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孔4
2018-01-30
阿佩费尔德 另一种历史撰写者
“我看到过许多的死亡与残酷,促使我去期望”
文 一把青
以色列作家阿哈龙·阿佩费尔德(Aharon Appelfeld)日前离世,享年85岁。
阿佩费尔德是大屠杀的幸存者,而许许多多同龄人早已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遇难。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既然未能与同胞们同生共死,那么,以余生去咏叹和反思那段个人和民族无法抹去的岁月,便成了作家阿佩费尔德的使命。
阿佩费尔德生于罗马尼亚富足的犹太之家,原本无忧无虑的童年,被一场杀戮粉碎了未来。八岁时,他的母亲被纳粹杀害,自己和父亲分别被送往集中营,无数个充满恐惧的长夜之后,他奇迹般地逃脱,辗转半个欧洲,移民至以色列,才终与父亲重逢。
从生死边缘迈向文化边缘,一个外来的少年,不仅要面对身份认同的错位,还有反犹太情绪的煽动之下,彼时社会的隔膜与鄙夷。童年的创伤、家族的失落、迫害的辛酸、生存的艰辛,亦成为阿佩费尔德一生的创作母题。
然而,不同于希伯來文学中许多直接刻画战争之凶险的小说与诗歌,阿佩费尔德选择以隐晦的手法娓娓道来。“我看到过许多的死亡与残酷,促使我去期望,”他说。
例如其写于1978年的代表作《奇迹年代》。13岁的主人公布努诺,生于战前的奥地利犹太家庭,父亲是名声在外的作家,崇尚卡夫卡,与茨威格交好,但因作品被舆论攻击而憎恨自己的犹太身份,性情大变,在一波波反犹太浪潮中,他失去了信仰、朋友、尊严,并最终离家出走。
30年后,经历了集中营的小男孩已长大成人,当他从耶路撒冷重返故土,设想中久别重逢的画面并未出现,故友旧邻依然有意无意地回避,那一段岁月的烙印并未消退,成为了最深的伤疤,而父亲也好、邻居也罢,无非是在命运的裹挟之下被迫做出了选择,他们又何错之有呢?于是,一种长久的空虚与失落油然而生,我亦飘零久,今夕何夕。
“他书写的人们对于未来发生的一切茫然无措,或者虽然知晓一切却难以谈论。他并不想、也不能描摹这些恐惧,因为恐惧已经超越了人类语言的表达极限。”阿佩费尔德的好友、美国犹太作家费利普·罗斯这样形容,作者既是真实历史的亲历者,也是充满想象的写作人,在虚实之间,幸存者不愿回顾的过往,他以一支笔去追溯,挖得更深,去得更远。
他苦心研究宗教,了解犹太民族的传统,以文化根基为血肉。不只是对战争无情的控诉,更是动荡与压抑的大时代下,关于命运之流转以及如何面对内心的探讨,这也让他笔下的人物更让人怜悯,作品更具普世意义。
西方有个著名的比喻,“小说家拆掉他生命的房子,用石头建筑他小说的房子”,阿佩费尔德既是如此,在文学成就之外,他更是另一种历史撰写者,蕴藏在作品中的与传统、城市、宗教、文化的对话,将不会随着年月更迭而变淡,相反,愈发余韵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