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庸》的前世今生
2018-02-13杨萌
杨萌
摘 要:《中庸》是儒家经典之一,更是迈进儒学殿堂的金钥匙。岁月更迭,今本《中庸》素来与注入其间的思想产生交叠。霎时间,各家观点如雨后春笋般层见叠出,与儒家文化的光彩陆离交接。那么,在时间的考证下,《中庸》如何流傳演变?这不仅与《中庸》本身有着莫大的关联,儒家文化更会因其脉络舒展而熠熠生辉。与其第一性地执着于《中庸》的独特处,莫不如打破砂锅问到底。或许,“循其本、追其原”般探求《中庸》的流传路向,是达至“至诚”的不二法门。故此刻回归本源,只求脉络尽头的明而彰。
中图分类号:G256.1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3-1588(2018)12-0138-03
关键词:《中庸》;流传;成书;影响;升格
论一物的发展历程,如潜滋暗长,高低参差、迥然不同。《中庸》的发展也是如此,时而竞相突进,时而停滞不前,时而莫衷一是,时而询谋佥同。然而,闭目思索,又觉细微脉络,忽隐忽现、时晦时明。《中庸》似半亩方塘,云影徘徊的缘由始终如一。末流之竭,当穷其源;枝叶之枯,必在根本。故而,穷源溯流、探本溯源,只求源头活水现。
1 《中庸》的发展历程
无论是颇具争议,或是流传成谜,皆是源于内心的尊敬与传承。对于《中庸》的成书问题,现世流传版本合异于同,大概是指留存于《礼记》中的第三十一篇。对这一问题而言,宋代以前异议甚罕,皆认同是孔子之孙子思于战国时写成。其依据如下。
《史记·孔子世家》与《孙丛子·居卫第七》均记载了子思撰写《中庸》的情境问题,认为子思由于“尝困于宋”,故而作《中庸》。到汉代,郑玄将《中庸》诠释为“以其记中和之为用也。庸,用也”,并提及“孔子之孙子思作之”。隋朝时期,沈约在《隋书·音乐志》曾记叙“《中庸》《表记》《防记》《缁衣》皆取《子思子》”。及至唐代,注解虽繁多,但均持此观点。孔颖达于《礼记正义》中阐述其认同郑玄的言论。陆德明于《经典释文·序录》中以“本孔子门徒共撰所闻以为此记”为缘由,故得出“《中庸》是子思所作”。李翱于《复性书》记述“子思著《中庸》四十七篇”,并将此文本“传于孟轲”。综上所述,各家各派不谋同辞,皆赞同《中庸》为子思所著。
然而,跨越宋代分水岭之后,众学者各抒己见,新思潮众说纷纭。根据古籍记述,在《问进士策三篇》中,欧阳修新思想初显,异端矛头浮出水面。这不仅是最早对以往观点存疑的阐述,更承前启后地揭开争论的序幕。欧阳修认为《中庸》所述“自诚明,生而知之也;自明诚,学而知之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等见解,皆涌现“异乎圣人”的思想,故口诵心维“其传之谬也”。欧阳修此番拉开了序端,由此发展而来的观点大致划分为三种。
1.1 传统视角下的观点:《中庸》为子思所著
以儒家正统自居的圣贤均持此种观点,其代表者为二程、朱熹。二程认为《中庸》一书“是孔门传授心法,成于子思。”因而,在此基础上,二程对《中庸》成书原因进行迂思回虑,得出“子思恐传授渐失”的观点。朱熹在《中庸章句》中亦持“子思子忧道学之失其传而作”的说法,并阐明此书内容是“质以平日所闻父师之言,更互演绎。”由此可知,这一正统学派皆以《中庸》为道统承传的重要工具,是联系道统次序的关键纽带,故对“《中庸》为子思所著”的观点,深信不疑。
1.2 怀疑视角下的观点:《中庸》非子思所作,为后人伪造
南宋事功学派的代表人物叶適继欧阳修之后,对这一观点心存疑虑。由于孔子将《中庸》置于登峰造极的地位,认为“中庸之德民鲜能”。进而,叶適从两个方面生疑:第一,假定《中庸》为孔子遗言,则出现“是颜、闵犹无是告,而独閟其家”的异议,故而“非是”。第二,倘若《中庸》为子思所著而“非上世所传也”,则与“孔子传曾子,曾子传子思”相违背,故而“必有谬误”。此是从孔门弟子所学层面,解释其为谬误的缘由。至清朝时期,学者袁枚、叶爕、俞樾诸氏等将忧思疑虑汇总,认为《中庸》似有“载华岳而不重”的舍近求远之嫌,有“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的时空颠倒之疑,有“直乎仲尼”的尊卑不明之惑,故推测《中庸》是产生于秦朝或西汉时期的著作。然而,在这些众多的怀疑者中,崔述的“三重疑”之影响最烈。可疑一:《中庸》与孔、孟的言论不同,其“独探赜索隐,欲极微妙之致”。可疑二:《中庸》文字独繁而晦,不仅“上去《论语》绝远”,且“下犹不逮《孟子》”。可疑三:孟子为何独述“在下位”之言,此前“孟子述孔子之言皆称‘孔子曰”,而非据为己语。故在此疑虑之上,得出“《中庸》必非子思所作”的论点。这一怀疑观点历经朝代愈演愈烈,近代学者中也存在众多否定论述。冯友兰先生晚年将前人慧识加以提炼,认为《中庸》论及“命、性、诚、明”等诸多概念“似就孟子之学说加以发挥者”,因而得出《中庸》“似秦汉时孟子一派之儒所作”的说法。劳思光则从文体、用语、思想三个方面思疑《中庸》并非早出作品,认为“其大致成书时代,必由秦至汉一段时期。”钱穆亦持《中庸》为晚出著作的主张,并阐述“就鄙意,《中庸》与《易传》,同为晚出书。”
1.3 不偏不倚中立视角下的观点:《中庸》确为子思所著,但今本《中庸》已与其不同
宋代时期的王柏是最早提出这一观点的先贤,他认为今本《中庸》所含部分众多,子思所著仅为涵盖于整体中的一面。受此影响,冯友兰先生早年间认同此种观点,徐观复更将此概念明确为《中庸》由两个部分构成。
2 《中庸》的流传缘由
《中庸》作者究竟是谁,至今仍是谜题,观点繁多,各执己见。可纵然在此般情境之下,《中庸》依然闪烁光辉,流传不朽。今本《中庸》也即是传世本《中庸》,其流传始于汉代,在宋朝时期发展至顶峰,并与《大学》《论语》《孟子》合称为《四书》。那么,《中庸》历经时间的勾勒,却愈显重要性的缘由为何?它本为《礼记》一篇,至宋上升为儒家经典,这绝不是一时发现,更不是昙花一现,而是内含源远流长的独特性。它以较小的篇幅收获尊贵殊荣,又岂能寥寥带过。因此,了解发展而后挖掘缘由,方知因果。
儒家思想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社会历史下,逐渐收获正统的一席之地。因而,关注焦点便一步步地迈向《五经》,进而研习《礼》。流传于今的传世本《中庸》,最初是由戴震所整理编辑的《礼记》中第三十一篇。儒家学者对《中庸》给予高度赞赏,评价《中庸》是“忧深言切,虑远说详”,是“孔门传授心法”的著作,是“放之则弥六合,卷之则退藏于密”,是经世实用的学问。概括而言,《中庸》是人性存于自身修养,自然纯正,反省内求“极高明”的境界;是为人居于中正之道,不偏不倚,外王教化“道中庸”的理想。《中庸》流传至今的原因在于通达“致广大而尽精微”,进而实现“极高明而道中庸”下的“合内外之道”。故《中庸》不仅是传统修身养性下人格修养的集大成者,其自身亦蕴含着丰富的价值性,不仅对于解决各种争端与矛盾具有很强的指导意义,其本体亦是搭建儒学文化桥梁的中流砥柱。
2.1 至诚之道
《中庸》的目的则是要实现“至仁、至善、至诚、至德、至圣的理想人格目标”。这在某种程度上,与圣贤观念不谋而合,与圣人观之间也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因而,为此追寻的耿介贤士,均具有两个方面的特质:不只是在内在品质、修养上达到“至诚”,并且还要在日常行为、生活中做到“修己”。故至诚之道是人性与天道合二为一的化育相参,是偏于一隅、持一技之长的乐守不移,是自然合乎万物之道的融会贯通,也即是精识万事之理的炉火纯青。
2.2 和谐之境
《中庸》不仅是个人修养的理想境界,也包含着社会发展的良好状态,它致力于寻找社会中的平衡性,以达至和谐之境,在某种程度上体现了传统文化背景下中华民族鲜明的集体主义特质,也彰显着立足多数、着眼全部的治理方式。《中庸》不是强行说教,不是刻意执着,而在于春风化雨般润物无声,在于潜移默化中耳濡目染。故而,行此教化下,滋养生长的是为官者自修向上、自律有度,百姓理解包容、同心同德,上下齐心,共同致力于营造和谐之境,进而实现“笃恭而天下平”。亦可称,因纠偏补弊之用,得民胞物与之果,终“与天地参”。
3 《中庸》的升格影响
打磨个性,捏合共性的两端是《中庸》;出离世间,未绝尘世的俗见是《中庸》;适可而止,洗去棱角的凌冽亦是《中庸》。它教化人们如此,而又不尽于如此。《中庸》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憂其君”的超世境界,亦是“种豆南山下,悠然见南山”的淡泊俗世,更是“小隐隐于林,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的超世不绝俗。因而,我国哲学流传开来的传统就是求一种“即世间而出世间底”的境界。这既是“极高明而道中庸”的境界,也是天地境界,更是《中庸》境界。在这一境界的指引下,圣人愈发明心见性,在喧闹的尘世中保有内心的坚定;俗人亦会张弛有度,在滚滚红尘里持有灵魂的执着。无人高下之分,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中庸》。
因此,《中庸》是捍卫精神的最后一丝执着,亦是安适心灵的最后一道防线。它不仅影响了祖祖辈辈思维方式的选择,淘染了世世代代原则态度的形成,教化了中华民族价值观念的塑造。与此同时,《中庸》亦具有广泛的适用性,让历史经验得以浓缩积累;具有重大的导向性,让优秀品格得以宣扬传播;具有宏远的使命性,让民族特色得以流传升格。此即是《中庸》不废江河之缘由,亦是《中庸》独有千古之影响。
此时,是人们弘扬传统优秀文化的时刻;此地,是人们孕育民族风情的摇篮。不能忘却初心,不应淡忘使命。《中庸》如内心的十方净土,是人们的初心,更是人们未来道路上的执着。因此,建构一种更适宜当下发展的,更能够迎合大众需求的中庸精神,不仅是心之所向,更是时代召唤的结果。如此,纵然前路是芬芳馥郁,抑或是荆棘坎坷,拥有这样的依靠便能够撑起人们的选择;纵然未来需思索沉淀,抑或是外王教化,持有这样的寄托便能够抵御人们的蹉跎。故而,让内心萌芽,让果实壮大,既是初心,亦是使命。
4 结语
《中庸》如谜题,似宝藏,踌躇困扰于它的流传论,笃定坚守在它的升格说。无论是流传论,或是升格说,每一侧面皆如共相中的具象,终会交汇于一。拨开云雾,皎洁如月徐徐而来;未拨云雾,月明千里依然如故。因而,说清道明是途径而非目的,是过程而非最终。不可骑驴觅驴,切莫顾此失彼。流传论与升格说如鸟之两翼,不矛盾,而互补。归根结底,《中庸》依旧是人们辗转反侧难入寐时的含宫咀徵,是人们几经思量无所解时的迎刃而解,是人们捶胸顿足不成泣时的笑逐颜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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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校:崔 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