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江南圩田经济地位试探
2018-02-09沈世培
沈世培
关键词: 南宋;江南;圩田;经济地位
摘 要: 南宋政府为了解决财政困难、安置流民和稳定社会,大力发展江南圩田经济。由于将治水与治田结合,修复旧圩田,开辟新圩田,南宋江南圩田得到充分开发,在江东、浙西和浙东地区农田中占有重要地位,扩大了江南水田规模。由于农业生产条件好,耕作技术先进,人民勤劳,实行集约经营方式和农业耕作制度变革,农业生产多种经营和专门化经营相结合,有圩田的江东、浙西和浙东成为南宋农业集约经营的典型地区,其中圩田经济起着重要作用。圩田是南宋赋税重要来源,圩田租课在地方税收中比例较大,到南宋后期在中央财政中也占有重要地位。南宋江南圩田经济获得充分发展,经济地位高,对经济重心南移也有重要作用。
中图分类号: K245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001 2435(2017)06 0698 07
Abstract: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the government developed the jiangnan polder economy for solving financial difficulties and placing the refugee and stabilizing the society. Becauce of combining managing water with managing field and repairing the old paddy field and constructing the new paddy field, the jiangnan polder was fully developed in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and occupied an important position in the farmland of Jiangdong, Zhexi and Zhedong area and expanded the scale of jiangnan paddy field. Because of good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conditions advanced farming techniques and people's hardworking intensive management mode farming system change and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of a variety of management and specialized management, the area of Jiangdong and Zhexi and Zhedong which had the polder became the type area of Southern Song Dynasty agricultural intensive management and the jiangnan polder economy playd an important role. The polder was an important source of taxes of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and the polder tax took a higher percentage of local tax and occupied an important position in the central government in the late Southern Song Dynasty. The jiangnan polder economy of the southern song dynasty got full development and its economic status was high and it also had an important significance on economic center moving southward.
江南圩田是长江下游地区开辟的低洼水田,兴起于春秋,经历唐五代发展,北宋遭到破坏,到南宋经恢复和开发,在江南东路、浙西路和浙东路有大量分布。圩田在各地称呼不同,江东多称圩田,也称围田或湖田;浙西多称围田,也称圩田等;浙东多称湖田,也称圩田。其称呼不同,都是一种低水田,也可以统称为圩田。另外,中国古代经济重心,唐代中期以前,在以黄河流域为中心的北方中原地区,淮河、长江以南地区比较落后。但是唐代中期以后,经济重心逐渐移到淮河和长江以南地區,到南宋完全移到江南。华北农业是以种粟麦为主的旱田农业,江南农业是以种粳稻为主的水田农业。[1]3132经济重心南移,也就是意味着南宋江南水田农业超越了华北旱田农业。圩田是江南水田的一部分,圩田经济在南宋江南水田农业经济中地位如何?其对经济重心南移有无意义呢?学界虽然对古代圩田和经济重心南移均有研究,但是对上述问题缺乏研究。本文对南宋江南圩田经济地位作一考察,并探究其对经济重心南移的作用。
一、南宋江南圩田开发特点
从地貌来说,江南和华北不同,华北山少平原多,江南则山多田少,据宋代沈括《长兴集》卷21《万春圩图记》载,“江南大都皆山也,可耕之地皆下隰”。南方田地少,要开垦土地,在山地只有开垦梯田,下隰地只有开垦水田,并有很大一部分是圩田。江南沿江地区和太湖地区下隰地多,开垦圩田历史悠久。唐中叶以来,由于战争破坏,北方经济衰落,而南方也因战争破坏,特别是宋金战争,很多土地荒芜。南宋时期,北方经济遭到破坏,南宋政府为了解决财政困难、稳定社会和安置流民,加强了江南经济开发,鼓励垦荒,向山、向水要田,在南方多山地区开发梯田,如现在的湖南、江西、浙江等山地多有梯田;在长江下游江南东路、浙西路和浙东路湖泊溪泽地区开发圩田,有圩田、段田、团田、湖田、架田、围田、柜田、沙田、涂田等名称。宋代垦田很多,其中成都府路、福建路、江南东西路和两浙路,“是全国田地垦辟最多的地区”[2]63,开辟大量的梯田、海涂田和圩田,特别是圩田开辟尤为突出,“改造了大面积的低洼地,这在历史上是不多见的” [3]66。南宋江南圩田开发,有与前代不同的特点:endprint
(一)治水和治田结合
圩田是一种水利田,必须把治水和治田相结合。如唐五代太湖流域塘浦圩田建设就是把治水和治田相结合的,并取得成绩。但是到北宋,圩田遭到破坏,北宋政府虽然进行水利建设,但是成效不大。到南宋时期,沿江圩田因宋金战争破坏严重,“公私荒闲水田甚多” [4]5927;浙东也因侵湖为田,破坏了水利,常造成水旱灾害;太湖地区中间低洼,易致涝灾。南宋从高宗到孝宗时期,大兴水利,兴筑圩岸,岸植榆柳,以御外水。如江南东路太平州的当涂、芜湖、繁昌3县圩田遇江湖涨水,岸埂常被冲破,造成颗粒不收,孝宗时官府在农闲时出钱召集“圩户”,增筑岸埂,在岸脚种植芦苇护埂。[4]5941 浙东,据《宋史·河渠七》载,绍兴时考察明州、越州湖田,修上虞县梁湖东运河和余姚县境内运河;孝宗时修东钱湖、萧山县西兴镇通江2闸及鉴湖斗门、堰闸等。宋廷尤其重视浙西水利建设,加强临安、常州、苏州、秀州等地水利建设,筑海塘,导吴江,修塘浦,筑斗门、堰闸等。
(二)保护旧有圩田
维修旧圩田主要体现在江东和浙西。江东沿江一带,三国东吴时期开始圈圩筑堤,如当涂大公圩、宣城金宝圩和芜湖万春圩等。唐宋时期特别是入宋以后,沿江地区兴建起大批圩田,主要集中于太平州、宣州及宁国府等地。南宋时期,对在宋金战争中破坏的江东圩田进行广泛修缮。如绍兴元年(1131)诏宣州和太平州守臣修圩;[5]4183绍兴二年诏李光负责太平州修圩。[4]5927此后,不断有修筑诏令、行动,如乾道六年 (1170)洪遵知太平州,“鸠民筑圩凡万数” [5]11568 ,修成455圩[5]11569;乾道六年周操在太平州修圩,“除大圩官为兴修外,其他并系食利之户保借官米,自行修治”[4]5933;乾道七年马希又在太平州修圩,用坚土增修圩田,面宽1尺,侧厚1尺,脚宽2尺。[4]59335934太平州修圩,官兴和私修并举,设有圩官领导,主要是坚固圩岸、斗门、水函。浙西,主要是修缮起源于春秋末期,经过唐五代发展起来的太湖地区塘浦圩田,一方面官修浙西水利设施,另一方面要求豪强地主出力修治堤岸等。孝宗时李结献《治田三议》,治理浙西低田,加固堤岸,修筑苏、湖、常、秀诸州水田塘浦。[5]4175这就使破损圩田得到修复。阻止湖田复湖主要在浙东,这里山多田少,势家废湖为田现象严重,湖田主要集中在越州(绍兴府)、明州(庆元府)。二州地貌分为山脉、丘陵、盆地和平原,南部是四明和会稽山地,有山脉、盆地、丘陵,往北是宁绍平原,北起钱塘江南岸,西起萧山,东至海滨,其中段向北突出于杭州湾中。明、越有陂湖,湖高于田,田又高于江海。但是,北宋开始盗湖为田,使二州常有水旱灾害。[5]4183南宋初年曾想废田复湖,但是明州上奏反对将广德湖等湖田复湖,“欲乞依旧为田”,得到朝廷批准。[4]5928以后虽然有人主张湖田复湖,“竟仍其旧” [5]4183,就使越州、明州湖田继续保留。维修旧圩田和阻止湖田复湖,可以巩固旧有水田规模。
(三)开发新圩田
南宋时期,江南有不少新圩田开发,一是政府农田水利建设促使圩田开发,二是垦荒政策促使圩田开发,三是纵容势家围裹圩田。江东圩田,官圩主要兴修于北宋,南宋时官为整修,并众圩联圩,形成大圩;私圩很多,均为势家侵占,如宣州化城、惠民圩垾, 两圩腹内,包裹私圩15所。[4]5934浙东湖田,南宋时继续扩大,势族围湖造田日盛,如绍兴府鉴湖田、明州广德湖田,孝宗时“民间侵耕,遂作圩田” [4]5931。南宋政府曾经立界碑加以限制,但收效甚微。到宁宗时,势家将碑外低洼之地,“尽行包占为田,并无忌惮” [4]5944。宋代魏了翁《鶴山全集》卷10《八月七日被命上会稽沿途所历诗自注》描绘了鉴湖田野风光,“弥望湖田连荡地”。明州鄞县东钱湖,到淳熙十二年(1185)开垦成田300多亩。[4]5939浙西兴修圩田最为明显,除了官为修复圩田外,私人盲目围垦更形猖獗,江浙之间陂塘,豪右侵占,“奄为己有” [6]6090。有的围田很大,如淳熙十一年,华亭县淀山湖阔40余里,围裹成田,计2万余亩。[4]5938到嘉泰元年(1201),“浙西州郡围田不已” [4]5943,嘉定时,豪民巨室更是加倍围裹。浙西除恢复塘浦圩田外,还形成坝田、沙田、塘田、塘涂田、湖田和葑田等许多新的“围田”。
二、圩田开发与江南水田规模扩大
由于南宋圩田得到充分开发,江东和两浙路低洼地变成了良田,圩田在江东、浙西和浙东水田中占有重要地位。当时圩田分布比重,浙西最多,其次是江东,再次是浙东。
(一)浙西路圩田分布情况
太湖地区在南宋时除了恢复塘浦圩田外,还普遍开为围田。围田主要分布在太湖平原,到宁宗时,“今浙西乡落,围田相望,皆千百亩陂塘淹渎,悉为田畴” [4]5942。浙西豪右修筑围田,“弥望绵亘,不可数計” [4]5932。由于浙西豪宗广泛围裹陂泽湖塘,破坏了水利,朝臣主张限制围田发展,淳熙十年,每围立石标识,共1489所。[5]4188这反映了浙西围田量很大。并且,南宋虽然采取措施控制围田发展,实际上控制不住。各地虽然没有准确数字,但是从现有零散文献记载来看,圩田在浙西各地占的比例较大。历史上在太湖地区2600多万亩农田中,平原洼地占68%。[7]浙西苏、湖、常、秀等地围田占主体,其中又以苏州围田最多。据宋代孙应时《(宝祐)重修琴川志》卷6《叙田》载,端平二年(1235),常熟县所管田地,有水田和旱地 ,其中水田2 419 892亩3角10步,而旱地只有 148 660亩3角3步半,水田是旱地的163倍。可见,常熟县主要是水田。水田中包括民田2 219 092亩2角10步,诸色官田共200 800亩51步。这里处于浙西低地,民田最多,必有大量圩田,只是没有载明,因为浙西官私围田都很多。即使在水田中占比例较小的“诸色官田”,圩田比例也最大。在常熟县诸色官田中,常平田24 315亩2角34步半,营田37 383亩13步,没官田32 352亩3角34步半,养士学田5808亩3角23步半,荒田6505亩2角30步,职田31 680亩3角45步,塘涂田362亩24步,许浦水军都统司寨基田97亩20步,河阳坊酒库田1亩1角40步,积水茭荡田3216亩1角50步,沙田4964亩15步半,拨赐万寿寺田95亩3角5步,其中围田54 016亩2角半步,占总面积269%。可见,常熟县围田比其他官田比率大,其他如塘涂田、积水茭荡田等具有围田性质田地,没有标明为围田,如果把这些田地加上,比例更大。endprint
(二)江南东路圩田分布情况
南宋江南东路池州、太平州、宁国府、建康府都有圩田分布,圩田分为官圩和私圩,一般官圩比私圩大,较小私圩不过三五百亩。据宋代杨万里《诚斋集》卷32《圩丁词十解序》载,杨万里就曾考察了从池阳到太平州当涂县的圩田。宋代马光祖《景定建康志》卷23《城阙志四·平籴仓》载,太平州、宁国府,“山、圩田相半”。孝宗时建康府、宁国府、太平、池州圩田共79万余亩。[6]6094其中池州圩田,始于唐建德县修建,到宋零星修筑,面积不大。太平州,有大量官圩,也有大量私圩,所管当涂、芜湖和繁昌3县沿江湖田低地,“圩田十居八九” [4]5941,虽然圩田面积没有确切数字,但是圩田在农田中比例很大。如当涂县,濒临长江,所管官圩55所,其中广济圩长93余里,与50余所私圩连在一起,坐落青山前。[4]5929清代何绍基《(光绪)重修安徽通志》卷68《河渠志·水利治绩》载,芜湖圩田多,且面积大,到孝宗时,芜湖县圩岸大小不等。在周回总约290余里中,芜湖县万春、陶新、政和等圩垾3所,共长145里多,面积很大。[4]5929宋代沈括《长兴集》卷21《万春圩图记》载,万春圩,坐落在芜湖东25里,周长达42公里,圩中大道长11公里,圩中有田1270顷。宁国府,只有宣城、南陵有圩田,而宣城圩田最多,共计179所。[4]5932清代鲁铨等《嘉庆宁国府志》卷16 《食货志·田亩篇》载,在宣城田中,山田642 260亩 ,常平官圩田172 600亩42步,圩田585 424亩,总面积1 400 284亩多,其中2项圩田面积约758 024亩,约占总面积约55%。宋代马光祖《景定建康志》卷40《田数》载,建康府管辖的上元、江宁、句容、溧水和溧阳5县,管田7 772 863亩,只有句容1县没有圩田记载,其余4县都有圩田,其中圩田最多的是溧水,圩田291 109亩1角,占总面积高达982%;其次是江宁县,圩田187 324亩1角17步,占总面积369%;再次是上元县,圩田203 983亩3角55步,占总面积2782%;最少的是溧阳县,圩田31 776亩2角24步,占总面积18%。宋代周必大《文忠集》卷171《乾道壬辰南归录》载,即使溧阳县圩田占比例不大,但是到乾道时(1165—1173)也“弥望皆湖田”。
(三)浙東路圩田分布情况
越州,湖多,到南宋时湖多被废为田。如萧山县湘湖,到孝宗时,“填筑以为田”[4]5933。暨诸县旧有72湖,可以蓄水,岁久变湖为田。[4]5933上虞、余姚2县湖田很多,上虞县所管夏盖湖等13处,都废湖为田。[4]5927其中鉴湖最大,被废为湖田面积最大。宋代王十朋《梅溪集》卷27《鉴湖说上》载,鉴湖分隶会稽、山阴2县,在会稽的称为东湖,隶山阴的称为西湖,周回358里,环山36源,北宋有27户农家盗湖为田,到英宗时,达80余户,围湖达700余顷,到南宋时鉴湖湖田达2300余顷。又据宋代魏了翁《鹤山全集》卷10《八月七日被命上会稽沿途所历诗自注》载,当时会稽、山阴2县有田9000余顷,仅鉴湖湖田占农业耕地总面积近26%。若加上其他湖田,所占比例更大。明州地势西南高,东北低,有大量湖田,如明州定海县凤浦、沈窖2湖有800亩湖田。[4]5937其中以鄞县湖田最多。鄞县东西共13乡,东乡之田取足于东湖,又叫东钱湖;西南诸乡之田,有广德湖灌溉。还有大量的渠堰碶闸,如他山堰、仲夏堰等,都是截流潴水灌溉田地。宋代罗浚《(宝庆)四明志》卷12《鄞县志》载,广德湖在鄞县西12里,有湖田700多顷。而当时广德湖在鄞县灌溉面积,计7乡之田,不下2000顷。[4]5928广德湖田占7乡之田35%。东钱湖,在鄞县东35里,又叫万金湖,容受72溪,方圆800顷,溉田50万亩。[5]2403到南宋孝宗时,东钱湖淤塞处遂成为“葑地”,垦田300余亩。[4]5939南宋浙东湖田,“其会稽之鉴湖、鄞之广德湖、萧山之湘湖等处,其类甚多” [4]59275928,在明、越州有占田比例较高。
三、 圩田与江南东路、浙西路和浙东路农业集约经营的发展
南宋时期江南圩田开发,使有圩田的江东、浙西和浙东水田农业经营更加突出。
(一)江东、浙西和浙东成为农业集约经营典型地区的历史沿革
由于地域差异很大,宋代各地农业产生发展很不平衡,农业经营方式有原始经营、粗放经营和集约经营3种。总体来说,宋代农业生产,北不如南,即淮河以北地区不如以南地区;西不如东,即秦岭经湖北宜昌至海南岛一线以西地区不如以东地区,西部诸路不如东部诸路。[3]71西部诸路,除了成都府路、汉中盆地以及梓州遂宁等河谷地区采用精耕细作的集约经营外,主要采用刀耕火种式的原始经营和广种薄收式的粗放经营,精耕细作式的集约经营主要集中在东部诸路:北方诸路、江南西路、江南东路、两浙路、荆湖南路、福建路等。[2]129不过,北宋时,河北、京西、陕西、河东等路,经唐末五代大乱,地荒人少,生产遭到破坏,而东南最为富庶,正如宋代王应麟《玉海》卷17《禹九州风俗》载秦观所言“今之沃壤,莫如吴越闽蜀”,成都平原和长江下游平原经济最发达,川、淮、江、浙产粮多,手工业发达,人口稠密,都市繁盛。[8]39南宋时期,淮南经济衰落,由集约经营倒退到粗放经营,经济重心移到江南,精耕细作式的集约经营主要集中在成都府路、福建路、荆湖南路、江南西路、江南东路、两浙路。当然,江南精耕细作农业主要是指水田精耕细作农业。圩田区是低水田区,是江南水田的一部分,在这些精耕细作式的集约经营的江南诸路中,江东、浙西和浙东农业集约经营水平超越了其他地区。江南东路,因圩田高产,媲美两浙路和福建路,“是开展多种经营、建立多种专业的地区” [3]74。浙西和浙东农业集约经营在全国最为著名,特别是浙西围田最多的苏、湖、常、秀地区,其精耕细作式的集约经营水平最高,使浙西和浙东农业精耕细作程度高于其他地区,成为“宋代集约经营方式的典型地区” [3]74。endprint
(二)江东、浙西和浙东圩田经济的特征
江东、浙西和浙东以水田农业为著名,特别是浙西尤为著名,其中圩田经济是重要的支撑。
第一,江东、浙西和浙东水热资源丰富,水田多,人口密集,农业生产条件好。
第二,江东、浙西和浙东充分开发了各种圩田,扩大了水田规模,特别是太湖地区,圩田在水田中占有的比例很大,扩大了水稻生产。
第三,江东、浙西和浙东农业生产力有了较大进步,促进了农业生产发展。江东、浙西和浙东人民有了治理和耕作圩田的技术和经验,耕作技术进步。
第四,南宋农业变革,使江东、浙西和浙东农业更加突出。历史上,江南水田一般种植一季粳稻,“江南、两浙、荆湖、广南、福建土多粳稻”[5]4204。到了南宋,江南水田包括圩田,种植制度发生了变化,水稻种植发生了变革,引种了占城稻,并有了再生稻和连作双季稻栽培;江南推广麦及杂粮等种植,推广稻麦二熟制等。这种农业变革,不仅在一般水田进行,在圩田也进行,特别是在占太湖地区水田主体的圩田进行。
第五,多种经营。有圩田的江东、浙西和浙东农业集约经营,进行多种经营,发展商业性农业,蚕桑、茶、水果、甘蔗、淡水养鱼等多种经营获得发展 [2]179。这种多种经营,不仅在一般农田进行,还在圩田进行,尤其在太湖地区,圩田占水田大部分,多种经营尤为明显。
第六,农业生产有专门化趋势。在有圩田的江东、浙西和浙东,农业生产专门化主要表现在南方大量粮食的输出和各种经济作物的普遍栽培上,粮食生产供应其他地区。专业化种植,说明农业全面发展。圩田是粮食特别是水稻种植的重要水田,还种桑养蚕等。
第七,亩产量高。宋代亩产量比以前大幅增加,南方亩产量已经超越北方,江、浙水稻产量最高。南宋时,两浙路太湖流域和江东路圩田区是当时稳产高产田集中的所在,由北宋亩产米3石发展到南宋亩产米5、6石或6、7石,远高于当时平均每亩2石产量。与汉唐相比,宋代垦田和人口不到2倍,农业总产量却在2倍以上。[3]69如江东路万春圩1270顷,岁得米80斛,平均亩产6斛2斗。[2]94明清时期亩产量仍未超过宋代,即使两浙地区,“亩产仅维持宋代水平” [3]69。
第八,浙西圩田收入是浙西主要收入来源。浙西太湖地区有大量低田,开辟为塘浦圩田和围田,如苏、湖、常、秀地区塘浦圩田和围田占多数,规模很大,占太湖水田的大部分,产粮占总产量70%。[9]367
第九,圩田所在江东、浙西和浙东是全国产粮最多地区。由于江东、浙西和浙东在南方精耕细作的诸路中属于典型地区,江南东路圩田属于高产田,尤其是两浙“产量既高且稳,成为宋代著名的粮产区” [2]178,而高宗时期,浙西苏、湖、常、秀所产,“为两浙之最” [4]5933,太湖流域是天下粮仓。两浙特别浙西在南宋时期成为全国经济重心,就是因为浙西地处太湖流域,有大量水田,其中圩田在江南诸路中最多。
四、南宋江南圩田财政地位
从江南圩田的财政地位,也可以看出南宋圩田经济地位。宋室南迁,财政也主要依赖江南东路和两浙,特别是浙西。南宋江南圩田的财政地位,可以从以下三方面得到体现:
(一)宋室采取措施,增加圩田租课
南宋王朝认识到圩田经济地位,就采取措施,增加圩田租课。第一,整理圩田地籍,清查漏税。南宋初年,圩田隐瞒不纳税现象严重。李椿年认为,由于经界不正,平江府以前岁入70万余斛,绍兴十二年按籍虽39万斛,但实际收入仅20万斛,主要原因是“欺隐”。 [5]4172从绍兴十二年起,实施“经界法”, 清查田土和税役情况,包括对各地圩田地籍清查。绍兴十五年王鈇代措置两浙经界,立下新修围田起税的条例,“供申朝廷,量行起稅” [6]6434。据明代顾清《(正德)松江府志》卷6《田亩》载,为了执行这一政策,杨瑾在绍定六年华亭县行经界时设置“围田局”,募人整理围田清册,叫“抄撩”,抄写每围清册,“田之顷亩,昭然可观”,并设立“围田文籍库”。如据宋代孙应时《(宝祐)重修琴川志》卷6《叙田》载,常熟县,原管田2 321 563亩3角6步半,端平二年(1235)修复经界,管田2 419 892亩3角10步,清理出近10万亩,其中有大量围田。第二,南宋后期圩田租课,管理被提高到国家层面,充为军用。圩田或围田管理和征税本是地方政府的事,北宋末年就制定管干圩岸、围岸官法,地方官在官三年,圩田或围田无隳损堙塞的就奖赏,由地方政府管理官圩,在圩区设立“圩长”,地方政府通过“圩长”管理圩田。但是淳祐七年尙书省置田事所,加强了朝廷对围田等土地管理;淳祐十年后以圩田或围田管理改隶负责军用的财政机构“总领所”,圩田或围田赋入已纳入国家管理,完全用作军用。第三,不断用各种方式增加圩田租课。如宋代马光祖《景定建康志》卷14《建康表十》载,江东安抚使赵善湘增收建康府后湖田租,绍定二年(1229),“增收后湖田租,遂为额”。又宋代项公泽等《(淳祐)玉峰志》卷中《税赋志·官租篇》载,昆山县的官围田租课,在田事所设立后,圩田租额由每亩2斗增加到4斗。除明增之外,又使用各种方式增加圩田、围田租课。
(二)圩田租课在地方税收中的比例
在江东,池州圩田零星,建康府圩田相对较少,圩田租课在地方税收中比例不大,但是每亩征税很高,如建康府永丰圩自政和五年(1115)围湖成田,旧管田950余顷,绍兴三年租米每年3万石为税额,每亩约0316石。[5]4183而江南东路圩田最多的宁国府、太平州,租赋主要出自圩田,如绍兴五年,太平州的当涂、芜湖、繁昌等3县圩田,“所收租米,万数浩大” [4]5927。到乾道六年(1170),太平州和宁国府,“惟仰圩田,得以供输” [4]5933。在浙东,越州、明州湖田租课在地方税收中也很重要。据宋代沈作宾《嘉泰会稽志》卷5《赋税志》载,越州会稽、山阴、嵊、诸暨、余姚、上虞、萧山、新昌8县湖田米和秋苗米的总数是316 260石多,会稽、山阴、诸暨、萧山4县湖田米总数是66 003石多,湖田米总数约占湖田米和秋苗米2项总数2087%,其中会稽湖田米26 289石5升3合1勺,占总数738%;山阴湖田米32 689石5升3合1勺,占总数718%,比率很高。明州鄞县广德湖,绍兴二年,有田575顷99亩,每亩纳租米3斗2升,通计18431硕6斗8升;[6]6085至绍兴七年增为45 000余石。[4]5928宋代罗浚《(宝庆)四明志》卷12《鄞县志》载,广德湖田,“岁益谷无虑数十万斛,输于官者什二三”。湖田收入是很可观的,所以湖田一直没有被废除。在浙西,主要是水田,圩田最多,圩田租赋比例也最大。其中苏州(平江府)圩田最多,收入最高,圩田赋税比例也最大,赋入“多出于低乡” [10]287。如苏州昆山县各色租米中,诸色围田租米占全部官田租米的70%,远远超过其他租米比率。endprint
(三)圩田租课在中央财政中的地位
安史之乱以来,经济重心开始南移,国家财赋仰给于淮南和江南,到南宋时期,淮南因战乱而荒芜,江南农业地位更加重要,江东、两浙成为国家财税主要来源地,特别是浙西,到南宋成为畿甸,尤所仰给,正如元代任仁发《水利集》卷2《水利问答》所言,南宋财政“全藉苏、湖、常、秀数郡所产之米,以为军国之计”,浙西是南宋主要财政来源,是因为围田多,多江湖陂塘之利。江东和浙东圩田租课也很重要。浙东,建炎三年(1129),吕颐浩认为,“农田水利,东南所入甚厚”,如越州鉴湖、明湖州广德湖、润州练湖所收租课,应由常平司管理,“以待朝廷缓急移用”。[11]江东圩田租课,太平州、宣州、建康府向临安府输送上供米;建康府设有淮西总领所,建康大军由江东、江西路补给米,而江东圩区是重要来源;宣州殿前司牧马军由宣州供米,这里圩田是重要产米区。到南宋后期,圩田租课主要供给军用。如宋代马光祖等《(景定)建康志》卷41《田赋志二》载,景定二年(1261),江东建康府上元、溧水2县圩田租税,岁计租米13 778石8斗8升4合5勺,租麦1004石5斗9升5合,撥入淮西总领所充军用。
五、 关于圩田经济与中国古代经济重心南移关系的认识
在中国经济发展史中,南宋圩田经济和经济重心南移都是十分重要的经济现象。从上文的圩田开发、水田规模扩大、农业经营和财政地位等方面,可以看出南宋江南圩田经济获得充分发展,经济地位很高。这一结论对我们认识经济重心南移是有帮助的。关于南宋江南圩田经济与中国古代经济重心南移关系,学界也有认识,如日本学者西 定生认为,六朝时期,江南水稻栽培一般采用一年休耕的直播法,通过开发陂塘和稻田来发展农业,生产力水平低于华北旱田农业;到了唐代,改革稻作技术,废休耕法而行连作法,废直播法而行移植法,实行苗圃育秧,使双季稻和稻麦连种成为可能,但是用陂塘灌溉法没有根本改进,江南水田的农业生产力没有超越华北旱田农业;到宋代,大量开发开垦围田、圩田,大面积扩大稻田,江南水田农业才最后超越华北旱田农业,同时确立了江南在中国农业中的基本地区的地位。[12]162166可见,南宋江南圩田农业在江南水田农业占有重要地位,并与中国古代经济重心南移有着密切关系。不过,学界对二者关系缺乏深入论述。笔者认为,南宋江南圩田经济对经济重心南移作用如下:
第一,水田开发方面,经济重心南移首先得益于江南水田规模扩大,而圩田开发恰恰扩大了江南水田规模。江南水田规模对经济重心南移尤为重要,是江南经济发展的基础。从上文看出,南宋长江下游地区江东、浙西和浙东圩田开发,由于将治水与治田结合,修复旧圩田,开辟新圩田,成绩显著,三路都有大量圩田,特别是浙西圩田最多。南宋时期,江南水田特别是圩田大量开发,稻田大面积扩大,江南水田农业才最后超越华北旱田农业。
第二,农业经营水平方面,经济重心南移还反映在江南水田农业生产力和农业经营的先进性,而有圩田的江东、浙西和浙东是南宋农业生产力和农业经营先进地区。日本学者斯波义信也认为,南宋浙西圩田开发,与移民、村落定居、集约化生产等结合,标志着划时代农业革命时期的到来。[9]357江东、浙西和浙东,由于农业生产条件好,耕作技术先进,人民勤劳,实行集约经营方式,实行农业耕作制度变革,农业生产多种经营和专门化经营相结合,是南宋农业集约经营的典型地区,不仅粮食亩产量高,而且是全国粮食产量最多地区。经济重心南移主要建立在南宋江南精耕细作农业之上的。[13]1920江东、两浙之所以农业生产先进,圩田经济作出了重要贡献,圩田区是农业生产力和农业经营最先进地区。
第三,财政地位方面,经济重心南移后,国家财政应该是依赖江南水田农业,而圩田区是南宋赋税重要来源。圩田租课在地方税收中比例较大,到南宋后期在中央财政中占有重要地位,特别是浙西圩田区财政地位极高。从圩田财政地位不仅可以看出南宋圩田经济地位重要性,还可以看出南宋圩田经济在经济重心南移中的重要地位。
综上所述, 由于特殊的时代背景,南宋江南圩田经济获得很大发展,江南圩田开发有特点,各种圩田得到开发,扩大了江南水田规模,圩田区农业生产力水平和集约经营是最先进的,圩田财政地位也很重要。南宋江南圩田经济在江南水田农业经济发展中占有重要地位,并在水田开发、农业经营水平和财政地位等方面都显示了其对经济重心南移是有很大作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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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汪效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