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捷轶事一束
2018-01-30纪迅冷城
纪迅+冷城
1984年9月中旬和11月上旬,我们先后走访了闻捷故乡——石马乡巫岗村闻捷的一些亲属和故旧,还有现在上海工作的闻捷的小女儿赵咏梅,侧重了解闻捷童年在丹徒县老家生活的情况。
童 年
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又在当时的情理之中。《简明语文知识辞典》(湖北人民出版社出版)等书在介绍闻捷生平中,都说他“原名赵文节”。其实,这是他参加革命后的化名。他的原名,据我们走访所得,该是叫巫之禄。一件现存的物证(闻捷曾祖父母的墓碑)表明:“之禄”的名字至少在他出生前四年(1919年)就给取定了。这里之所以用“至少”两字,是因为他生于1923年,而立于民国八年(即1919年)的他曾祖父母的墓碑上已有了他的名字。这种情况既出乎我们意料之外,又在当时的情理之中。原来,解放前流行一种记谱牒的社会习俗。所谓谱牒,一般人称作“家谱”,是专管记述本族世系和重要人物事迹的,世代相续。续家谱有不少陈规旧律。其中有一条:为便于续家谱,允许同房同族在其后嗣出生以前就按一定顺序取好名,这叫“挂谱”,并规定所取名字的第一字或第二字是一样的,称作某姓家族的“某字辈”。比如,我们所见闻捷曾祖父母墓碑上表明的立碑者中,有“之福、之禄、之寿”三人的名字,由此可知,原名巫之禄的闻捷,属巫姓家族里的“之”字辈。
闻捷的乳名,有两种说法:一说来自他小女儿赵咏梅的回忆:“我记得爸爸曾给我们讲起过他生下来后,做父母的生怕他养不大,就给他取了个小名,叫‘锁子,认为锁住的儿子就保险能长大成人了。”另一说来自他堂弟巫之虎的回忆:“我记得刚解放的时候,之禄哥曾回来一趟,那时我奶奶和爸爸都还在。吃饭时我爸爸总是叫他的小名说:‘网子,来吃饭啊!据说他生下来家里人怕他养不大,就为他取了个‘网子的小名,意思是用网网住的儿子,就保险能养大了。”如上所述,闻捷的乳名,尽管两种说法有差异,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闻捷,作为他父母的独子,一生下来,父母就十分欢喜,寄予厚望,故特为他取了个讨吉利的乳名。但做父母的还感到不踏实,于是又费心请算命先生專门替他算了一下命。当时,算命先生故弄玄虚,神乎其神地说什么“这孩子三十会发,四十遭克”,还加重语调说:“四十是个关,这关一过就又好了。”
看来,这番话在闻捷懂事以后,做父母的曾不止一次跟他说过,使他对此留下了难以忘怀的印象。因此他在十年动乱的逆境中,一次从“五七”干校回来,还能对家中的小女儿咏梅讲起这段四十多年前的往事。
靠近闻捷故居的马桥,有个叫蒋仁明的老漆匠,今年七十九岁。他对前去走访的我们说:“闻捷幼时本来有个幸福欢乐的小康之家。父亲在铁路部门工作,是郑州附近一个站的站长;母亲是山西人,只管操持家务,抚育儿女,小日子过得还不差。有一年,他父母带着童年的闻捷回乡省亲。我跟他家沾亲带故的,曾陪同他一家游览镇江。我还抱着小闻捷去看一年一度的‘都天会。‘都天会是当地的一种庙会,供奉着‘都天菩萨,据说是古代一个舍身救百姓的举人。那庙会定在每年农历四月十八日举行。亲眼看到‘都天会隆重而热烈的盛况,小闻捷感到新奇、有趣。以后,他们一家回到郑州去了。不久,土匪杀害了他的父亲。那种世道的小康人家,突然遭到失去顶梁柱的变故,景况不用说是一落千丈。做母亲的只得带着童年的闻捷及其妹妹之凤,含辛茹苦,行千里路,回到故乡丹徒,借亲戚家的房子,在高资镇上住了下来。那时节,一个寡妇人家,要抚养幼小的一子一女,谈何容易。他母亲只能靠着给人缝缝补补、洗洗浆浆,带着小闻捷和他的妹妹之凤,苦熬时光。”
闻捷到了入学年龄,当然希望也像别的孩子一样去读书。但那时学校尚不普及,要想上私塾,他家根本交不起“束脩”(即学费)。那时有个家在下蜀古家坝的唐先生,是位热心人,主动出来给当时人称“丁二先生”的一位私塾老师说:“请您老让之禄这孩子免费跟您读点书吧!”
丁二先生是当时远近闻名的私塾老师,为人耿直,育才爱才。凡是不长进的孩子,即使家长交来丰厚的“束脩”,他也不收做学生。可是当他看到聪明好学的之禄,就接受了唐先生的说情,爽快地答应收下做学生,还免去了“束脩”。
小闻捷在丁老先生的私塾里学了些日子,就转到李庄小学念书。毕业以后,十四岁的闻捷就远离老母,到南京水西门外浑名朱大海的“朱鑫记”煤炭店当学徒。抗日战争爆发以后,闻捷流亡武汉,参加抗日救亡的演剧活动,1940年到延安,在革命的熔炉中,成长为我党的一名优秀新闻工作者和著名诗人。那是后话。
为 人
闻捷对子女的要求很严格。他常跟三个女儿讲:“咱们家的孩子任何时候都不能搞特殊。”他叮嘱女儿们要从小热爱劳动,谦虚诚恳,要多交朋友。他的小女儿咏梅至今还清楚地记得:自己上学念书的时候,傍晚爸爸回到家,只要看到她带来玩的那些小伙伴,总是显得特别高兴,常用“我的小宝贝们”来称呼她们。有时还拥抱起来说:“你们都是我的女儿了!”逗得咏梅和小伙伴们哈哈大笑。咏梅告诉笔者说:“到现在,我交的朋友不少还是学生时代结识的。”
闻捷对亲属的要求也很严格。他1963年至1964年回家乡丹徒县深入生活,担任县委常委的职务,一次回老家巫岗村看望亲友,没有惊动当地干部,住在堂弟巫之虎家里。他和亲属们开诚布公地讲:“我在县里挂了个常委的名,可你们想找我谋出路,没门!你们要靠自己去闯!”他还表扬镇江有对教师夫妇在本村任教几十年如一日,忠诚于教育事业,要在家乡当民办教师的堂弟巫之虎跟他们学习。
闻捷的家庭生活有严肃的一面,也有生动活泼的一面。据他小女儿咏梅回忆说:“不管是在北京工作,还是在上海工作,每逢过春节的时候,我爸爸总是买些糕点糖果回来,制作一些谜语什么的,搞起家庭迎新晚会,还邀请他的同事带着孩子来参加。那场合,他和叔叔、阿姨们跟我们一起,搞猜谜、‘钓鱼等活动,谁猜中了谜语,或钓上了‘鱼,他就发糕点糖果奖励。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玩得兴致勃勃。”十年动乱前,闻捷家搞这种迎新晚会,相沿成习。它的别具一格、妙趣横生,一直铭记在他孩子的心灵里。尽管时过境迁,他的小女儿咏梅至今回忆起来,还眉飞色舞,仿佛又置身于当时的情景之中。endprint
闻捷对操持家务也有一手,一般很少为人知晓。有一年春节前夕,在他家帮助料理家务的阿姨想回山东老家看看,他知道了,很爽快地说:“行!给你半个月假期怎么样?这半个月厨房里的事我全包了!”这一年过春节的半个来月中,闻捷果真当起了厨师。他下班一回家就到厨房里忙。他烹调出来的菜肴,色香味俱全,花式品种也挺多的。这一年春节,全家人吃得格外欢喜,都感到菜肴的味道特别好。这件轶事,可算作闻捷诗中的“外一首”吧!
论 诗
闯捷在故乡丹徒县深入生活期间,曾给家乡的同志作过有关诗歌创作的报告。报告中,他意味深长地问听众,有没有最真诚的朋友,有没有当你到了这朋友身边就会产生激情的体验。这和他以前在谈诗歌创作的文章中所表述的是一个意思。那就是我们除了“坚持不懈地探讨诗歌艺术的规律”外,还应该“到劳动人民中去,到火热的斗争中去,才能真正地认识时代、认识生活、认识自己的职责,从而真正地‘叙人民之事,抒人民之情”,“对生活理解得越深,对人民理解得越透,便越有把握独创地运用新的形式去表现一定的内容。”
聞捷是言者,更是身体力行者。1963年他在丹徒县工作期间,连续三次登门走访荣炳乡蒲圩村一位老贫农。那老贫农叫孔排子,虽已年过七旬,仍在为生产队养牛。闻捷每次去,都是和老汉“随便谈谈”,看来,就在这一次次的“随便谈谈”中,他获得了“诗歌创作的形象、语言、素材和主题”“获得了发展诗歌形式的智慧和力量”吧!
做过新闻记者的闻捷,怎么会当上诗人的呢?一次,他在家乡和堂弟巫之虎随意交谈中,曾说到过:“我们党领导的革命队伍,有个搞宣传鼓动来激励士气的好传统。”他参加革命队伍以后,组织上要他搞宣传鼓动工作,而宣传鼓动最明快的方式,便是创作快板一类的作品。这样,他就从学写快板开始,爱上了短小、精炼的诗,迈上了创作诗歌的道路,献出他“诗人的歌喉,赤子的心,一个战士的全部忠诚”。
1963年闻捷参加了中共丹徒县第三次代表大会,并在大会上以“我的发言”为题,朗诵了一首赞美家乡的诗,现节录几节,表示对诗人的怀念并飨读者吧:
我的心情像长江激荡,
深深地感谢同志们的信任和期望,
我知道“党代表”这个光辉的称号,
包含着多么沉重的分量。
我们的祖国无限美好,
处处都承受着太阳辐射的光芒,
但是在跋涉过万水千山的游子心中,
最偏爱的地方还是家乡。
我们要鼓起人民的雄心,
像长江一泻万里地奔流到海洋。
我们要土地驯服地献出连年的丰收,
粮棉是工业强劲的脊梁。
我脱帽,深深地鞠躬,
再一次感谢同志们的信任和期望,
我将借用长江那磅礴的气势与歌喉,
为家乡的胜利而放声歌唱。
(镇江闻捷纪念馆供稿)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