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堡的“高大上”和“小清新”

刘超然

如果问德国的第二大城市是哪里，很多人会猜法兰克福或者慕尼黑。其实，坐落在德国北部的汉堡才是正确答案。与天鹅堡、科隆教堂等著名旅游景点相比，汉堡整座城市低调了很多，它不事张扬，而是尽情展现了小而精、实而美的城市生活。这里有德国最多的百万富翁，并孕育了以制造经典书写工具驰名于世的万宝龙品牌。

因为要在汉堡住上几个月，所以少了一丝游客的急促与目的性。我非常懒惰地想，就让汉堡来定义它自己吧，我要做的，就是拥抱这座城市带来的惊喜。

汉堡包的确与这里有关

汉堡是一座与水息息相关的城市。首先不得不提它作为德国第一大港口的地位。汉堡位于易北河的入海口处，离北海仅110多公里，处于西欧大陆、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波罗的海地区以及中东欧之间，被誉为“通往世界的大门”。1189年5月，巴巴罗萨皇帝授予汉堡在易北河和海上开展免关税贸易的特许，为今日的辉煌奠定了基础。每年5月，汉堡民众会为庆祝港口生日而狂欢3天，吸引上百万人前来参观。

水还为这座城市催生了一座“城中城”——仓库城，2015年它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单。1871年，汉堡并入德意志帝国，原本的零关税特权注定无法延续。经过反复讨价还价，最终政府取消了免税特权，但同意保留一个特定区的免税地位。为了控制自由贸易区域，港口和仓储设备必须统一管理，这片哥特式的红砖结构建筑从此诞生。然而，随着航运业发展，仓库城所在的河道太浅、太小，不再适用于大型船舶停靠，仓库城也就渐渐失去了原来的重要地位。

如今的仓库城是小资胜地，这里聚集了众多的博物馆、媒体创意公司和文化公司。漫步其中，红色的砖墙、金属的桥梁、平静的运河，给人一种威严与冷峻感。这里每座建筑都六七层高，装点着高高的塔楼和尖顶，看起来既坚固厚实又朴素。整个街区与市内水道交织。乘坐古老的小艇，沿蜿蜒的水道随波前行，可以品味历史与现代的交织之美。

在汉堡市内，13世纪就开凿的两个人工湖——内阿尔斯特湖、外阿尔斯特湖，为这座城市增加了一份灵气。内湖毗邻购物与商业中心，晴天时湖堤上总是人满为患。外湖则伸展至城市北边，被一众临湖豪宅包围。但这个湖本身一点也不高冷，上面有人划船，有人驾帆船，还有游客乘坐游船看热闹，完全和市民的生活融为一体。

别看汉堡给人一种“我是白富美”的感觉，如果你前往每周日大清早的鱼市凑热闹，就会发现它的美是实在的、接地气的。鱼市里不仅有便宜到让人不敢相信的食物，还有摇滚乐队引吭高歌，观众则拿着啤酒一起狂欢——这不是深夜，而是清晨的汉堡。让人忍不住感叹：“果然是喝啤酒长大的民族。”

值得一提的是，这座世界级港口，还悄悄为全世界的吃货送上了一个大福利。比汉堡更为人熟知的汉堡包的确和这座城市有关。因为港口为文化交流带来了很大的便利，碎肉饼先从俄罗斯传入汉堡，继而由移居美洲的汉堡人传到了大西洋彼岸，再后来为了便于食用，人们又用两块面包将肉饼夹在中间，做成现在我们熟知的汉堡包，并成长为畅销全球的快餐食物。

奇妙的微缩世界

有人说：“在汉堡，就可以看到全世界。”这要归功于微缩世界博物馆，它也完美地体现了这座城市的“小而精”。如果只能选择一件事物代表汉堡，一定非它莫属。

之所以叫微缩世界，是因为它以1∶87的比例仿造了建筑、自然风光和人类生活的世界，并且带有一点点的幻想和超现实的情景——比如超人在悬崖上救人，动物在森林里上课等。更厉害的是，这个微缩世界是动态的——它遥控着930条模拟铁路线，还有一个非常忙碌的飞机场。

这一切都是由一对德国双胞胎兄弟格瑞特布·布劳恩和弗瑞德里克·布劳恩主导建造的。他们完美地呈现了德国人严谨到神经质的工匠精神。兄弟俩带领200多人的团队，耗费了58万小时（还在继续扩建中），硬是把许多生活中的场景搬到了这个微缩的世界里。在这座“小人国”中，有几万人参与的演唱会，有挖地道偷银行金库的犯罪分子，也有会突然发生的火灾。工程师们细致地雕刻每一个人的故事，而不是简单地复制粘贴。如果你仔细看停车场里的人，会发现其中有中东土豪带宠物出行，有人送别家人，还有情侣出游。而每隔几米，就会有一个按钮去引发支线剧情，比如乐队奏乐，甚至有施工人员从高空作业平台失足跌落。这些厘米身高的人和我们一样，每天在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忙忙碌碌。他们的世界，昼夜以每15分钟交替。夜幕降临，路灯、车灯、房子里的灯，也会像星星一样逐渐点亮……

工程师们还将一个不太像德国人作风的“烂尾”工程——易北音乐厅，放进了微缩世界博物馆。这个项目的设计师是赫尔佐格和德梅隆，他俩最为中国人所知的作品就是鸟巢。早该在2010年完工的易北音乐厅，不仅到今天还没结束，總投资额也从2亿欧元追加到8亿欧元。如此不守时实在不是德国人的作风，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想，这种不以速度为第一要务的态度恰好是德国人严谨的一种体现。

这个微缩世界似乎有着让人找回童真的魔力。在微型飞机场前，一群大妈大叔拿着相机，尖叫着，争相观看飞机的起飞与降落，就像我小时候专门去机场旁看飞机一样兴奋。而在另一个角落，你会发现藏在火车站的企鹅之家——一家三口还牵着一只宠物狗。人类真是很好满足与取悦，给生活加一点想象力，就会令人激动许久。

作为这个微缩世界的旁观者，我看到了在单一平面展开的“他们”的生活。在这个1300平方米的小世界里，火车什么时候开，飞机什么时候起飞，消防车什么时候出动，工程师用算法进行了精确的安排。而这一切的中心，就像黑客帝国一样，是一个电脑系统。工程师们用了极大的耐心和毅力，最终想实现的就是将世界简化，探寻规律，找寻逻辑。

环保理念也是消费文化

在汉堡生活，每天都会惊讶于人们对大自然的喜爱程度。它是德国最绿的城市之一，有超过40%的面积被植被覆盖，这一点在飞机降落前就能体会到。汉堡有120多个公园，其中最大的温特胡特占地150公顷，和伦敦的海德公园差不多。汉堡民众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户外的公共健身区域，常常人满为患，而沿阿尔斯特湖散步，更能遇到众多跑步的人。

在汉堡很容易找到以盆花为主、鲜花为辅的花店，这和市民们对园艺的热爱不无关系。路过居民区，楼房前的小花园被主人打理得仿佛园艺博览会，每家每户的阳台都会被花花草草点缀。有一天，碰巧遇到正在清理花园的邻居，他如数家珍地向我介绍每一种花的特性、花龄，还骄傲地说连家门口路上的花也是他移植过去的。看着这位老伯对生活、对花园、对汉堡的热爱，也就不奇怪为什么这座城市如此有魅力。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而人人美好的生活又让城市更美丽。正是在一个个“艺术家”市民的关怀下，本来性格刚烈的港口城市，变得温柔体贴还充满了小清新的气息。

汉堡的环保意识不仅是“表面”功夫，还有根深蒂固的消费理念。这里的二手跳蚤市场就是最好的证明。之前我对跳蚤市场的定义大多来自巴黎那些出售古董、旧货的文艺胜地，汉堡的跳蚤市场却是切切实实服务于当地居民的。在这里，大家可以自主摆摊卖自己不需要的东西。一袋衣服，一张桌子，一个衣架，就能开张了。除了衣服、鞋子、书籍，偶尔还能看到旧家具等大件物品。一排排的摊位绕了一千米来回，还有一大批蓄势待发准备淘宝的民众。我自己也不例外，加入了淘宝大军，并用4欧元成功地将一件北欧风格的羊毛外套收入囊中。当然，卖家并不指望通过这个赚钱，更多的是给自己心爱的东西找到下一个主人，体验一下当老板的快感——这就是跳蚤市场的乐趣吧！我认识一个德国朋友，她很喜欢去跳蚤市场给孩子买衣服，一买就是一麻袋，非常实惠。至于衣服是全新的还是二手的并不会影响孩子的开心程度。在当地，这是一种物尽其用的环保理念，也是一种消费文化，与贫富并无关联。

如果把汉堡比作一个人，那么它最吸引我的，应该就是质朴而认真的性格，还有费力将每件事做到最好的毅力。生活在这座城市之中，我也愿意傻乎乎地继续做一个认真到偏执的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