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定新一轮知识产权强国战略的思考——在2018年知识产权南湖论坛上的主题发言

龚亚麟

各位领导，同志们：

大家上午好！非常高兴能参加本届南湖论坛，今年论坛的主题是“新时代科技革命与知识产权”，我认为这个主题具有重大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自2008年至今，我国国家知识产权战略实施已有十年，我国知识产权发展进入新的历史时期，面临的形势及任务都发生了重大调整。同时全球知识产权规则发生了深刻变革。在此背景下，如何进一步谋划今后一段时间的知识产权事业的发展路径？已成为中国知识产权领域的时代之问。

今天，我想就这个问题与各位进行一个交流。主要从三个方面谈一下我的思考。

一、新时代对知识产权工作提出更高要求

第一个方面谈一下新时代、新形势、新问题对我国知识产权工作提出的更高要求和更大挑战。

从国内发展来看，党中央、国务院对知识产权高度重视发展全局对知识产权作出了影响深远的重大部署，指明了新时代知识产权工作的战略方位。

党的十九大作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的重大判断，指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十九大报告对于迈进新时代、开启新征程、续写新篇章给出了清晰的时间表、路线图，“倡导创新文化，强化知识产权创造、保护、运用”，成为新时代知识产权战略实施的重要指引。

新的时代背景下，党中央、国务院将知识产权保护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高度。4月10日上午，习近平总书记出席博鳌亚洲论坛2018年年会开幕式并发表重要主旨演讲，指出：加强知识产权保护，是完善产权保护制度的最重要内容，也是提高中国经济竞争力最大的激励。第一次从理论和实践层面深刻阐述了知识产权保护在提高中国经济竞争力方面的重大意义。今年李克强总理作政府工作报告也指出：产权制度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基石。要求强化知识产权保护，实行侵权惩罚性赔偿制度。

为顺应新时代新要求，中共中央在今年对党和国家机构进行了前所未有、影响深远、高度整体性的深刻变革。《深化党和国家机构改革方案》指出：为强化知识产权创造、保护、运用，将国家知识产权局的职责、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商标管理的职责、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原产地地理标志管理的职责整合，重新组建国家知识产权局，由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管理。按照中央部署，重组后的国家知识产权局，主要负责保护知识产权工作，推动知识产权保护体系建设，做好专利、商标、原产地地理标志的注册登记和行政裁决，指导商标、专利执法工作，以及统筹协调涉外知识产权事宜等。

重新组建的国家知识产权局，基本实现了工业产权的统一管理，对于完善知识产权管理体制、加快建设知识产权强国、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从国际形势来看，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蓬勃兴起，知识产权国际竞争变幻难测，新格局新态势逐渐生成。一方面，以知识产权为焦点的国际贸易竞争趋向激化。3月份，美国发布301调查报告，以知识产权为博弈焦点的中美贸易战日渐激烈。另一方面，国际知识产权规则面临变革。在美国退出T P P后，日本、加拿大等11个国家达成“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全面进步协定（C P T P P）”，知识产权条款虽面临调整，但仍大幅提升了国际知识产权保护标准。这些形势变化影响着国家外交经贸大局，对我们全方位更高水平的改革开放提出了新的挑战。

从科技革命的角度来看，科技创新呈现出新的发展特征，对调整知识产权制度提出了要求。首先，新技术、新业态不断涌现，传统知识产权的理论疲于回应。人工智能作品、大数据等是否能够、乃至如何纳入知识产权保护面临巨大争论。其次，3D打印等新兴技术高速迭代，新的商业模式生命周期大幅缩短，对知识产权保护效率带来新的挑战。最后，当前物理类、数字类和生物类技术呈现融合发展之势，催生了会聚技术的发展，深刻改变了知识产权制度环境及竞争格局（一方面跨学科的技术巨变触及知识产权、伦理、隐私、安全等多个维度，另一面创新组织模式及竞争秩序发生变革，企业间的竞争逐渐转变为阵营式竞争，衍生出一系列与知识产权相关的垄断、不正当竞争等社会问题）。

总体上来看，我国知识产权发展环境产生巨大变化，全面开启我国从知识产权大国向强国转变的新征程，既面临重要的历史机遇，又面临巨大的时代挑战。

二、十年战略实施牢固确立我国知识产权大国地位

第二个方面谈一下知识产权战略实施十年来我国知识产权的大国地位已经确立，为面向未来的知识产权强国建设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自去年年中来，联席会议办公室组织开展了《纲要》实施十年的评估工作。评估发现，十年以来，我国知识产权事业取得了一系列令世界瞩目的成就，知识产权在国家经济社会发展中正在发挥更加关键的作用。下面我从五个方面进行介绍。

一是知识产权创造量质齐升，有力支撑创新型国家建设。

十年战略实施极大激发了我国知识产权创造活力，知识产权创造呈现出量质齐升的良好局面。中国是继美国、日本之后第三个国内专利拥有量突破100万件的国家（2017年底135.6万件）。目前，我国年度发明专利申请量和授权量均居世界第一，有效发明专利保有量居世界第三，有效注册商标量已连续16年位居世界第一。与十年前相比，专利、商标、版权等主要知识产权指标都有了大幅的提升（每万人口发明专利拥有量由2008年的0.83件提高到2017年的9.8件。全国有效商标量由2007年的235.3万件增至2017年的149 2万件。全国著作权登记量由2007年的13.8万件达到2017年的274.8万件。我国农业和林业植物新品种保藏总量从2007年的1616件增长至2016年的9 39 3件。2008年至2016年我国质检总局、农业部和工商总局共认定地理标志产品6628件）。近年来，我国在信息通讯、航空航天、高铁、核能等领域形成了一批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核心技术。

知识产权规模和质量的增长有力支撑创新型国家建设，根据WIPO发布的《2017年全球创新指数报告》，得益于知识产权创造领域的优异表现，我国创新指数位居全球第22位，是唯一进入25强的中等收入经济体。

二是知识产权保护不断加强，营商环境明显改善。

首先，我国知识产权法律法规日趋完善。多项法律修订工作取得重要进展。其次，我国知识产权司法改革深入推进。三家知识产权法院及16家知识产权法庭相继成立。最后，行政执法力度加强，有力净化了市场环境。（过去五年，我国共查处侵权假冒专利案件19.2万件，商标案件17.3万件。全国专利执法办案量2007年1462件，2017年提高到 66649件。已连续13年开展“剑网行动”，共查办网络侵权案件5560起，依法关闭网站3082个）。

总体上看，知识产权“大保护、严保护、快保护、同保护”的新格局基本形成，进一步激发了全社会创新创业热情。知识产权保护工作日益得到社会认可，调查显示，知识产权保护社会满意度从2012年的63.69分增长到2017年的 76.69 分，提升明显。

三是知识产权运用价值日益凸显，推动新兴产业蓬勃发展。评估显示，十年来我国知识产权许可和转让数量稳步增长，交易额显著提升（2016年，专利转让15.5万次，占比89.6%；专利实施许可0.7万次，占比4.1%。2008至2016年，全国商标转让数量由7.22万件增至16.89万件，年均增长16.8%），涌现出一批收益较高的典型案例（2008到2016年，中国科学院累计转移转化知识产权从257件增加到1154件，金额从6.42亿元提高到25.6亿元）。我国知识产权融资取得了发展迅猛，效果逐渐凸显（专利权质押融资额由2009年的74.6亿元增长到2017年的720亿元。2008年至2017年，商标质押贷款金额由51.19亿元提高到369亿元。“十二五”时期，我国著作权质权登记总数为259 8件，质押融资总额达136.48亿元）。此外，十年来，我们可以明显感觉到版权产业的兴起，不仅对经济的贡献率十分突出（近十年，我国版权产业对国民经济贡献年均增长率为15.8%，整体高于GDP增速2.19个百分点。2015年中国版权产业的行业增加值突破5万亿元，占全国GDP的7.3%），在一些重点产业领域也取得十分亮眼的成绩（以电影行业为例，2017年我国共拍摄国产电影9 70部，上映416部，全国总票房为559亿元，是2008年总票房的12.9倍）。

四是知识产权海外布局能力大幅提升，企业“走出去”能力显著增强。

近年来，我国专利全球布局能力显著增强。2017年，中国PCT专利申请量5.1万件，超越日本位居全球第二，我国提交PCT专利申请100件以上的国内企业达到了40余家。2017年，我国提交马德里商标国际注册申请（突破3000件，同比增长29.8%）也首次跻身马德里联盟前五位。从重点区域的知识产权布局来看，我国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申请专利稳步提升（2017年5608件，2016年4834件）。同时，2017年我国在美国拥有专利超过一万件（11241件），成为仅次于美国、日本、韩国、德国的第五大专利申请来源地。此外，中国公司在国际化进程中积极争取主动权，出现了许多海外诉讼维权的成功案例（例如，以华为公司为代表的中国企业通过与三星、苹果等公司的专利诉讼，在国际化进程中积极争取主动权。中国铝业、搜狐、浪莎、镇江香醋、孔子学院等数十家企业及品牌商标在海外维权成功）。

五是知识产权战略实施提升我国国际形象。

十年战略实施促进了我国在知识产权国际合作中由跟随者、遵循者向参与者、推动者的转变。目前，我国众多国际组织、WI P O成员国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合作更加深入（与63个国际组织、国家和地区签订多双边协议、备忘录等171份，与50个WI P O成员国建立正式合作关系，与28个“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签署合作协议）。我国在知识产权领域的国际影响力显著提升，国际形象明显改善。（相关评估显示，有57%的外国企业认为中国知识产权领域的国际影响力显著提高；有47%的外国研究机构和智库加强了对中国知识产权问题的研究。）目前，国外企业对中国知识产权法治环境信任度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跨国公司选择在中国发起知识产权诉讼。

总体而言，十年来，在宏观战略的指引下，我国知识产权与创新发展水平发生了巨大变化，知识产权事业发展的走过了意义非凡的十年。

三、谋划新一轮知识产权强国发展路径的初步思考

新一轮知识产权强国战略，必须理解新时代、把握新时代、引领新时代，它应当是发展战略、是兴国战略，是推动知识产权工作深入融入到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历史征程之中的一个战略。

关于下一步知识产权强国发展路径的初步思考，我认为可以概括为三个阶段、四个转变、五个重点。

首先是三个阶段。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描绘了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开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新征程的宏伟蓝图，阐明了引领未来相当长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战略部署。应当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贯彻新发展理念，知识产权战略实施重任在肩。从2020年到2035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乃至2035年到本世纪中叶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两个十五年”又为新一轮知识产权战略指明了历史方位。

为此，可以考虑下一步知识产权发展路径分为三个历史阶段。第一个阶段从当下到2020年，深入实施国家知识产权战略，确保完成2020年知识产权战略实施的阶段目标，进一步巩固我国知识产权大国地位，支撑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为知识产权强国建设奠定基础。第二个阶段从2020到2035年，推动知识产权制度对科技创新、产业发展、对外贸易和文化繁荣的支撑作用充分显现，知识产权强国建设初见雏形，全面支撑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第三个阶段从2035到2050年，全面建成能力强、绩效高、环境优的现代化知识产权体系，知识产权综合实力跃居世界前列，成为拥有显著国际影响力的知识产权强国，为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提供不竭的动力和强有力的支撑。

其次是要实现四个转变。通过评估，我们发现我国知识产权还存在着一些深层次的矛盾和问题（例如，知识产权大而不强、多而不优；保护力度有待加大，运用效率有待改善；国际影响力有待提升等诸多问题亟待进一步加以解决）。谋划未来知识产权发展路径，不仅要目标导向，同时要问题导向。基于此，在国家知识产权局重新组建，知识产权管理体制进一步优化的背景下，要以此为契机，推动知识产权工作在未来着力实现四大转变。一是推动知识产权创造由数量积累向质量提升转变；二是推动知识产权保护由逐渐加强向全面从严转变；三是推动知识产权运用由单一效益向综合效益转变；四是推动知识产权国际规则由被动应对向主动引领转变。

最后是战略的五个重点方面。为实现以上四个转变，需要系统性的战略谋划。初步考虑关注以下几个重点方面：一是完善知识产权治理体系。着力推动实现知识产权治理体系的现代化。二是调整优化知识产权重大政策。提高政策的精准性和适用性。三是促进知识产权转化运用。充分发挥知识产权价值，支撑经济高质量发展。四是推动知识产权国际化发展。构建互惠共赢的知识产权话语体系，深度参与知识产权全球治理，支撑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构建。五是夯实知识产权事业发展的基础环境。营造更好的创新氛围，为强国建设提供文化人才等支撑。

以上是我对新一轮知识产权强国发展路径的初步思考。各位嘉宾，各位同仁：科技革命改变生活，知识产权赢得未来。衷心希望能与诸位共同携手，在新时代开启新征程，打开新气象，取得新突破，更好地推动战略深入实施，助力创新型国家和知识产权强国建设，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作出新贡献！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