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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余光中《沙田山居》语言陌生化的实现途径

2018-02-09

中学语文 2018年30期
关键词:猛兽陌生化余光中

杨 敏

在当代华语文学界,余光中无疑是一位致力于语言品质的散文大家。他构筑的语言世界,往往不同凡响,妙语惊人。妙语中不时进出幽默机智的闪光,给人一种审美的惊奇和喜悦。这种审美的惊奇来源于他所创造的艺术反常;而他实现艺术反常的一个重要手段就是使语言“陌生化”。

语言陌生化的概念最早是由俄国形式主义理论家什克洛夫斯基在《作为技巧的艺术》中提出来的。他认为陌生化是相对于习惯和传统而言的,它产生于变形与破坏,产生于差异与独特。通俗地来说,语言的陌生化就是我们在叙写或陈述时,以陌生表现熟悉,采用一种与众不同的独特的表现语言,给人以新颖、强烈的审美刺激,具有独特的表意功能。

笔者试以《沙田山居》为例,来探讨余光中实现语言陌生化的几个途径。

一、词语的陌生化

1.词的反常搭配

词语的常规搭配给人以习惯化的感受,不能刺激读者进行深度思考。当词语搭配突破常规,在特殊语境中采取临时用法,才会产生新奇陌生之感。余光中往往有意识地打破固有的搭配习惯,使不同系统的词语组合在一起,造成词语间的新奇搭配,在读者心中唤起联想,呈现出一种强烈的情感性和出人意料的新异性。

例(1):一炉晚霞,黄铜烧成赤金,又化作紫灰与青烟,壮哉崦嵫的神话,太阳的葬礼。

这一段晚霞夕照,在余先生笔下自有一番风采。历来形容晚霞,大抵用“一抹”“一片”或“一缕”,余先生用出奇不意的“炉”字打破了人们常规的审美习惯,让晚霞与“炉”来进行搭配,这种联想感知对读者来说是陌生的。“炉”本为名词,此处转化为量词,同时暗含了比喻,意味着燃烧。“炉”来修饰“晚霞”,一方面静态的晚霞因炉中熊熊大火的闪跃联想而有了动感,整个画面构思鲜活,再现晚霞壮丽浓艳如火燃烧的瑰丽情状,顿出生机;另一方面,在视觉上又赋予晚霞烈焰般浓艳的色彩,更添画面的悲壮和灿烂。

2.词类活用

词类活用在文言文中比较常见,它表现出的也是对常识的偏离,使日常语言中人们司空见惯的语法规则具有新的形态、新的审美价值。余光中通过这种方式来突出他想强调的事物的某一典型的性质和状态,使言语表达增加形象性、可感性和个性化。从语言形式上读者以陌生化的心理刺激,启发读者的联想。

例(2):整个吐露港平铺着千顷的碧蓝,就为了反衬那一影耀眼的洁白。

常规的表述应为“千顷的碧蓝的大海”和“一影耀眼的洁白的渡轮”。余光中先生在此处用形容词“碧蓝”和“洁白”充当了名词,将其表述为“千顷的碧蓝”“一影耀眼的洁白”。“海水”最典型的色彩特征是“碧蓝”,同样的“洁白”代表的是“渡轮”,强化突出大海与渡轮的色彩,在此句的表述中酣美的斜阳,碧蓝的海水,洁白的渡轮,将蓝与白强烈的对比发挥到极致,形成了一帧绚美的海天画卷。

二、句式的陌生化

1.语序错位

余光中先生写作时相当灵活地组合词语、改变句子成分的位置,改变句子成分属性……

例(3):海是碧湛湛的一湾,山是青郁郁的连环。

此句中原本的语序应为“是一湾碧湛湛的海,是连环的青郁郁的山”。余光中在表述中,进行了“乾坤大挪移”,将宾语“海”“山”变成了主语,将定语“一湾”“连环”变成了宾语。读者感受到文中的山海之景偏离正规的传统轨道,身心产生从未体验过的情感冲击,从而获得审美享受。

2.省略

省略是一种文言文常见的语言现象,诗人出身的余光中对语言简洁凝练的要求更为严苛,因此在创作时往往删略很多成分,但这些成分的省略并不会影响意义的表达,反而可以激发读者的想象力,拓宽语义的联想空间。

例(4):也就是说,重九的陶菊已经两开,中秋的苏月已经圆过两次了。

此句作者有意识的将“两次开放”省略,表述为“两开”,从构词上来说,采用了单音节词来表意。古代汉语表意以单音节词为主,现代汉语则以复音节词为主。作者在遣言上有意点缀一些文言习惯,采用“两开”这个颇具古典风味的表述就使读者在阅读上产生了疏离感,形成了陌生化的效果,使文章顿生简古之风,使语言更显雅致凝炼。余光中先生被称为“乡愁诗人”,他的“乡愁”含义是双重的:既有去国怀乡的“地理乡愁”,又有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挚爱与眷恋的“文化乡愁”。此句中作者有意选用中国传统团聚之节“重九”“中秋”来表达其乡愁,又嵌入古诗意象“陶菊”“苏月”,再加上作者有意识地使用古代汉语表意习惯,更使句子具有古典的诗意,也更切合作者思乡怀旧以及对传统文化眷恋的情感。

三、修辞陌生化

许多修辞本来就是对语言常规用法的超越、破坏和优化,是对客观事物的原态进行变形,让读者从一个崭新的角度去理解熟知的事物,从而达到陌生化的认知,审美效果。余光中在文中大量使用拟人、比喻、排比等修辞手法,让景物都有了灵性,给人以丰富的想象与美感。

例(5):蹂躏着罗汉松与芦草,掀翻海水,吐着白浪,风是一群透明的猛兽,奔踹而来,呼啸而去。

句中运用了暗喻,本体是“风”,喻体是“透明的猛兽”,在这个比喻中,余光中把本体“风”的来势汹汹的特点强加给了喻体“猛兽”,“风”是无影无形的,而“猛兽”是可知可感的,比喻形式奇特,相似点模糊。两者的共同点在于“凶”,为了加强两者的相似点,作者在“猛兽”前状以“透明”二字,使之更切合“风”的特征。乍读之下让人难以接受,但这两种不相干的元素通过艺术的想象与联想建立了一种微妙的联系,给阅读体验造成了一种强烈的冲击力,比喻的陌生化所激发出的读者想象和联想欲望也就更强烈。

在散文中大量使用语言的陌生化手法,既是作者表达真情实感的需要,也是作者根据语境需要有意为之,是对语言的一种体验与追求。余光中先生恰到好处地运用了“陌生化”表现手法,不仅切合题旨情景,而且带给读者阅读上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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