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代里的邮差爱人(评论)
2018-02-11朱明伟
朱明伟
小说开篇,男女重逢,场景是一片巨大的白色。日光之下,不似新事。如同波德莱尔写于19世纪的《给匆匆一瞥的妇女》,一个男子因为“匆匆一瞥”发生现代都市之爱。这种爱情并不深刻,它发生在被规训森严的现代社会的时间和空间之中,即生即灭,转瞬即逝。在《查无此人》中,年轻的快递员被美貌女子吸引,人物内心涌动的欲望却被社会角色所圈定、压抑。如果故事被敷衍成波德莱尔式的省略之爱,确实无法更新读者的经验。好在作者企图讲述一个具体的故事。
高考失利使乡村青年来到城市,成为快递员。快递员的角色具备为作品打开“发现”与“突转”的能力——他像一个现代社会的流浪汉,穿梭在各式各样的人物中间。遗憾的是,他的前史和当下都被作者极简地省略了;這位现代“邮差”性格善良却十分简单。他对城市缺乏感觉,他对城市空间的感觉只限于标识和功能。作者对快递员前史的交代,是通过一场高加林与刘巧珍一般的爱情。昔日恋人晶晶考上大学后背信弃义,成为“查无此人”,构成了快递员的感情创伤。快递员的善良使人心疼。接下来作者要用一种蹩脚的方式来疗愈伤痕——让快递员与邂逅的婉梨数次重逢。
除了没有人给他写信的快递员,婉梨的信件也无法抵达收件人。让快递员魂牵梦萦的晶晶“查无此人”,婉梨不停地寄信的木子也只是“查无此人”。以婉梨与快递员一段露水情缘,难以知道她对快递员是否有感情。到了小说的终局,我们终于知道婉梨是身患绝症的迟暮美人。她的爱情无法抵达木子,便在快递员这找到了出口。但她更像因为绝望和孤独而抵达快递员的。如果快递员的性格还能从往事中找到踪迹,那婉梨的故事则是充满了空缺。笔者甚至为作者担心,如果没有绝症的“发现”,如何才能收束这个纯情故事?
作者的抱负过于简单——她或许只想讲述一个具体的言情故事。也是因此,人物历史与社会信息被最大程度地省略,这当然也降低了叙述与综合的难度。遗憾的是,在“没有”历史的人物身上,感情的收场虽然动人,来路却着实暧昧。婉梨与快递员更像是互相治疗彼此创伤的药剂。婉梨毕竟不是晶晶,快递员也只是木子的替身,匆匆一瞥的现代之爱辗转运行后仍是虚无。在一个被命名为“新伤痕”的时代,也许疗愈已然成为大多数作者无意识中的美学追求。但是疗愈并不意味着去历史。高级的综合无法以缺省来掩埋伤痕,那是小时代的装置法则。我们当然需要温情脉脉的治疗,同时也应该警惕过于轻简的和解。重读小说几遍,我认为快递员并没有被人真正地爱过,真盼望有个人能真情实意地给他写一封信。
责任编辑 张 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