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卢梭路——开展儿童自然体验教育刍议

马忠利，张　军

（肇庆学院 体育与健康学院，广东 肇庆　526061）

250年前，法国著名教育理论家卢梭向人们描述了其心目中“爱弥尔”的成长画面：从小放到乡村，自由自在地成长。童年时期，完全投入自然怀抱，冬天抛雪球、堆雪人，夏天满山遍野奔跑，累了就躺在硬板床上休息，渴了就喝一口凉水，饿了就吃点粗茶淡饭；少年时期，让他接触农业和手工劳动，了解社会，锻炼身体……直到14岁才回到繁华都市开始青年时期教育，观察社会，体察人类苦难与艰辛，并在社会生活实践中认识人类的高尚品德，以便使他的爱从自然转向人类，然后找一个与自己教育背景不同的女子结婚生子……[1].

尽管卢梭生长的年代是为欧洲新兴资产阶级呐喊鼓吹的年代，其“爱弥儿”式教育有着种种弊端[2]，但其对现今儿童培养却有着现实意义：1）从小自由成长，少受约束；2）亲近大自然，在与动、植物有紧密联系的状态下长大；3）不受宠爱，不受娇惯，能随遇而安，不挑不拣.这样的成长，有利于儿童：1）长成一个结实的身体，不至于日后赢弱多病，肩不能肩担，手不能提篮；2）从小对大自然有深厚感情，爱护身边的花草树木，并且对之有更多了解，从而把握万物的自然生长规律；3）从小没有在温室中被惯养，有着顽皮泼辣的个性，对生活条件不挑挑捡捡，能适应各种艰难复杂的环境，长大能担负起建设家园、保卫祖国、发展人类的重任.

这些素质的培养渠道很多，近些年兴起的自然体验教育思想和实践可谓其中最引人注意的一种.本文拟对该教育理念的内涵、其在中国的发展情况及影响其发展的因素等展开讨论，以期为我国儿童的教育培养手段添砖加瓦.研究过程中，接受调查访谈的幼儿园有广东省肇庆市端州区的市直机关第一和第二幼儿园、嘉湖幼儿园、星湖幼儿园、东岗幼儿园、培信国际幼儿园以及鼎湖区的桂城中心幼儿园，还有广东省东莞市的艺鸣上东幼儿园、宏远幼儿园、文创幼儿园、湾畔幼儿园，此外还有广东省佛山古生幼儿园.这些幼儿园的性质包括公办和民办2种类型，园内就读的儿童从100～504人不等.

1　自然体验教育理念及其在我国的发展

自然体验教育是近年兴起的一种儿童教育理念，它倡导把人放到大自然里，让其接受体验式学习，保护自然和向自然学习，该理念旨在治疗儿童因与自然关系断裂而形成的“自然缺失症”.工业化与都市化使儿童越来越无法体验到时间、空间以及自然的秩序，高度发达的物质技术使城市儿童几乎失去了感知四季和冷暖的能力，以及解决生计问题的能力.在钢筋水泥丛林里，儿童的自然本性正在慢慢地消失.从历史的角度看，当某一段时期的教育不重视生活实践，儿童被过多限制在课堂上学习书本知识，儿童个性发展就会受到抑制，此时人们就会呼吁让儿童走出课堂，体验生活，体验社会，以达到完善人格.

欧美等发达国家研究发现，“自然缺失症”会导致一系列令人担忧的问题，如儿童肥胖、注意力紊乱、孤独、抑郁、愤怒等.在工业化、城镇化迅猛发展的中国，此类情况也十分严重.台湾荒野保护协会荣誉理事长林耀国在做环境教育过程中发现，儿童们冬天怕冷，夏天怕热，怕累、怕湿、怕蚊子，对陌生环境适应能力很弱.杭州市第七人民医院医学心理科主任毛洪京说，近些年，儿童的网络依赖、自闭、社交障碍等问题呈明显上升趋势.这都与自然缺失有一定关联.新浪环保开展的关于“儿童与自然亲密度调查问卷”显示，中国的家长、教师们意识到增加儿童户外活动时间的重要性，愿意带孩子多与自然接触，其中鼓励儿童爬树的占52.4%，愿意带儿童到郊野、林地、湿地这样的地方占62.2%，但认为如果为了功课可牺牲一些玩耍时间者达到35.6%，更愿意带儿童去主题公园、游乐园、展览馆这样的地方者占56.6%，不允许儿童参加可能受伤的活动者仍达30.2%……[3]：目前，碍于升学压力以及安全因素等考虑，减少自然缺失症的自然体验教育在中国的开展还并未形成主流，中间力量多为民间机构和环保社团，并且开展城市多以省会等大城市为主.

笔者所见及所闻之情况比上述情况还要糟糕，有意愿带儿童参与一些具有冒险性、挑战性活动的老师非常少，一些有意愿的家长绝大多数情况下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很少真正将之付诸实践.在调研的12所幼儿园中，表示带儿童去野外开展活动的教师寥寥无几，大多表示主要带幼儿在幼儿园园区内活动.这些幼儿园中规模大一点的有4个户外身体活动场地，小一点的仅有一个，部分幼儿园设置了一些专门的体能活动区，如东莞的几所幼儿园以及肇庆的市直机关幼儿园.东莞的几所幼儿园，基本上是一级幼儿园，其中湾畔幼儿园规模较大，有500多个儿童，但他们也表示平时主要是带儿童在人工设置的体能区搞活动，如果有野外活动也是班级或者家长利用周末自己组织的小型活动，而且也只有个别班级的偶尔一二次.谈到开展动植物知识的户外教育活动，大多数幼儿园教师表示偏少，几乎没有开展专门的认识性课程，去野外就更难以谈及，一般都是利用园区现有资源，或对动物关注较多一点，或对植物关注较多一点，大多数情况下教师都是指导儿童从书本上获取有关动植物的知识.

2　影响我国自然体验教育开展的因素

2.1　学校因素

学校是最重要的自然体验教育主体，对儿童自然体验教育的引导起着其他机构无法替代的作用.中国的儿童培养机构与家庭共同担负对学龄前儿童的人格健全、全面教育的重任.首先，管理者与教师对自然体验教育真诚的热爱和推崇，会对儿童热爱自然、体验自然起到积极的信息传递作用；其次，管理者和教师积极推动和开展自然体验教育，遵循自然教育的知、情、行规律，努力提高儿童对自然体验的认识，在加强评价性知识和经验性知识教育的同时将事实性知识融入，这会培养儿童的逻辑思维和发散思维能力，提高分析具体自然的能力，唤醒儿童关爱大自然的体验情感，激发儿童保护生态环境的社会责任感；再次，管理者和教师率先积极投入到自然体验教育中，会对学生产生无形的榜样模范作用.然而，调查表明，儿童自然体验教育之所以开展得不尽如人意，首当其冲的阻力便来自学校.调研过程中，94%幼儿园强调，搞野外或户外自然体验教育，安全责任是个大问题，所以宁可不做.另外，他们担心会被认为不务正业，因为大部分家长对儿童的学习成绩更为看重（90%）.笔者平时在与一些幼儿园工作者的交谈中，还体会到以下因素也会影响到教师在实施儿童自然体验教育的积极性：对自己薪水没有什么影响便不做（5%），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好（65%），生活压力较大，无心顾及（45%）.调研过程中，一些领导对笔者所谈也很感兴趣，同时他们也告诉笔者，对他们而言，搞特色学校，比如音乐特色、美术特色、科技特色，或体育特色更容易出成绩或成为办学亮点，而自然体验教育并不在特色之列.

2.2　家长因素

调查显示，多数家长意识到增加儿童户外活动时间对儿童的成长有好处，但儿童进行户外活动的地点主要在小区、市内公园，很少到城市周边景区[4].家长对现状持默认态度的原因为：一，在升学压力下他们更愿意将儿童送到各种培训班去学习书本知识；二，家长因生活、工作的压力，无暇照顾儿童，只能将保证儿童人身安全作为最起码的要求；三，选择一些不错的教育机构就最好，学文化就行.可见，希望儿童健康成长是每位家长都抱有的期望，但同时他们也把孩子学会更多其他“本领”和保证人身安全摆在第一位，至于像自然体验教育这类能养成儿童健全人格、从而能关心社会、关心生活的课程目前尚不能对之做过多、过高的要求.一些家长，虽然表示对开展自然体验教育感兴趣，并且持支持态度，但是多半将组织责任推到幼儿园一方，而自己因为太忙或其他因素而表示无能为力.

2.3　社会因素

因城市的高速发展，社会供应给自然体验教育所需的场地面积逐渐被吞噬，乡村和原野在这些年疯狂发展中都遭到了秋风扫落叶般的掠夺.原野等纯自然的环境已远离城市，远离了人民，更远离了儿童.社会风气陷入一切“向钱看”的泥潭之中，社会诚信与规范的缺失，使儿童责任意识、自理能力、自我认知能力、积极生活态度、探究能力等养成的社会环境逐步发生变化.急功近利侵蚀了学校和家长的价值观，望子成龙和片面追求升学率成了家长和学校追求的热点，而对儿童身心成长起着重要作用的因素如对自然的亲近和热爱、吃苦耐劳、勇敢顽强等品质却被抛之脑后.

1993年，一篇《夏令营中的较量》曾经轰动全国，中日青少年在体质素质方面的差距，引发社会诸多思考.18年后，在中俄小学生足球赛中中国学生0∶15大比分的失利，让人们看到当年的问题依然存在.迪纳摩青年队的所有小队员都穿着短裤，而东园小学队10名队员中有4名穿着衬裤.这些细节折射出的中国儿童娇生惯养的现状再次刺痛了国人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甚至有人忧心忡忡地说按照这个方向发展下去，中国会重新沦为“东亚病夫”.全国青少年体质健康调查显示，新世纪后的10年间，我国青少年的肺活量、速度、力量等指标持续下降，肥胖率却增长了1倍，在一些大城市，青少年肥胖率已经超过发达国家；青少年眼睛近视的发生率更是不容乐观，初中生接近60%，高中生达到76%，大学生甚至高达83%[5].这些事实，令人不禁担心，长此下去，我们输掉的不仅是足球，更是未来.

2.4　师资因素

在自然体验教育的倡导中，师资缺失问题也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我们从走访、调查中得知，有意开展该类活动的机构，却因缺少这类师资只好望而却步.因此，地方院校应当承担起这类幼儿师资人才培养的重任.自然体验教育涉及野外生存、户外活动、紧急避险与救护等许多知识和实践技能，所以体育类院系在人才培养方面有大显身手之处.笔者调查的12所幼儿园中，大多数幼儿园有身体活动类教师，其中8所幼儿园的身体活动老师被称为体育老师，且是男性.这些教师大部分是体育类专业毕业，但他们大都只承担一定学时的体能教学，而对自然体验教育知识并未系统了解，更谈不上熟练使用，而其他承担身体活动的女教师就更缺乏对相关知识的了解.

3　开展自然体验教育的着力方向

我们提出“重走卢梭路”，不是让人们照搬卢梭“爱弥儿”式教育来培养我们的儿童，而是用卢梭儿童教育理念中的注重自然、强调回归自然等思想对我们应试教育的恶性逻辑进行纠偏.我们认为可以从以下几个渠道积极开展自然体验教育.

1）政府和社会机构应颁布政策，确立制度，为自然体验教育提供尽可能多的支持条件.首先，政府管理部门应从培养儿童健全人格、开展全面教育的宗旨出发，加大开展自然体验教育的政策支持力度，如规定幼儿园类机构每学期要有几次自然体验教育内容，明确任务、目标，同时从教育、公安、防卫甚至资金等多个方面支持和配合，有条件的话，划出专门场地给城市幼儿自然体验教育使用.其次，地方政府应减少土地财政，还国土资源为“青山绿水”，最大限度保障户外活动用地.

针对开展野外活动的安全问题，教育管理者应大力倡导开发自然体验教育课程体系，丰富课程实践资源，加大对课程经费与设备的投入，建立和完善课程安全保障体系，进行野外生存教育理论研究.这可以从组建教学团队开始，配置必备的户外专业设备，制定严密的野外实践计划，确保课程健康有序地进行；加强安全教育，做好预防措施，防止伤害发生；加强野外生存教育理念研究.幼儿教育机构可成立户外教育促进联盟，吸引儿童家长乃至社会和政府代表加入，尝试提出一揽子户外体验教育计划和方案，加强研究论证，力促活动有效开展.

2）学校应重视师资培养，重视制度建设，建立健全自然体验教育的评价指标、激励机制和监督机制，使自然体验教育真正发挥实效.教育理念应以激发儿童自然体验教育为原点，以催生儿童的自然体验能力为重点，以塑造儿童的自然人格为宗旨.教学方式要遵循自然教育的知、情、行规律，提高儿童的自然体验认识能力和分析具体自然的能力，唤醒儿童关爱大自然的体验情感，激发儿童保护生态环境的社会责任感.学校要加强校园生态文化建设，发挥教师的模范带头作用，营造积极的自然生态氛围.学校是一个小型的生态系统，应充分体现可持续发展的理念和生态伦理的需求，让儿童自己动手，参与解决校内的生态问题.

教师要根据实践活动课程的迫切需要转变自己的课程观.多少年来，我国幼儿基础教育的课程呈现出比较明显的以知识为中心的理性主义倾向，课程理论上固守“课程即学科”或“课程即教学科目的总和”的观念，课程价值上把知识的重要性推向极致，课程实践上知识的标准化、统一化支配着课程设计、课程实施.这种旧有的课程观已经严重障碍了学生的发展，因为仅仅重视知识往往使人变成了知识和技术的奴隶和工具.因此，学校应该通过多种形式的培训让教师确立新的课程观：只有把儿童当作一个活生生的、整体的、生活着的人来看待，课程才真正具有生命的活力.只有这样，教师才能真正理解综合实践活动独特的课程价值，才能使指导教师明确自己的重要性——综合实践活动课程所担负的教育使命是其他任何学科都不能替代的.学校要改变“学科为中心”“课堂为中心”“教师为中心”的传统教育观，加强教育与社会生活、儿童生活的联系，要紧扣现实生活，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地进行多种活动，让学生走出校门、走向社会、走近自然，让学生在了解社会、了解生活的过程中体验生活、学会交往、学会学习[6].

学校还应该采取种种措施调动教师的积极性.在待遇上适当倾斜，在课时安排上灵活机动，在考核评优时优先.这样就从政策上给那些具有开拓精神和敢为人先的指导教师予以了鼓励和重视.

幼儿培养机构应努力动员幼儿家长和志愿者一同开展社会性调查活动，让儿童从小走进社会大课堂，了解社会现状，认识周围的生活环境，让他们体会参与社会服务的意义，熟悉各种社会资源，在活动中学会与人交往，锻炼自己勇于参与、大胆实践的品质，增强儿童的竞争意识、合作意识，培养其收集、分析、整理信息、交流思想和发现问题、解决问题以及安排和组织资源的能力.

3）家长要转变儿童培养观念，不应将“望子成龙”仅寄望于个别热门行道而忽略了儿童全身心成长，而要从为社会培养人才、社会的健全发展需要健全人格的未来建设者的角度来看待儿童培养目的.家长要身先垂范，从内心认可自然体验教育，并亲力亲为，为自己的子女做榜样，积极配合幼儿培养机构开展活动，献言献策，甚至出钱出力.

长期以来，教育资源大部分集中在学校，学校之外的教育资源往往不被重视，突出的表现是儿童家长很少参与学校的建设行为.以学校为唯一主体的教育模式，让多样复杂的社会现实被浓缩为平面内容，整体的生活经验被分割为学科林立的知识模块，最终导致学生所掌握的知识与技能缺乏融会贯通，乃至迁移不足.借助环境资源开展的自然体验教育正好为校方和家长提供了天然的连接平台，学校可动员家长不仅从思想上认同自然体验教育的价值，而且从时间和精力上保证与儿童共同参与该类活动.

4）地方高校中的体育类院系应积极转变思想，完善人才培养方案，探究新兴课程的开设，践行自然体验教育知识的传授，为社会培养自然体验教育人才.目前，从事幼儿教育机构工作的人员来源广泛，水平也越来越高，但是他们对自然体验教育的知识和经验较为缺乏，地方高校对此应有所回应.近几年，许多幼儿园专门提出对体育专业男性毕业生或在校生的需求，说明社会对儿童教育的全面性有所认识，这是体育类院系介入自然体验教育的重要契机.

参考文献：

[1]让·雅克·卢梭.彭正梅，译.爱弥儿（2版）[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2]颜绍泸，周西宽.体育运动史[M].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1990：221-224.

[3]鲍小东，胡清.“自然”丢了[N].南方周末，2011-8-18（B12）.

[4]鲍小东.中国未重视环境教育[N].南方周末，2011-8-18（B12）.

[5]李强.0-15因为教育扭曲长此以往将输掉未来[EB/OL].[2017-10-27].http：//sports.sina.com.cn/c/2011-10-27/09535804689.shtml.

[6]程德谦.浅谈思想品德课教学的实效性[J].科学咨询(教育科研),201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