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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我们共有文化精神的前沿实验室

2018-02-08安来顺

自然科学博物馆研究 2018年1期
关键词:公众博物馆文化

安来顺

一、 引言

公共博物馆历经250余年的进化和发展。今天的博物馆,无论是认识论、类型学,还是功能学、方法学,都与19世纪末欧洲的经典博物馆有着巨大差异。最明显的趋势之一,是越来越多的科学普及和推广机构,与传统意义上的艺术史、人类学、考古学博物馆承担相同的社会责任,遵从相同的职业伦理,致力于“为社会和社会发展服务”这一相同宗旨。作为全球博物馆及其从业者的专业组织,国际博物馆协会在其1961年的章程中,将从事科学普及的公共机构界定为极为重要的博物馆类型。国际博协30个国际专门委员会中,科学与技术国际委员会(ICOM-CIMUSET)自1972年正式创建以来,一直显示出巨大活力和潜力。该委员会由各国科技界的博物馆专业人员构成,不仅服务于传统意义上的科学和技术博物馆,而且为推动科学中心等机构的发展发挥了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中国的科技博物馆界深度参与了该委员会的工作并担任着重要角色。国际博协作为最重要的交流与合作平台之一,以相同的目标和责任把世界上不同学科领域的博物馆和博物馆专业工作者联合在了一起。以下拟围绕当代博物馆与社会发展之间的能动关系(即当今社会如何影响博物馆的发展?博物馆又将如何作用于当今社会?),从“形势”“战略”和“前瞻”三个方面展开探讨。

二、 形势:博物馆发展的社会环境经历变革

21世纪社会环境的变化对当今博物馆的发展产生了极其深刻的影响。

首先,从广义的文化角度看。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文化、人类追求生活品质的健康文化、人类共同遵守的社会政治文化、人类闲暇生活中追求美的审美文化,这四种主要文化类型的内涵和外延都在发生变化。[1]40多年来出现的这些变化,都不是线性的和单一方向的,而是相互联系和螺旋式的。无论哪个国家、何种学科属性、多大规模的博物馆,都无法游离于这些从内容到表现形式的文化变革影响之外,因为归根到底上述四种类型的文化是博物馆保存、研究、展示和传播的主要对象。博物馆及其从业者在这些新趋势面前,无法仅仅站在某个单一学科的立场上卓有成效地开展工作,而跨学科甚至多学科融合成为必然的解决方案。

第二,从参与型社会的角度看。公众的深度参与,是现代社会的重要特征。参与型社会的特征给博物馆传统理念带来的冲击是巨大的,影响也是深刻的。其实,真正意义的公众参与,已经远远超出了公共机构(诸如博物馆)在自身业务功能框架内吸引公众的有限介入,而是这些机构在精神和伦理上的民主化和社会化,它要求包括公共机构认同公众所应当拥有的平等地位,要求将公众视为自身存在与发展的主体,而不是无足轻重的客体;要求公共机构尊重公众共享公共机构资源的权利;要求公共机构鼓励公众作为具有独立意识和权利的主体参与到机构中来;要求公共机构更加包容,在保持站在自身学科的立场上加以表达的权利的同时,也允许公众在机构中发表自己的意见。上述特征势必给博物馆的传统理念带来巨大冲击,因为在传统博物馆理念当中,博物馆始终认为自己在所属学科是唯一的权威的,而这种权威公众是不可以挑战的。

第三,从公共机构运行的经济环境看。世界范围经济形势不确定、不稳定因素逐渐增多,由此造成公共机构财政状况变得越来越复杂。经济形势虽然未必最直接、最迅速地传导到博物馆领域,但其间接和长远影响不容忽视,应该引起博物馆的政策制定者、博物馆管理者和运行者的高度警觉。正是由于这样的警觉或者说已经感受到的压力,一些博物馆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吸引更多地方财政支持,将生存和发展途径转向置身于社区和教育性活动作为调整的战略之一,这种在博物馆学界称之为“第三代博物馆”甚至“第四代博物馆”现象确实值得研究。现实中的情况还远不止如此,备受关注的是,变化的经济环境已迫使博物馆进入他们原本相对陌生的经济领域。这其中确实存在着机遇,但是挑战也无处不在,甚至争论已直指诸如“博物馆如何坚守作为公共文化机构的属性”“在经济活动中博物馆的职业道德标准是什么”等本质性而非简单操作性的问题。

第四,从与博物馆相对邻近的领域看。日新月异的数字技术无一例外地渗透到所有的社会细胞中,能够提供多重选择的休闲产业在与博物馆竞争公众的文化消费,博物馆必须给公众充分的理由,让他们不断走进博物馆;知识经济使今天人们对知识和技能的掌握不再通过一次性学习取得,因此重新唤起了公众对终身学习的热情。博物馆的“第三空间”、旅游产业和当地社会经济发展、非物质遗产、当前社会热点话题、新技术的运用、更广泛和多学科的信息提供,成为21世纪博物馆的六大新的关注点。

三、 战略:当代博物馆功能的提升与转型

当今博物馆必须回答一个带有根本性的问题:我们的博物馆是否对社会很重要,无论是眼下还是长远的未来?选择功能提升与转型是博物馆回应上述问题的战略。

首先,具有当代特征的博物馆文化观逐步形成。进入21世纪以来,正在逐渐形成的博物馆文化观具有了如下新的价值取向:博物馆不再仅仅是为了保存既往的痕迹,而且是为了保留于当代社会、于国家和民族具有重要意义的文化灵魂;博物馆不再仅仅是受托于我们的祖先延续遗产的生命,而且是受托于当代和子孙更好地发挥它们的作用;[2]博物馆不再是某些群体利益或学科体系的代言者,而是拥有特有的社会身份和价值观,通过其功能的实现,成为一个国家和民族良知的代表者。上述价值取向的转变,无疑是当代博物馆文化的一个极其重要的进步。

第二,顺应社会变革而调整和优化的博物馆战略。社会变革的挑战是客观存在的,但同时也为博物馆提供了新的机会,即保存、记录、见证和参与变革的机会。为此,博物馆开始探索符合社会预期的战略选项。这里包括博物馆“必须做”的:博物馆必须承担起文化记忆库(广义的文化记忆:物质文化、健康文化、社会政治文化、审美文化)的职责,因为记忆功能是博物馆最原始、最核心功能之一;博物馆必须使历史文化能够为今人所理解,在公众与最直接、最真实的博物馆资源之间架起一座桥梁;博物馆必须反映社会关注的问题,至少做到应有的敏感,让自身成为呼吁为社会进步而采取行动的渠道;博物馆必须成为所在社区公共文化体系的有机组成部分,把博物馆的服务延展到所有人群,并充当现有的、不同文化的融合剂。[3]这里还包括博物馆“应当做”的:博物馆应当增进民族之间、国家之间更深入的理解,把一个国家的文明引向广阔世界,让各民族的知识自由流动,文化信息得以有益的交流;博物馆应当在诠释传统文化的同时诠释新的文化,以宽容的态度让人们获得信息,使其在尊重自身成就的同时,对其它文化保持好奇的心态和尊重的态度,推动文化传承和创新;博物馆应当成为新文化的催化器,通过陈列展览等方式,在博物馆与其收藏或展品结合中生成新知识、催生新文化。在不同博物馆的实践中,上述这些“必须”和“应当”分别被置于不同的优先级。

在这里要特别指出,科学技术博物馆通过战略调整,在可持续环境领域承担更重要的责任。城市化是社会发展的一个重要趋势,而且步伐还在不断加快,同时也将生物多样性等可持续发展环境问题摆在人们面前。这不再是遥远的、抽象的问题,而是当下的、具体的问题,是与人们日常生活密切相关的问题。[4]博物馆在可持续发展环境方面的战略之一,是鼓励全社会把看似属于科学技术的问题与突出的社会问题紧密联系在一起,努力帮助人们在理解过去的同时,吸取今天的教训,致力于创造可持续的未来。

四、 前瞻:博物馆价值体系重构正成为可能

国际博物馆协会自1946年成立以来,主导了对博物馆定义界定的8次修订,现在正在进行第9次修订,目的是试图回应博物馆不断变化的发展形势。目前权威的博物馆定义形成于1974年,修订于2007年,即“博物馆是一个不以营利为目的的、为社会和社会发展服务的、向公众开放的永久性机构。它为了教育、研究和欣赏之目的而收集、保存、研究、传播和展示人类及其环境的物质的和非物质遗产。”在国际博协的这个定义中,“为社会和社会发展服务”是一个极易引发讨论的表述。可以预期的是,一个新的博物馆定义将在2019年国际博协全体大会上正式提出,它应该是反映当今社会条件下博物馆新趋势、新条件、新使命和新可能的表述。

毫无疑问,一个成熟的博物馆行业必定有一套大家所共同拥有的价值观、精神自律体系,以及行之有效的基本行为标准,这就是职业道德准则。1986年国际博协通过了《国际博协职业道德准则》(ICOM Code of Ethics),得到了150多个国家近37000个博物馆机构和从业者的普遍尊重和遵守。该准则确定了涉及博物馆举办者、博物馆收藏、博物馆与公众、博物馆合法运行和专业化运行以及博物馆从业者个人行为的行为准则。随后经过四次修改,较好反映了当代博物馆发展的新形势、新要求,成为许多国家博物馆的“软法”,为此这些国家不再制定专门法律。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于2015年11月通过了由国际博物馆协会起草的关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关于保护和加强博物馆与收藏及其多样性和社会作用的建议书》(以下简称《2015建议书》)。对于博物馆而言,《2015建议书》是一个强有力的指导文件。最引人关注的是,《2015建议书》把博物馆“为社会和社会发展服务”表述置于一系列特定的现代价值体系中,例如公平、自由、团结、社会包容、社会融合、可持续发展等。与国际博协现行2007年的定义相比,教科文组织要求博物馆在涉及人、人性等方面扮演更加积极的行动者角色,将博物馆的作用领域由收藏、历史遗迹等方面向更广阔的人文领域拓展。

2016年11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为落实《2015建议书》在深圳召开了国际博物馆高级别论坛。习近平主席给论坛发来贺信,指出:“博物馆是连接过去、现在、未来的桥梁,它们不仅是历史的保存者和记录者,也是当代中国人民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奋斗的见证者和参与者。”绝非巧合,在该论坛上,时任教科文组织总干事伊琳娜·博科娃强调了“博物馆是我们共有人文精神的前沿实验室,它保护我们的遗产,激发新的创造力,帮助我们捕捉世界的纷繁复杂。”这也许预示着,一个面向今天与未来的博物馆时代正向我们走来,相应地,博物馆新的价值体系构建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可能。[5]

[1]盖尔·洛德.文化变革与博物馆[A].2011年亚洲博物馆论坛,东京:2011.3.

[2]安曼努尔·阿林茨.博物馆的社会角色[A].圭亚那国家博物馆的演讲,乔治敦:1999.5.17.

[3]张文彬,安来顺.城市文化建设与城市博物馆[J].装饰,2009(3):15-17.

[4]埃里可·多夫曼.变革的世界,变革的博物馆[A].国际博协第22届大会自然历史国际委员会会议,上海:2012.11.8.

[5]博闻.为面向今天与未来的世界博物馆事业激发新创造力[N].中国文物报;2016.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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