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郭雪波《狼孩》的语言艺术
2018-01-29吴萌
吴 萌
(赤峰学院 文学院,内蒙古 赤峰 024000)
郭雪波是生长于内蒙古科尔沁草原的通辽蒙古族作家,其作品大多以“草原生态文学”著称,在文坛中以纯文学角度探讨其作品的不乏少数,然本文在此以语言学角度浅析其获奖作品《狼孩》中的语言运用特点,从而达到从另一特别的角度萃取此著的新鲜语言元素。
一、词类运用丰富
在本体语言学中,词类是词的语法分类,划分词类自然是以词的语法功能为标准。就是因为语义是划分词类的依据。通过语义划分出来的词语的类型有动词、名词、形容词、象声词、副词等等。《狼孩》极富于感染力的词语艺术也离不开用词到位的基础,经笔者统计,整部小说中所用频率最高的是象声词,其次是形容词,现分析如下:
(一)善用象声词
在第一章的第一节中,郭雪波描写了剥狼皮的过程,通过作者文笔的描述我们可以感受到“父亲”的手法熟练,刀工精湛:那“哧啦哧啦”的扒皮声也能体现出作者对猎狼印象的深刻,以及公狼强势的目光。还有“父亲”猎狼的过程:例如响彻天际的“砰砰”声,在追狼的过程中,文中用象声词“呼哧带喘”来描述人和狼的斗智斗勇,经几回合下了人和畜都呼哧带喘了,从侧面说明狼的“智谋”。还有在第一章第五节中,作者又一次对动物用大量象声词进行了描述,在他的笔下,读者能够感受到身临其境的真实,这些与其擅长使用的象声词功不可没。老叔手里的柳条打得驴屁股噼啪直响。从 “呼儿”“腾”“哇”、到“稀里哗啦”、再到“噼啪直响”一连串儿的声音绘声绘色冲击着读者们的耳膜,使得让人相信这远不止一部小说,而是草原上的牧民们的本真生活啊!
在描写牧区土医生的贪婪嘴脸时,作者写道“油灯下他那张憋得通红的脸,就如油里炸红的大虾或太阳下晒红的猴子屁股一样。嗬嗬嗬,你们家炕头还真热,烫屁股呢,嗬嗬嗬……哎呦哎呦”,当他贪婪地吃着作者母亲做的食物时嘴里发出恶心的声响“咂咂吱吱”。
全篇中作者所运用最多的就是象声词,通过使用象声词使得作品变得真实生动,主人公的形象也铭刻于读者的心中。这便是象声词的作用,语言中有文学,文学中有语言。
(二)善用形容词
在第一章的第四节中,作者写大漠的时候,能够感受到草原荒漠在作者心中的不可代替性。比如作者将初升的太阳在荒漠中升起,那种大气辉煌的景象令人着实向往。“火红”“毛茸茸”“无边的”“金色的”“通红的”作者连环使用若干个形容词来描写大漠落日的魅力,足以见得作者是多么熟悉草原上的太阳,从侧面烘托出作者对家乡,对科尔沁草原热爱的深沉。还有在描写被严重沙化了的草原是,作者运用“赤裸裸”、“剥光了丝绸绿衣的”这样的形容词作定语来形容沙化草原,也算得上出神入化!“凭着黑夜的屏幕,暴雨滂沱的大漠上,潜行着一只老狼。它用尖尖的嘴,叼拖着另一只半大的狼,非常艰难地一步步靠近前边那座黑黝黝的物体群。同时发出无奈的、无助的哀嚎”。还有“老狼眼角处那一缕淡淡的忧伤,以及对狼孩那浓烈的母爱……”等句。作者不但写出了兽的“野性”和“兽性”,更道出了兽的“良知”和“人性”,反观人的劣根性,二者形成了鲜明的比对,从人类对自然环境的破坏折射出人类想要凌驾于万物之上,然而却征服不了一切,包括自然、也包括狼族,这更像是一个大寓言。
二、方言俗语运用多样
《狼孩》这部小说的故事原型产生地位于作者的家乡通辽科尔沁草原,而在方言上讲,那片地域是内蒙古自治区东部属于东北官话区的长锦小片,在词汇方面与普通话却大相径庭。在作品中作者运用到了颇具地域文化色彩的方言、俗语以及蒙古族部落的风俗习惯,也为作品增加了独具韵味的色彩。
例如在第二章第五节中文中有“该死的狼不上当,算球,回家歇去吧。”中的“算球”是通辽市方言,意思为“算了吧”。还有接下来的一句话“忽鲁盖肯再出来,我打断你的腿。
“忽鲁盖”是“贼小子”的意思,通辽草原上的牧民都称呼未成年的男孩子为”忽鲁盖“,当然这个词中也暗含着褒义色彩,强调对对方的喜爱、顽皮的包容。
“萨满·孛”师是蒙古族人民的“天师”,他给人“驱邪治病”时候口念咒语,祈祷祝愿,手舞足蹈,装出神灵附体的样子,当时蒙古人的图腾信仰就是狼这种动物。“萨满·孛”教是蒙古人原始崇拜的信仰,是成吉思汗原始宗教的名称,它信仰自然之力,崇拜长生天对万物的造化之力。每个“孛师”都有每一个部族信仰的图腾。每个“孛师”都有各自不同的祭拜的主神的祈祷祝词,而那些祈祷祝愿之词都是很好的韵文,这些韵文不是用念白,而是配以不同的曲调来吟唱,都是蒙古族自己谱曲制作的,所以这种行当带有神秘的民族文化色彩。后来随着草原沙化农业化之后“萨满·孛”师们也没落了。再如作品中提到了“圣水”,其实就是蒙古民族内部所使用服食的“蒙药”。作者在小说中提到草原人的“神丹妙药”—蒙药,是母亲当时搅拌给弟弟吃的,奶奶协助母亲一点一点给狼孩灌下去。蒙药是由一个木制的木碗盛放的,上边按照习俗要罩上一个黄色的窗户纸,在中间的凹陷处洒上一些“圣水”,然后奶奶小心翼翼地绕到关弟弟的铁笼子旁边,嘴里哼唱着圣洁的歌呼唤远方的魂灵,这是在给弟弟“招魂”。在这里蒙古族认为他们的蒙药能医治百病,抱着这种希望,亲人们用它去救治狼孩,呼唤狼孩的灵魂归来,可见“蒙药”在蒙古族人心目中的位置,就如同我们现在汉族人的“中医”一样,上述说蒙药在配方上有“老三样”,用三大碗分别盛不同的药材配方,从而更增加了“蒙药”的神秘色彩,也为这个民族增添了神秘气息。
三、修辞手法运用灵活
(一)比喻
郭雪波最善于运用修辞手法进行对草原和人物的描写,给整部作品增色不少,例如在第一章第一节中 “红红的太阳照射着那只孤零零的狼崽,远看犹如一只蜘蛛吊挂在那里织网”,在此作者把“太阳”比喻成一个红彤彤的蜘蛛织成的“大网”,而将“狼崽”比喻在蜘蛛网中间悬挂着的“蜘蛛”,想一想让人不禁感到非常形象生动、画面感十足。还有在第一章第二节中“科尔沁沙地如一条被火光罩住的死蛇”将“科尔沁沙地”比喻成“被火光罩住的死蛇”让我们感受到沙地环境的干旱、干燥、炎热。在第一章第四节“于是,天上和沙上只残留下一抹淡红,不肯散去。黄昏的暗影悄悄如一张丝网绸幔般飘落下来”,也是把“黄昏的暗影”比作为“丝网稠幔”。在第一章第五节里 “月光下我像一头受伤红眼的豹子,屁股上流着血,样子很可怕地冲过去。”作者把受了伤的,比较狼狈的自己比作成“一头豹子”。第二章第二节“就是那只我喜欢的白耳尖狼崽,被娘娘腔金宝喂得肥肥胖胖。此刻它被头朝下,屁股朝天地悬挂在树枝上,由于难受不自在,它开始哼叫了。哽哽叽叽,呜呜咽咽,时而尖嗥尖叫,时而低吟哭诉,在黑夜的宁静里,如猫爪子一般抓得人心里难受,如针刺刀割,五脏挪位。”这段用形象的比喻写出了小狼被迫害的痛苦,也侧面反映了作者对小狼报以同情的心情。
(二)夸张
文中作者多次运用夸张的修辞手法,例如“‘哎哟妈呀!’我忍不住钻心烧痛,大喊起来,屁股上火辣辣,如万箭穿过,豆大的汗珠从我额上冒出来。”在此“万箭穿过”“豆大”等词语次夸张的方式形容作者所受到的苦楚。是读者能够身临其境感受到作者的感受。还有在文中又一例“我爸站在那扇黑漆大门外边,如一头暴怒的狮子,”文中将父亲的愤怒形象描述成一只发狂暴怒的狮子,用猛兽来形容父亲此时此刻的形象,让读者感到父亲的强壮有力的身躯,更深层地理解作为父亲的感受,感同身受。再次,在小说的末尾部分,作者形容荒原大漠的冷酷无情,对于人类来说这种自然条件下生存的不易。文中有“闪电撕开黑色高空,洒下蓝幽幽的梦幻般的光焰,顿时照亮了天和地,也照出了前边矗立的那片黑色物体群。原来那是一座古城废墟,被大漠无情地掩埋多少岁月之后,如今又被岁月的风给吹露出来,暴风骤雨之夜,在电光石火的蓝幕中,看上去更如群魔鬼兽奔舞。”“撕开”“群魔鬼兽”等词凸显了人类对自然的恐惧,在自然面前的无能为力,渺小无助。以上述些许词语来展现草原荒漠的残酷,在大漠里它甚至能淹没掩埋所有的生物,包括人类,在此,作者用夸张的手法侧面烘托出其对自然的敬畏之情。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而不能够人类凌驾于自然界之上。
(三)拟人
文中在描写狼的方方面面都擅长用拟人的修辞手法来处理。如“它是一只高大健壮如牛犊的大公狼,灰毛如箭刺,尖牙如利刀,那矫健凶猛的体魄里沸腾着无限的野性蛮力。或许是怕惊动了村民,它没有狂嗥乱叫,它很冷静地应付突如其来的被动局面”作者认为狼不仅拥有健壮的体魄,更重要的是拥有出色的智慧,像人类一样应付困难和突变时候,会用它“冷静的头脑”思考。还有在最后作品接近尾声之时有“大狼笼那侧的老孤狼,一直漠然地对待新来的老母狼,他们俩之间始终井水不犯河水。等老母狼逃出去之后,似乎突然感到寂寞了的那只老孤狼,也慢慢踱到那个逃往自由之路的小口子那儿,看了看,嗅了嗅。而后这只老孤狼居然退了回来,重新爬回了自己的笼子里,目光里露出一种不屑一顾的神色。它可不要走。走干吗呀?到了外边谁给你按时吃肉侍候你?这里可是铁饭碗公务员待遇,又上了养老保险,它认为逃走的母狼十分傻十分笨。”在这一大段中作者用“目光不屑一顾”“铁饭碗公务员待遇”“养老保险”等这些诙谐幽默词语来映衬拟人手法,表现了老母狼安逸的 “晚年生活”。写活了“狼”这个主人公,为作品增色不少。
四、结语
综上所述,笔者从语言学的三个方面来探讨郭雪波《狼孩》作品中的语言艺术,从词类角度可以总结出作者用词丰富,词义鲜明,语言是由词汇雕琢而成,词类选取的丰富决定了其小说艺术素养的定位。方言俗语的运用展现出草原生态作家的质朴,语言的纯甄,更具有生活的浓厚气息。而最后作者善于运用大量的修辞手法,例如,比喻、拟人、夸张、排比等等,文中屡见不鲜,更增添了浓厚的艺术气息,不愧为获奖小说的文笔。从而达到了此论文的意旨,为从语言学角度研究民族志文学提供些许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