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少奇年谱》(上卷)若干史实考辨
2018-02-07方海兴
方海兴
(陕西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陕西 西安 710119)
中央文献出版社1996年出版的《刘少奇年谱》详细地记载了谱主的生平活动,该谱无疑是一部研习中共党史及刘少奇革命与建设业绩的权威论著。但由于谱中涉及的史事繁多之故,巨璧之瑕在所难免。本文拟在比对陈伯钧、赖传珠、王恩茂日记的基础上就《刘少奇年谱》上卷中若干史实错讹或因未能廓清相关史实而记述不够精细之处作一考辨。
一、1937年4月刘少奇出席中央会议由北平抵达延安是在28日
1937年4月,中共中央决定召开专门会议讨论国统区工作以推动国统区党和群众工作的转变,为此通知时为中央驻北方局代表的刘少奇于4月底前返回延安。现今《刘少奇年谱》“1937年4月21日”条目记载:“离开北平,于四月底回到延安。”[1]178但据时任红二方面军六军团军团长陈伯钧的日记,此次刘少奇回到延安的日期还可以精细。陈伯钧1937年4月26日日记记载,他本日由二方面军驻地陕西省富平县庄里镇乘车出发赴延安参加党的全国代表会议,黄昏行抵耀州后,“在办事处遇到刘少奇同志,他刚由苏联归来(此记载有误,刘少奇是由北平出发回延安的——引者注),还有一个北方代表和他一起来延安。相谈之下,略知最近外界情况,深以为慰。”[2]338陈伯钧次日日记记载:“晨由耀州出发。我二方面军代表连新剧团小孩子们一起,廿七、八人共乘一车。少奇等同志乘另一车。过宜君,中餐小憩。到洛川,在联络站住宿。是晚,同少奇等同志谈了很多白区工作经验,如领导群众的方式、方法等问题。”[2]338陈伯钧于28日日记中写道:“由洛川经鄜县、甘泉到延安,约二百五十里。……据云,劳山、三十里铺之间山地,有土匪出没,前周副主席南来,险为所害。我们这次北上,军委已早令地方部队预为布置,所以通过时甚为平静。……十三时许抵延安城,当即去中央局。”[2]338由4月26日晚陈伯钧在耀州偶遇刘少奇、27日陈伯钧与刘少奇乘车同行、是晚在洛川夜话以及沿途防匪安保部署等情况来看,28日也必定是两车同行回到延安的。所以,1937年4月刘少奇为出席党的苏区及白区代表会议由北平回中央抵达延安是在28日。顺便指出,前引陈伯钧日记中提到的“一个北方代表”应为彭真。据《彭真传》记载:1937年4月间时任北方局组织部部长、正在太原开展工作的彭真“接到北方局通知,要他在四月下旬到延安参加苏区党代表会议。彭真立即乘火车赶到西安,同刘少奇会合。……一九三七年四月底,彭真到达延安,才知道苏区党代表会议开完后,还要开白区工作会议。根据会议保密的要求,白区来的同志都要另起一个名字。‘彭真’这个名字就是从这时开始使用的”[3]90。
二、1938年刘少奇同张闻天等听取马辉之关于冀东抗日武装起义准备情况的汇报是在6月1日一同听取汇报者有杨松而无张浩
现谱“1938年5月底”条目记载:“与张闻天、张浩、康生听取马辉之关于冀东抗日武装起义准备情况的汇报。刘少奇说,起义的准备是好的。一定要看到,冀东是一个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的地区,敌人是决不会轻易放弃的。”[1]217该条目内容无疑是取自抗战初期任中共河北省委书记的马辉之多年后撰写的《回忆冀热察抗日根据地建立的前后》一文中的记载——“一九三八年四月间,刘少奇同志急电河北省委,命我到延安向党中央汇报工作。我于五月下旬到达延安。汇报由洛甫同志主持,刘少奇、张浩同志参加,康生也参加了。汇报后,少奇同志作了重要指示,他说,起义的准备是好的。他强调指出:一定要看到,冀东是一个战略地位十分重要的地区,敌人是决不会轻易放弃的。”[4]251《张闻天年谱》1938年5月内概无听取马辉之汇报的内容,“6月1日”条目则记载:“主持召开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讨论河北工作问题,出席会议的有陈云、刘少奇等(会议记录所列为:‘洛甫、康生、少奇、陈云、富春、杨松、老马’)。会议听取马辉之工作报告。”[5]392谱中对“老马”注释为“指马辉之,时任中共河北省委书记。”[5]392由此处“会议记录所列”可知,《张闻天年谱》中的记载应该是取自原始的会议记录,因而其准确性自然要远远高于马辉之多年后的回忆。所以,1938年张闻天、刘少奇等听取马辉之关于冀东抗日武装起义准备情况的汇报是在6月1日。据会议记录还可确定,现今《刘少奇年谱》中记载的听取汇报者“张浩”当为“杨松”之误。杨松(1907—1942),湖北大悟人,1927年入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5年出席共产国际七大后留在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工作,1938年2月回国,任中共中央宣传部副部长。大概是因他与张浩同为湖北人、同是在苏联工作多年后回国、同是在1942年病逝于延安等缘故而被马辉之混淆。
三、刘少奇听取胡立教、叶超关于皖南事变经过的汇报是在1941年2月中旬
现谱“1941年3月上旬”条目记载:“新四军司令部参谋处第三科科长胡立教及作战科科长叶超突围脱队后到达盐城,向刘少奇汇报新四军皖南部队被国民党军队围击的情况。刘少奇指出:皖南事变的教训,主要是没有按中共中央的指示,深入敌后,举起民族抗日的旗帜,求得发展壮大,被统一战线束缚了自己的手脚。”[1]337在此前后现谱再无关于刘少奇听取胡立教、叶超关于皖南事变情况汇报的记载。
皖南事变后出任新四军参谋长的赖传珠曾在其日记中详细记录过皖南新四军被围人员的突围情况。赖传珠1941年2月10日日记写道:“请皖南突围的排长谈话,了解指挥不力,但部队作战英勇坚决。知道胡立教已经突围出来了”。[6]3832月16日日记写道:“胡立教及叶超到此谈了工作及皖南事变之经过。完全证明,此战是领导者在军事指挥上的错误。”[6]385此条中“谈皖南事变之经过”的注释指出:“在皖南事变中突围出来的新四军调查研究室主任胡立教、参谋处作战科副科长叶超、侦查科副科长杨帆,先后向陈毅、粟裕、刘少奇、赖传珠作了汇报。并遵照少奇指示,代中原局起草电报,把事变经过详细报告了中共中央。”[6]385赖传珠2月17日日记则记载:“叶[超]、胡[立教]在我处写报告。”[6]3852月19日日记记载:“中午谈皖南事变的事及叶[挺]、项[英]、袁[国平]的错误观念。……晚跑马。发情况通报和对彭[明治]、朱[涤新]、田[维扬]指示的电报,写对皖南事变经过报告报延安去。”[6]386由赖传珠日记还可确定,这一时期刘少奇一直是在盐城新四军军部[6]373—390。根据以上史料即可确定,时为新四军政委、此前一直揪心于皖南新四军军部被围及突围情况的刘少奇,听取胡立教、叶超关于皖南事变汇报的时间决不会迟至3月上旬,而定当是在2月中旬(应该就是在16日至19日之间)。
四、刘少奇兼任校长的中共中央华中局党校是在1941年5月20日或21日成立的
现谱“1941年5月”条目记载:“中共中央华中局党校在盐城成立,刘少奇兼任校长。”[1]350《苏北抗日斗争大事记》则记载:“1941年5月下旬,中共中央华中局开办华中党校。刘少奇兼任校长。”[7]577中共中央华中局成立于1941年5月20日。是日,“根据中共中央决定,东南局与中原局合并,改称中共中央华中局。”[8]577赖传珠日记中则是在1941年5月22日之后多次出现了关于华中局党校的记载。如其22日日记写道:“薛科长今日去党校受训。”[6]41323日日记写道:“党校的房子亦被风吹坍,……据说这是数十年来未有之奇事,数十岁者亦未见过。”[6]41326日日记记载:“饭后商讨党校房子问题,决定将军法处住的房子让给党校。”[6]414由此可见,至迟1941年5月22日华中局党校已经开课。所以,刘少奇兼任校长的中共中央华中局党校成立的日期不外乎1941年5月20或21日。
五、刘少奇在中共中央华中局第一次扩大会议上做会议总结是在1942年3月4日
现谱在“1942年2月15日—3月5日”条目记载:“中共中央华中局第一次扩大会议举行正式会议。……三月五日,刘少奇作会议总结。”[1]389—390但据赖传珠日记可知,1942年刘少奇在中共中央华中局第一次扩大会议上做会议总结是在3月4日。赖传珠该日日记记载:“晚6时开会,由刘[少奇]政委作会议结论,至11时半。然后陈[毅]及饶[漱石]分别报告军事问题及闭幕词。到晚24时以后才回来。”[6]507
六、1942年刘少奇回延安途中到达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八路军总部驻地山西辽县是在9月下旬
现谱“1942年9月中旬”条目记载:“从冀鲁豫边区的沙区到达晋东南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八路军总部驻地山西辽县(今左权县)。”[1]405“1942年9月21日”条目记载:毛泽东致电刘少奇,“安抵一二九师无限欣慰,望休息短期然后来延,并对华北工作加以考察。”[1]405《刘少奇传》第19章也写道:1942年9月21日毛泽东致电刘少奇说安抵一二九师无限欣慰,望对华北工作加以考察;刘少奇接到毛泽东电报后惦念着北方局的工作,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就从相距七十多里的涉县赤岸村赶到北方局和八路军总部驻地晋东南的辽县(今左权县)麻田村[9]433—434。《邓小平年谱》“1942年9月18日”条目则记载:“在涉县赤岸村一二九师师部,同从华中回延安途经太行的刘少奇会面。其后,刘少奇在左权县停留一个多月,考察工作,听取了中共晋冀豫区委、左权县委的工作汇报。”[10]450由上述史料即可确定,1942年刘少奇回延安途中由山西涉县赤岸村一二九师师部到达中共中央北方局和八路军总部驻地山西辽县(今左权县)麻田村是在9月下旬(22日的可能性最大),而非现谱记载的9月中旬。
七、1943年1月5日至7日,刘少奇在中共中央西北局高级干部会议上分三次做关于领导问题的报告
现谱“1943年1月5日—6日”条目记载:“在中共中央西北局高级干部会议上发表关于领导问题的演讲。”[1]410参加过此次会议的王恩茂在其1943年1月5日日记中记载:“请刘少奇同志报告。他以领导者的职责为题。……因时间关系,一次没有讲完。”[11]2786日日记记载:“继续报告。刘少奇同志专讲敌后领导者的状况、民主精神与群众观念。……但其报告并未结束。”[11]2787日日记记载:“继续报告。刘少奇同志详细阐述群众运动的问题。”[11]2788日日记则记载任弼时在会上作报告的情况,此后再无刘少奇做报告的记载。陈伯钧日记也记载他1943年1月5日“下午听少奇同志关于领导者职责的报告。”[12]7866日,“下午继续听少奇同志关于目前敌后根据地领导者的状况报告。这个报告十分精彩,可以说是‘九一决定’的补充和发挥。”[12]7867日日记记载:“下午继续听少奇同志关于华中群众工作的经验,从原则思想问题的提出一直到具体问题(工作方法方式)的解决,无一遗漏。某些问题提得更加明确、尖锐与深刻。真不愧为我党群众运动的专家。他附带还谈到政府(三三制)、党对群众工作之帮助、群众工作干部之自省自励等。最后主席团提出,要求中央将少奇同志之报告内容审核后作为整风文献之一下发。”[12]786—7878日的日记则记载了任弼时做关于一元化问题的报告[12]787。由以上日记可知,1943年刘少奇在中共中央西北局高级干部会议上发表关于领导问题的演讲是在1月5日、6日、7日分三次进行的,现谱的记载遗漏了7日刘少奇演讲的情况。
八、刘少奇在陕甘宁晋绥联防军高级干部会议上作关于党的历史问题的报告是在1943年10月23日
现谱“1943年10月24日”条目记载:“在高级干部会议上作关于党的历史问题的报告。讲述了自抗战以来党内的两条路线即以毛泽东为代表的正确路线与以王明为代表的投降主义路线在对于抗战形势的估计问题(中日关系问题)、统一战线问题(国共关系问题)和战略问题上的争论。”[1]433王恩茂1943年10月23日日记则记载:是日中午“饭后,到西北局的饭厅(又是会议厅)开会去了,等了一点来钟,人才到齐。高岗同志报告:请少奇、康生两同志报告党的路线问题。少奇同志说:有中国共产党即有我,但我对党的历史也还不是十分清楚,今天我只能讲讲我所知道的事情。他讲了抗战以来两条不同的路线:一条是毛主席的正确路线,一条是王明、博古的错误路线,……本来康生同志还要报告,因天晚了,改至明天上午9时。”[11]393—394王恩茂次日日记记载:“康生同志报告了一天,有系统地揭发抗战以来王明的投降主义路线。”[11]394陈伯钧1943年10月23日日记也记载:“下午乘车去西北局听少奇同志关于学习党的路线的报告,首先讲抗战时期的路线,以王明为首的投降主义问题。本来康生还准备讲,但时间不够,改在明天讲。”[12]867陈伯钧次日日记记载:“早饭后坐车去西北局开会,听康生的报告:主要是党的历史教训;清算抗战时期的王明;学习毛主席的马列主义三个大题目。实质上是两个东西,一个是破坏,一个是建设,从具体的年、月、事实起,一直勾勾挂挂了许多小事情,都加以分析说明,十分生动与惊醒我人,一直搞到黄昏才算结束。”[12]867
现谱中笼统提及的“高级干部会议”,王恩茂1943年10月11日、12日日记均记为“军事高干会”[11]394。陈伯钧日记中则称之为“小高干会”。陈伯钧1943年10月12日日记写道:“小高干会今天开始了,会议中心内容是备战。”[12]865陈伯钧16日日记写道:“今天是总司令报告带兵、练兵、用兵问题。”[12]866王恩茂本日日记也记载:“朱总司令报告练兵、带兵、用兵问题。”[11]391《朱德选集》中也收有朱德在该日会议上报告的节录,题为《关于练兵与带兵问题(一九四三年十月十六日)》,题注则指出:“这是朱德同志在陕甘宁晋绥联防军高级干部会议上所作的报告《论军队的管理问题》的节录。”[13]100据以上信息即可确定:此次“高级干部会议”应该是陕甘宁晋绥联防军高级干部会议。所以,刘少奇是于1943年10月23日在陕甘宁晋绥联防军高级干部会议上作关于党的历史问题报告的,在24日的会议上作报告的则是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