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余琐谈
2018-02-11沈飞德
沈飞德
杨小佛先生一百岁了。上个礼拜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朱玖琳女士一行为杨老祝寿的照片,顿时想起前次拜访杨老时,他儿子道孙先生谈起要为父亲百岁做生日的事,不意转眼杨老的生日就到了。见杨老一袭蓝布中山装,依旧精神矍铄,真是满心地欢喜。今天上午,我与《世纪》编辑部章洁同志一起登门祝贺杨老寿登百岁。
2018年,《世纪》杂志将迎来创刊25周年紀念。在《世纪》的众多作者中,杨老是为《世纪》写稿比较多的一位作者,细数起来他还至少享有三个第一:一是最早写稿的作者之一。早在创刊那年的第二期“世纪特稿”就发表他的文章《大陆怎样再造几个香港》;二是从创刊迄今不间断写作最长的作者。半个月前,杨老给我打电话,说有关鲁平有些事可写,没过几天,其子就用微信发来了文章,就是本期的《我所接触的鲁平先生》;三是目前作者中最年长的一位。
我跟杨老的交往很密切。近三四年来,他因视力不济,加上书写手颤,已不再写信,但他隔段时间就会打电话到我家,邀请我去白相。我对杨老的了解,起先仅知道他是著名爱国民主人士杨杏佛的儿子、上海市人民政府参事、沪港经济研究专家。后来是通过他写的一篇篇文章才逐步加深认识的。要概括杨老的人生经历、学术成就或其为人处世、道德风范,三言两语很难说清楚。不过,假如用一个“真”字来表达我对他的印象,那是绝对不会错的。杨老始终坚持实事求是,讲真话,做实事,认真严谨,一丝不苟。今天我去看望他时,嘱章洁带着他写鲁平一文的校样,见面寒暄后请他再看看。他二话不说,戴上眼镜,又要了放大镜,马上头贴着稿纸校阅起来。文章不长,他也看得很快。最后他说,对稿中的一个关键性人物的姓名恐怕弄错了,还需要再核对一下。中午,他就打来了电话,告诉我核对的结果,果然有一字误。我真佩服他百岁高龄思维仍如此清晰、反应敏捷,记忆力强。
杨老在文章中写到作为宋庆龄基金会上海分会负责人的鲁平经常到上海来,几乎每次都要和他见面。“该会每年至少开一次会,所以我和他每年至少见一次面,后来我想这可能是他吸收我为会员的目的”。杨老对鲁平吸收他入会的目的用“可能”一词,以表明他并没搞明白。阅校好文章他又向我们谈起鲁平,说有个问题我至今还没弄清楚,就是鲁平为啥要请我参加宋庆龄基金会?又说有次他来上海,住在衡山饭店,还专程到他家看望。他深感遗憾的是,2009年自己到北京开会,很想去看望鲁平。但因来去匆匆,交通又不便,终没有去成。
杨老几年前还接受上海市文史研究馆口述历史研究中心的邀约,欣然答应做口述历史,由他的忘年交朱玖琳访谈撰稿。《杨小佛口述历史》列入“口述历史丛书”第一辑出版,反响甚好。好在哪里呢?好就好在口述者秉持一贯的实事求是的原则,讲真话。他既不回避在许多人视为个人隐私而不愿启口的话题,回忆人物又能做到客观公正。譬如他父母因性格不和闹离婚的经过、上海解放后他因所谓“贪污罪”和“汉奸罪”被判刑入狱,等等。起先组织策划时,要求口述者自起书名,但后来几个书名出来,评估下来觉得自起书名弊大于利,就放弃了初衷。杨老自拟的书名叫《人生真话》,我看了书稿,确如其名。我敬佩杨老敢讲真话的勇气和胆魄,今天临别时征询他可否为我题写“多讲真话”做纪念,他爽快地答应了。可能他没听清楚我的话,最后写成了“多写真话”。“多讲”与“多写”,一字之差,本质无异。但可能在杨老看来,写是“白纸黑字”,比讲更加重要吧!(2017年12月26日)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