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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启蒙思想家李贽的养生体育思想管窥

2018-02-07余晓慧

浙江体育科学 2018年2期
关键词:李贽本原童心

余晓慧

(湖北大学 体育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2)

李贽是明朝晚期具有反封建、反迷信思想,倡导自由精神的思想文化巨人。他在哲学、史学、政治、经济、文艺美学、宗教学上均颇有建树,著有《老子解》、《初潭集》、《焚书》、《藏书》等巨作,身后由后人编集为《李贽文集》、《续藏书》、《续焚书》等。其中包含李贽丰富的养生体育思想,深入人心。

1 养 气

李贽认为世界万物始于阴阳二气,人类社会始于男女。因此他否定了宋儒的世界始于一的观点,提倡世界生于二。在《初潭集》的《夫妇篇总论》中他充分阐明了这种观点,批判了宋儒的“一能生二,理能生气,太极能生两仪”的思想:“极 而言之,天地一夫妇也,是故有天地然后有万物。然则天下万物皆生于两,不生于一,明矣。而又谓一能生二,理能生气,太极能生两仪,何欤?夫厥初生人,惟是阴阳二气,男女二命耳,初无所谓一与理也,而何太极之有。……所谓太极者果何所指也?若谓二生于一,一又安从生也?一与二为二,理与气为二,阴阳与太极为二,太极与无极为二,反复穷诘,无不是二,又恶睹所谓一者,而遽尔妄言之哉。故吾究物始,而但见夫妇之造端也。”正因为秉持着天生万物,均由阴阳元气、男女融合而成,因此养生上李贽主张保全太和元气。他继续论述:“《易》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至哉坤元,万物资生。资始资生,变化无穷,保全太和,各正性命。’夫性命之正,正于太和;太和之合,合于乾坤,乾为夫,坤为妇。故性命各正,自无有不正者。然则夫妇之所系为何如,而可以如此也夫。”李贽认为万物由元气开创,保全太和元气万物就能守持各自的禀性,而保全太和元气依赖天地乾坤,乾为夫坤为妇。天地万物就是这样,与夫妇的道理紧密联系。万物以和谐不相害的形式存在着:“是谓物各付物,天地之所以因材而笃也,所谓万物并育而不相害也。今之不免相害者,皆始于使之不得并育耳。若肯听其并育,则大成大,小成小,天下更有一物之不得所者哉?”(《道古录》)在这种生态和谐中,存在系统层次的等级性:“大成大”、“小成小”,即生态系统的等级性[1]。正是由于差异性因素普遍联系又相互作用,构成了和谐的有机整体。

李贽敢于对前人思想提出质疑与挑战,他反对伪道学。对程朱理学“道”、“理”是独立于万物之外,与天地万物的精神本体分离的观点予以否定,他认为人即是道,道即是人,否定“道”对万物的支配:“道之在人,犹水之在地

地也;人之求道,犹之掘地而求水也。然则水无不在地,人无不载道也也审矣。”(《藏书》)在《明灯道古录》中李贽解释何谓道,道是无声无臭,不睹不闻,无善无恶:“自其主宰此知觉运动而为天地人物大根柢者,谓之道心。……若夫道心,则无声无臭,不睹不闻,岂不是极微妙不可窥测之理乎?”即道心是天地万物及人的源体,看不见,听不见,无声无气味,是微妙不可窥测的抽象存在。道心对人心有主宰作用。李贽继续以“物”与“道”的关系间接说明了“人心”与“道心”的关系。物是具体的,与人心相似,物有本末,事有始终[2]:“夫天下唯物与事耳。物则有本末,而道其有本末耶?若谓道有本末,则舛矣。事则有终始,而道其有终始耶?”若谓道有终始,则悖矣。……夫于物也,即能由末能而先求其本矣,……于事也,既能由终而先求其始矣”。

2 顺应自然

李贽在注释《庄子》时,详细阐发庄周思想精华的同时,发表了自己的生命见解。如他在肯定庄周“道法自然”思想时,更重视个体的自然本性,将它置于万物自然本性的中心;他一反孔子重视群体甚于个体的观点,强调个体自然性的重要性。这与中国千百年来重视群体利益,忽视个人利益的思想,截然不同。反映出李贽反独断、反传统的自由精神,开创了中国早期启蒙的先锋浪潮。庄周的“道法自然”即自然本身就是道,人与万物便各具其性,人与万物保持其自然属性即可,养生也是如此,顺应自然。李贽同意庄周思想,且略有发挥,认为更可尊重个体的自然性与重要性。如在注释《庄子》的《大宗师》中,李贽说:“名与身孰亲?乃行名而失乎已,真人岂为之哉!”(《庄子解》)他说名声与生命哪个更亲,当然生命更重要,为名声丧失生命,绝不是真人会做的。真人就是珍视自然生命重于一切,李贽这种视生命为个体核心的思想是直批孔子认为女子失去生命是小,失节是大的思想之荒谬性。反映出他敢于反封建、反传统的进步一面,更是推动社会进步发展的巨大动力。在解释《庄子》的《应帝王》“无为而治”思想时,李贽也立足于个体的“自治”,统治者可无为。他说:“夫人人能内自治矣,尚何待圣人之治,岂非欲以治外乎!”认为人人可自治无须外治,在养生上也同此理,李贽均主张顺其自然,使自身融于自然,天人相容无为而治。

在《老子解》中李贽提出赞同老子的无为而治养身法:“夫老子者,非能治之而不治,乃不治以治之者也。故善爱其身者不治身,善爱天下者不治天下。”即李贽所说:“天年何由终?吾虽不知,吾所知者,养得其道,使之终其天年而不中道夭焉耳。”道即自然之性,养其道即顺应自然。即怎样使人活到上天赋予人的寿命,顺应自然即可,则使人不会中道夭折,这种顺应也是指率性而为,不予克制,压抑愿望。如《焚书》中所言:“念佛时但去念佛,欲见慈母时但去见慈母,不必矫情,不必逆性,不必昧心,不必抑志,直心而动。”李贽赞同老子的顺其自然、无为而治,于是对于老子所说:“天地所以能长且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作如下注解:“盖世人惑于长生之说,而不知绵绵之用,不可以智力致也。故欲长者,反促;而能不自生者,自能长生耳。是故后其身者,先身之道也;外其身者,存身之术也。”李贽说明世人常寻找迷惑于长生的方法,殊不知太致力太刻意于此,往往太刻意反而无法获得;不刻意顺其自然反能长寿。圣人深谙此道理,因此不过分追求保身长寿,反而能得到存身之术或长寿。再次阐明李贽对老庄思想的吸收与认同,对顺应自然、无为而治的处世与养生原则的继承与发挥。

在顺应自然中,李贽也同意人本能的物质需求的合理性,如《焚书》中说:“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除却穿衣吃饭,无伦物矣。世间种种皆衣与饭类耳。故举衣与饭而世间种种自然在其中,非衣饭之外更有所谓种种绝与百姓不相同者也。”李贽认为穿衣吃饭这些物质要求是“人伦物理”,是最基本人伦需求,且在此基础上的勤学、进取、好色、好货也是人们正常欲求:“如好货,如好色,如进取,如多积金宝;如多买田宅为子孙谋,博求风水为儿孙福荫,凡世间一切治生产业等事,皆其所共好而共习,共知而共言者,是真迩言也。”李贽甚为宽容,他认为人们追求富贵都很正常并能利五官使人康健:“寒能折胶,而不能折朝市之人;热能伏金而不能 伏竞奔之子。何也? 富贵利达所以厚吾天生之五官,其势然也。是故圣人贤之,顺之则安之矣。”(《焚书》)李贽更提出遂千万人的欲则万物相安,人民安生乐命,天下太平,是一个和谐安康的社会:“就其力之所能为,与心之所欲为,势之所必为者以听之,则千万其人者,各得其千万人之心,千万其心者,各遂其千万人之欲。是谓物各付物,天地之所以因材而笃也。所谓万物并育而不相害也。”今之不免相害者,皆始于使之不得并育耳。……夫天下之民,各道其生,各获其所愿,不格心归化者,未之有也。”(《李贽文集》)这就是李贽不同于程朱理学将“天理”与“人欲”对立,及老庄提倡寡欲的创新之处,他承认人的许多物质需求与天然本能欲望的合理性,主张顺应人的本性与正当欲求,人人身心健康,社会安宁和谐。更进一步的是李贽从人类天性出发,承认“私”是人之心,适当有私才能为公服务。《藏书》中李贽说:“夫私者,人之心也,人必有私而后其心乃见;如无私则无心矣。如服田者,私有秋之获而后田必力;居家者,私积仓之获而后治家必力;为学者,私进取之获而后举业之治必力。”说明人满足了最基本的私才有余力去辅助大众,如种田者,居家者,为学者,必先满足自家,居家者必先使自家有收获,学习者先获取知识才能用余力去奉献他人与社会。这种思想更符合人性,更可行。李贽这些非凡的超前思想与观念,反省中国传统思想文化中不合人性之处,予以纠正,提出了富于自由平等精神的思想,开创了新思想的历程。

3 虚静以养心

李贽在注释老子“致虚极,守静笃”的思想时,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他说:“虚者,道之常;静者,道之根。学者所以贵于虚静也。……惟主虚极静笃,然后即万物之并作,而能观万物之复命。”李贽认为虚、静是自然之根本规律,有虚与静才有随之的万物的发生、复命。李贽继续说:“知此者,则能有容万物皆备于我矣。……由此而道自我出。”即心若能到达“虚”“静”,就可得道,并洞悉万物的规律。李贽思想融入道家之精华倡导“虚静”,以养心守道。李贽在注释老子“载营魂抱一,能无离?专气致柔,能婴儿?”时,阐明他主张“抱元守一”“专气致柔”,更能形神、身心合一。他说:“抱元守一,则神魄自不相离……夫婴儿,百无一知也,而其气至专。百无一能也,而其气至柔。专气致柔,能如婴儿,则可为抱一矣。”李贽倡导人们能如婴儿初生,若有婴儿未经教育的“无知”,则其气专、柔达“抱元守一”,神魂不相离。

李贽认为人须保持真空,即人的自然天性,不受人为污染的纯净状态,在《焚书》中他说:“盖精则一,一则纯;不精则不一,不一则杂,杂则不淡矣。”且不容人为一丝污染:“谓若容得一毫人力,便是塞了一份真空;塞了一份真空,便是染了一点尘垢。”(《焚书》)这与老子思想异曲同工。李贽指出佛教中的“空”就是指人心的自然属性,还将佛教中“真空”说用于解释他的养生观。于是李贽将道家的致虚静,佛教的真、无、净思想巧妙融入其自身理论中,形成独具特色的世界观、养生观,发展成李贽的重要创造“童心说”。

《童心说》是李贽创新思想的核心。他认为童心是自然赋予的,自然法则教导人们做真人;人是自然的一部分,童心同样体现自然地法则。人有无童心,是真正的人与“假人”的区别所在[3]。由于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们的养生当然与自然地普遍规律一致,即天人相应。李贽之所以提出《童心说》有其历史背景,他所处的明代晚期朝廷昏庸,官场、文坛假、大、空盛行,鉴于满场皆是假的丑恶社会现实,李贽断然与之决裂,倡导复童心:“夫童心者,真心也;若以童心为不可,是以真心为不可也。夫童心者,绝假纯真,最初一念之本心也。若夫失却童心,便失却真心;失却真心,便失却真人。人而非真,全不复有初矣。”(《李贽文集》)李贽提出失却童心,真心便丧失。随之李贽指出童心是人之初的本真状态,童心极易缺失:“童子者,人之初也;童心者,心之初也。夫心之初,曷可失也!然童心胡然而遽失也?盖方其始也,有闻见从耳目而入,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其长也,有道理从闻见而入,而以为主于其内而童心失。”李贽认为“童心”、“真空”与“清净本原”是同意义的一个概念:“视不见,听不闻,欲闻无声,欲嗅无臭。此所谓龟毛兔角,原无有也。原无有,是以谓之清净也。清净者,本原清净,是以谓之清净本原也。”(《李贽文集》)且童心观照到的山河就是“清净本原”,就是说“清净本原”必须相对物质的存在才有意义[3]:“若无山河大地,不成清净本原矣。故谓山河大地即清净本原也。若无山河大地,则清净本原为顽空无用之物。”(《李贽文集》)李贽倡议人的心灵须与宇宙万物融为一体,人才能获得心灵的自由,而且心需要不被外物所役,才能具有生命活力。即人精神的自由才能引发生命的蓬勃生机。

李贽是十六世纪伟大的启蒙思想家,他反思中国传统文化思想,对其不合理之处提出批评、改造。他自由的精神、新锐的言论对之后晚清思想的解放、五四新文化运动均产生深远影响。李贽的思想融合了儒释道思想,其养生体育思想同样聚三家精华,并有创新,为养生体育思想的丰富作出了贡献。

[1] 张勇.论李贽的人文生态观[J].民族文学研究,2006(2):67-70.

[2] 许建平.李贽思想演变史[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

[3] 许苏民.李贽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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