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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世纪京畿政治态势探析

2018-01-31

沈阳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8年4期
关键词:世宗

赵 旭

(沈阳大学 文法学院, 辽宁 沈阳 110044)

16世纪,中国经历了明代弘治、正德、嘉靖、隆庆和万历五朝,这一时期对明代乃至中国的社会发展和文化走向都有着重要的影响。京畿地区是当时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特别是其文坛状态对当时的社会文化有着重要的指导和风向标的作用。对16世纪京畿地区的政治态势予以关注,不仅有助于把握当时的社会政治特点,也有助于为当代社会文化建设提供有价值的参照系。

一、 任性而为的君主

在封建专制统治时代,政治态势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君主的施政特点,这在明代表现得尤为突出。值得注意的是,明代君主多是少年登基,按《明史》记载,英宗登基时才9岁,武宗15岁,世宗15岁,神宗10岁。他们少年任性,特别是武宗和世宗,少年任性的特点更为突出,他们登基之初就与辅政老臣发生了激烈冲突,这种冲突对社会政治态势产生了重要的影响。

明代初期,经朱元璋和朱棣的励精图治,中央集权得以强化。他们虽然曾在一定时期内对文人挥起过屠刀,但都很重视用儒家学说来教育自己的后代,希望以此来维护统治。“太祖以不学之人,而天资独高,能追上理,一以孔氏之遗书身体力行,为天下先,可云政教合一之日。迨成祖则好尚已不如是归一,犹知选用儒臣,辅导太子太孙,纯谨之风,在士林未甚漓丧。”[1]这种风气在整个明代产生了重要的作用。此后的君主也基本能够从大局出发,克制自身欲望,维护稳定的统治秩序,即使是重用太监王振的英宗和宠信汪直的宪宗也不例外。特别是明孝宗弘治皇帝(1488—1505年在位)即位后,罢奸佞,亲贤良,明制度,开言路,文官制度得到进一步发展,弘治朝出现了中兴局面,为16世纪开了一个好头,京畿地区也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政治态势,他本人也成为文人所推崇的贤君。不过,孝宗皇帝对接班人的培养工作没有做好,他自己显然也清楚这一点,所以临终时很有些不放心,召集刘健、李东阳和谢迁等人托孤,“执健手曰:‘卿辈辅导良苦,朕备知之。东宫年幼,好逸乐,卿辈当教之读书,辅导成徳。’健等欷歔受命”[2]266。

孝宗的担心不幸成了事实。明武宗正德皇帝(1505—1521年在位)“性聪颖,好骑射”[3]135,正德五年自称大庆法王,“于佛经梵语无不通晓,自称大庆法王西天觉道圆明自在大定慧佛,命所司铸金印以进”[2]278。他先宠信太监刘瑾,立内厂,排挤了一班忠心的老臣。正德五年刘瑾伏诛后,钱宁、江彬等又受到重用。在他们的引诱下,武宗纵情于声色犬马,多次出京游玩,正德十二年还在应州与鞑靼打了一仗,而“是役也,斩首十六级,官军死者数百人。乘舆几陷。勋等以捷闻于朝”[2]289。武宗因此把自己封为“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第二年又封自己为镇国公;再过一年,又封自己为太师。更为恶劣的是他竟然到民间去寻花问柳,“数夜入人家,索妇女。帝大乐之,忘归,曰家里”[3]5281。在武宗心中,已经没有什么神圣的东西,所有的正统观念,都被他颠覆了。作为君主,他的行为的确很荒唐,这在很大程度上挫伤了文人士大夫积极进取的热情。不过,武宗对待士大夫的批评也表现出一定的容忍态度。例如,他离京游玩至函谷关,御史张钦仗剑坐于关前,拒不开关,事后也没有受到追究。尤其是刘瑾伏诛后,许多受到迫害的朝臣都得到起用,社会秩序有所好转。武宗临终前也有所反省,“谓太监陈敬、苏进曰:‘朕疾殆不可为,可以朕意达皇太后。天下事,与内阁辅臣议处之。前此事皆由朕罪,非汝辈所能预也。’”[2]298而且正德朝的阁臣如费宏、杨一清、杨廷和、蒋冕和毛纪也都比较正直,所以弘治朝留下的好的政治生活态势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得以延续。

这个阶段君主实行比较开明宽容的政策,文官制度得到强化,士大夫阶层的社会地位大大提高,文人的精神状态极大振奋,其诗文创作也表现出一股昂扬向上的气势。李攀龙在《送谢茂秦》中说:“孝宗以来多大雅,布衣往往称作者。”[4]这正是对那个时代的怀念和赞赏。

武宗死后,兴献王世子继位,就是明世宗嘉靖皇帝(1522—1566年在位)。这位皇帝个性极强,尚未登上皇位就与朝臣们因继统还是继嗣的问题发生了冲突。如:

(正德十六年)夏四月癸未,发安陆。癸卯,至京师,止于郊外。礼官具仪,请如皇太子即位礼。王顾长史袁宗皋曰:“遗诏以我嗣皇帝位,非皇子也。”大学士杨廷和等请如礼臣所具仪,由东安门入居文华殿,择日登极。不允。会皇太后趣群臣上笺劝进,乃即郊外受笺。[3]135

即位后,其任性而为的特点更加突出。主要体现在3个方面:

① 议大礼。世宗即位刚刚6天,便“诏议兴献王主祀及尊称”[2]300,“礼臣议考孝宗,改称兴献王皇叔父,援宋程颐议濮王礼以进,不允”[3]145。为了替自己的生父争得封号,世宗与以杨廷和为首的朝臣展开了斗争,甚至以“避位归藩”相威胁。在世宗的一再要求之下,兴献王的封号不断变化,由“兴献帝”到“本生皇考恭穆献皇帝”,直到嘉靖三年“九月,更定大礼,称孝宗为皇伯考,昭圣皇太后为皇伯母,献皇帝为皇考,章圣皇太后为圣母”,“尊称由是遂定”[2]310。至此,世宗取得了绝对胜利。这次议大礼是世宗皇帝与朝臣之间的一场角力。凡是支持他的都得到特别提拔,如嘉靖六年九月桂萼以吏部尚书兼翰林学士;同年十月,张璁任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预机务,从中进士到入阁仅6年。与之意见相左的则遭到了严厉打击,劳苦功高的杨廷和被削籍,蒋冕、毛纪等皆夺职。嘉靖四年(1525),四川副史余珊在谈到世宗议大礼对社会所造成的影响时说:

自大礼议起,凡偶失圣意者,遣谪之,鞭笞之,流窜之,必一网尽焉而后已。由是小人窥伺,巧发奇中,以投主好,以弋功名。陛下既用先入为主,顺之无不合,逆之无不怒。由是大臣顾望,小臣畏惧,上下乖戾,寖成暌孤,而泰交之风息矣。[3]3661-3662

② 修斋醮。如果说世宗“议大礼”还有孝道成分在的话,那么他宠信方士修斋醮的行为就很荒唐了。此前孝宗和武宗都有宠信佛道的表现,但世宗无疑更为过分。嘉靖二年,世宗开始修斋醮。方士邵元节、陶仲文、段朝用、蓝道行等人受到宠幸,邵元节被封为礼部尚书,陶仲文则以“少师仍兼少傅少保,一人兼领三孤,终明世惟仲文而已。久之,授特进光禄大夫,柱国兼支大学士俸”[3]5287。这些人地位极高,甚至权臣们都要对之倚重。官员们争相逢迎,纷纷献上“祥瑞”,连湛若水这样的大儒也卷入其中。而“词臣率供奉青词,工者立超擢,卒至入阁”[3]5287。袁炜、严讷、李春芳、郭朴等阁臣甚至被讥为“青词宰相”。夏言、严嵩乃至徐阶也都是靠着青词获得重用的,尤其是严嵩,他在青词上下足功夫, “以虔奉焚修蒙异眷者二十年”[3]5287。

③弄权术。嘉靖朝的许多阁臣,如张璁、桂萼和夏言都曾权倾一时,尤其是严嵩,在阁20年。但世宗任性却并不糊涂,权力始终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即使权倾朝野的那些权臣的命运也都是由世宗的喜怒决定的,其升降沉浮都是世宗任意为之的结果。张璁、桂萼因为在议大礼的时候迎合了世宗,地位得到快速提升,但随后也是几上几下,甚至几个月内就有反复,最后灰心丧气,乞骸骨而归;夏言、严嵩和徐阶则是在青词撰写上赢得了世宗的欢心,但一旦他们表现出自己的个性,就会受到处罚。如夏言“以不冠香叶冠,积他衅至死”[3]5287,在礼部尚书任上的严嵩和徐阶起初也都想坚持原则,结果惹得世宗不悦,他们只好妥协,并专心于青词的撰写,才得到世宗的重用。这些权臣一旦失宠,倒台只在旦夕之间,遭遇也是天壤之别。如郭勋,因为“窃附张璁”大礼议之论,且“入直撰青词”,而“大得上眷,几出陆武惠、仇咸宁之上”[5],“拜太师后,又加翊国公世袭”,但其结局却是“削爵论斩,妻子给功臣为奴。次年瘐死狱中”。在阁20年之久的严嵩更是落得个寄身墓室乞食的悲惨结局。世宗对军事将领的态度更是如此。由于北部俺答的不断侵扰,世宗经常通过对将领的处罚来发泄怒火。“自嘉靖庚戌俺答犯京师,边防独重蓟。増兵益饷,骚动天下。复置昌平镇,设大将,与蓟相唇齿,犹时躏内地。总督王忬、杨选并坐失律诛。十七年间,易大将十人,率以罪去。”[3]3743

世宗晚年,海瑞买棺上疏,对其荒唐任性行为做了清算,直斥他“盖天下之人不直陛下久矣”,“陛下之误多矣”[3]3957。对此,世宗表现出了少有的宽容:

帝默然。少顷,复取读之,日再三。为感动太息,留中者数月。尝曰:“此人可方比干,第朕非纣耳。”会帝有疾,烦懑不乐,召阁臣徐阶议内禅,因曰:“海瑞言俱是。朕今病久,安能视事?”又曰:“朕不自谨惜,致此疾困。使朕能出御便殿,岂受此人诟詈耶?”[3]3957

临终时,世宗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但悔之晚矣。

明穆宗隆庆皇帝(1566—1572年在位)29岁登基,本可以大展身手,但这位皇帝却被自己强势的父亲压制太久了。作为嘉靖皇帝在世最年长的儿子,他长期没有太子的名位,即使最终被立为太子,也没有被给予应有的待遇。登基时,锐气已消磨殆尽。与世宗相反,穆宗对朝政不作过多的干预,而沉湎于享乐之中。幸亏他有几位才干出众的辅臣:徐阶、高拱和张居正。隆庆一朝,由于君王的闲逸,对朝政不过多干预,在一定程度上使那些有能力的臣辅们得以施展拳脚,国家逐渐安定,俺答和倭寇的侵扰基本平息,国家的经济有所好转。但也正由于隆庆皇帝的放任,大臣之间的权力斗争随之展开,这对明朝后期社会的影响无疑是巨大的。

明神宗万历皇帝(1572—1620年在位)在位时间之长和任性程度之深都不逊于他的祖父世宗皇帝。10岁登基的神宗皇帝长期生活在张居正强横的阴影之下。起初,他对张居正心存敬畏,待张居正死后,则“尽削居正官秩,夺前所赐玺书、四代诰命,以罪状示天下,谓当剖棺戮尸而姑免之”[3]3767。从其彻底否定张居正开始,明王朝也如黄仁宇在《万历十五年》自序中所评价的那样——走向“历史的大失败”[6]。16世纪的京畿政治态势也随之恶化。

二、 激烈的党社斗争

党社斗争几乎贯穿了明代始终,京畿地区尤为激烈,极大地影响了当时的政治态势。“一般士大夫阶级活跃的运动就是党,一般读书青年人活跃的运动就是社。”[7]按照谢国桢的观点,明代党社斗争可以分为4种形式:①文官与帝王之间的斗争;②文官与宦官、佞幸之间的斗争;③文官内部的权力斗争;④有气节的读书人和少壮派官员通过结社的形式与权臣之间的斗争。

文官与君主的斗争主要是围绕礼仪制度和正统道义而展开的,并不是主流;后3种才是党社斗争的主要形式。虽然“这些团体根本不能与现代意义的政党相提并论,但他们比通常称作‘党’的派系更接近于有组织的利益集团”[8]8。

明代党争主要是阁臣、六部、言官、太监阉党等势力集团围绕着权力的争夺而展开的。明代文人结社之风很兴盛,按郭绍虞《明代的文人集团》的统计,当时的社团有176家之多,以以清流自许的读书人为主体。他们或为新科进士,或为在野布衣,与朝中的诸种势力保持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诸多官员也参与其中。他们结社,既有切磋学问、追求诗酒相娱的潇洒目的,也有标榜节操、砥砺德行以匡正世风的目的。结社之始往往以前者相召,此后则常常向后者发展。诚如浦安迪所言,在弘治至万历中期,“文坛阵营是基于情谊、世交、同乡、同年中举、同科进士以及官场往来等这张复杂连锁的关系网形成的,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明代思想界和文人圈子的基本形势”[8]18。面对混乱污浊的政局,社团势必有所抗争。期间,由于“有一股泼辣的霸气,他们所持的批评态度,是盛气凌人的,是抹煞一切的。因其如此,所以只成为偏胜的主张;而因其偏胜,所以又需要劫持的力量”[9],于是就形成了“偏胜,走极端,自以为是,不容异己”的“‘法西斯式’作风”[9]。这样又会在社团内部引起纷争,其表现形式往往是所持文学观念的论争,实际上却是政治形势使然。

弘治朝,君臣共同努力打造了中兴局面,朝纲清肃,但党社斗争依然存在。弘治十二年(1499年)会试,尚未揭榜,户科给事中华昶就弹劾主考程敏政漏题给江阴县举人徐经和苏州府举人唐寅,酿成春闱鬻题大案。其结果是主考程敏政被迫致仕,不久即病卒。这显然有党争的因素。还有研究者认为是因为傅瀚得罪了《孝宗实录》的修撰总裁焦芳,“焦芳在《明孝宗实录》中大做手脚,肆意丑化自己的政敌,在这场舞弊案的记录中,甚至将祸由转嫁到礼部左侍郎傅瀚身上,把程敏政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10]。从焦芳攀附刘瑾的背景看,党争的色彩就更浓了。这为16世纪的京畿增添了浓重的火药味!

正德元年(1506年),宦官刘瑾弄权,焦芳附之,导致朝纲败坏。此时,无论是刘健、谢迁,还是王守仁、李梦阳,他们或被贬谪,或被下狱,或被迫致仕,但他们却依然前仆后继、义无反顾地投入反对刘瑾的斗争中。正德二年春三月,刘瑾矫诏榜“奸党”53人姓名于朝堂,刘健、谢迁、韩文等人皆列名其上,党争的色彩非常明显。正德五年,杨一清利用宦官张永和刘瑾之间的矛盾,与之联手扳倒了刘瑾。但不久,钱宁、江彬等佞幸掌权,他们诱导正德帝纵欲玩乐,甚至多次出游。朝臣们继续与之斗争。正德九年,阁臣费宏被迫致仕后,钱宁竟然“遣骑尾之。至临清,焚其舟,资装尽毁”[2]285。正德十六年,武宗薨,在迎立新君的问题上,以杨廷和为首的内阁与宦官、六部和外戚暂时结成联盟,孤立并最终消灭了江彬等佞幸集团。在新君尚未到京,皇位空缺的37天里,杨廷和主政,他借遗诏之名进行了一系列兴利除弊的改革:

罢威武团营,遣还各边军,革京城内外皇店,放豹房番僧及教坊司乐人。戊辰,颁遗诏于天下,释系囚,还四方所献妇女,停不急工役,收宣府行宫金宝还内库。庚午,执江彬等下狱。[3]143

正德中蠹政厘抉且尽。所裁汰锦衣诸卫、内监局旗校工役为数十四万八千七百,减漕粮百五十三万二千余石。其中贵、义子、传升、乞升一切恩幸得官者大半皆斥去。中外称新天子圣人,且颂廷和功。[3]3352

同时还大力拓宽言路,整顿司法,裁撤冗员,为嘉靖朝的平稳开局奠定了基础。嘉靖己丑八年(1529)夏六月,杨廷和死后,世宗问李时:“太仓所积几何?”对曰:“可支数年。由陛下初年诏书裁革冗员所致。”这位与杨廷和始终不睦的皇帝终于说了句公道话:“此杨廷和功,不可没也。”[2]320但建立如此功勋的杨廷和同样也遭到了同事的不满,当杨廷和主持确定迎立兴献王世子为新君后,“吏部尚书王琼,率九卿入左掖门,厉声曰:‘此岂小事,我九卿长,顾不与耶?’众不答”[2]298。这同样是权力之争的表现。

嘉靖朝,先是围绕“议大礼”的问题由张璁、桂萼等人与杨廷和等老臣展开了激烈论战,最终张璁等人大获全胜;此后,郭勋勾结张璁、桂萼利用李福达案件大肆迫害朝臣,这实际上是“议大礼”问题的延续;围绕内阁权力,诸阁臣之间又展开了激烈斗争。先是张璁等人诬陷杨一清受贿,使之“疽发背死”,夏言又在崔元的帮助下打垮了郭勋,此后严嵩又联合崔元和陆炳打败了夏言,并构陷使之弃市,由此确立了自己的优势地位,在阁20年,权倾朝野。但党社斗争却始终没有停止。其中,“后七子”社团中谢榛与李攀龙之争就有一定代表性。

嘉靖癸丑三十二年(1553年)年底,谢榛由安阳赴京,途经顺德,访李攀龙,责其礼数不周,但两人尚未翻脸。谢榛离开顺德到北京,在一次聚会上,谢榛公开抨击李攀龙,引发了李攀龙拥护者的不满。随后,李攀龙发表《戏为绝谢茂秦书》,两人矛盾激化。两人的矛盾爆发原因是明代文学史和文化史上的一桩公案。它改变了后七子团体内部结构,而且对谢榛的创作倾向也有很大的影响。此前,谢榛受到诸子的推重,他提出的诗学主张为诸子所遵循,堪称“后七子”的立法者。而两人矛盾激化后,李攀龙作《戏为绝谢茂秦书》公开与谢榛绝交,“元美诸子咸右于鳞,交口排谢榛,削其名于七子、五子之列”[11]423。从此,谢榛离开了北京,处于文坛边缘地位。对于谢榛与李攀龙的争端,学术界有性情不和、文字误会、名誉之争、地位差异和主张不合等解释,而笔者认为导致二人矛盾爆发的一个重要契机正是当时严峻的政治斗争形势。

所谓“后七子”这个名目并非该社团自命,而是当时社会上约定俗成的提法,目的是为了“铺张昭代,追配建安”[11]431。而且,“后七子”只是一个成员不断流动变化的文学团体,大家时常在一起相聚酬唱,故有这个名目。从谢榛的交游对象来看,嘉靖二十三年、二十六年和二十九年的进士非常多,其中许多人还担任了给事中和都御使这样的言官职务,他们往往是党社斗争的主力。在与严嵩的斗争中,“后七子”社团大多数成员的态度很坚决。但在谢榛的交往对象中,不仅有徐学诗、沈炼这样与严嵩相抗衡者,还有路楷与崔铣这样的严嵩党羽和友人。“谢榛多元化的交往圈子使他很难避免被卷入到党社斗争中来,尤其是‘后七子’与严嵩的斗争,谢榛的态度很容易引起“后七子”诗友的猜忌。这正是谢榛与李攀龙之争的一个不容忽视的原因。”[12]

隆庆和万历朝内阁权力之争也很严重。嘉靖末年,徐阶取代了严嵩,成为首辅,但在起草遗诏的问题上,又与高拱、郭朴产生了矛盾。隆庆二年,高拱取代了徐阶。隆庆六年,太子朱翊钧登基还不到1个月,张居正又与大太监冯保联合起来扳倒了高拱,成为权倾一时的铁腕人物。“居正为政,以尊主权、课吏职、信赏罚、一号令为主。虽万里外,朝下而夕奉行。”[3]3762由于他出众的精力和才干,国力很快强大起来,“太仓粟充盈,可支十年”[3]3762。但这只不过是昙花一现,正如黄仁宇所言,“大明帝国已经走到了它发展的尽头”[6]245。

总的来看,16世纪的京畿是中国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所在,帝王的性格对他的统治策略实施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以文人为主体的党社斗争在影响文化发展趋势的同时也极大地影响着政治态势,而这两点的影响力又首先在京畿的政治生态中凸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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