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录片《手术两百年》创作经验探析

陈子隽

（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集团）导演、《手术两百年》总导演）

在全球化与高科技化的背景下，从国际视野的角度来认知和理解科技类纪录片的概念是有其必须性的。《手术两百年》就是这样一部全球格局、中国视角的大型科技纪录片。对于科技纪录片而言，每一个单片的想法和制作的难度这两个方面可能是最为艰难的东西。

一、《手术两百年》的历史和现实的回环结构

《手术两百年》是从一线的角度来做的一部科学纪录片，也是中国第一部以医生视角展现人类与疾病斗争的科学纪录片。节目共分为八集，每集五十五分钟，以纪实拍摄为主，利用和数字动画等方式，呈现手术的发展历程并展望未来的发展。

这个片子从选题到拍摄制作到整体后期完成，耗时三年《手术两百年》的分集有八集，第一集是《理性之光》，讲的是解剖学；第二集是《手术基石》（麻醉、消毒、止血）；第三集是《长驱直入》（腹部）；第四集是《攻入颅腔》（大脑）；第五集是《打开心脏》（心脏）；第六集是《生死“器”约》（移植）；第七集是《众病之王》（癌症）；第八集是《手术未来》（ 医学前沿）。

从《手术两百年》的片名与分集可以看到，这部片子不仅要呈现手术作为科学的方面，还需要呈现二百年的历程，给人以历史片的感受。科学与历史的交汇也决定了这个片子有比较宽阔的纬度，也决定了片子的整体制作难度。同时，现代医学发端于西方，很多重要的历史节点、人物都来自于西方，我们对这段历史无论从调研到选取人物、场景更增加了这种难度。同时我们还需要思考一个问题，对于中国的团队而言，该如何来找到切入点或者说平衡点。因为我们毕竟面对的主体受众是中国观众。

最后，我们确立了一个“回环结构”相连接的方式，举例：第五集《打开心脏》，这集讲的是现代心脏外科。我们选取现在心脏外科发展史上的三个重要节点，作为这集片子的“主框架”，也就是硬核。每一个节点，选取了当时的亲历者、受益者、后代、包括相关医学院和博物馆做了一个现实拍摄。在每一个重要的节点上，我们同时在中国选取的相对应的现代手术案例。比如“体外循环机”是心脏外科史上具有跨时代意义的。历史节点的表现就是，我们找到了当时的亲历者，他是一个爵士乐手，也是当时这种设备探索阶段的实验者，如果没有当时的医生大胆尝试，他应该在十二岁就死去。而如今，他活到快八十了。那么这个故事讲完，甩到中国，现实故事就是一个需要应用到体外循环机的开胸手术，需要用到最新进的“体外循环机”。

这种呼应、回环的结构，有一个好处，当历史故事充沛时，现实故事可以压缩，当历史故事线索单薄时，我们可以利用现实故事来填补。做成a-b.或者a-ba.的方式，保证整体的故事节奏、画面呈现都处在一种相对饱满和丰富的状态。

二、科学部分应用动画和科学实验

《手术两百年》这个片子的难点还在于如果把科学部分的清晰、准确表达，又能让观众听懂、看进去。很长一段时间，摄制团队每天到医院去看手术，因为手术毕竟是个专业的问题，摄制组相对而言就是个门外汉，不清楚也不明白手术这个专业领域有哪些禁忌，又有哪些东西是决不允许犯错的。比如说消毒的问题，包括什么时候手术拍摄时候的关键点，视觉精彩点。基本上摄制组看的都是国外最好的三甲医院，最好的医学院也都拍了一遍。因为作为科学纪录片的播出是要有公正性的，所以这些观摩都是需要的。

除了观摩，真到了制作层面，就是科学如果视觉呈现的问题。摄制组用到了动画表达与科学实证等方法。

比如第五集心脏的一个片段。摄制中，利用了一个内窥镜，通过一个微观的内窥镜的镜头，然后结合三维动画，向观众做这样一个表达：心脏会泵血，会跳，可是做手术的难度也就在这里。因为手术要求物体相对静止（好缝合），同时手术视野要干净无血。心脏手术需要克服的第一个难题，就是要如何克服和解决心脏这种特殊性的问题。

在这套片子里面，还存在一个问题，就是一些手术当中的细节我们可以很近距离地拍到，但更多的时候，我们很难在真实手术中呈现，于是科学实验和演示就变成非常重要和必要。它可以把细节，无限的放慢、放大给观众看。例如第六集《生死“器”约》讲的是器官移植，器官和器官要移植。第一步是器官和器官怎么相连接。这就需要讲到手术移植历史上重要的突破性技法：三点吻合法。这种精妙的吻合方法，我们把它放大在猪的肠子上做演示。就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这种方法的精妙。

三、历史部分的视觉呈现

《手术两百年》这个片子的难度除了科学表达之外，还有历史呈现的难题。在传统的历史呈现上，传统的方法就是演员扮演和情景再现。但是我们一开始就确定了这套片子是全本现实拍摄。

我们通常用的几种呈现历史的方法有：（1）历史遗址遗迹、博物馆的空镜拍摄加专家讲解，比如意大利宏伟的解剖剧院。这里的专家，比较偏BBC风格，他们不是采访者，而更像一个现场主持人娓娓道来，让安静的场景显得生动起来。（2）摄制组还用了一些舞台表演的方式：比如在英国伦敦的19世纪老手术博物馆，拍摄了一个他们每天下午给观众的舞台表演——表演在没有麻醉的时候，医生是如何做截肢手术，人们是多么的痛苦。舞台上，有人扮演医生、他们手拿锯子和以防病人因为疼痛逃跑的绳子，也有人扮演当时痛苦的病人。这样的表演，是现实真实的，同时也起到了历史再现的作用。（3）当然，作为现实类纪录片，历史最好的表达当然是找到亲历者，摄制组对此也下了很大功夫。我们克服重重困难，拍摄到了比如刚才提到的心脏手术的受益者。为了整体表现力考虑，虽然当时给病人做手术的医生去世，但是我们找到了当时给医生写传记的作者，同时也是普利策新闻奖获得者，通过他的视角，带我们去拜访亲历者。这样在这个历史片段的故事里，我们依然建构双线索，增加故事的饱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