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过黑夜，看见破晓

浅浅de开

我想我是一只无脚鸟，要一直飞一直飞，不能停靠，不能休息，直到飞过高三的黑夜，看见破晓，才能安心地落在我的归宿。

其实在高三之前，我一直活在深深的自卑里。因为不太好的家境，我没有穿过名牌衣服，没钱上补习班，没有电脑和手机，甚至连买辅导书的钱还需要从生活费里省出来。

我很少跟人聊天，害怕暴露我贫瘠的知识面，害怕别人有意无意说到我不知道的信息伤了我脆弱的自尊心。我只能将所有心思全部投注在学习里。在外人看来，我很像一个专注于学习的高冷女孩，唯有我自己知道，我只不过是想掩藏我的无知和畏惧罢了。

按照故事的正常走向，我花了许多时间在学习上，应该有傲人的成绩才对，可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时时刻刻都处在紧张和无助中，我实际上并不能安心学习，所以理所当然地，我的成绩在高手如云的实验班只能排在末尾。

如果我一直活在自己封闭的小世界里，大概会考上一个不起眼的大学，然后等着被同学和老师遗忘。事情的转折在高三第一学期的一次课间操。那时学校为了激起高三学生的活力与斗志，特意让我们在第二节课下课后去操场上跑步。每个人的排序很随意，根据先来后到挨个排好就行。

我因为上厕所来得有些晚，而比我来得更晚的是我们班一个很有个性的男生，叫任亮。他是那种典型家里有钱，上课睡觉不准备高考、毕业后直接出国的学生。一开始我并没有觉得他在我后面有什么不妥，直到我听到他和隔壁排的申齐说：“班长，我跟你换个位置行不？”班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问：“怎么了？”任亮的声音不大，但绝对不小，他用厌恶的口吻回答班长：“跟她站在一起我恶心，你看看她的脸。”

是的，我的脸是我自卑的第二大原因，许是因为遗传，我的脸上长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痣。我知道它们不好看，却不知道在同学眼里已然到了令人恶心的程度。

那一刻，我小心翼翼维护的自尊心被任亮的话击得支离破碎，满心的委屈和难堪瞬间侵袭了我的大脑。我飞奔着离开了队伍，第一次不顾身边同学的诧异和疑惑，大步朝教室跑去，陪伴我的还有倾泻而出的泪水和不甘。

是！我穷！我买不起辅导书，更上不起补习班，在全班都在外面补习的情况下，我就像个外星人一样被别人“另眼相看”。我还丑，所以在学校我都是一个孤独的存在，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回家，不敢跟别人说话，融入不了集体。可这些是我的错吗？我的家境、我的长相是与生俱来的，我已经很悲惨了，为什么还要被人嘲笑？

我将所有的委屈和心酸全部化作泪水藏在双臂里。我紧闭着双眼，眼前一片黑暗，没有丝毫的光亮指引我前行。我仿若迷失在无穷无尽的黑夜大海里，从彷徨到失望再到绝望。我甚至想到我是不是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每次考试那惨不忍睹的成绩，父母和老师失望的眼神，练习册里看不懂的习题，还有看不见的未来和跨不过去的黑夜……每一样都能让我心如死灰。

那时候我在书上看到一句话：我是一只鸟，你们都在关注我飞得高不高，却从不问我累不累。我觉得我就是那只鸟，我飞不高，却异常疲惫。我想要逃离，想要解脱。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我想要休息。我在心里歇斯底里地想，直到我的右肩上出现一只温热的手掌。

是申齐。

他问：“累吗？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呢？”

他接二连三的反问让我原本纷繁的思绪更加混乱，我不知道他是什么目的，更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只能抬起头，倔强地擦去脸上的泪水。

他坐在我身边，看向窗外，外面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玻璃窗照在他身上。他就像小说里描述的男主角，英俊帅气，成绩又好，性格和善，深得同学和老师的喜爱。而我呢？除了感叹命运的不公，我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与他分享。可就在我自嘲之时，他却用很淡然的语气说：“你看阳光多好，照到我，也照到你，公平吧？”

我跟随他的目光，才察觉我也沐浴在早晨的阳光里。

我还没说话，他又继续说：“你猜猜我为什么不上辅导班！”

我们班就我和申齐没去补习，我是因为穷，那么他呢？

“因为你不需要！”我没好气地揶揄他，“全年级第一需要补习吗？”

“不，我的原因跟你一样。”他突然直视我的眼睛，郑重无比。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和不公，关键看你自己怎么看待，贫穷或者丑陋都不是你停下脚步的借口，况且我觉得你挺好看的。”他看了看我，又接着说，“还记得我上次模擬考的语文作文吗？如果你因为一些外在因素自卑，受了打击就想放弃，那么无脚鸟是不是自出生就该自杀呢？可我觉得正是它这种义无反顾才更像我们的青春，必须切断后路，全力以赴，无怨无悔。都说高考是改变命运的转折点，你要放弃吗？”

申齐目光灼灼，我的心杂乱无章。他的比喻、他的激励、他的反问一句一句都在敲击我的灵魂深处。我真的在绝境里吗？我真的没有再坚持下去的可能了吗？

什么是绝境？绝境不过是你将自己的心封闭在狭小又黑暗的房间，你以为上帝没有给你门和窗，却没发现其实阻挡你光亮的所有墙壁只是一层薄薄的纸。只要你敢伸出手去捅破它，外面便是一片光辉灿烂的天空。

只是伸出手这么简单的动作嘛，我为什么要畏惧？试一试，说不定我就能成功呢！

之后的日子，我跟申齐成了朋友。我试着敞开心扉，跟他说了自己想要改变命运的想法，他也跟我分享了他不畏外在环境、坚持做自己的故事。

有时候人真的很奇怪，在你打开心结，坦荡又心安地去做某件事情时，往往会轻而易举地取得成效，比如我的成绩。

我不再花费精力去抱怨家境，不再在意同学会嘲笑我。我尝试着从基础知识开始着手，不懂的就问同学问老师，与每一个习题斗智斗勇。

黑板上高考倒计时的天数越来越少时，我们面前的书堆越摞越高。我知道只要我再坚持一下，再多飞一会，黑夜就会过去，所有的疲惫和劳累都会在破晓时变成欢愉和笑容。毕竟，我面前一本又一本的习题里藏着我无怨无悔的青春，躲着我熠熠生辉的梦想。

不苦不累，高三无味；不拼不搏，高三白活。当高考结束，我站在彼岸遥望那一路的艰辛和苦难，只会会心一笑。人生几十年，高三不过是生命长河里一段小小的旅程，可能我因为不了解那里的水深曾害怕过，或者崴过脚，也可能我曾在那里因为捡到一颗漂亮的鹅卵石开心不已，不管如何，这段记忆都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漂白。曾经那段如花如雨的岁月里的人和事都会搁浅。我可能会忘记曾经因为父母离婚心情不好才伤害我的任亮，也可能会不记得在一个初秋早上给我温暖话语的申齐，因为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要相信，只要你努力，只要你坚持，贫瘠的土地就会开出璀璨的花来；你要相信，作为一只小小鸟的你，只要你用力飞翔，飞过黑夜，就能看见破晓！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