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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中年人的危机 来得特别早

2018-02-02李方

读者 2018年3期
关键词:邓文迪顶峰保温杯

李方

真正的中年人是不谈中年危机的。他们把自己藏起来,不示弱,也不逞强。他们很少谈论自己。你会在街上看见大批中年人,但是在工作中几乎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IT圈有一个著名疑问:40岁以上的程序员都到哪里去了?很可能他们还在,但是把自己藏起来了。我在工作中接触的合作方或政府部门,有很多中年管理者,但是几乎接触不到中年职员。他们还在,只是把自己藏起来了。

前段时间有人问周鸿祎这两年干什么了,周回应:“感谢大家对我的厚爱,据说成熟的标志就是憋得住尿也憋得住话。”

中年就要隐忍,减少存在感,而不是张牙舞爪地跟年轻人抢功名,跟老年人抢尊重。他们当然会遭遇中年危机,但那只是个人的事,没有必要拿着大喇叭廣播,让全世界都知道。倒是小孩子们更喜欢谈论中年危机,现在连“85后”都中年危机了。我觉得这更像是时代的隐喻。

我查了一下每个年代的出生人口。过去几十年中国出现过两次生育高峰。一次是1962年到1970年,年均出生2000万人以上,其中1968年和1970年都达到2700万人,是历史上中国人口增长最多的年份。另一次生育高峰出现在1985年到1990年,也就是今天叫喊中年危机的这一代人,年均出生人口都在2000万以上,个别年份达到2500万。而1990年以后,年均出生人口再没有超过2000万,近年来始终徘徊在1300万到1600万之间。

在第一次生育高峰出生的,也就是“60后”,今天处于真正的中年危机,但是他们不说。他们是一个庞大而隐忍的群体。他们已经看到人生的极限,而未来仍有几十年漫漫长路,继续低头往前走吧。第二次生育高峰出生的“85后”,他们才30岁左右,为什么对中年危机如此敏感?

很显然,一个原因是后不见来者。“90后”“00后”没有“85后”人多,你回头一看,身后跟上来的人数寥寥。你会心虚,会问自己:等自己过了人生顶峰,往后怎么办?

现在不是马尔萨斯时代的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吃饭,而是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如果人都少了,特别是人都老了,你怕不怕?由于平均寿命增长,未来很可能人们领退休金的时间比工作的时间还长,甚至出现平均一个年轻人供养一个老人的局面,你怕不怕?

所以我觉得“85后”闹中年危机并不是为今天的自己呐喊,他们还在爬坡,离人生顶峰还早着呢。问题是他们已经看到,等爬上顶峰,恐怕将面对这样的风景:前边有一大群需要养老的“古人”,后边“90后”“00后”却来者寥寥。这是多么悲催的景象啊!这一代人,读书的时候经历了最严酷的应试竞争,进入职场的头10年被高房价压得喘不过气来,将来好不容易混出个人样的时候,整个社会恐怕又要发生巨变了:身后跟上来的人稀稀落落,高需求推动的高房价还撑得住吗?半生积累的主要财富只怕变现都难。那时候年轻人少了,好处是没人赶你让位,坏处是也没人接班啊,您就在岗位上死撑着吧。

并非每一代人都是公平的,也并不是每一代人都有同样的机会。“85后”谈论中年危机,很可能只是表达整整一代人的隐忧。未来沉重,仿佛中年要来得特别早。当他们讽刺中年人的保温杯的时候,他们真正想说的,可能是自己这一代人未来连端保温杯的资格都没有。如果他们也能按部就班地端起保温杯,谁会在乎别人的保温杯里泡的是枸杞还是菊花。

作为“60后”的尾巴,我的大学同学在一篇谈邓文迪的文章里写道:“培育了邓文迪以及其他富豪的是青少年时代的中国,那个20世纪80年代的中国,现在是永远回不去了。”

多么骄傲,虽然我们这代人无可避免地步入中年,隐忍着真正的中年危机,但是我们经历过那个“青少年时代的中国”。我曾在暑期跑去别的城市,随便踢开当地高校的一间宿舍门,冲里边素昧平生的留守同学喊“我是诗人,我要吃饭”,然后二话不说,我们就出去吃饭喝酒了。那个存在无限可能的时代,它不属于“85后”甚至“80后”,它后不见来者。

世界并不公平。并不是每一代人都可以任性地写诗,然后沉默地老去。

我家小区的改造工程断断续续干了快两年了,完工仍然遥遥无期。这里边有层层转包的原因,走马灯般换了许多个施工队。但我注意到,不论哪支施工队里,几乎都看不见40岁以下的农民工。我就琢磨,年轻人都去哪里了?同样的活儿,不同年龄的人干,效率真是天差地别。

据最新数据,中国人的中位数年龄是36岁多,几乎已经追上美国,而美国人的生育率可比我们高得多。老人可以撒手,最多跟你抢抢马路和篮球场。中年人可以沉默,可以把保温杯悄悄藏起来。未来的压力,会压在今天呐喊中年危机的一代人身上。

(瑶 光摘自《南都周刊》2017年第21期,李小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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