词使戏剧的诗性得以展现，将作品立意的传统人文价值进行了阐发。从古典到现代，它们都能遵循合理戏剧反差及其张力的展现，展示出不同的文化背景下古人、今人的心理空间，进而展现戏剧人物情感碰撞，生动地演绎了不同体裁中的歌词建构之法，以具象的艺术形象刻画展现了血肉丰满、亲切感人的人物形象。林在勇从局外人的视角所进行的局内人创作的探索，虽然数量还不多，形式却多样，整齐句式有之，长短句式占比重较大。古典传统和现代自由的形态多有其个性特色，新颖而别致。而语言也满盈睿智和风趣之风，可见他在生活中的观察与体悟之深，生活气息浓郁。他秉承歌词的通俗易懂性挖掘，反对古板、繁复的炫技，但不乏诗的品质与韵味，淳朴稳重而又逻辑井然。其创作观念中坚持创新的精神，意在将音乐之上的上海音乐学院推进到创新的高地，探索的前沿。林在勇为“上海·中国文化非遗日——世界传统非遗音乐文化展演”题词的七绝•世界音乐概念偶题，意境隽永，意象深邃，意味深长，寓意悠远。恰可作为林先生艺术创作的总结和寄语：

谁作五声十二律，岂知万里九千年。珠玑遗落堪珍重，天外好音山外山。

注 释

① 王安潮《区域音乐视野下的“混业创作模式”创作研究》，《乐府新声》 2017年第1期。

② 王立平《百年乐府·序》，上海音乐出版社2018年版第3-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