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高神童 终成佳男

黄贝君

卡塔尔跳高巨星穆塔兹·巴尔希姆年少成名，甫一出道就被外界誉为“跳高神童”。六七年来，他一直在为完成自己心中的一件伟大杰作而潜心修炼，这种略显慢乎的节奏让粉丝们体会不到酣畅淋漓的快感。2017年以来，理想中的巴尔希姆终于闪现在世人面前。回顾整个赛季，巴尔希姆以笑傲江湖之势在其参加的11场比赛中取得全胜。当地时间2017年11月24日，国际田联年度颁奖盛典在总部摩纳哥举行，巴尔希姆力压莫·法拉赫、范尼凯等众多大神级人物，摘得最受瞩目的年度最佳男运动员奖。

立志跳高

巴尔希姆是位土生土长的卡塔尔人，1991年出生于首都多哈。但是，巴尔希姆为苏丹后裔。苏丹是非洲面积第三大国，虽然与肯尼亚、埃塞俄比亚同为东非国家，但在体育领域却没有什么耀眼的历史，跳高也没有什么悠久传统，目前男女跳高纪录分别为2米28和1米85。如果单从先天角度去追溯巴尔希姆成功的痕迹，多少有些免为其难。

与卡塔尔其他的孩子一样，巴尔希姆小时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他出生在运动世家。父亲曾是中长跑运动员。巴尔希姆回忆道：“小时候，我在电视上目睹他的比赛，那种感觉真是美妙极了。”父亲退役之后，成为当地一家体育俱乐部的教练，训练时经常会带上巴尔希姆。在家庭环境的熏陶下，孩子们对田径运动充满浓厚兴趣。巴尔希姆有个比自己小3岁的弟弟穆马尔·巴尔希姆，也是优秀的跳高运动员，虽然名气不如哥哥，但目前个人最好成绩已达到2米28。2014年仁川亚运会，哥哥穆塔兹获得男子跳高冠军，弟弟穆马尔摘得铜牌。兄弟俩一起登上国际比赛领奖台，成就了一段田坛佳话。

巴尔希姆说：“父亲为我点燃了梦想，我立志要成为一名运动员。他一直在支持着我。”巴尔希姆曾尝试过多个田径项目。15岁开始主攻跳高，并迅速脱颖而出。不久，巴尔希姆进入一所位于多哈的体育学校。这所体育学校旨在培养有潜力的卡塔尔年轻运动员，同时提供中学阶段的教育。巴尔希姆觉得自己拥有非凡的跳高天赋，2009年，他迈出人生中至为关键的一步，决定不再继续学业，专注于跳高。对此，巴尔希姆给出一个很清醒的解释：“无论年龄大小，什么时候都可以学习。我可以在30岁时完成学业，但那会儿我已经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专注于跳高了。跳高运动员不能长时间停滞不前，极少有人能在28岁或29岁以后还处在世界顶级水平。”当然，巴尔希姆也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2009年，我决定调整一年，专注于跳高。如果表现不尽如人意，就回去继续自己的学业。”

波兰教练

18岁那年，巴尔希姆已经跳过2米14的高度，但他并没有真正地意识到自己将来可以在跳高上有一番大作为。幸运的是他在职业生涯的十字路口遇到一位名叫斯坦尼斯瓦夫·斯切尔巴的波兰老头。

斯切尔巴生于1946年，曾是波兰撑杆跳高运动员。他是一位不甘平庸、勇于尝试的开拓者。上世纪90年代初至2009年，斯切尔巴一直在以跳跃著称的瑞典执教。在此期间，他最知名的弟子当数林纳斯·索伯拉德。索伯拉德曾代表瑞典参加过雅典和北京两届奥运会，室内最好成绩为2米38。此外，斯切尔巴还曾帮助冰岛运动员瓦拉·弗洛萨多蒂尔在悉尼奥运会上摘得女子撑杆跳高铜牌。

2009年9月，斯切尔巴来到多哈，如今指导巴尔希姆已近10年，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巴尔希姆描述道：“他不仅是一位教练，我们情同父子。”其实，斯切尔巴受邀来到卡塔尔，并不是因为巴尔希姆，他最初的目标是另一位卡塔尔跳高运动员拉西德·曼纳伊。可曼纳伊后来没有取得教练所期望的成就。

斯切尔巴是一位世界级教练，许多人慕名而来。他们带来年轻运动员，告诉斯切尔巴这些小伙子如何有潜质，但都没有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然而，当斯切尔巴第一次见到巴尔希姆时，却有一种如获至宝的感觉。他说：“他的欲望吸引了我。”

充满欲望的人总是显得很特别，这一点在巴尔希姆身上也得以体现。经过3个月系统训练后，斯切尔巴对巴尔希姆做了一个难度极大的测试。他让巴尔西姆跳起来去触摸一个非常高的屋顶。令人惊讶的是巴尔希姆没有丝毫犹豫，竟然触到这个屋顶。亲眼目睹巴尔希姆完成一件自己认为地球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站在旁边的斯切尔巴简直目瞪口呆，“我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执教，但那次测试确实把我惊呆了”。从那以后，斯切尔巴决心留在多哈。

几个月后，巴尔希姆赴加拿大蒙克顿参加2010年世界青年田径锦标赛，以2米30的成绩夺冠。这是他从未奢望过的高度，他把这场比赛描述为“我的突破时刻”。至此，巴尔希姆彻底说服自己，要在跳高这条路上一走到底。

2010年广州亚运会，年仅19岁的巴尔希姆以2米27的成绩轻松夺冠，“神童”之名不胫而走。2013年钻石联赛尤金站，巴尔希姆首次越过2米40这个具有标志性意义的高度，打破由中国选手朱建华保持29年之久的亚洲纪录。2014年9月钻石联赛布鲁塞尔站，巴尔希姆越过2米43的横杆，成为男子跳高项目的历史第二人。

进步如此神速，与巴尔希姆在技术上日益精进密切相关。他身材比较单薄，力量上远不如东欧运动员。耐克官网显示他身高仅有1米88，属跳高场上的小个子。小个子选手大多身体灵活、速度快，瑞典传奇名将斯蒂芬·霍尔姆身高只有1米81，室内曾跳出2米40的成绩，超出身高59公分，这也是一项世界纪录。然而，巴尔希姆的速度远不如霍尔姆。幸运的是他拥有一双巨细无比的长腿和弹跳力出众的优势。endprint

跳高项目讲究时间与空间上的精细配合，集中体现在过杆技术上，这也给了小个子运动员一个非常重要的突破口。时至今日，背越式已成为跳高运动员所采用的唯一技术，过杆时有明显的“背弓”动作。依靠这一简单的物理学原理，背越式成为世界上最为科学的跳高技术。人体克服地球引力的能力毕竟极其有限，巴尔希姆将“背弓”动作做到了极致。

有媒体评论道，在现役跳高运动员当中，加拿大的德雷克·德劳因技术最完美，而巴尔希姆的技术存在些许瑕疵。实际上，完美的“背弓”动作不单是超强的弹跳力所能体现，还需要良好的柔韧性、准确的踏跳点以及极佳的空间感觉。巴尔希姆能够根据自身弹跳力出众的优势，充分挖掘其内在潜能，这就是最适合他的完美技术。斯切尔巴教会了巴尔希姆该如何控制自己的身体。

登顶之路

出道短短兩三年，巴尔希姆便成为世界顶级选手，这给外界一种“大人物横空出世”的震撼。遗憾的是在连续参加的5届奥运会或世锦赛的比赛中，巴尔希姆总是与冠军擦肩而过。2011年大邱世锦赛，巴尔希姆2米32的成绩属正常发挥，但仅获第七名。2012年初，巴尔希姆遭遇严重的背伤，在距伦敦奥运会的比赛仅剩10天时，仍无法确定是否能够参赛。即便如此，他还是拿到一枚宝贵的铜牌。这一年是俄罗斯名将伊万·尤科夫的巅峰时期。平心而论，这两届大赛上的巴尔希姆并不具备登顶的绝对实力。

此后，巴尔希姆一直是世界大赛的夺标大热门，然而他的登顶之路还是不太顺利。2013年莫斯科世锦赛，他输给状态更佳的乌克兰名将博赫丹·邦达连科，以2米38的成绩摘得银牌。2015年北京世锦赛，他的成绩是2米33，仅获得第四名。2016年里约奥运会，他又输给临场表现更加稳定的德罗因，以2米36的成绩摘得银牌。

伦敦、莫斯科、北京，这几届大赛都是在阴冷天或雨天举行的。媒体给巴尔希姆贴上了“喜热怕冷”的标签。这个评价太片面。自从与斯切尔巴结识以后，马尔默、华沙和多哈这几个地方都成了巴尔希姆的训练基地。比赛频繁时，巴尔希姆经常住在教练位于华沙的家中。这是为了适应不同的天气。跳高运动员的皮褶厚度一般都比较薄，比赛中多多少少受到阴冷天气的影响是必然的。虽然连续几次大赛没能登顶，但从成绩上看，巴尔希姆的表现可圈可点。

与巴尔希姆同时期的高手确实太多。除巴尔希姆外，邦达连科、德劳因、尤科夫以及乌克兰选手安德烈·普鲁特森科都先后跃过2米40。邦达连科与巴尔希姆曾在同一场比赛中双双挑战世界纪录，这种盛况数十年难得一见。正是由于激烈竞争，促使男子跳高项目继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之后出现了又一个小高潮。

跳高绝对是一个毫厘之间的项目。即使99%的环节都处理得非常完美，身上的号码布蹭一下横杆，成绩都可能显示为“零”。跳高比赛具有很大的偶然性，早在1896年首届现代奥运会上就已设项，但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一名运动员能够卫冕。况且，跳高是挑战人体极限的项目，运动员很难在指定的时刻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巅峰状态。因此，巴尔希姆几次大赛没能夺冠，是很正常的事情，由此给他贴上“心理素质差”的标签，确实很冤枉人。

作为一名职业运动员，巴尔希姆肯定有不完美的地方，比如说比赛经验。钻石联赛等赛事与奥运会、世锦赛有诸多不同。巴尔希姆说：“能力与经验完全是两码事。你可能拥有世界上所有的能力，但不明白何时去运用它。这就是经验所赋予的。拥有多少才能并不重要，必须学会如何正确地使用它。”他相信自己已经具备登顶的绝对实力，这一刻早晚会到来。

突破潜能

2017赛季一开始，巴尔希姆就表现出无人能敌的状态，带着7站全胜的战绩，来到伦敦世锦赛的赛场。在决赛前的热身环节中，他竟以一种看似调侃的跨越式动作轻松越过1米93的横杆。显然，巴尔希姆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他没有给对手任何机会，从2米20到2米35全部一次过杆，干脆利索地首次获得世界冠军。一周之后的钻石联赛伯明翰站，巴尔希姆再次征服2米40的高度。4天后，他在苏黎世将象征钻石联赛总冠军的小钻石带回家。3天后，他转战德国埃伯斯塔特，再次越过2米40的横杆。

整个赛季，巴尔希姆保持11场比赛全胜，不仅拿到世界冠军，而且成为第一位连续5年跳过2米40的选手，当之无愧地荣膺国际田联年度最佳男运动员。该奖项设立于1988年，是国际田联授予一名运动员的最高荣誉。巴尔希姆是获此殊荣的首位男子跳高运动员。

在外界看来，巴尔希姆已经实现了自己的人生梦想。但是，他从不掩饰自己的追求：“小时候，我目睹许多伟大的运动员完成了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该轮到我了。”他口中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是打破尘封多年的世界纪录。目前男子跳高世界纪录是2米45，为古巴名将哈维尔·索托马约尔于1993年所创造，许多人认为这个纪录几乎牢不可破。

巴尔希姆把打破世界纪录作为目标，便注定自己会是一个孤独的人。多年来，他没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家人与朋友，即使回多哈探亲，都可能影响到他的训练计划。他几乎错过了所有好朋友的婚礼，错过兄弟们的毕业典礼，几乎错过家里的每一个重要事件。巴尔希姆有时会问自己：“这一切都值得么？”

当然，巴尔希姆自己给出了答案：“我想跳得越来越高，打破世界纪录，或许可以突破2米50。我在以一种平稳的方式不断进步。当我退役的时候，我不想为自己没有全力以赴而后悔。”职业运动员的时间总是十分有限，必须懂得如何分配，每天吃什么、什么时候睡觉，都是必须考虑的事情。真正实现目标时，就能体会到曾经为之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巴尔希姆是一位不畏挑战的运动员，他说，这是从美国拳王穆罕默德·阿里身上学到的。他非常推崇阿里的一句名言：“像蝴蝶一般移动，像蜜蜂一样出击。”在性格上，巴尔希姆与阿里确实有共同之处，在欲望背后都隐藏着一份平静。

年轻的巴尔希姆也喜欢旅行、喜欢热闹。但是，他的教练斯切尔巴让他回到了训练场，告诉他必须忘记周围的一切刺激，时刻保持专注。巴尔希姆不参加过多的社交活动，通常很早就回房间，看看电影，尤其是动画片。巴尔希姆自我评价道：“我就是一个很简单的家伙。”

巴尔希姆同样面临各种诱惑，但他对更高的成就始终保持着饥饿感。除非接受采访，他在家里从未展示过自己的奖杯与奖牌。这种平静的心态体现在他的比赛风格之中，无论输赢，始终带着一丝略显羞涩的微笑，从未看到过他为过杆成功而手舞足蹈，或因为一次失利而痛哭流涕。

对此，斯切尔巴从不吝啬赞美之辞：“我一直认为巴尔希姆很特别，对他职业生涯中所取得的任何成就，我都不会感到惊讶。他是一个充满激情，勇于挑战，愿意为梦想付出更多努力的运动员。”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