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地域主义视角下的《小城畸人》
2018-01-30战云新李应雪大连海事大学外国语学院辽宁大连116026
战云新, 李应雪(大连海事大学 外国语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26)
舍伍德·安德森著有多部短篇小说集,在美国现代文学及世界文学史上享有重要地位。《小城畸人》是舍伍德·安德森的代表作,由25个相对独立又互有联系的故事构成,表现了转型时期生活在美国俄亥俄州温斯堡小镇的“畸人”们所处的困境——孤独彷徨,难以构建地域身份。目前国内外学者对《小城畸人》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作品主题、创作背景和艺术风格、女性主义、心理分析等方面,笔者试从文学地域主义角度分析《小城畸人》创作与地域的联系,探寻小镇“畸人”构建地域身份背后的复杂关系及小说基于地域而又超越地理地域的深远意义。
一、 《小城畸人》创作与地域的联系
文学地域主义是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初期在美国风行的一种复杂文类。地域文学家通过描绘当地的特色文化,创作出关于乡村、乡镇与城市题材的地域文学。从广义上讲,文学地域主义泛指体现某一地域特色的文学,比如描绘某一地区的自然风貌、人文环境、民风民俗、语言特色等[1]。地域是美国复杂、多元民族文化与身份构建的重要载体,基于地域的地方意识在建立个人身份、稳定社会关系等方面扮演着重要角色,文学地域主义研究者力图用文化编码地域空间概念,试图通过强调“地域”概念,将现代社会中人的归属感与身份缺失纳入视阈之下。文学地域主义在美国的发展是动态的,其历程可划分为3个阶段:19世纪后期的地方色彩文学,20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新地域主义”时期,以及20世纪后半期的“新新地域主义”时期。其中,20世纪初期“新地域主义”的发展,进一步帮助美国建立起具有美国特色和地域特色的现代主义文学。这一时期的代表作家包括辛克莱·刘易斯、薇拉·凯瑟及舍伍德·安德森。辛克莱·刘易斯的《大街》抨击了中西部小镇压抑、沉闷的文化。薇拉·凯瑟的拓荒作品展示的乡镇生活蕴含了道德理想,缓解了生活矛盾。舍伍德·安德森的《小城畸人》通过描绘俄亥俄州温士堡“畸人”们的阴暗生活,揭示了工业文明的侵蚀给人内心带来的孤独感与无归属感。作为一名地域文学家,安德森在《小城畸人》中不断探究人与地域之间的辩证关系,将地域作为载体来反映社会变革对个体身份构建的影响。安德森对美国中西部小镇非常熟悉,从小在这里度过的乡村生活,对其创作《小城畸人》产生了重要影响。安德森“将他们从城市的公寓搬到想象中的小镇,而这座小镇的外在特征建立在他曾经居住过的几个小镇上。”[2]大卫·斯托克(David Stouck)评论道:“小城镇正在从农村经济向工厂经济转变。就在俄亥俄州,美国大地的中心,童年时代的安德森亲眼目睹了这种转变。”[3]《小城畸人》关注人物内心世界对地理地域的超越,在乡村小镇与城市的不同地域对话中,土地成为人物生活与思想的载体,饱含了安德森对中西部小镇的回忆。
作为一部典型的地域小说,《小城畸人》“深深地植根于美国那个时代生活的土壤”[4],再现了20世纪初期,美国由农业社会向工业社会过渡期间,社会与生活方式的改变给小镇居民带来的冲击,揭示了人与人、人与地方之间的鸿沟。《小城畸人》的背景设定为俄亥俄州温斯堡小镇,所有的故事都发生于此。这里的“畸人”们无法融入小镇,与小镇里的人隔着一堵墙。伴随着美国工业化的进程,芝加哥、圣路易斯、辛辛那提等中西部城市体系迅速发展,安德森笔下的小镇温斯堡也深受影响。《醉酒》中汤姆·福斯特的外婆对此深有体会,“她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这个50年前还是一个小村庄的温斯堡已然成了一个繁华的小镇。”[5]198作为连接乡村与城市的小镇,安德森所设定的地域具有深远意义。对小镇里的“畸人”们来讲,他们与温斯堡小镇这一地域格格不入,在现代生活的冲击下丧失了本性,无法在小镇找到归属感。那么,他们的出路在哪里?回归乡村生活,迈入大城市,还是继续在小镇惶惶不可终日?飞翼·比德尔鲍姆在自然中才能解放双手,雷·皮尔森在美丽的乡村景色中奔跑抗议;艾尔马·考利无法忍受小镇生活,去了克利夫兰,乔治·威拉德怀着对梦想的向往离开小镇去往城市;艾洛奇·罗宾森21岁时去了纽约,但最终回到了小镇,伊丽莎白·威拉德婚前试着要做一个真正的生活冒险者,但婚后仍留在小镇:故事里的“畸人”们都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二、 “畸人”们与小镇“断层”
温斯堡小镇里的“畸人”们除了面部、行动等奇怪的外部特征之外,重要的是他们都失去了正常生活和交际的能力,无法建立与他人相互理解、相互沟通的桥梁,找不到家园归属感。《手》中的飞翼·比德尔鲍姆的内心深处诚惶诚恐,“一直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融入到这座小城中去,无论怎样都无法成为其中的一部分”[5]7;《虔诚》中的杰西·本特利是“一个跟大家格格不入的人,不应该留在这里的人”[5]51、路易丝·本特利“觉得自己与他人之间好像隔了一堵墙”[5]74;《可敬的品格》中沃许·威廉“从不和小城里的人们交往”[5]106;《思想者》中的赛思·理契蒙感到自己很孤独,认为“自己并没有融入到这个小城中”,“感到自己已经沦为了这座小城的弃儿”[5]122;《怪人》中的艾尔马·考利认为他们一家人“一直以来都太古怪了,好像与这个小镇格格不入”[5]178;《成长》中的乔治·威拉德“处于拥挤的人潮中,他觉得自己很孤独。他想要离开温斯堡,去别的城市。”[5]221安德森在《小城畸人》中所塑造的人物角色皆与小镇格格不入,与小镇居民格格不入;与地域与群体无法融合,何谈对地方产生依恋与地方感,结果必然致使其成为“畸人”。唐纳·德 莱 斯 (Donald Dreese) 认为:“地方感是文学中自我展示和身份认同的关键因素。”[6]地域不仅仅代表物理生存空间,它也参与构成了社会现象与社会关系,为个体提供了内在生命与外部世界的协调感。在感知与认知等多种复杂的人地互动中,个人将自身定义为具体地域环境的一部分,才能赋予生活意义。然而,小镇里的“畸人”们并没有在与小镇的互动中建立情感、文化联系,他们感受到自己与小镇的“断层”,却找寻不到改变这一孤独异化处境的方法,难以获得生存于此处的归属感,这种与地域失联的疏离感、幻灭感和碎片感一直困扰着“畸人”们,只能游离漂泊。
罗伯特·多曼(Robert L. Dorman)指出,20世纪初期的地域主义与现代主义一样,认为美国是“一个非人的、动荡的、颓废的、自私的、分裂的、物化的、空虚的、堕落的国家。”[7]美国地域作家试图在地方文化和群体中找到精神支点,由地域文化提供家园归属感,抵抗现代化的不确定性、不稳定性,以及现代人的异化感与绝望感。在工业文明冲击、物质主义盛行的背景下,地方与人类关系受到冲击,小镇人的思想受到颠覆,日益冷漠疏离。《虔诚》中,杰西·本特利刚接手农场时,他感觉“在他所处的这个时代,和远古时代一样,凭着上帝的力量,在上帝所挑选的仆人带领下,就可以建立起国家,就可以赋予臣民对信仰新的热诚。”[5]54他相信上帝的旨意,愿做上帝的仆人。然而,随着工业化进程的发展,杰西开始采购机器,“不满足于靠经营农产赚钱的速度,想赚得更快。”[5]65新工业主义侵入了他的思想,他的生存手段和生存意义都在不断追求物质财富的过程中异化。他“难以重温旧时光的情感了,他难以感受天空中那个贴心的、现身说法的上帝了。”[5]65历史唯物主义分析指出,文化的社会和经济结构变化很大程度上导致了现代社会交流的异化[8]106。 随着传统生活模式的颠覆、物质文化的发展,温斯堡的“畸人”们感受到了小镇的变化,却无法利用地域文化形成归属感,无法加强地方感与身份认同,无法抵御现代化进程对个体的威胁,他们无所适从:一方面想要改变现状,却又无力改变;另一方面,在追随现代化的进程中,失去了本性。
三、 “畸人”的地域身份构建
“畸人”在温斯堡小镇孤独、徘徊,找不到安慰与寄托,找不到与小镇建立联系并由此构建身份的方法,深层的原因是什么?小镇“畸人”们走不出自己怀抱的所谓“真相”,虽曾尝试寻求理解,但无法达成有效沟通。《虔诚》中路易丝·本特利在年轻时渴望爱情却得不到。“我需要一个人爱,也需要爱人。”[5]77为此,她鼓起勇气给约翰·哈代写信,试图触碰心中热盼着的亲近,试图突破那堵将她隔在生活快乐之外的墙。她自信地认为凭借勇敢与果断,就能够开始全新的生活。路易丝努力让丈夫了解她的渴望,却无法说清,最终与丈夫过得并不开心,成为一个别人眼中疯狂而又厌世的女人。《裸奔》中艾丽斯·欣德曼在认清情人内德·居礼不会回来并勇敢地面对了生活的恐惧后,决心要多与其他人结识交往,试着与威尔·赫尔利散步,但后来却不成功。她对内德·居礼不再抱有幻想了,但也不再需要别的男人,她只是渴望被爱,却又无法得到。雨中裸奔之后,只能“逼迫自己勇敢面对这个事实:很多人注定要孤独地生活,孤独地死亡,在温斯堡也不会不同。”[5]104《孤独》中,艾洛奇·罗宾森决定不再活在幻想里,开始面对现实,于是选择了结婚。可是,不久他就无法忍受妻子与孩子,便又选择了结束婚姻,恢复到原来与幻想中的人玩耍、聊天的状态。最后,他把那个懂他、要走进他生活的女人也赶走了,于是“我是孤独的。我的房间曾经很温暖,可现在,我是孤独的一个人了。”[5]163在这当中,路易丝怀着“朦胧且难以言说的渴望”;艾丽斯怀着幻想,希冀爱人回来,做着储蓄梦;艾洛奇则与自己幻想中的人玩耍、聊天。他们尝试寻求温暖与亲近,追寻爱与被爱,渴望接触有血有肉、真实存在的人,却在此过程中受挫而茫然不知出路。如同安德森所说:“是真相让人们变得畸形……他试着根据这个真相进行生活,然后他变成了一个畸形人,而他所拥有的真相变成了一个谎话。”[5]4小镇里的“畸人”们几乎都曾试图改变现状,然而对爱的强烈渴望与无法获得理解和同情的现状击倒了他们,使之再也爬不起来,于是只能退回原状,守着畸形的“真相”,守着原本畸形的生活方式,默默地忍受着痛苦的煎熬。
个体与社会的关系是复杂的,而个体的身份构建则无法摆脱与具体地区的密切联系,尤其与地方文化息息相关。“地域文化”是在一定地域范围内形成的一种“区域文化”,是具有地域特征的各种文化形态综合体[9]。小镇居民只有融入地域文化,在地域文化中寻觅到归属感,才能形成对于自己身份的认知——属于小镇,属于小镇文化。因此,安德森笔下的“畸人”们在试图改变,试图寻找有意义的地域联系过程中,小镇这一地方不仅仅充当了故事发生的背景,提供了环境,并且参与到小镇“畸人”们身份的形成与变化之中。小镇居民本应在与地域的互动中,找到一种文化归属感,在个人与社会、他人的联系交往中感受到归属感的支撑,与地域文化融合,从而建立身份认同。然而,在小镇“畸人”们逐渐走向“怪异”的过程中,小镇居民没有给予他们想象中的回应,小镇本身也没有提供相应的家园安全感与稳定感。面对在温斯堡小镇建立地域身份的失败,伊丽莎白·威拉德、艾丽斯·欣德曼、凯特·斯威夫特等仍然在小镇浑浑噩噩的生活,赛思·理契蒙、艾尔马·考利、乔治·威拉德则选择离开小镇,到新的地方寻求家园,希冀开始新的生活。在小镇、城市都无法建立地域身份、无法找到地方感的“畸人”们,在走向现代化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受到挤压而“变形”,无法基于地域文化建立个体身份。
四、 基于文学地域主义而又超越地域的人文关怀
20世纪初期,美国正处于一个发展的新阶段,社会生产模式由农业化向工业化转型,原有的社会与生活模式受到冲击,不安和焦虑感日益增长,个人身份转变和社会变迁带来了人与地域之间的“断层”,“正是在这种集体崩溃的背景与多重异化的现代化体制下,安德森在《小城畸人》中探讨了美国小镇进入一个标准化、合理化的现代文化经历。”[8]113-114因此,安德森的《小城畸人》不仅描绘了温斯堡小镇“畸人”们的孤独与挣扎,更是集中体现了人类当时所处的困境,揭示了生活在美国小镇上小人物的生活实质。在文学作品中,社会价值与意识形态是借助包含道德和意识形态因素的地理范畴来发挥影响的[10]。安德森笔下的温斯堡,所要表达的内容不仅仅限定于小镇,而是利用这样的地方色彩,为文学创作提供一个焦点,以地域为载体反映了社会生活模式的转变,思考了地域对个人身份构建的意义,展示了超越地域的复杂内容。
随着现代工业文明与物质主义发展对个体身份的侵蚀,温斯堡小镇里的“畸人”们如何走出孤独与彷徨?当代人类如何走出焦虑与绝望?作者通过作品中的人物探寻着问题的答案。一方面,应该坚持追求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异想天开的人》中,虽然乔·韦林性格古怪、萨拉·金的父亲爱德华和哥哥汤姆傲慢又危险,三人的沟通显得荒谬而毫无意义,但是此次见面在一定程度上至少是和谐的、有回应的;《无法说出口的谎言》中雷·皮尔森与海尔·温斯特,两个迥然不同、素无交情的人突然熟络;《死亡》中里菲医生的理解与伊丽莎白·威拉德的解脱,以及乔治·威拉德与海伦·怀特的成长与理解:表明无论是什么形式的沟通,只要敢于坦露自己内心的想法,不畏惧被视作怪人而说一些无意义的话,坚定地寻求理解,一定会被人真正懂得。如小说中艾洛奇·罗宾森对乔治·威拉德说:“如果你努力地去理解,你终究是会明白的”[5]160。在相互理解中建立起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地域的和谐关系,接受并且热爱生活,才能找到归属感与家园感。劳伦斯·布尔(Lawrence Buell)指出,地方意识虽然不能完全抗拒人与自然的关系断层,但是能“抵消”断层所带来的异化[11]。温斯堡小镇里的“畸人”们几乎都感到与小镇格格不入,毫无生活在此处、扎根在此处的感觉。因此,与社会、地域格格不入,势必会成为“畸人”而无法融入群体;走出自我畸形的“真相”,与他人、与地域之间建立联系,才能抵制工业文明带来的负面影响,才可能过上正常而有意义的生活。
“一个国家的历史只不过是把它的乡村的历史经过放大而写成的。”[12]安德森注重内心世界对地理地域的超越,超越了俄亥俄州的温斯堡小镇,展现了现代美国和西方世界人类生活的缩影。将生活作为创作对象,安德森深切地意识到现代人所经历的孤独异化与归属感、安定感的丧失,塑造出一系列外表、行为与思想怪异畸形的人物形象,借此展示工业发展的大环境之下,现代人所遭受的精神摧残及地方感失落而产生的错位。以温斯堡小镇这一地域为依托,安德森的《小城畸人》所传达出的文化特质、人文精神及其对社会变迁、人的生存本质的探索,充分体现了其对人类生存状况的人文关怀,激励着人们对现代社会文明进行深刻的思考。
在现代主义的影响下,工业化、城市化不断侵蚀着自然地域,稳定空间逐渐消失,个体身份与归属感逐渐缺失,地域文学家通过强调地域意义,积极参与不同地域与人的对话,研究建立人们与世界、地域的联系。作为一部地域小说,《小城畸人》揭示了工业化和物质文明给俄亥俄州温斯堡小镇的“畸人”们带来的孤独感及地域“断层”感。从文学地域主义出发,分析《小城畸人》中“畸人”们与地域建立的联系、构建地域身份的过程,笔者认为“畸人”们走出困境的唯一出路是寻求相互理解并热爱地域生活,安德森对作品中的人物表现出基于地域而又超越地域的人文关怀。在经济迅猛发展、工业化高度发达,以及城市化进程改变着传统人口分布与空间结构的今天,我们理应注重地域的意义,建立起人与人、人与地域的联系,借此找到自己的归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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