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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晚星(五)

2018-02-11繁浅

花火A 2018年2期
关键词:阿姨爸爸

■文/繁浅

新浪微博/ @繁浅浅浅

上期回顾:

陶南姜和室友一起去音乐节,在角落敲架子鼓的男生引起了陶南姜的注意。原来,这个男神正是曾在图书馆出手相助的人——卓伽川。陶南姜虽未拍下卓伽川,却被赶来的苏蔷拦下,要求检查陶南姜的手机。

三人正相对站着,陷入沉默的僵持,台上灯光暗了几秒,再亮起,响起一片欢腾之声。

这次音乐节的赞助商之一是江城极有名气的一家酒吧,在所有节目结束后,伴随着激情四射的背景音乐,几位打扮前卫的花式调酒师上台,打算调一排“深水炸弹”。

调酒师们面前横了一张长桌,他们动作娴熟,先摆大杯做好雪花边,再依次倒入冰镇啤酒,接着,往子弹杯倒入野格酒,将小杯置于大杯之上。

现场一时间如同燎原之火,尖叫声、口哨声不绝于耳,待一切都准备妥当,染着酒红色头发、立于最右边的那位调酒师,抬手敲击最后一个子弹杯,小杯如多米诺骨牌依次坠入大杯啤酒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音乐声调高,气氛瞬间燃爆,调酒师趁势请几位观众上台喝酒。

就在这时,前排位置处忽然爆发出一阵喧嚷。

先是小范围的骚动,接着有人高喊:“大家快跑啊,有神经病要杀人了!”

一个胡子拉碴的落拓男人,本来就喝得醉醺醺,又趁节目过半安保松懈时拎着酒瓶偷偷地溜进场。他这半天被强烈的节奏震得血液沸腾,将一瓶酒饮尽,晕头晕脑地听到四周的笑闹声,突然把酒瓶摔在地上,拾起一片锐利的玻璃碎片,大吼:“你们凭什么这么开心!”

他脚步虚浮,摇摇晃晃,手拿着玻璃碎片,不管不顾地向周围乱刺,还摸出随身携带的打火机,声称要点酒纵火。

现场顿时慌乱起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大家都一窝蜂地向外跑,离得稍远的人虽然不明就里,但由于羊群效应,也纷纷推挤着向外跑,到处都是一片混乱。不知道谁绊住了电线,灯光骤闪了一下,随后全场陷入了黑暗。

好在几盏应急灯亮起来,虽然亮度不足,但还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程音,迟意,清然!”听着搅在一起的惊叫声和哭声,陶南姜也难免心慌,她们的座位离事发地点比较近,陶南姜担心闺密的安全,叫了几声都没人应,她咬咬牙,逆着人群想去那边寻找。

逃命的人只顾向外冲,根本顾不上其他,陶南姜没走多远就被人猛地挤了一下,她重心不稳,差点摔倒,突然一只有力的手伸过来稳稳地扶住她。

陶南姜下意识地看过去,竟然是卓伽川。

他抓着她的手腕,声音低沉:“跟着我。”

见陶南姜愣在那里,他顿了顿,又说:“相信我,我会把你安全带出去,你的朋友都会很安全。”

“不要看别人,不要慌。”卓伽川摘下自己的棒球帽戴在她的头上,将帽檐压低,让她的视线只能看到他,“也不要怕,好不好?”

陶南姜点点头。

人群如流,他们像困于其中的两尾鱼,拼命向外游。卓伽川拨开人群,带着她有条不紊地向外撤,所有风雨似乎都被挡在外面,她只跟在他的身后就好。

等到了安全地带,神经高度紧张的陶南姜才觉得两腿发软。

“欸,”陶南姜立刻想到什么,赶紧把帽子给卓伽川戴好,又担心地看向两边,生怕有人看到他脸上的疤痕,“谢谢你啊,但是这一路……不会给你惹麻烦吧。”

“没什么,”卓伽川一脸的无所谓,抬眼看她,“我脸上的疤,很可怕吗?”

陶南姜目光凝滞,仔细看了看那道疤,像陈年旧伤,虽算不上狰狞,可也的确明显。不过,与其说是可怕,不如说是可惜,就像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本该清透无瑕,却偏偏摔出一道无法修补的裂缝。

她蓦地想到那天在图书馆他翻阅的那本《贝多芬传记》,大概从那位双耳失聪还坚持创作的音乐家那里找到了某种共鸣,他对脸上的这道疤应该很有芥蒂,却又不愿意因此放弃他热爱的音乐。

“为什么觉得可怕?我跟你说,我最喜欢的系列电影是《哈利·波特》。”稍作思考,陶南姜笑道,“所以,从小我就觉得有疤痕是件很酷的事情,意味着勇气、坚毅还有爱。”

“千篇一律的好看皮囊那么多,”她打了个响指,语气得意,“但是,你看你,与众不同,不仅好看,还特别,简称为特别好看。”

卓伽川本来还听得认真,一直听到最后的歪理,忍不住笑了:“你可真会安慰人。”

“那当然。”陶南姜坦然接受他的夸奖,指指自己的鼻尖,“个中好手。”

其实,并不是她会讲一套套的大道理,卓伽川也一向讨厌说教,但她让人感受到自内而外的阳光积极,说的每一句话都像发自肺腑。

卓伽川目光沉沉,一直看着陶南姜。

夜如泼墨,近处远处都仿佛在发光,月色,星辰,灯盏。

还有她。

人群慢慢散去,陶南姜踮脚四处眺望,还是没有看到她们熟悉的身影。她拿出手机刚翻到最近联系人的界面,恰好接到迟意的电话。

迟意说白清然刚才被玻璃划到了胳膊,受了一点轻微的皮外伤,现在在附近的诊所包扎,让陶南姜不要乱跑,回场内等她们。

陶南姜着急:“要不要紧啊?你们在哪个诊所,我现在过去看看。”

“千万别,”迟意连声拒绝,“一点小伤而已,就你那点认路的本事,我怕一会儿我们还得浪费时间在路上找你。你老老实实在那里待着,我们很快回去。”

“那好吧。”陶南姜撇嘴。

手机传来有新消息的提示音,一旁的卓伽川滑开屏幕,看苏蔷在群里发消息,说闹事者已经被抓住了,东西会让助理拿回公司,让他们直接回家。

“喂,”卓伽川抬抬下巴,冲她示意,“跟我去后台待着,一会儿方便你的朋友来找你。”

陶南姜想了想,确实也别无去处,于是拔腿跟在他的身后,去了演出后台。

照明已经恢复,相关负责人正在清理一片狼藉的现场,后台已经没有人,灯亮着,空空荡荡,连助理都已离开。

待进了化妆间,陶南姜顿时眼前一亮,化妆间不太宽敞,四面墙壁上喷着彩绘,海底世界的主题,海水湛蓝,有立体感极强的海豚畅游其中,绚丽的珊瑚和墨绿色的水草彼此呼应,色彩搭配得宜,十分引人注目。

搞音乐的就是不一样啊,陶南姜啧啧赞叹,在几面墙壁间沉醉流连,她摸着黄灿灿的一角,转身问:“这个是什么?”

卓伽川把几本速写本装进包里,闻声向后看了一眼:“太阳花珊瑚。”

“画得真好。”她有点惊讶,“海底也能长出这么向阳的植物?”

金灿灿的花瓣,花蕊是深橘色,成丛生长,美得很是热烈。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珊瑚是动物,珊瑚虫群体或骨骼化石,你不知道?”

陶南姜暗自咬牙,她最近这段时间智商一直在走下坡路,曾经高中时期的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已经成了过去式。为了找回一点面子,她毫不脸红地说:“我是文科生,生物不太精通。”

“哦。”卓伽川几不可闻地笑了一声,“那我给你科普一下,这玩意儿只是长得像太阳花,实际上它不仅不向阳,还只喜欢在阴暗处活动,而且只有在阴暗处才伸展它金黄色的触手。”

她缩回手,对这个表面精致、实则阴暗的太阳花珊瑚好感度一跌再跌。

“你的名字是哪三个字啊?”陶南姜找了把椅子坐下,注意力又集中到他的身上。她听到别人叫他的名字,知道怎么念,但不知道具体怎么写。

卓伽川没有回答,拉开抽屉在翻找什么,陶南姜心想萍水相逢何必留名,于是又换了个话题:“欸,你说男人是不是都容易暴躁冲动……”

她想起刚才那个疯了一样的酒鬼,紧接着又联想到钟以言,遂改口道:“或者说捉摸不定,有时温和,有时冷淡……”

“不一定。”卓伽川转身朝她走来,递过一根棒棒糖,粉红色的包装,还印着色泽鲜艳的草莓图案,她伸手接过来,发现包装纸上写着他的名字——卓伽川。

咖啡色水笔写就的三个小字,墨迹未干。

“你还是见识太少,有些男人啊,”他低头,将右臂撑在陶南姜的座椅一侧,完美无瑕的那半张脸靠得近些,目光落在棒棒糖上一瞬,又抬头看她,吐气如兰,含着蛊惑人心的笑,“是甜的。”

陶南姜连人带椅子向后挪了挪,警惕地看着笑得漫不经心的卓伽川:“你是不是想贿赂我,告诉你,我陶南姜绝对不是那种屈服于美色的人。我拿人格发誓,我真没有拍你的照片。”

卓伽川直起身,收了笑,惜字如金:“傻。”

还没等陶南姜问出自己傻在哪里,处理完伤口的白清然她们已经回来了。三个人推门进来,白清然走在最前面,小臂上缠着一圈纱布,洇出一点血迹。

“清然,伤口不会留疤吧?”陶南姜立刻起身蹿过去,抓着她的胳膊,左看右看。

白清然笑着说:“不会的,一点小伤而已,我皮薄,所以,血流得多了一些。”

“这叫什么事儿啊。”迟意抓抓齐耳的短发,有些烦躁,“本来好好的来看场演出,结果弄成这样。”

毕竟是迟意带着大家过来的,白清然虽是轻伤,但迟意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真没事。”白清然安慰道,“我小的时候跟我哥爬树摘山楂果,头朝下栽下来都没留疤,皮肤自愈能力相当厉害的。”

“这事不能轻易算了,不仅得让对方好好赔礼道歉,而且什么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营养费统统都要赔!”

陶南姜也赶紧点头附和。

“不用了。”白清然想起不久前看到的那个场景,忍不住叹气,“可恨之人,也必有可怜之处吧。”

时间实在不早了,再耽搁一会儿就要过了门禁时间,再说,今天这番经历的确需要好好消化,她们准备回校。

“欸,南姜,”程音忽然看见背对着她们蹲下身整理背包的卓伽川,狐疑地问,“这是谁啊?”

卓伽川手上动作一顿,没有出声,也没有转身。

“这个是……”陶南姜看似无意地挡在他的前面,笑嘻嘻地说,“这是保洁阿姨。”

她身体前倾,离她们近一点,压低声音:“阿姨耳朵不好,听不清,我们别打扰她了,赶紧回去吧。”

四个人勾肩搭背地回校,陶南姜最后一个出门,她回身,轻轻地带上化妆间的门。

咯噔一声轻响,等外面的声音渐远,卓伽川才站起来,摘下帽子扔在桌上,扬唇一笑,保洁阿姨?耳朵听不清?亏她想得出来。

他的目光扫到桌上的某个角落,那根草莓味的糖果孤零零地躺着,大概是刚才匆忙之间她留下的。

送不出去的糖果,卓伽川撕开包装纸,把糖放进嘴里,甜得发腻,不怎么好吃。他拿过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号码,对电话那边的人说:“阿周,过来接我。”

好在这场意外伤人事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两人轻伤, 经过包扎后都没有大碍。

本来叫嚷着要让对方赔礼赔钱的迟意也渐渐把这茬忘在了脑后,但伤人者的家属态度极诚恳,甚至找到学校里来,当面向白清然道歉。

那是个中年女人,面孔并不显得过于苍老,但是一头及肩的发竟然尽数白了,她穿着朴素,拎着一个破旧的布包,等在宿舍楼下。

晚上的课结束,迟意部里要开会,先走一步,陶南姜、白清然和程音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回寝室,还没进楼门就被宿管阿姨拦住:“然然啊,那边有个人,说是要找你,从下午到晚上等了好几个小时,你看看是不是你家亲戚。”

白清然顺着宿管阿姨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有些讶异,这个满头银发的女人,她根本不认识。

“你是白清然吧。”她说话还带着浓重的乡音,看起来十分拘束,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才好,“老薛那天实在喝多了酒,他大半辈子都老实得很,真是喝昏了头,才干出那种伤人纵火的糊涂事,我代他给您赔个不是。”

说罢,她连连对着她们鞠躬,每一次鞠躬都是九十度,她们三个都是一惊,赶紧伸手去扶她。

经过这位薛阿姨的叙述,她们才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

那是一个特别令人心酸的故事。

薛家夫妇都在一个小镇上务农为生,半生清苦,但是唯一的女儿漂亮聪明,成绩一直出类拔萃,还考上了江城最好的高中,今年读高三。

孩子懂事有出息,因此生活虽然辛苦,但夫妇俩毫无怨言,也很得邻里羡慕。

女儿常说,等她考上大学就可以出去兼职补贴家用,毕业后找到好工作,父母就不用再辛苦地侍弄那几亩薄田,等着跟她享清福好了。

本来一切都在向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但一场意外,让所有的梦都碎了。

就在一周前的晚自习放学后,女儿过马路时被一辆超速的跑车撞飞,当场身亡。

灾难来得突然,他们甚至都没能见上女儿最后一面。

“我家欢欢啊,从小到大都特别乖,知道家里条件不好,从来不和别人攀比,什么都不要,上次月考拿了年级第一名,头一次说想去看什么音乐节。她爸爸想让她开心,偷偷托人买了票。”

“你们说,你们说……”薛阿姨开始掉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又悲伤又委屈,声音颤抖着,“为什么偏偏是我的欢欢呢?”

“为什么是我可怜的孩子啊?”

一时静寂,只有风过。

这个问题谁都无法回答,或许她也知道,这世上,太多不公都没有答案。

哭了片刻,薛阿姨抽了下鼻子,擦掉眼泪强作笑颜:“不好意思,给你们说这些,我这趟来,主要是想承认错误,我带了两百块钱,你买点排骨啥的补一补,别嫌阿姨寒碜。”

她从那个破旧的布包里掏出一块叠好的手绢,用枯槁如树皮的手一层层地展开,里面用塑料纸包着钱,全是五块、十块的零钱,但是一张张卷得整整齐齐。

“阿姨,我不要钱,真是小伤,不要紧的。”白清然眼眶通红,急忙推拒,“您不要太放在心上了,再说,发生了这样的事,薛叔叔的心情,我们也可以理解。”

白清然还清楚地记得那个男人号啕大哭的样子,他紧紧地握着玻璃碎片的右手被割破了,一直在流血,但他丝毫不在意,只是跪在地上,一下下地捶着自己心口的位置,张着嘴大哭,眼泪不绝。

他一遍遍地重复:“为什么你们就能这么开心……”

为什么我的女儿……连她小心翼翼提过的唯一一个愿望都没机会实现。

我的女儿啊。

那样锥心的哭声,只要听过一次,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花季少女殒命于他人的酒驾超速,不过是占据小小一处版面的社会新闻,最多也只是当时一声惋惜,随后即忘,但在她父母的生命里,意味着长河已落日,永夜无星辰。

《肖申克的救赎》里说:“人生两件事,或是忙着生,或是忙着死。”有时候想想,能够活着,本身就是希望。

白清然态度坚决,最终还是没有收下那两百块钱,薛阿姨再三致歉,临走前欲言又止,踌躇许久,目光小心:“我得空能来看看你们吗?”

她似乎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些过分,又赶紧说:“过段时间,阿姨家的柿子就要熟了,特别甜,我给你们送些过来尝尝。”

“好,”程音粲然一笑,“阿姨,下次来我们带您去逛街。”

“好……好……”薛阿姨连声答应,眼泪欲流出来,她马上转过身,小跑着离开。

三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宿舍,她们很久没有说话,心里都是沉甸甸的。

陶南姜仰面躺在床上,脑海里闪过某些场景,忽然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在记忆里,陶教授一直都忙于工作,很少有时间陪她。

多年来,陶南姜一直对此心有怨言,争吵时常用“你根本不爱我,现在来管我干什么”来伤他的心。

可爸爸真的不爱她吗?

记得她八岁那年,有一天下午放学之前突然下了暴雨,按照学校的惯常要求,必须要有家长来接才能回家。她坐在传达室里,眼看着小朋友一个个被家长接走,学校门口从熙熙攘攘到空无一人,只剩下她自己孤零零地等着。

连门卫大叔都笑呵呵地说:“南姜啊,你爸爸妈妈怎么还没来接你?”

见她低着头不说话,门卫大叔又故意吓唬她:“再过一会儿,叔叔也要下班了,你就得自己在这儿等。”

“那我自己在这里等好了。”虽然她那时小小年纪,但也有了自尊心,不肯在外人面前流露出哪怕一丁点胆怯。

天快黑了,雨势仍不减,陶教授终于匆匆赶到。他骑着自行车,连雨衣都没穿,浑身淋得透湿。学校不远处有段上坡路,陶南姜看到爸爸拼命地蹬着车子,像个大英雄,从雨幕中缓缓现身。

“爸爸!”她从椅子上跳起来,不停地挥手,高兴极了。

“礼声啊,”门卫大叔和她爸爸是旧识,纳闷地问,“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也不穿件雨衣?”

陶教授这才恍然大悟,哈哈地笑道:“我说这半天哪里不对劲,今天加班了,下班后着急来接南南,把穿雨衣这事儿给忘了。”

他边说,边从车筐里拿出粉色的小雨衣,展开,把陶南姜裹得严严实实,抱到车后座上,又一路淋雨带她回家。

还有十二岁生日的时候,因为是她第一个本命年生日,全家人都很重视,甚至连陶礼声都特意请了半天假。

许完愿吹生日蜡烛时,二姨打趣道:“下一个本命年生日,我们南姜就要和男朋友一起过了。”

陶教授立刻沉下脸,语气不悦:“在孩子面前乱说什么,南南才多大。”

本来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陶教授那么较真,气氛一时尴尬,还是妻子孟娅唯及时招呼大家切蛋糕,从而转移了话题。

那个生日,陶南姜收到了许多礼物,她兴奋得直到深夜都睡不着,把喜欢的礼物摸了又摸才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意识快要迷迷糊糊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主卧的门被打开,爸爸拖着步子出来,她又瞬间清醒。

“大半夜的,抽什么烟啊。”孟娅唯埋怨的声音响起,又问,“有心事?”

陶南姜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把耳朵贴到门上仔细听。

“唉。”她听到爸爸长叹一口气,“你说,将来哪家祖上积了大德的臭小子娶了咱家宝贝,要是欺负她可怎么办?我那时候都一把年纪了,也打不过小伙子了。”

孟娅唯哈哈大笑:“老陶啊,你就为这事儿愁得大半夜睡不着觉?”

陶教授冷哼一声。

“好了,好了。”她安慰道,“咱们以后就给南姜好好把关嘛,大不了,我给你买根结实的拐杖,哪个浑小子敢欺负女儿,你打断他的腿。”

听到还有打断腿这种操作,陶教授郁闷许久的心情暂时得到缓解。

“唉,我今天看了这样的一段话,”陶礼声感慨,“太有道理了。”

“女儿才这么小,你就开始伤春悲秋。”

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黑暗里,陶南姜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

每个人表达爱的方式都不一样,我们或许不认同方式,但不要轻易否定爱。

陶南姜眼圈泛红,拿过手机,自冷战以来,她第一次给爸爸发短信。每打一个字,她都要想很久:爸爸,我吃鸡腿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小时候你总是把鸡腿的肉都剔下来,放到我的盘子里。我享受着你的宠爱,却又埋怨你不理解我,总和你发脾气,对不起。

消息发送成功,陶南姜等了半天也没收到回复。

她带着一点点失落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陶南姜看到手机提示灯一闪一闪的,她急忙点开,看到两条未读短信,都是来自爸爸。

第一条:那,你为什么要在半夜十二点吃鸡腿?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万遍,晚上吃油腻的东西对肠胃不好。

第二条:爸爸只想让你好好的。

陶南姜的眼泪唰地落下来。

她一字不差地回想起十二岁那天,爸爸那句无比赞同的深夜的感慨。

“这辈子你唯一拿她没辙的女人是你的女儿,活该你就是欠她的。看到一切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你都想买给她。她一哭,你的心都碎了;她对你笑,你的心能化成蜜;她吃点亏,你的整个世界都塌了,整个世界都欠你的。即使你八十岁,只要知道她受了欺负,你仍会拿起拐杖,为她和这个世界拼尽老命。”

父母这个词,无论到了多大年纪,无论在怎么样的情景下,只要想一想,就让人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和爸爸解开心结,陶南姜的心情雨过天晴,加上之前老城区那单生意顺利完成拿到酬劳,她更是心情大好。

陶南姜第一次体会到通过爱好养活自己是多么愉快的感觉,她把酬劳全部取出来,一小沓百元大钞,塞在枕头下,每天都要数一数。

“哎呀,”陶南姜做作地说,“每天都睡那么高的枕头,简直要落枕了。”

程音白她一眼:“戏太差,我绝对不会随你的心意问你有几张钞票的。”

程音正在摆弄一副塔罗牌,陶南姜故意捣乱,偷偷把一张牌翻过来,正面朝上。

“南姜,”程音仔细看那张牌,神情严肃,“你最近运势不好,要打起精神来啊。”

嘁,陶南姜不屑一顾,跑到阳台去给第五批富贵竹加营养液。

没想到还真让程音那个乌鸦嘴说中了。

她们住在三楼,没有安装防盗窗,在她们四个都不在寝室的周六,房间里遭遇了入室盗窃。

寝室里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其他人损失不大,只有陶南姜惨了点,放在枕头下的那笔钱不翼而飞。

陶南姜心疼得快要晕倒。

楼道里没有摄像头,只有在宿舍楼的进出口处才安装了监控,那笔钱能找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只能自认倒霉。

入室盗窃的事弄得全校人心惶惶,学校立刻加强了安保工作,给三楼及以上的楼层安上防护网。

“我好惨啊。”陶南姜第一千次哀叹,她泡了一碗方便面,吃了两口,又叹气,“我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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