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客心态何时休
2018-02-13本刊评论员
文/本刊评论员 罗 方
倘若“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的价值观能为更多国人接受且秉持,中国一定不会有那么多卑贱的看客。
一百多年前,戊戌政变失败,慈禧太后下令大肆捕杀维新党人。1898年9月28日,以谭嗣同为首的“戊戌六君子”慷慨就义于北京宣武门外菜市口。他们被杀时,刑场上观者云集,热闹非凡,人们如过节般奔走呼告,就像球迷们不愿错失一场中意的世界杯赛一样。小摊贩由于难得的生意机会而笑逐颜开,刽子手在心里盘算着出售蘸血馒头能获利几何。惟有英雄在黑暗中长啸,“不有行者,无以图将来,不有死者,无以召后起”。
再往前,明朝一代名将袁崇焕在北京西市受碟刑,“刽子手割一块肉,百姓付钱,取之生食。顷间肉已沽清。再开膛出五脏,截寸而沽。百姓买得,和烧酒生吞,血流齿颊”。偌大京城万人空巷,争啖其肉,读来令人悚然战栗。毫不惧死的英雄临刑前以诗明志:一生事业总成空,半世功名在梦中。死后不愁无勇将,忠魂依旧守辽东。
与一个世纪前相比,中国已是沧桑巨变,换了天地,但在好充“看客”方面,国人却依然故我,未见丝毫进步。当年鲁迅先生正是由于看清了国民的诸多劣根性:“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也不必以为不幸的”,遂决定弃医从文,以文字为匕首,冀望扎醒这一个个、一群群脖颈伸得老长仿如鸭子般的麻木看客。只可惜,唤醒这帮看客注定无法仅凭先生一己之力,或者说靠一代两代有识之士能够完成。即便经济、科技已然发达至可以比肩欧美的今天,我们的“看客”依旧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6月20日,甘肃庆阳,一个花季少女李某奕在众人的欢呼和掌声中从8楼一跃而下,坠楼身亡。毋庸置疑,猥亵少女的班主任、不负责任的学校,以及不作为的执法机关都是将少女逼上绝路的凶手,但大楼下面那群无聊又无耻的围观者,是不是把少女推向死亡深渊的最后一击呢?在国人看来,跳楼、跳河、撞车、晕倒、昏厥、醉酒等等,包括你流鼻血,那铁定都是要去围观的。除非你交出小命,否则看客们绝不会心满意足就此散去。你的“表演”不到位,那么被冷嘲热讽被爆粗口就是活该。就像围观李某奕的人所言,“倒是跳啊,坐那儿犹豫什么”“尼玛,为了等你跳下来,我在楼顶晒了一个小时太阳了。”……人性之冷漠、邪恶、残忍竟至如此田地,夫复何言?
或许只能以群氓意识、群氓主义来解释这帮看客的病态心理。他们是如猪、羊、牛、苍蝇、蛆虫一样的生物,不仅缺乏人性的良善、共情与悲悯,而且充满了集体无意识获取邪恶快感的迫切,极不负责任的狂热,缺乏独立思想、主见与个性的随波逐流。从根底上看,这是一个极为可悲、可鄙又可怜的缺乏理性思维的下流阶层。这一群氓意识并不必然是由经济地位所造就,更多地源于思想及精神的灰暗苍白、褊狭无知、混乱变态等。
《水浒传》中,李逵到江州劫法场救宋江,杀得性起,抡起两把板斧切瓜砍菜般把围观的人杀得落花流水,任晁盖怎么呵斥都不管用,一斧一个排头儿砍将去。谭嗣同说:“有心杀贼,无力回天。”面对此等看客,抡起板斧或许才足够痛快淋漓,看客们自己的血才是最好的清醒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