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稚珪交游考
2018-01-29
(海南师范大学 文学院, 海南 海口 570100)
孔稚珪,一作孔珪,字德璋,南齐时著名文学家。他一生交游甚广,与当时的皇室宗族、世家大族、出身庶族但位列高官者及隐逸名士等多有往来。孔稚珪的交游,不但促进了其仕途的良好发展,得以被引荐、擢升,而且在交游中与交游对象进行了一系列文学实践,对其文学创作的成熟和发展具有重要影响。
一、孔稚珪交游之对象
孔稚珪的交游对象,大致可分为皇室宗族、世家大族、出身庶族但位列高官者、隐逸名士等几类。
孔稚珪父子与齐高帝萧道成渊源颇深。孔稚珪之父孔灵产早年与萧道成来往密切。沈攸之叛乱时,萧道成辅政,孔灵产曾预言:“攸之兵众虽强,以天时冥数而观,无能为也。”[1]925事验,孔稚珪被萧道成提拔为光禄大夫。孔稚珪少时亦受到萧道成嘉许而获得擢升:“太祖为骠骑,以稚珪有文翰,取为记室参军,与江淹对掌辞笔。”[1]925
孔稚珪与竟陵王萧子良来往甚密,二人多有书信往来。萧子良《与孔中丞书》二首,即为写给时任御史中丞的孔稚珪之书信,意在劝其弃道从佛。孔稚珪作《答竟陵王启》三篇回复,并与其交流探讨,表示愿遵从“通源之论”,并尊佛道二教,可见萧子良对孔稚珪影响之深。
孔稚珪与衡阳王萧钧也结缘甚深。《南史·衡阳王钧传》载:“会稽孔珪家起园,列植桐柳,多构山泉,殆穷真趣,钧往游之。珪曰:‘殿下处朱门,游紫闼,讵得与山人交邪?’答曰:‘身处朱门,而情游江海,形入紫闼,而意在青云。’珪大美之。”[2]1038从孔稚珪建造园林,萧钧前往游览,及孔稚珪对萧钧身居庙堂而“意在青云”之赞美,知其交情当不浅。孔稚珪与萧子恪也有往来。受萧子恪所托,孔稚珪晚年为豫章王撰写碑文:“建武中,第二子子恪托约及太子詹士孔珪为文”[2]1067。
孔稚珪出身会稽四大家族注刘义庆《世说新语·赏誉》:“会稽孔沈、魏觊、虞球、虞存、谢奉,并是四族之俊,于时之杰。”(见《世说新语笺疏》卷中,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169页。)之一,与当时的世家子弟自然多有联系。吴郡张氏家族中,孔稚珪与张融交情最笃。张融为孔稚珪外兄,更是志趣相投的挚友。《南齐书·孔稚珪传》载:“稚珪风韵清疏,好文咏,饮酒七八斗。与外兄张融情趣相得。”[1]930二人不乏唱和之作,孔稚珪《酬张长史》,虽仅存“同贫清风馆,共素白云室”[3]1048二句,但也可看出其视张融为知己,并对张融之高洁品格大加褒赏。此外,张融常与孔稚珪切磋佛道问题,如张融在阐明佛道观的《门律》中,专门向孔稚珪等征求意见:“吾已翔其所集,汝可专遵于佛迹,而无侮于道本。书于二何、两孔、周剡山茨。”[4]149其中,“两孔”为孔仲智、孔稚珪兄弟。孔稚珪曾有言:“会同佛道,融之此悟,出于民家。”[4]198可见,张融著名的“通源之论”,有受孔氏影响的影子。除思想上契合外,二人政见也颇为一致。据《南齐书·孝义传》,朱谦之案时,孔稚珪与张融、刘璡一同向豫章王求情。[1]1065建武四年(497),张融病卒,孔稚珪作《祭外兄张长史文》称:“惟君之德,高明秀挺,浩汗深度,昂藏风领,学不师古,因心则睿,筌蹄象繇,糠比庄惠。吾与夫子,分协芳金,凭风共酒,藉月同琴。”[4]200褒美之意,交情之笃,溢于言表。韦应物曾以“何掾张融傲,每重德璋亲”[5]612称颂二人之情谊。
孔稚珪与琅琊王氏家族的王思远,以及庐江何氏家族的何点、何胤、何遁等人,颇有深交,史家称之为“款交”[1]930。作为世家子弟,他们殊为投缘,经常雅聚,诗酒唱和。《南史·何点传》载,何点与陈郡谢瀹、吴国张融、会稽孔稚珪为莫逆之友。何遁“以东篱门园居之,德璋为筑室焉。”[2]788孔稚珪为何遁在东篱门筑室,可见其关系非同一般。孔稚珪与张融之弟张宝积、陈郡谢瀹、吴郡陆惠晓等也是好友,他们三五成群,经常聚会。《南史·张宝积传》曾载其雅聚之事:“(张融)第六弟宝积,建武中出为庐陵太守,时名流谢瀹、何点、陆惠晓、孔稚珪至融弟铁之舍。点造坐便曰:‘今日可谓盛集。二五我兄弟之流,阿六张氏保家之子。’顾见王思远曰:‘卿诈作善非实得也。五谓孔稚珪及融并第五。’”[2]837戏谑调侃如此,关系之亲昵可想而知。
孔稚珪与琅琊王氏家族的王僧虔关系较为密切。王僧虔对孔稚珪有知遇之恩,“珪少涉学,有美誉,太守王僧虔见而重之,引为主簿”[1]925,这成为孔稚珪踏入仕途的第一步。孔稚珪与王融也应有些许交往。王融为竟陵王萧子良的幕佐,不幸卷入竟陵王与郁林王萧昭业的政治争斗。萧昭业即位后,“深忿疾融”,将王融“收下廷尉狱,然后使中丞孔稚珪倚为奏”[1]912。孔稚珪时任御史中丞,出于职责,上《奏劾王融》,奏劾其“立身浮竞”“抗言异类”“扇诱荒伧”“狡弄声势”。[4]913其实多劾其皮毛,少有实指。二人平时当有交往。
孔稚珪与出身陈郡谢氏的谢朓结缘甚深。二人都重视才学,嘉掖后辈。“朓好奖人才,会稽孔觊粗有才笔,未为时知,孔珪尝令草让表以示朓。朓嗟吟良久,手自折简写之,谓珪曰:‘士子声名未立,应共奖成,无惜齿牙馀论。’”[2]534出言如此,孔稚珪与谢朓交谊之笃,略可见之。
另外,孔稚珪与汝阳周氏家族的周颙也有一定联系。《南齐书·周颙传》载:“于钟山西立隐舍,休沐则归之。后孔稚珪作《北山移文》讥之。”[1]814
孔稚珪与许多出身寒门素族的高官也过从颇多。“竟陵八友”之一的沈约位列三公,孔稚珪与之交往颇多,且二人之间曾发生过摩擦。永明七年(489),时任御史中丞的沈约上《奏弹孔稚珪违制启假事》奏劾孔稚珪“历俸朝班,频登近要,九棘之任,理无休谒,昌制干闻,实亏恒典”[6]103,但二人并未因此交恶。永明十年(492),沈约曾与孔稚珪等人联名表荐杜京产,事虽未果,但可见二人意见相契合。及至建武元年(494),二人又同受萧子恪之托,为其父撰写碑文。孔稚珪与王敬则也有来往。孔稚珪与王敬则初次结交,当在解褐任安成王法曹参军之时。王敬则“转越骑校尉,安成王车骑参军”[1]536,二人同在安成王幕下,可能定交于此时。建元三年(481),王敬则任会稽太守,与孔稚珪有了直接交往。《南齐书·孔稚珪传》载孔稚珪“父忧去官,与兄仲智还居父舍。仲智妾李氏骄始无礼,稚珪白太守敬则杀之。”[1]925永明十一年(493),王敬则晋职司空,孔稚珪代作《为王敬则让司空表》,以示谦让。
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隐逸蔚然成风的时代。孔稚珪对许多名重一时的隐士十分倾慕,甚至执弟子礼,游于其门下。褚伯玉为南齐隐逸名士,享有盛誉,又是孔稚珪的道法老师。孔稚珪对其十分推崇,褚伯玉卒后,为其在太平馆侧立碑,并撰写《褚先生伯玉碑》,称其“夫河洛摛宝……心图上玄,志通大造”[4]194,表达对褚伯玉的追思钦慕之情。陆修静是孔稚珪崇慕的另一位道法大家。《云笈七签》称:“后孔德璋与果之书论先生云:‘先生道冠中都,化流东国,帝王禀其规,人灵宗其法。而委世潜化,游影上元,微言既绝,大法将谢。法师禀神定之资,居入室之品,学悟之美,门徒所归,宜其整缉遗踪,提纲振纪,光先师之馀化,纂妙道之遗风,可以导引末俗,开晓后途者矣。’”[7]74李果之为陆修静之弟子,信中对陆修静功德的称扬和赞叹溢于言表。孔稚珪与陆修静之门徒孙游岳等人也十分交好:“齐永明二年(484),召以代师,(孙游岳)并任主兴世馆。于是搜奇之士,知袭教有宗,若凤萃于桐,万禽争赴矣。孔德璋、刘孝标等争结尘外之好。”[8]76
齐梁大隐士杜京产也是孔稚珪渴望结交的对象。杜京产,杜子恭之玄孙,与会稽孔氏一族结缘颇深。《南齐书·孔稚珪传》载:“父灵产,泰始中罢晋安太守。有隐遁之怀,于禹井山立馆,事道精笃,吉日于静屋四向朝拜,涕泗滂沲。东出过钱塘北郭,辄于舟中遥拜杜子恭墓,自此至都,东向坐,不敢背侧。”[1]925孔灵产对杜子恭的崇拜,影响到孔稚珪对杜京产的仰慕,当不难理解。事实确亦如此。建元中,杜京产请刘瓛至山舍讲学,孔稚珪主动写信“以通殷勤”:“孔稚珪、周颙、谢瀹并致书以通殷勤”[1]1038。永明十年(492),孔稚珪与陆澄、宗懔、沈约、张融表荐杜京产称:“窃见吴郡杜京产,洁静为心,谦虚成性,通和发于天挺,敏达表于自然。学遍玄、儒,博通史、子,流连文艺,沈吟道奥。泰始之朝,挂冠辞世,遁舍家业,隐于太平。葺宇穷岩,采芝幽涧,耦耕自足,薪歌有余。确尔不群,淡然寡欲,麻衣藿食,二十余载。虽古之志士,何以加之。谓宜释巾幽谷,结组登朝,则岩谷含欢,薜萝起抃矣。”[1]1039其中,对杜京产的人品、学识、隐逸志向称道不已。
孔稚珪与处士顾欢、刘法先同样是好友。“杜京产与顾欢开舍授学于东山下”[9]187-188,孔稚珪主动寻访,并与之交往。《南史·顾欢传》载:“会稽孔稚珪尝登岭寻欢,共谈四本。”[2]1875他们常相互切磋,各抒己见。《太平御览》载:“时顾欢著道经义,于孔德璋多有与夺。法先与书讨论同异。顾遂屈服,乃答曰:‘吾自古之遗狂,水火不避。得足下此箴,始觉醒悟。既往狂言,不足在怪。’又云:‘法先每见道释二众,亟相是非,乃著息争之论。’顾欢又作《夷夏辩》。或及三科,论明释老同异。”[10]2972由此可见,孔稚珪与顾欢、刘法先经常就释道异同等问题进行交流论辩。
二、孔稚珪交游之特点
(一)功利性
在孔稚珪交游的对象中,萧齐皇室占很大比重。魏晋时期,士人想要进入庙堂得到仕进的机会,在很大程度上需要凭借对统治者的依附,故皇室宗族成为士人争相结交的对象。孔稚珪正是因高帝萧道成赏识,而“取为记室参军”[1]925,与皇族的交游成为其步入仕途的重要途径。皇室对其特别赏识的士人可以直接授予一定的官职,如:杜栖因萧子良的重视而“以为学士,掌婚冠仪”[1]1068;王僧儒因萧长懋赏识,得以“召入东宫,直崇明殿”[11]469;刘绘“警有文义”,结交豫章王萧嶷后,“数被招赏”,不但以其“为左军主簿”,更“进封华敏,僚吏之中,见遇莫及”[1]931。由此足见结交皇室宗族对于仕途的进益。可以说,孔稚珪仕途顺遂,与其和皇族之交游密不可分。
孔稚珪与世家交往的功利性也十分明显。其原因有三:首先,世家大族具有显赫的地位。南齐时期,世家大族虽然不再拥有晋时那种与皇室势均力敌的势力,但其与出身寒素的士人之间仍有泾渭分明的界限。如齐明帝为力行节俭而“驱使寒人不得用四幅伞”[1]98,足见高门与庶族之别。一些庶族人士即使凭借自身才能得以位居显贵,也始终忐忑不安,如出身行伍的陈显达,“自以人微位重,每迁官,常有愧惧之色”,时常慨叹“我本志不及此”,并谓其子曰:“麈尾扇是王、谢家物,汝不须捉此自逐”[1]546-547。在这种背景下,士人争相结交高门世家便是自然而然的了。其次,世家大族拥有举贤荐官的权力。魏晋时施行九品中正的选官制度,《通典》卷三二《职官·州郡·总论州佐》中云:“中正,……择州之才优有昭鉴者,除为中正,自拔人才,铨定九品,州郡皆置。齐、梁亦重焉。”[12]184可知九品中正制在南齐时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世家大族仍以绝对的优势操纵着仕途。在这种制度下,士人攀附权门,无形中可以增加自己被知遇、被举荐的机会。孔休源因与琅琊王融交好,而被王融“荐之于司徒竟陵王,为西邸学士”[2]1471。裴子野因“少而学,善属文”得范云赏识,“天监初,尚书仆射范云嘉其行,将表奏之”[11]441-442。再者,除权力资源外,世家大族也掌握着文化特权。《南史·始安王遥光传》中载:“文义之事,此是士大夫以为伎艺欲求官耳。”[2]1040由此可知,文学与士人的仕途息息相关,故代表文化权威的世家成为士人竞相结交的对象。之所以如此,很重要的一点是由于世家有着得天独厚的教育资源。南齐时,门阀学制依然发挥作用。《南齐书·礼志上》中谓:“永明三年正月,诏立学,创立堂宇,召公卿子弟下及员外郎之胤,凡置生二百人。”[1]154这样以出身为入学标准的国子学,就是专门为世族官僚子弟创办的。基于此,士人与代表先进文化权威的世家交游,可广邀盛誉,甚至可以文做官。如江革,因其“解属文”而声名远播,“司徒竟陵王闻其名,引为西邸学士”[11]523。
孔稚珪对隐士的追慕也具有鲜明的功利色彩。南齐时期,隐逸备受推崇。《南齐书·高逸传》续曰:“含贞养素,文以艺业。……若今十余子者,仕不求闻,退不讥俗,全身幽履,复道门儒,斯逸民之轨操。”[1]1021-1022可见,当时隐逸在时人眼中是“含贞”的高洁行为。《南齐书·明僧绍传》载:“齐郡明僧绍标志高栖,耽情坟素,幽贞之操,宜加贲饰。”[1]1023时人赞誉隐士明僧绍具有“幽贞之操”。隐士在社会上享有声望,连帝王皇室都对其礼遇有加。如著名隐士何点,《梁书·何点传》载:“(何点)不入城府,而遨游于市,不簪不带,或驾柴车,蹑草履,肆心所欲,至醉而归,士大夫多慕从之,时人号为‘通隐’”[11]732。其兄何胤,萧梁时栖迹若邪山,衡阳王元简“深加礼敬,月中常命驾式闾,谈论终日”[11]738。梁时陶弘景深受武帝器重,每有大事必向其询问,被时人誉为“山中宰相”,可见地位之高。士人也颇以隐士之名自得,如顾欢,萧道成辅政时,因“悦欢风教”,“征为扬州主簿”,但其仍自称“山谷臣顾欢”。[1]1025因此,士人与隐士的结交还可以获得高情、硕德、博学等美誉。
(二)群体性
这种群体性首先表现为群体性交游。孔稚珪交游的对象中,张融、王思远、陆惠晓、何点等人与之年龄相仿,且同样出身世家,志趣相投,故常常在一起雅聚、唱和,在交往中呈现出群体性的特点。这些人充满雅趣、欢乐、诙谐的几次聚会,都是群体性的,如孔稚珪与何点、何遁等人筑室饮酒;与张融、王思远、陆惠晓、何点等在张融弟张宝积家中聚会,彼此戏谑调侃。此等文人雅聚,即是群体性交游。除小型的聚会外,亦有大型的文学集会或聚众讲学。如萧子良永明五年(487)“移居鸡笼山邸,集学士抄《五经》、百家。依《皇览》例为《四部要略》千卷。”[1]776南齐时,许多释道人士为自神其教,都会讲学授徒。《齐上定林寺释僧远》记载,僧远“山居逸迹之宾,傲世陵云之士,莫不崇踵山门,展敬禅室”。何点、周颙、吴苞、张融等名士,“皆投身接足,谘其戒范”[13]319。文人在一起聚会,讲经论道,也是一种群体性交游。孔稚珪与许多隐逸名士来往密切,自然也极有可能曾参与这样的讲学活动。如,杜京产、刘瓛等人在山舍讲学,孔稚珪就写信联络;顾欢至东山讲学时,孔稚珪也主动寻访。名重一时的道法名家陆修静、褚伯玉皆为孔稚珪的老师。二人讲学不在少数,孔稚珪作为弟子,也当在其席下受业。其次,这种群体性体现于集团交游。南齐时,形成了许多著名文人集团,如萧子良文人集团、豫章王萧嶷文人集团、萧子隆文人集团及王俭文人集团等。其中孔稚珪与萧子良文人集团交游最多,与豫章王集团也过从甚密。萧子良文人集团中沈约与孔稚珪来往颇多,王思远、陆惠晓、张融等人更是孔稚珪的至交好友。这种群体性的交游扩展了孔稚珪的人脉,使其得以借助群体的力量提升自己,为其日后在朝堂及文坛的发展都带来了极大帮助。
(三)文学性
孔稚珪交往的友人多具有文学才华,沈约、谢朓、张融、萧子良等人都是著名的文学家,孔稚珪与他们的交游天然地具有鲜明的文学性。孔稚珪所留存的作品不多,诗文共十八篇,大部分都与其交游活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如,《酬张长史》是写给张融的赠答诗,开头两句为:“同贫清风馆,共素白云室”[3]1048。张融亦有《别诗》一首:“白云山上尽,清风松下歇。欲识离人悲,孤台见明月。”与孔稚珪《酬张长史》诗对读,头两句皆有“清风”“白云”意象,且句式体例相似,或为二人酬唱之作。孔稚珪的文现存十三篇,其中《祭外兄张长史》《褚先生白玉碑》是其为师友所作的祭文;《为王敬则让司空表》《荐杜京产表》是为他人谦让官职及举荐之作;《答竟陵王启》是其与竟陵王交游过程中的书信;名作《北山移文》为戏谑周颙而作。其交游活动与文学创作关联之密切由此可见一斑。交游是一种双向选择,士人对交游对象的选择绝非漫无目的。南齐时,交游尤重文史才能。《梁书》载:“(刘)之遴八岁能属文,十五举茂才对策,沈约、任昉见而异之。”[11]572“(邱)迟八岁便属文,灵鞠常谓骨气似我。黄门郎谢超宗、征士何点并见而异之。”[11]687在交游中,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引人注目的文学才能必不可少。如“宋武帝殷贵妃亡,(丘)灵鞠献挽歌诗三首,云:‘云横广阶暗,霜深高殿寒。’帝摘句嗟赏。除新安王北中郎参军……”[1]981-982孔稚珪亦如此,正因其“有文翰”[1]925,才被高帝萧道赏识并任命官职。此后,其无论是在朝堂上撰写的公文,还是与友人交往中的唱和,若想得到青睐与肯定,都离不开深厚的文学底蕴。因此,他十分注重提升自己的文学才能,留下了许多名篇佳作。如其名篇《北山移文》即为友人间的戏谑之作。此文以拟人化的手法,借“钟山之灵,草堂之英”的口吻,对假隐士进行了戏谑与嘲讽,语言辛辣,对仗工整,颇受时人及后世激赏。钱钟书先生赞曰:“此文传诵,以风物刻画之工,佐人事讥嘲之切,山水之清音与滑稽之雅谑,相得而益彰”[14]1347。又如其诗《游太平山》:“访逸追幽踪,寻奇赴远辙。制芰度飞泉,援萝上危冈。万壑左右奔,千峰表里绝。曲栈临风听,散檐倚云入。石险天貌分,林交日容缺。阴涧落春荣,寒岩留夏雪。昔闻尚平心,今见幽人节。志入青松高,情投白云洁。泛酒乘月还,闲谈待霞灭。接赏聊淹留,方今桂枝发。”[15]6448从开篇“访逸”“追幽踪”知孔稚珪是为了寻访“幽人”杜京产而登上太平山,被沿途美景所吸引,遂写下此诗。由此可知,孔稚珪在追慕隐士的过程中,获得了许多文学创作的灵感。这都与孔稚珪交游活动的文学性密切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