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自然观视域下的人与自然关系
——基于习近平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理论渊源
2018-02-10陈烁帆
陈烁帆
(陕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0 引 言
自近代工业革命以来,自然科学以及工业生产的突飞猛进消弭了人类对大自然的俄狄浦斯情结,强调了人类在自然界中的主宰地位,人类由自然的“奴仆”跃升为自然的“主人”,这导致了人与自然主客二分,古希腊作为有机整体的“自然”让位于自然界,机械唯物主义自然观形成并发展壮大。但是,这种人与自然关系的转变隐含着内在矛盾,正是这一思维模式导致了人类在实践中肆意剥夺自然资源,引发了生态恶化,以及人与自然关系的日趋紧张。因此,我们亟需回归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自然观,从这一基本原理出发,反思人与自然的关系,重新评估人类在自然界中的位置,衡量人类生活和生产实践所引发的近期和远期影响,从中探索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解决之道。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思想中的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理念正是根植于这一紧迫的问题,也是对马克思主义自然观在当代中国的进一步解读,是在中国新时代实践中的深入发展,同时立足世界视角,为各国和各地区协调生产力发展和自然保护的关系,构建人与自然的生命共同体贡献了中国方案。
1 人与自然关系的辩证图景
1.1 黑格尔视野中人与自然关系的辩证图景
随着自然科学向自然辩证法思维的回归,德国古典哲学建立了辩证思维所应有的重要地位。第一个冲出机械自然观围城的是康德,他提出的“星云假说”,以及随后的能量守恒和转化定律、地质和生物进化学说等自然科学界的革新,都为辩证思维的生成奠定了自然科学基础。在这一时期,黑格尔作为辩证思维的集大成者,提出了在逻辑中展开的辩证思维,论述了在绝对精神实现过程中的自我意识的相互关联和相互斗争,其中蕴涵了阐释人与自然关系的辩证图景。
在黑格尔眼中,自然界首先是由各个不同阶段构建的系统。自然界作为绝对精神自我规定的他者,是一个充满了矛盾的他者,这样,自然界运动的过程就被规定为包含各阶段在内的庞大系统,其中,较前的阶段一方面被扬弃,另一方面以背景的方式继续存在。因此,自然界中存在着辩证法。
但是,在马克思看来,黑格尔哲学原则中的主体一方面作为绝对存在的理念,另一方面作为绝对理念自我认识过程中的人,其中“人的本质,人,在黑格尔看来是和自我意识等同的”[1]165。相应地,黑格尔把客体仅仅当作自我意识外化所确定的物性,“既然被当作主体的不是现实的人本身,因而也不是自然界——因为人是人的自然界——而只是人的抽象,即自我意识,所以物性只能是外化的自我意识。”[1]166所以,在黑格尔预设了绝对精神这一存在时,也就同时把现实中的自然界设定为绝对精神的异在。因此,黑格尔所谓的主体和客体、人与自然在本质上都是抽象的唯灵论的存在。
马克思对黑格尔辩证法的这一批判起源于《莱茵报》后期的质疑,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虽然致力于批判国民经济学以及资产阶级社会理论,但他将对黑格尔的批判提升到了哲学的高度,也就是说,《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本质上居于决定地位的是最后一章对黑格尔哲学的批判。因而,马克思的批判重心也就落在了人与自然、主体与客体的关系上,这一关系在黑格尔哲学中仅仅表现为形式的统一,抽象的思辨领域的统一,并且,马克思还进一步揭示了黑格尔把握自然的两种态度——理论态度和实践态度的非现实性。在黑格尔看来,实践的态度是为利己的欲望所规定的,人类用以征服自然的方式和手段“并不能征服自然本身,征服自然中的普遍东西,也不能使这种东西服从自己的目的”[2]7。而理论态度则始于对欲望的限制,从而实现了对自然的把握。在马克思看来,黑格尔以此为基础实现的主体与客体、人与自然的统一,仅仅是思辨形式的统一,黑格尔所说的实践也仅仅局限于绝对精神的自我认识,而并非改造现实世界的物质生产实践。“所以整整一部《哲学全书》不过是哲学精神展开的本质,是哲学精神的自我对象化。”[1]160
从本质上看,黑格尔的辩证思维仍然滞留于抽象思辨的唯心主义领域之中,他认为绝对理念是先在的,自然界也作为一种抽象的概念性东西而存在于绝对理念之内,自然只是被看作绝对理念运动过程中的一个环节,自然界的运动仅仅是绝对理念的自我运动。因而,人类与自然界、主体与客体仅仅通过思辨的形式而统一起来,这就是黑格尔纯粹的唯心主义自然观。
1.2 马克思视野中人与自然关系的辩证图景
马克思在唯物主义自然观的基础上,对黑格尔人与自然的思辨本质进行了批判和倒转,否定了其局限于绝对精神之下的人、自然以及人与自然之间的辩证关系,从而实现了从唯心辩证法到唯物辩证法的飞跃。
1.2.1 自然界的优先性与人对自然界的依赖
从历史与现实看,外部自然界是客观实在的和先在的,无论从时间角度还是从空间角度看,自然界都处于优先地位,它先于人类、社会和实践而存在着,成为全部的人类存在及发展的基础物质条件。自然规律作为与物质进化直接联系的物质运动自身的规律,是一种先于人类的客观存在,具有不依人的意志而转移的性质。
在自然界的演进历程中,作为生物的人类依赖于自然界,“因此第一个需要确定的具体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我们在这里既不能深入研究人们自身的生理特征,也不能深入研究各种自然条件——地质条件、地理条件、气候条件以及人们所遇到的其他条件。”[3]23可见,离开了自然界提供的丰富的物质条件,人类的肉体很难维持下去,更谈不上人类的发展,具体在于:第一,在起源方面,人类的进化历程本身就属于自然演变的结果。人类作为自然界的产物,正是在这一环境中谋求生存并且与自然环境共同演变,因此,人类无论发展到何种程度都不可能切断与自然界母体相联系的“脐带”;第二,在需求方面,自然界为人类生存供应着源源不断的物质基础。人类作为感性存在,本身就面临着一系列的需求,而这些需求唯有取之于自然界这一途径,自然界所蕴藏的物质资源构成了人类肉体存在和精神生活的源泉;第三,在现实方面,自然规律作为客观存在,不会随着人类的意志而改变。虽然人类随着自然界的进化而不断得到新质,但人类始终无法摆脱自然规定性,必须遵守自然运动规律。“自然界起初是作为一种完全异己的、有无限威力的和不可制服的力量与人们对立的。”[3]35随后,恩格斯也强调了尊重自然规律的重要性:“自由不在于幻想中摆脱自然规律而独立,而在于认识这些规律,从而能够有计划地使自然规律为一定的目的服务。”[4]125人类作为自然界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自然界的持续性是人类持续性的前提,因此,人类必须把自然规律纳入实践活动的范围,遵循实践的尺度。
从总体上看,自然界是客观实在的,也是先在的,人类是自然进化的产物,是构成整个自然系统的一个组成部分,人类的生存和发展依赖于自然界提供的丰厚的物质基础。同样,自然界的运动规律也是客观的,它产生于物质进化过程之中,是自然现象所固有的和本质的联系。因此,自然规律是绝对不会消失的,人类唯有承认并尊重自然规律,才能维持人与自然的良性关系,实现人与自然之间正常的物质变换。
1.2.2 人的能动性及人对自然界的改造
人类是自然进化的产物,但却能通过主观能动性来创造出自然界的另一种新生活。人的主观能动性即人类所具有的能动地掌握以及改造客观物质世界的能力和活动,它具有目的性和创造性,人类“作为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一方面具有自然力、生命力,是能动的自然存在物;这些力量作为天赋和才能、作为欲望存在于人身上。”因此,“到现在为止,我们只是主要考察了人类活动的一个方面——人们对自然的作用。”[3]41人类运用特有的能动性按照一定的目的和需要改造自然界,将原初自然转化为人化自然,使自然存在物转化成为满足人类需要和欲望的物品。
纵观历史,人类与动物的生存规律存在本质差别,动物在自然界中的生存活动只限于搜索,以及简单地利用自身存在来刺激自然界的微小变化。而人类懂得自觉运用人的内在尺度与物的外在尺度共同作用于自然界,借助在实践中不断进化和完善的身体改变动植物的原初位置,改变自身居住场所的原貌,甚至变更了动植物本身。并且,人类在以其有意识的能动性活动将原初自然转化为人化自然时,自我的存在与本质也得到了确证。人类正是在生产实践中,利用凝结着人类理性的工具,依据自身及他人的需求来生产最广义的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从而进一步确证了自己的类本质和类生活。
虽然自然界具有优先性,自然界的规律也是客观的,但人的主观能动性的运用就是自然规律的实现。因为,规律的实现过程并不是无主体的过程,人类能动的实践活动渗透在自然界运动规律的方方面面,即使在社会的运动规律中也是通过人的能动性活动表现并完成的,当然,人类的能动性活动并没有改变自然界规律的客观性以及优先性。因此,人类主观能动性的实现应该奠定在对客观规律的理性支配之上,本质在于人的能动性与规律的客观性在实践基础上的统一,也就是人类与自然、主体与客体的统一。
在马克思看来,自然界本身是客观实在的和先在的,人类依赖于自然界作为存在和发展的基础,人与自然处于对立统一的感性过程之中。在自然界的物质运动中,人类通过劳动实践这一基础和中介参与其中并形成了社会运动,开启了由原初自然向人化自然转化生成的过程,并且在此过程中实现了主体与客体、人与自然、能动性与规律性的统一。
2 人与自然关系的社会历史图景
2.1 费尔巴哈视野中人与自然关系图景
在宗教色彩浓厚的19世纪,费尔巴哈的唯物主义在德国独树一帜,他借助感性自然这一武器批判宗教神学以及唯心主义,从而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中前进了一步。费尔巴哈以其“光明正大的感性哲学”拒斥了黑格尔抽象化和绝对理念化的自然,恢复了自然的感性特性,而并非神秘和超感性的东西,最终奠定了由思辨的唯心哲学向唯物主义自然观转变的基础。
在费尔巴哈的哲学原则中,自然界对人类而言处于绝对优先的地位。其一,人类产生于自然界。“我们置身于自然之中,我们的起源,我们的来源难道应该在自然之外吗?”[5]449其二,自然界为人类提供了生活资料,人类“靠自然生活”并且“不能离开光、离开空气、离开水、离开土、离开食物”[5]437。其三,人类的意识也是对自然的反映。“人纵然站在他的最高的、精神的立场上,也不应当忘记他是自然界的产儿和成员;他应当随时随地地崇敬自然界,奉自然界为神圣,不仅作为自己生存的基础和源泉,而且作为自己精神的和肉体的健康的基础和源泉。”[5]538这样,费尔巴哈重塑了感性自然界的重要地位,超越了黑格尔在绝对精神自我运动中生成的唯心主义自然观。
但是,在马克思看来,费尔巴哈这种直观感性的自然观仍具有非现实性。费尔巴哈认为,作为客观的自然界与作为主观的人类是一致的,既然人与自然统一,那么,连接人与自然的桥梁又是什么呢?是人的感性。但这一感性自然观仅仅滞留于对感性自然的片面理解上,正如马克思所指证的费尔巴哈“对事物、现实、感性,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作人的感性活动,当作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观方面去理解”[5]3。这表明,马克思扬弃了费尔巴哈这一直观感性的自然观,并进一步将人的感性的实践确立为人与自然相联系的纽带。
就总体而言,费尔巴哈感性自然观中的自然界落到了人与社会之外,他眼中的人也不是社会生活中的人,而只是具有自然属性的作为类本质的人,因此,他并不理解离开了人类实践的自然界就不可能作为真正的现实的与人相联系的自然界,相反,自然界被虚构成一种抽象的幻想的存在,正如马克思所言:“被抽象地理解的,自为的,被确定为与人分隔开来的自然界,对人来说也是无。”[1]178-179
2.2 马克思视野中人与自然关系的社会历史图景
2.2.1 实践是把握人与自然关系的社会历史性的基本方式
马克思对费尔巴哈自然观作了进一步扬弃,即在肯定其自然观取代上帝的唯物性这一基础上,否定了其将人与自然直观化抽象化的倾向,转而从处于历史和实践活动中的现实的人出发来阐释人与自然的关系,实现了人与自然的统一从应然状态到实然状态的转化,从而完成了对费尔巴哈的超越。
按照马克思的观点,人类与自然界的关系首先作为一种实践的关系而存在。人类作为感性存在物为了生存下去,就必须占领并改变自然事物的性质和面貌,将自然界的事物转化为满足人类需求的资料和工具,这样,人类才能在维持生命的基础上成为社会历史的人,开启社会发展的历史。“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求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3]31诚然,唯有从物质生产活动开始,从实践开始,人与自然界才会产生物质变换,在此之上,人与自然界之间的社会历史活动才会成为可能,因此,实践是把握人类与自然界之间的社会历史性的基本方式。
此外,实践活动,无论是从区别于动物本能的意义上看,还是从区别于理论活动的意义上看,它都是人类能动的、社会历史的活动。一方面,实践是人类对自然界的能动的活动,人类的实践与其他生物被动的适应外部世界及其出于本能的活动具有本质区别,人类实践作为实现人类自身目的的积极活动,蕴涵了人类意识的能动作用。实践作为人与自然界的纽带,使人类认识并改造自然界的目的成为可能,也使人类的生命和本质获得确证。另一方面,实践是人类对自然界的社会历史的活动。实践的主体和对象以及实践的范围和方式都处在社会制约之中,孤立于社会历史之外的抽象的个体活动是不存在的。因此,实践总是在特定的社会历史中进行的,实践也会随着社会历史条件的发展而变化,所以要从变化的实践出发去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可见,从实践出发就是从实践活动的总体出发,从人类实践活动的总体来认识人类与自然界的社会历史关系。
综上分析,实践是联系人类与自然界的纽带,实践使自然与人类社会实现物质和信息交流以及交互作用,丰富了二者的内在联系,此时,如何实现自然规律和人类社会规律的统一协调就成为人类实践亟需解决的问题。
2.2.2 自然的历史与历史的自然在实践基础上的统一
自然的历史即自然运动的历史,历史的自然即社会运动的历史,正是通过实践这一纽带实现了自然的历史与历史的自然的统一。全部物质世界的历史是由自然运动的历史和社会运动的历史构成的统一整体。
一方面,自然运动的历史是社会运动的历史的前提。从本质上看,正是在生物运动的基础上产生了社会运动,劳动在自然史上创造人的过程就是创造社会的过程;另一方面,社会运动的历史是自然运动的历史的结果。在自然运动的历史中通过劳动创造了社会运动,并且,社会运动一产生就把自然运动纳入了社会运动之中,开辟了自然运动的新阶段。由此可见,实践作为媒介,搭起了人类社会与自然界的物质交换的桥梁,实现了自然的历史与历史的自然的统一。
具体来看,实践推动了自然运动的历史。劳动实践作为人类社会与自然界物质交换的中介,实现了将自然界纳入自己的过程,并且使自然成为被实践活动所中介过的自然。首先,从劳动对象方面看,“人的对象不是直接呈现出来的自然对象”,“自然界,无论是客观的还是主观的,都不是直接地同人的存在物相适应的。”[1]169这样,唯有经过实践对自然界的磋磨和改造,才会成为现实的人的劳动对象。其次,从劳动工具方面看,自然界运动的历史经历了从自然形成的劳动工具到人类文明创造的工具,在工业革命后,劳动工具在性能和技术上获得了新的飞跃,现在劳动工具进一步朝着智能化数字化方向快速发展。最后,从劳动主体方面看,现实的人是随着劳动实践的发展而不断发展的。“人也有自己的产生活动即历史,但历史是在人的意识中反映出来的,因而它作为产生活动是一种有意识地扬弃自身的产生活动。”[1]169人类在生理和心理上时时刻刻发生的新变化,为推动劳动实践的发展提供了新的主体条件。因此,随着劳动实践的不断发展,自然界日渐融为劳动实践的产物,并随着实践而不断发展。
与此同时,实践也推动了社会运动的历史。由于人的实践介入到自然界,人化自然也随之出现,这表明了人类与自然界是以实践为基础的社会关系和历史关系。实践在改变原初自然界时,由于融入了人类目的性这一因素,使作为自在之物的原初自然转变为满足人类需求的自为之物。这样,通过实践,人类才得以摆脱最初的“人的依赖关系”的社会形态,抵达“物的依赖关系为基础的社会形态”,自然界越来越多地镌刻上了人类实践的烙印,自然运动的历史与社会运动的历史越来越成为不可分割的统一体。但是,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由于资本主义生产的目的并不在于劳动的质,而在于劳动的量,在于榨取无限多的剩余价值,这使得资本逻辑统治了生产逻辑,由此必然带来资本对劳动者和自然的贪婪剥削。因此,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不可避免地生产着包括人的异化、自然的异化以及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在内的全面异化格局,并且,只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存在一天,这种全面异化的关系必然会源源不断地再生产出来。
在马克思看来,人类与自然界的关系首先是实践的关系,并且这一实践随着社会历史的演变而不断变化,在以实践为基础的自然的历史与历史的自然的交互作用下,资本主义社会不可避免地陷入人类、自然以及人与自然关系的全面异化的局面,如何创建人类与自然界的有机统一体就成了实践亟需解决的问题。
3 人与自然有机统一的高度规定性
3.1 人与自然有机统一的高度规定性
马克思认为,人与自然的有机统一可以理解为人道主义与自然主义的统一,这集中体现在共产主义社会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之中。
从理论方面看,人与自然的统一,人道主义与自然主义的统一是哲学革命性变革的表现。在人类思维发展史中,人道主义与自然主义曾经分道扬镳,具体表现为唯物主义与唯心主义的斗争。费尔巴哈因不满于英法唯物主义哲学而把自己的哲学称作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同样,马克思也对旧唯物主义颇为不满,所以,“我们在这里看到,彻底的自然主义或人道主义,既不同于唯心主义,也不同于唯物主义,同时又是把这二者结合的真理。我们同时也看到,只有自然主义能够理解世界历史的行动。”[1]167自然主义作为唯物主义的哲学词语,突出自然界的客观规律对人类社会的支配作用,这在和“精神主宰自然”的唯灵论的抗争中曾经发挥积极意义。然而,自然主义过度强调自然,相对忽视了人类对自然界的作用,即实践活动的意义。从这个意义上看,就需要人道主义来进一步完善自然主义。应当承认,马克思主义哲学的革命性变革应该将人与自然界、人道主义与自然主义有机统一起来,构筑一个科学的整体。在此,不可忽略的是,理论对立的解决,只有通过实践的路径,借助于人类实践的力量才有完成的可能。
从实践方面看,人与自然界,人道主义与自然主义的有机统一体现了变革资本主义制度的革命性要求。在资本逻辑统治的社会里,人与人的社会关系以对抗的形式存在,甚至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充满了矛盾冲突。马克思正是看到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与自然相互分离、人道主义与自然主义相互分离的弊端,提出了扬弃自然的异化、人的异化以及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这一历史任务,其中无产阶级在这一历史转变中不仅要实现人的解放,还要实现自然的解放,从而达到人与自然的有机统一。共产主义作为无产阶级的总体实践,在这一实践过程中,人与自然和人与社会的关系不再是以异化劳动和私有制为基础,而是实现了自由劳动和公有制。当自由劳动和公有制介入人与自然的关系中,它就会依循和谐的形式发展,这样,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互相统一才会成为可能。“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而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界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1]120这里,“完成了的自然主义”扬弃了纯粹自然主义的弊端,也汲取了其中的精粹。这样,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人道主义与自然主义相统一,人的解放与自然的解放相统一,最终才可能实现人与自然有机统一的高度规定性。
按照马克思的观点,人与自然的有机统一,人道主义与自然主义的有机统一是共产主义的特征和理想,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实践中,我们也要致力于追寻这一统一,充分发挥人类所特有的主观能动性,为实现人与自然有机统一的高度规定性创造条件。
3.2 习近平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理想
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上强调:“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人类必须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人类只有遵循自然规律才能有效防止在开发利用自然上走弯路,人类对大自然的伤害最终会伤及人类自身,这是无法抗拒的规律。”[6]人与自然的生命共同体与马克思人与自然关系的理论在基本立场上是高度统一的,是马克思自然观在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践中的深化和发展,体现了自然作为人的无机体所内在要求的人与自然的辩证的历史的有机统一。
构建人与自然的生命共同体,就要理清保护自然与发展生产力的辩证统一关系。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两山论”发展思路,用“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更加切近地指出了保护自然与发展生产力的辩证统一关系。纵观历史,我国对“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重要性的理解和具体实践经历了一个曲折的过程。社会主义革命建设时期仅仅局限于被动的生态环保,改革开放时期生态环保得到逐步重视并开始主动调控生态系统,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将生态文明纳入“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之内,并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表明了自然本身就是财富,并且就其本身而言能够带来更加丰硕的财富,由此满足人类存在和发展的需求以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从而阐明了保护自然与发展生产力之间的辩证统一关系,以及人类与自然界和谐共生的理念。随后,习近平总书记又进一步强调了“既要金山银山,又要绿水青山”,将“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视为鸟之双翼,车之二轮,体现了不偏废其中任何一方的辩证统一思维,也阐明了人与自然的关系本质上是浑然一体的生命共同体。
人与自然的生命共同体理念不仅仅是对中国而言,更是对居住在地球村的全人类而言,正如习近平总书记在十九大报告中谈到:“各国人民同心协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6]搭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是建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关键部分,因为构筑生态文明关乎全人类的未来。在第七十届联合国大会上,习近平再一次面向全球呼吁:国际社会要树立尊重、顺应和保护自然的意识,坚持走绿色、可持续发展之路。中国在历史与实践中探索形成的生态文明建设经验,为世界各国各地区实现绿色发展贡献出了中国方案,并且“中国人民愿同各国人民一道,推动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共同创造人类的美好未来!”[6]
就总体而言,习近平总书记的人与自然的生命共同体理念从马克思主义的唯物自然观出发,立足于我国自社会主义革命建设时期以来对人与自然关系的理解进程,以史为鉴,同时紧握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实践和新矛盾,考察了“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之间的关系,阐明了人与自然、保护自然与发展生产力之间的辩证的历史的关系,并且进一步强调了在新时代的实践中要时刻清醒地认识这一辩证关系。因此,在坚持真正的马克思主义自然观的前提下才能理性地发展自然观,才能将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的建构科学地落实到国家、政府以及我们每个人的具体生活和生产实践中,为早日实现人与自然有机统一的共产主义社会不断奠定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