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初心 狠下功夫推动沙棘生态工程建设又好又快发展——访水利部沙棘开发管理中心主任卢顺光

本刊记者 安天杭

砒砂岩素有“地球癌症”之称，分布在晋陕蒙接壤区的砒砂岩区总面积3.2万km2，是黄河多沙粗沙的来源地之一，年输入黄河泥沙3.5亿t，水土流失成为制约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关键因素。如何使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水利部提出“以开发沙棘资源建设作为加速黄土高原治理的突破口”的战略思路，并于1998年正式启动晋陕蒙砒砂岩区沙棘生态工程，拉开了治理砒砂岩区水土流失的序幕。

2018年恰逢晋陕蒙砒砂岩区沙棘生态工程实施20周年。近日，本刊记者就工程实施情况采访了水利部沙棘开发管理中心主任卢顺光。

中国水利：晋陕蒙砒砂岩区沙棘生态工程自1998年正式启动以来，历经多年探索实践，取得了阶段性成果，受到项目区所在地政府和群众的欢迎。请您介绍一下工程的立项背景以及重点开展了哪些工作？

卢顺光：沙棘因耐干旱、耐瘠薄，容易成活，种植技术简单,投资少、见效快、易于推广等特性，成为三北地区，特别是黄土高原水土流失治理、恢复植被的关键树种和先锋树种。水利部沙棘开发管理中心（以下简称“沙棘中心”）从1998年开始在砒砂岩区实施沙棘生态减沙工程，通过中央财政立项，由沙棘中心作为项目法人，先后组织实施了晋陕蒙砒砂岩区沙棘生态减沙工程、晋陕蒙砒砂岩区窟野河流域沙棘生态减沙工程，目前正在实施十大孔兑沙棘生态减沙工程。通过20年的不断实践和探索，砒砂岩区沙棘生态工程取得了显著成果，发挥了显著的生态效益、经济效益、社会效益，也总结了一些经验。

一是创新机制体制，实现生态、经济社会综合效益。2005年，项目所在地内蒙古自治区达拉特旗的沙棘种植户自发组建农民沙棘协会，以保证项目年度自查公平、公正，保护广大种植户的合法收益，充分发挥其内部监督的作用。沙棘生态建设直接面向广大农村和农民，建立公开透明的群众参与机制，充分尊重人民群众的意愿，保障群众的知情权、建议权、参与权，有利于调动社会力量和广大人民群众治理水土流失的积极性。

沙棘生态工程在实践中探索形成了 “政府+农民沙棘协会+企业+农户”的运行机制。具体来说，就是沙棘中心负责沙棘资源基地建设，农户拥有种植管护权和受益权，但在种、管、采、用上接受沙棘中心指导，实行每年签订种植合同的管理形式，合同签订后，将种植补助费存入农户银行账户，验收合格，本息支付农户。沙棘进入产叶、产果期，沙棘中心下属高原圣果沙棘制品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高原圣果公司”）作为在项目区建厂的沙棘龙头企业与农民沙棘协会合作，通过与种植户签订保护价收购合同，组织种植户和当地农民参与采摘，实行保护价保证收购，减少了收购原料的中间环节，提高了效率。这种机制将生产成果和劳动者收益紧密结合在一起，使劳动者有了权属上的稳定性、经营上的完全自主权和劳动成果上的直接收益权，因此积极性很高，从而保证了中央投资的砒砂岩沙棘生态建设工程项目的成效，实现了生态效益、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多赢。

二是服务生态文明建设，发挥示范引导作用。沙棘生态项目自立项之初就紧紧围绕生态文明建设、治理砒砂岩、减少入黄泥沙的目标，与地方政府和相关部门共同努力，结出了累累硕果。准格尔旗属典型黄土地貌，沟壑纵横，砒砂岩裸露，地质景观独具特色，曾是内蒙古自治区水土流失最为严重的区域，水土流失面积占全旗总面积的92.5%，砒砂岩面积占全旗总面积的76.9%。沙棘中心对准格尔旗生态文明建设做出总体规划，按照规划组织实施，准格尔旗以沙棘生态减沙工程作为治理砒砂岩的抓手，坡面治理与水保、林业、农牧业等措施相结合，建立了多措并举的生态恢复机制。2010年，准格尔旗被水利部批准为首个“全国水土保持生态文明县”。

准格尔旗暖水乡是全国首个实施整乡生态移民的示范区。由旗政府与旗内5家煤炭企业注册组建的内蒙古国蒙旅游资源开发有限公司共同投资1.35亿元，开发建设了暖水砒砂岩生态旅游景区，以旅游观光、极限运动、生态治理和砒砂岩科研为主题。通过科学规划，形成了以水土保持、生态恢复为主题的发展思路，因地制宜地开展旅游观光活动，探索出了我国西北地区资源型城市发展水利旅游的典型模式，2014年被评为全国水利风景区。

三是统筹各方力量，培植绿色产业作为项目法人单位，沙棘中心组织各项目区技术人员结合项目区实际情况进行可行性研究报告和初步设计报告的编制，要求编制工作尽最大努力与新农村建设、产业发展、培育新型农业经营主体结合，同步规划、协调推进，确保一张蓝图绘到底。在项目实施过程中，积极与项目区水土保持负责单位进行沟通，落实年度配套资金，并且委托市级、县级水利水保部门参与到项目监测、施工图设计工作，确保部门上下联动、协调一致。2005年，在鄂尔多斯市东胜区投资建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沙棘粗加工厂，建成了沙棘原料处理、有效成分提取、食品药品、保健品生产等加工体系，并开始向集团化发展，年加工能力达1万t。为了加快沙棘产业化开发建设进程，2005年东胜区政府投资6200万元配套水电、道路和绿化，在铜川镇规划建设了占地2.5 km2的沙棘产业园区。

四是以沙棘生态建设为抓手，阻力乡村振兴发展。沙棘中心在实施十大孔兑沙棘生态减沙工程过程中，紧紧围绕乡村振兴，与当地精准扶贫紧密结合。2017年春季，沙棘中心通过旗政府、镇政府及当地水保局开展宣传和动员工作，组织带领当地留守老人和贫困户参与沙棘种植，每天人均劳务收入130元。同时，结合村里实际情况，依托沙棘项目无偿提供高标准沙棘经济林苗木，当地政府提供节水灌溉配套设施，在弃耕地、川台地种植了经济林。采用沙棘和经济作物混种的模式，一般种植户仅劳务年收入一项就可达3000多元，种植的经济作物当年每亩（1亩=1/15 hm2，下同）可收入 300～400元。3年后沙棘经济林挂果时，亩产可达400 kg，可以继续以村社为单位，组织采收果、叶，沙棘企业负责以最低收购价包收，为农民稳定增收提供保障。

中国水利：沙棘资源建设作为治理砒砂岩区水土流失的关键措施，在水土保持方面成效如何？还面临哪些问题？

卢顺光：自1998年项目开展以来，在陕西、山西、内蒙古各级政府和水保部门的大力配合支持下，截至2017年年底，累计投入中央财政预算资金5.9亿元，加上地方配套和群众投劳约2.3亿元，人工种植沙棘近700万亩，已形成了世界上规模最大的沙棘资源基地，极大地推动了当地水土保持生态建设。目前，大面积集中连片的沙棘林封沟，植被覆盖度提高到70%以上，土壤透水性比荒山增加1.3倍，蓄水效益为75%～85%，减蚀效益为80%～90%，土壤侵蚀模数由每年2万～3万t/km2控制到0.5万t/km2以下，有效拦截了沟道内的粗泥沙，累计减沙已达1亿t。通过沙棘林封沟，形成了“地上一把伞，地面一层毡，地下一张网”的保护网络，沙棘成为秀美山川的绿色护卫者。

经过20年的努力，沙棘在治理砒砂岩区水土流失方面取得了重大的进展，但也暴露出一些问题。

一是地块落实难。沙棘生态项目的主要目的是减少入黄泥沙，实施地为丘陵沟壑区和农牧区的交错区域，畜牧业是当地农民的一项重要收入来源，存在林牧矛盾。禁牧政策直接导致了现有项目落实地块很难，部分涉及的流域，集体土地的产权问题始终困扰项目实施；还有部分土地因经营权和所有权分离，均导致种植地块难以落实。

二是成果管护难。部分农牧民为了个人利益，放牧数量大大超过草场承载能力，且绝大多数牧民养殖的是山羊，破坏力突出，在冬春草场没有返青的阶段，大量山羊进入沙棘林，持续啃食，对沙棘林造成了极大的破坏。

经过近几年的沙棘生态工程建设，沙棘经济林在鄂尔多斯地区规模日益扩大，十大孔兑项目区沙棘经济林规模接近10万亩。项目区建成了集中连片的沙棘资源基地、产业加工基地，但沙棘经济林也须按照果园式管理，加强水肥管理，还要明晰产权和经营权，进一步明确经营主体。今后需要当地政府协调好土地经营权，优化建设投入机制，更多吸引社会投资，并把建设成果管理好，使之发挥出应有的效益。

四是香木林投资定额偏低，实施难度加大。晋陕蒙砒砂岩区十大孔兑沙棘生态建设工程批复的总投资为23975万元，其中，中央投资加地方配套为27680万元，种植沙棘149.7万亩，每亩投资185元，与同地区的其他林业生态项目比，投资定额偏低很多，影响劳务用工。近年，农民投工投劳比较困难，人工费、材料费等价格上涨很快，对项目实施造成很大影响。

中国水利：请您谈谈沙棘中心为保障工程在砒砂岩地区可持续推进采取了哪些措施。

卢顺光：为了保障项目的可持续性，我们在技术领域和产业开发等方面进行了有益尝试，并加强了与国际上的交流合作。

技术支撑方面，加强科学研究和成果转化。多年来，沙棘中心利用国家“948”项目引进了俄罗斯、德国沙棘优良品种,为改良果小、刺多的“中国沙棘”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同时组建了自己的沙棘育种科研团队，培育出12个具有刺少、果大、叶肥、丰产、营养物质含量高等优良经济特性的叶用型、生态经济型沙棘良种。这些沙棘良种均通过成果鉴定，形成了具有独立知识产权的核心技术成果，并陆续在黑龙江绥棱、辽宁朝阳、甘肃庆阳、青海大通、新疆塔城进行了沙棘区域性试验。近期又新增了吉林东辽、山西太谷、内蒙古磴口、新疆吉木莎尔、新疆青河等5个辅助试验区，开展了杂交沙棘和引进大果沙棘的区域性试验。从试验结果来看，有5种杂交沙棘、15～20种国外引进大果沙棘可用于生产性试验示范。通过2005—2008年的试验研究，在沙床、控温、控湿技术研究方面，已经全面掌握了沙棘的实生育苗和硬枝扦插育苗大规模生产技术。随后，沙棘中心所属单位致力于嫩枝扦插育苗技术研究，从2009年开始用嫩枝扦插大量繁殖优良沙棘品种应用于生产，目前年生产大果沙棘苗木20万株，保障了沙棘经济林建设。

产业开发方面，升级提高沙棘产品。沙棘的果和叶可应用于开发食品、药品和保健品，其经济开发潜力很大。目前，由沙棘中心牵头，联合科研院所开展沙棘果、叶中生物活性成分的提取和应用技术研究取得了显著进展，一部分研究成果已应用于生产，符合国际标准的沙棘油萃取工艺已大规模应用于生产，近10种以沙棘为主要原料的药品和保健品获得了原国家卫生部的批准文号。沙棘产品逐步升级、加工工艺水平不断提高、产业发展规模稳步扩大，目前研发出的沙棘产品达20多种。

国际交流方面，既“引进来”又“走出去”。我国的沙棘资源占世界沙棘资源面积的90%,但是大部分都是中国沙棘亚种，虽然抗寒性强、生态效益好，但是天然存在果小、刺多、产量低的不足，因此沙棘中心一直注重与世界各国开展国际合作与交流。2005年沙棘中心与德国、俄罗斯联合申请“欧亚沙棘网络建设项目”，由欧盟资助50万欧元，列入了欧盟科技合作第六框架计划，并于2005年8月起实施。同期还承担了佩罗基金项目 “沙棘技术转让与培训——促进发展中国家可持续发展项目”。2002年沙棘中心承担了中国首个援外沙棘项目——中国政府无偿援助玻利维亚建立沙棘种植示范区项目，这是我国第一次开展生态环境建设对外援助项目,也是沙棘中心第一次实施对外援助项目。沙棘中心组织专家在玻利维亚工作了3年，分别在拉巴斯、波托西和塔里哈3省建立了750亩的沙棘种植示范区，并为项目的可持续发展培养人才，也为玻利维亚沙棘苗木繁育、种植推广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为发挥沙棘大国作用，沙棘中心一直积极倡导创立国际沙棘协会。从1989年举办第1届国际学术交流会议以来，参加会议的国家和代表越来越多。2003年在德国举办的第7届国际会议上，来自世界28个国家的代表讨论并确定了国际沙棘协会章程、经费、理事会和秘书处设置等问题，随后开始申请在我国民政部注册，于2011年9月正式注册，秘书处挂靠在沙棘中心。目前国际沙棘协会已吸纳了俄罗斯、印度、德国、芬兰等近20多个国家的200多名会员。在国际沙棘协会秘书处的组织下，围绕沙棘促进人类健康与保护环境的主题，开展了沙棘资源建设、产品研发和市场开发等方面的专题研讨和技术交流，已在印度、加拿大、俄罗斯、德国、中国等国家成功地召开了8次国际沙棘协会大会，推广了中国沙棘生态建设的成功经验和丰硕成果。

中国水利：晋陕蒙砒砂岩区沙棘生态工程下一步的工作重点有哪些？

卢顺光：习近平总书记在参加十三届全国人大一次会议内蒙古代表团审议时强调：“要加强生态环境保护建设，统筹山水林田湖草治理，精心组织实施京津风沙源治理、‘三北’防护林建设、天然林保护、退耕还林、退牧还草、水土保持等重点工程，实施好草畜平衡、禁牧休牧等制度，加快呼伦湖、乌梁素海、岱海等水生态综合治理，加强荒漠化治理和湿地保护，加强大气、水、土壤污染防治，在祖国北疆构筑起万里绿色长城。”为落实习近平总书记讲话精神，进一步推动沙棘生态建设，今后一个时期我们需要做好如下工作：

一是进一步加快推进 砂岩多沙粗沙区沙棘种植工程。在完成好晋陕蒙砒砂岩区十大孔兑沙棘生态建设工程后续建设任务的同时，协调项目区所在的陕西、内蒙古各级政府，加快推进晋陕蒙砒砂岩区黄甫川等5条黄河支流沙棘生态减沙工程相关前期工作，争取按照修订后的工程定额核定工程总投资，确保沙棘生态建设保质保量、有序有力开展。

二是重视新技术、新品种应用，扩大沙棘经济建设。经过20年的建设，沙棘生态林建设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沙棘经济林规模还太小，成为制约沙棘产业发展的瓶颈。下一步应继续加大沙棘经济林建设，拓宽投资渠道，进一步调动社会资本参与沙棘经济林建设的积极性，适时出台相关政策鼓励企业建设种植园，扩大经济林种植规模。同时，为防止水源不足、果实成熟过早等有关问题，利用先进的育种技术，杂交选育抗逆性强、果大、丰产的沙棘品种，大幅度提高沙棘产量。

三是明确地方政府责任，落实林地管护政策。加强地方各级政府部门之间的分工协作，把禁牧政策和管护措施落到实处，确保沙棘能种得进去，种后能管得住。在政策上要实行疏堵结合，既要严格落实禁牧政策，也要对品种改良、圈养舍饲等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打出政策和经济的组合拳，精准发力，确保沙棘林能够持续发挥效益。

四是总结宣传推广，推动沙棘生态建设和产业开发。沙棘中心将与鄂尔多斯市等项目区各级政府认真总结经验，结合生态文明建设和水土保持重点工程建设，进行宣传和推广，推动沙棘生态建设能够以点带面，不断向纵深发展，开花结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