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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双重转换中的建构
——论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的当代建构

2018-02-07唐爱军

中共中央党校学报 2018年4期
关键词:市场经济逻辑话语

唐爱军

(中共中央党校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海淀100091)

马克思主义是不断发展的开放的理论,在不同历史时期,由于不同的历史主题,会形成不同的话语体系。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共产党人以解放思想、实事求是的态度对待马克思主义,与时俱进地发展马克思主义,不断从传统的话语体系中解放出来,逐步建构起适合中国国情、符合时代潮流的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的当代建构仍在不断展开过程中,近些年,其重要性和紧迫性越加凸显出来。建构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需要从多个角度加以探讨和推进,在本文我们紧扣话语建构的“大逻辑”,提出并论述这样的基本观点:(1)建构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的基本前提就是实现从“革命”到“建设”的话语系统转换①这里需要说明的是:对于话语系统转换,我们一定不能以非此即彼思维对待之。马克思主义兼具革命性(批判性)和建设性(建构性),是革命话语和建设话语的统一。但是,在不同历史时期,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所呈现出来的主导性话语是不同的。从“革命”到“建设”的话语转换,主要指的是话语体系中的“主导性话语”发生变迁,并不意味着抛弃革命话语。;(2)建构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的核心逻辑就是破除传统社会主义观念和模式,打造“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话语体系,即实现从“传统模式”到“中国特色”的话语系统转换。

一、从“革命”到“建设”的话语转换

唯物史观一经创立,马克思恩格斯就运用到对人类社会的分析中,最基本的观点呈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资本主义的批判性反思,以及关于资本主义如何过渡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的思考;二是对未来社会的原则规定和相关设想。客观地说,马克思恩格斯当年面对的“核心问题域”是无产阶级革命、资本主义社会中的阶级斗争等,一句话就是“革命”主题。作为“关于无产阶级解放的条件”的学说,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主义更多地被建构为“无产阶级革命”的话语体系。马克思恩格斯时代语境中的“现代社会主义”:“首先是对现代社会中普遍存在的有财产者和无财产者之间、资本家和雇佣工人之间的阶级对立以及生产中普遍存在的无政府状态这两个方面进行考察的结果。”[1-1]“现代社会主义”研究对象恰恰不是社会主义社会,而是资本主义社会,是对它所存在的阶级斗争和生产的无政府状态的批判性考察。科学社会主义直接的现实起点和逻辑起点是: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革命斗争。恩格斯明确说:“将近40年来,我们一贯强调阶级斗争,认为它是历史的直接动力,特别是一贯强调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阶级斗争,认为它是现代社会变革的巨大杠杆;所以我们决不能和那些想把这个阶级斗争从运动中勾销的人们一道走。”[1-2]作为革命话语,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主义的逻辑结构是这样的:阶级—阶级斗争—无产阶级专政—无阶级的自由人联合体。围绕革命任务形成了一系列相关理论,诸如无产阶级政党理论、工农联盟理论、统一战线理论、国际主义理论等[2]。也许有人说,革命话语的主导性仅仅体现在“科学社会主义”范畴,其实不然,它同样构成了“哲学”“政治经济学”不可忽视的基本维度。从普遍意义上说,马克思实现了哲学革命,创立了唯物史观,以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互动的主导逻辑解释人类社会结构及其变迁,这是一种历史观点和历史分析法。在人类社会历史的解释模式上,马克思又提出一种阶级观点和阶级分析法。从特殊意义上说,阶级分析法是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社会的主导解释模式,以资本与劳动对立的主导逻辑构成观察资本主义社会的“哲学基础”。马克思的经济学话语本质上是“批判的”,应当从“革命意识”把握劳动价值论和剩余价值论。“马克思主要著作《资本论》和马克思其他经济学著作,本质上是革命的政治经济学,本质上是对资本主义革命自我毁灭条件的考察。因此,在基本意义上说,革命是马克思思想的主题。”[3]

基于“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革命话语被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转化为中国人民“反帝反封建”的理论武器,并且实现了革命话语的中国化,建构了新民主主义的革命话语体系。新中国成立后,马克思主义革命话语尤其是“过渡时期”的相关理论进一步转化为“社会主义革命”话语体系。1956年社会主义改造的完成应当成为社会主义建设的历史起点和逻辑起点,由此实现马克思主义从“革命”到“建设”的话语转换。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具有决定性意义的差别在于:“在实行全部生产资料公有制(先是国家的)基础上组织生产。”[4]在所有制改造完成、剥削阶级消灭的基本条件下,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话语演进应是从“革命”的学说转化为关于“生产”的科学。但是,历史进程并非如此,“不断革命”“政治战线和思想战线上的革命”“思想改造”乃至“继续革命”等延续的是“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革命话语,并且进一步极端化了。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成为改革开放的起点,也构成了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转换的真正起点。从执政党主流意识形态发展看,以“建设”为基本定向的话语体系建构至少有五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从1978年到1982年。这是话语体系的“拨乱反正”阶段,通过解放思想破除传统的话语,实现政治话语从“阶级话语”到“现代化话语”的转型。第二个阶段是从1982年到1987年。这是话语体系的有意识地“自我建构”阶段,基于“中国式现代化”逐步建构起“中国特色”话语体系。第三个阶段是从1992年到2002年。它是“中国式现代化”话语体系新飞跃时期,其决定性要素就是“市场经济逻辑”,这一时期的话语创新、话语建构都是服从或匹配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逻辑。第四个阶段是从2002年到2012年。这是话语体系的“自我调适”阶段,这种调适既针对过去的传统话语,也针对以往改革过程中具有合理性、但随着社会发展不合时宜的话语。第五个阶段就是党的十八大以来的新时代。在这里,我们着眼于“革命”与“建设”的话语转换,初步探讨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建构的“大逻辑”。

(一)建构“发展有效性”话语体系

随着工作重心的转移,中国共产党对主流意识形态做出相应调适,在马克思主义的阐释重心与核心话语建构等方面有着相应的变革,其基本逻辑就是在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的前提下,逐步建构适应中国国情的“发展有效性”话语体系,尤其是基于中国道路进行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的当代建构。

改革开放初期,邓小平率先提出了“马克思主义阐释”问题:“什么叫社会主义,什么叫马克思主义?我们过去对这个问题的认识不是完全清醒的。”[5]邓小平继续说,“马克思主义最注重发展生产力”[5]。在马克思主义阐释及其话语建构上,邓小平实现了从以阶级斗争、政治革命为核心到以生产力发展、社会革命为核心的阐释重心的转换。生产力标准构成了当代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建构的根本基准。“离开了生产力标准,用抽象原则和空想模式来裁判生活,只能败坏马克思主义的声誉。”[6]以生产力标准为核心建构的一系列理论,比如,“社会主义本质论”“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发展是硬道理”“三个有利于判断标准论”“社会主义改革开放论”等都遵循了“发展有效性”的话语逻辑。以往,“革命”构成了中国共产党先进性的核心要素。“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将党的先进性建设与发展有效性关联起来。党的先进性不再仅仅维系于革命合法性,在改革开放新时期,更多地是由发展有效性来提供的。中国共产党要始终紧紧抓住发展这个执政兴国的第一要务,“把坚持党的先进性和发挥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落实到发展先进生产力、发展先进文化、实现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上来,推动社会全面进步,促进人的全面发展”[7]。科学发展观更是在更高层次上建构发展有效性的话语体系。党的十七大以来,我们党将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整合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在这样“一篇大文章”框架中,建构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在当代中国,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就是真正坚持马克思主义。”[8]实际上,我们党有意识地基于中国道路进行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的建构。一方面,坚持和发展马克思主义需要着眼于有效性原则,建构起能够满足经济社会发展需求的有效话语,指导中国道路的实践性拓展,即提供“改造世界”的话语。另一方面,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建构要从“超越性话语”“理想性话语”走向“实效性话语”“世俗化话语”,直面“中国式现代化”、基于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经验,提供能够有效解释中国道路的话语体系,即提供“解释世界”的话语。离开了中国道路,马克思主义理论创新、话语创新则失去现实生命力;离开了中国道路,在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话语建构、意识形态话语权建设则丧失了中轴。

话语转换背后是意识形态的历史性变迁。贝尔指出,旧的意识形态走向了穷途末路,正在崛起的意识形态是以现代化、发展经济和民族利益为基本定向的[9]。关于意识形态呈现的“发展有效性”趋势,用邹谠的话说,这代表了“意识形态再功能化”,即把意识形态与经济增长、现代化的功能要求联系起来[10]。作为一种原初的“反资本主义现代性”方案,马克思主义在当代中国要呈现出新的独特任务:要为中国提供现代性方案,要建构起有效解释中国现代性的话语体系。

(二)建构“执政合法性”话语体系

马克思主义是“批判性”与“建构性”相统一的话语体系。在革命时期,基于当时的时代需要和社会现实,前者相对凸显,后者相对隐退。在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的当代建构中,我们应当将两种面向有机结合起来,更加凸显“建构性”功能:着眼于合法性原则,建构起能够维护政治秩序和社会稳定的话语体系。马克思当年的话语建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解释资本主义秩序的历史暂时性和非正义性。“异化”“社会基本矛盾”“剩余价值”“剥削”“阶级两极化”等话语构成的革命话语体系,呈现出马克思主义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力量。如何分析资本主义条件下的社会分化、利益冲突?马克思提出了关于资本主义的社会冲突和社会不平等的解释模式:“阶级分析法”和“阶级两极化模式”。资本主义社会的冲突与不平等根源于资本与劳动、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之间的矛盾与对立,只有社会主义革命才能解决这一矛盾。这些革命话语并没有过时,仍然适用于对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及其阶级关系的分析与考察。如何对待社会主义条件下的利益差异、利益冲突和现实中的不平等?在某些方面,可能这些革命话语解释力式微了。建构“执政合法性”话语体系的根本特征是:着眼于“社会整合”,看待社会中的利益差异、利益冲突。一方面,执政党基于“和谐思维”,通过一系列话语建构和意识形态建设,引导民众正确地看待利益差异甚至是利益分化,避免形成对抗的、斗争的“阶级意识”。比如,在社会主义条件下的劳资关系上,不应当从“革命意识”而是从“生产意识”去把握劳动价值论,其衍生逻辑是“勤劳致富”理论,而不是剩余价值论。另一方面,执政党要正视马克思主义的公平正义的价值诉求与现实中不平等之间的“落差”,建构起能够有效解释社会转型期的“事实的不平等”的话语体系,至少要达成这样的话语解释效果:“事实的不平等”是非体制性的、非本质性的,并且是暂时的,甚至从现代化发展角度看,它有一定的历史合理性。总之,作为执政党的中国共产党在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建设、当代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建构上,应该更加凸显“改革发展稳定”“以人为本”“和谐社会”“共同富裕”“和平发展”“公平正义”“民族复兴”“核心价值观”等话语,要为辩护现存秩序提供“合法性话语”供给。

二、从“传统模式”到“中国特色”的话语转换

如果说,“革命”与“建设”的话语转换,主要是着眼于“什么是马克思主义,怎样对待马克思主义”问题,那么,“传统模式”与“中国特色”的话语转换,则主要是着眼于“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问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成功开辟标志着科学社会主义实现了从“革命”到“建设”、从“传统模式”(苏联模式)到“中国特色”的跃进。在某种意义上说,中国的改革开放就是破除传统社会主义模式,实现社会主义观念和模式的“现代性转化”。传统社会主义模式有哪些特征?一般的概括无非是:公有制、计划经济、按劳分配、党的领导和无产阶级专政、一元化的意识形态、人与人之间同志式关系,等等。科尔奈提炼出传统社会主义体制的最重要的基本要素:权力高度集中的政治结构、控制型意识形态、国家所有制的支配地位以及官僚协调机制的主导地位[11-1]。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作为对传统社会主义模式的超越与转化,最核心的变革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社会主义与市场经济的结合,建立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二是国家与社会关系的变革,形成了现代性的社会结构。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所呈现的从“传统模式”到“中国特色”的话语转换,主要表现为基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逻辑、国家与社会二元化的话语建构。

(一)基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逻辑的话语建构

经典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或传统社会主义话语体系对私有制、资本、市场等逻辑(统称为“市场经济逻辑”)是持彻底批判态度的,坚持把计划经济与市场经济的区分看作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1980年代末、1990年代初,中国改革开放一度停滞,迈不开步子,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传统意识形态的禁锢。邓小平南方谈话推动了巨大的思想解放,主流意识形态作出了适时调整:将市场经济话语从“资本主义话语库”中剥离出来,承认并尊重市场经济逻辑。与传统社会主义观念不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承认个人的财产权,尊重不同利益之间的契约关系,逐步容忍和吸纳资本、市场、竞争、利益分化等话语,为以资本逻辑为主导的现代性逻辑在中国的扩张提供有限度的合法性支持。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是马克思主义经济理论的重大创新,也是马克思主义话语创新的重大成果。邓小平南方谈话之后,中国共产党一系列理论创新或新话语建构都是直接或间接建立在对市场经济逻辑的承认基础之上的。比如说,破除“结构社会主义”观点,“私营经济”得到主流意识形态的包容性承认,澄清姓“公”姓“私”迷误,提出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经济制度的观点;摆脱了单一阶级性政党的观点,提出了“两个先锋队理论”,在政治上,实现了对私营企业主的承认;提出了党的“历史方位”转变的观点,强调中国共产党要立足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历史方位搞好自身建设,搞好现代化建设,等等。“所有制变革”、(对新社会阶层的)“政治吸纳”“执政党建设”等都是基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逻辑的话语创新。当然,我们也要充分意识到,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创新决不是仅仅顺从市场经济逻辑,受其支配,“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话语表述本身就意味着主流意识形态话语对市场经济逻辑持辩证态度。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建构表现为两个方面:一是基于市场经济逻辑进行的“顺向”建构。所谓“顺向”建构就是将反映市场经济发展趋势、利于既有利益结构优化、体现市场经济正面价值的思想、观念进行提升、概括,将之充实到社会主义话语体系中。二是基于市场经济逻辑进行的“逆向”建构。所谓“逆向”建构就是超越现实物质利益和市场经济负面因素,对世俗化利益诉求和人的自然禀赋进行规范性引导,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就是一种“逆向”建构的话语结果。

(二)基于国家与社会二元化的话语建构

“高度集权”是传统社会主义模式的基本特征。“高度集权”体制在社会结构上的表现就是国家与社会的一体化。邹谠将其概括为“全能主义”国家,即政治权力可以随时无限制地侵入和控制社会生活的所有领域[12]。国内学者孙立平称之为“总体性社会”,即国家几乎控制着社会的所有资源[13]。在国家与社会一体化模式下,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建构表现为一种“总体性话语”模式:为“总体性社会”建构一系列意识形态话语,论证国家全面支配社会、社会服从国家的合法性。“党的意识形态关于阶级与阶级斗争、社会主义道路、无产阶级专政的阐释提供了国家全面宰制社会的合法性,而关于平等主义、集体主义、斗私批修、献身精神的宣传则营造了社会绝对服从国家的伦理氛围。”[14]“总体性话语”具有控制性、灌输性、排斥性等特征。

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国家与社会一体化不断解体,社会不断从国家的控制下解放出来,社会自主性得到有效成长,逐步形成了国家与社会的二元化模式。这是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结果,是社会进步的重要表现,用马克思的话说,是“政治解放”向“社会解放”的推进。社会结构的变革,应当带来政治话语和意识形态的调适。执政党必须直面国家与社会关系的新变革、着眼于国家与社会的二元化模式,推进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的当代建构、主流意识形态建设。基于国家与社会二元化的话语建构,意指的是主流意识形态必须在国家与社会关系的变革中寻求新的话语空间,其根本任务在于实现马克思主义、政治意识形态从“总体性话语”到“包容性话语”的转换。“包容性话语”具有包容性、开放性、整合性等基本特征。基于“包容性话语”的目标导向,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建构需要从“话语内容建构”和“话语作用模式”两个方面加以入手。所谓“话语内容建构”指的是,马克思主义话语创新要反映社会日常生活逻辑,要吸纳反映社会自主性和人的解放的观念、价值,提炼出有效生活话语,并将其整合到政治话语中。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建构不仅仅是内容上的建构,更重要的是要思考如何有效地向社会民众传播话语,掌握话语权,实际上就是“话语作用模式”。我们对“话语作用模式”稍作展开。在“总体性社会”,主流意识形态话语作用模式是一种“控制灌输型”,主要依靠政治权力推动马克思主义大众化,“思想改造”“灌输”等话语反映了这种话语作用模式的自上而下的特征。在当时,无论是“国家全面支配社会”的社会结构,还是“总体性话语”及其作用模式都是有历史合理性的,不能一概否定[15]。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国家与社会二元化结构的逐步形成,国家全面支配社会的治理模式、“总体性话语”的作用模式不合时宜了,马克思主义的话语作用模式必须做出相应的自我调适。第一,马克思主义的话语作用模式、主流意识形态建设要更加注重运用文化—价值观机制。控制灌输型话语过于依赖政治权力的扩张,缺少有效的价值供给。随着社会自主性成长,马克思主义话语体系应着眼于社会与人的发展需求、价值需求,在协调国家与社会关系、整合多方社会利益的过程中建构价值共识,通过“凝聚共识”“价值引导”(而非传统的“改造”与“灌输”)等方式,实现主流话语的社会化过程。第二,马克思主义的话语作用模式、主流意识形态建设要更加注重塑造政治权威,建构行之有效的执政党和政治秩序的话语体系及其社会化模式,引导民众对政治权威的认同。在国家与社会二元化条件下,“全能主义”的社会结构不复存在,但执政党和政府仍然在社会生活中占主导地位,主流意识形态话语体系建构目标在于论证执政党和国家权威的合法性,形成有效的政治认同。在政治权威的话语建构中,首先,要塑造政治权力的边界意识和法治意识,有边界的、守法的政治权力只会提升自身的权威性,而不是相反;其次,对党的领导、政治权威和国家功能的阐释与辩护,不仅仅要从“阶级”“阶级斗争”“革命与反革命”等对抗性话语获得资源[11-2],而且更多地要从实现中国现代化、社会平稳转型所需的政治秩序的角度加以说明。

话语背后是理论,话语体系建构不单是表达方式的问题,根本上还是理论逻辑问题。改革开放以来,马克思主义所呈现出来的话语转换,其实质是理论逻辑的变革。理论背后是实践,是社会生活。改革开放以来中国道路所展开的实践性活动构成了话语建构、话语变迁的“存在论基础”。从“革命”到“建设”、从“传统模式”到“中国特色”的话语转换,决不是一种“话语游戏”,它切中的是中国经验、中国道路在历史进程中的不断生成与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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