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点事
2018-01-28
恢复高考比改革开放早一年,说点高考的事,以此纪念改革开放这一伟大还在继续的事业,也为我们的历史坐标作一点形象记录。
父与子
1977冬季,关闭11年的高考闸门打开了,累积11年的570万无缘高考的学子怀着兴奋、轻松与怀疑的心情如潮水般地涌进了考场。我清楚地记得那年高考预选考试,一个考场60人,左胳膊靠着别人的右胳膊,自己的考卷挨着别人的考卷,有时忍不住偷看别人,别人也几乎大部分和我在相同位置留下空白,谁也抄不了谁。大家嘻嘻哈哈地考完了,又嘻嘻哈哈地回家种地或进工厂了,谁也没有当真。但那一年,真真实实地有27.8万人激动无比欢欣鼓舞地走进了大学。然后,所有人都认真了——这是真的!
我大学时的78级化学系的一位学兄和他的儿子一起考上大学且是同校。此事轰动不小,整个江苏省盐城专区人人皆知。父亲上大学前是一位民办教师,儿子17岁是应届毕业生,数学系学生。父子虽在同一所学校,但不住一个宿舍,也不一同去食堂吃饭。只是星期天儿子会把衣服拿给父亲洗,有时父子一起洗。儿子的妈妈和一个妹妹在农村老家,父子读书家庭经济有点紧张。那时,师范生国家补助伙食费每人每月16元,粮票27斤,助学金4元,看病不花钱,父亲在学校勤工俭学,父子俩还能省点钱贴家用。生活虽不宽裕,但上大学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更不用说父子同上大学了。那时大家都怀揣梦想,心里都美滋滋的。
同学与老师
我1979年在公社的一个“戴帽高中”(那时生源多,初中办成高中,小学办成初中,教师还是原来的,所以加“戴帽”两个字,意为实际办学水平没有那么高)学习过两个月,老师几乎都是没有上过大学的,用自编的油印的讲义帮我们复习,也不一定对路,全靠我们自己悟。班上有一个女同学和我一起参加高考。我考上了,她没有考上,仍旧复习。毕业后我在一所高中教语文,她父亲是学校后勤工人(后从公社中学调进来的),她也一直在这所学校继续复习,我们也常遇到,交流不多。我1989年任教高三文科班语文兼班主任,她在我的班听课,改称我老师,双方都有点尴尬。如果从1977年算起,她应该考了13年,这一年她终于考上了。我惊叹于她无比坚强的毅力与勇气,居然执着了13年。一个水花白净的姑娘考成了疲惫憔悴的模样,但上大学后几年面貌又变得有红似白的了。
四年级与大学生
我大学同班的一位和我同岁的孙同学,他是以小学四年级的学历考进大学的。他家庭成分不好,是富农。一般来说,富农子弟就没有机会读初中了。见升学无望,孙同学四年级就辍学了。夏秋,背着草篓,拿着镰刀,在古黄河边为生产队割草喂牛,挣工分。古黄河水是清的,他前途是混沌的,或者说像古黄河水一样清亮:与承载着苦难历史与灿烂文化的古黄河作伴,娶妻生子。恢复高考时,同村同龄人有的参加高考了,孙同学不敢想,但又想,偷偷地看了看同村人的复习试卷,感觉文科的也不太难,又偷偷地问招生办。人家说:“你也可以考,现在不问年龄学历!”孙同学大振,悄悄地找来几本中学课本,白天上工,晚上啃书本。1979年,孙同学以数学、外语0分,总分309的成绩考上大学。这得益于他平时自学,读读家里面一些残书杂书,不懂,就翻《新华字典》,他甚至能背《新华字典》,我就和他赌过,他居然背上了。他现在已经是当地颇有名气的书法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