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岸作品中女性意识的探索——以小说《温城之恋》为例

⊙孙一凡［太原师范学院，山西　晋中　030619 ］

在当下我们所处的时代中，随着人们文化生活的不断丰富，对各种思想的广为传播与认识，其中最为广泛的就是现代女性意识的发展。中国女性从旧封建社会中解放出来后，她们更多地参与社会经济政治活动，有自己独立的经济地位和人格尊严，但是对于被束缚了几千年的女性而言，中国女性既没有从根本上否定过传统文化思想，更没有经历彻底的女权运动洗礼，所以不管在生活中还是文学作品中，传统的女性意识在潜意识中依旧根深蒂固。这在小岸的《温城之恋》中就可以发现作者传统女性意识的痕迹，小岸笔下的女性形象淳朴善良，当爱情来临时，她们纯贞而热烈；但当爱情离去后，她们又用女性的善良给予宽容。小岸在对底层女性的个体情感探寻、人生价值及命运的关注中，都充分表现出传统意味上的“大地”情怀，都渗透着作者个人的女性意识。

一

在《温城之恋》中，小岸将女性的生活环境背景都置于淳朴、少有工业痕迹的乡村中，以此衬托女性的纯真善良。《半个夏天》中小莲住在一座名叫秀水的村子，这里养育了天真纯洁、不谙世事的小莲；水仙则一直生活在农村，即使生活贫穷，可水仙在这里生活的轻松快乐；《温城之恋》中，“温城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古老村庄，石碑钟楼，千年老树，仿佛还停留在过去的年代，散发着没有被工业社会染指的纯净气质”。充满古风遗韵的小村庄培育出蓝心的朴实坚贞……纯净的乡村宁静而安逸，在这与都市隔绝的环境中，这些女子都有相同的品质，她们纯真善良、美丽羞涩。没有被城市的物欲浸染的她们，对爱情充满着最梦幻的想象，用自己的全部真心去回应爱情。小岸将没有工业痕迹的乡村作为故事的开端，使在这里发生的感情更加凸显纯净美好。小说中小莲、蓝心、水仙等女性大多数来自乡村，这些象征传统的女性与彭思洋、迟岩、泽兴等工业城市的男性象征对比，环境的差异不仅凸显男女双方情感态度的不同，更是传统与现代女性意识的碰撞，所以爱情的悲剧不可避免。乡村环境的设定使小岸笔下塑造的女性形象回归传统。

在小说中每一位女性都有与花、水相关联的意象存在，像莲花一样纯洁不谙世事的小莲、像兰花一样孤寂高贵的蓝心、像水仙花一样清雅秀丽的水仙、像海棠花一样明艳美丽的海棠，甚至就在《余露和她的父亲》中，余露也如露珠一样晶莹。作者小岸将女性与这些纯净高雅的意象相连，充分展示出传统女性的内在品质。就如这些意象一样，她们如花一般艳丽夺目，为爱绽放，而短短的花期正如她们的人生一样，人去花落。面对人生悲剧，她们仍用自己的善良去宽容对方，留有余香。小岸用传统意象来构建文本，充分体现了作者的传统女性意识。

二

在小说《温城之恋》中，我们会明显发现这些故事中男性角色的缺失，不仅表现在小岸在塑造男性人物形象上不够丰满，还有在爱情的双方关系上，男性都属于“出走”型。《半个夏天》中彭思洋一直是出于对小莲的新鲜感而接近小莲，最后甚至不辞而别；迟岩虽然与蓝心有一夜温情，不管迟岩后来表现的多么深情，但我们从温小楠的讲述中可以听出蓝心的现实悲剧人生，蓝心为了一个爱人，受尽人世间的冷眼，而这个称为爱人的城里男子，小说中却没有任何笔墨；在《水仙花开》中青梅竹马的感情却因男主的高升无疾而终，小岸在此处却仍用笔墨凸显泽兴的无奈与深情；《海棠引》中即使海棠为了物欲不择手段，可是真正让海棠与丈夫关系破裂的导火索竟然是海棠的欺瞒：她不是处女。而反观海棠的丈夫，在婚姻中的出轨事实，却让人感到理所当然，一副受害者的形象；余露的爱情终以自己的退出而告终，可这一段三角关系的背后难道潘辰光没有任何责任吗？……虽是女性文本，可在一定程度上作者小岸仍是站在传统男性叙事角度，将女性以社会惯有眼光分为天使型和恶魔型。在《水仙花开》和《海棠引》中，小岸将水仙和海棠放入同一故事中进行对比，代表天使的水仙善良纯洁，即使人到中年，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可她依旧是泽兴心中永远的梦，是那在梦中盛开的水仙花；而恶魔型的海棠，即使为自己的前途费尽心机，最终却落得孤苦伶仃？……在《温城之恋》中，作者用迟岩与蓝心这场人鬼恋，借迟岩展现了传统女子的温柔，蓝心的幻灭不仅是爱情的消失，更是当下都市中女性传统美的消失。

在爱情双方上，小岸没有站在理性立场上贬斥男性的无情，也没有从道德角度去谴责他们的背叛，而是将女性传统品格无限放大，以爱的名义给予谅解与宽容，作家没有宣扬现代女性的主体独立意识和她们的人格尊严，可正是这种传统奉献式的女性观导致女性在爱情中的弱势，造成小说中每一位女性的悲剧命运。作者以温情的、大爱式的笔调构建一种理想化爱情，小说中女性人物形象都是纯洁善良的，有着“大地”般的女性情怀，表现了作者传统女性意识的回归，但面对爱情她们一味地忍让宽容，又是作者现代女性意识的倒退，对男性爱情上的精神依赖表现小岸不成熟的女性意识。我们以此能清晰地看到作者对传统女性意识和对传统男权意识的微妙认同。

三

在小岸笔下，这些女性人物身上表现出女性独特的坚强品质，她们用蒲苇似的坚韧勇敢地面对痛苦。这又是小岸要传达的独特女性意识，既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懦弱又不同于现代激进女性意识下的“金刚女”。随着工业化、商业化城市的发展，女性一直以独立自主，摆脱男性束缚为准则，但是在这种激进的女权意识下，中国女性只是一味地想要与男性一决高下，其实在潜意识里仍然以男性为标榜，让自己逐渐男性化，最终迷失自我。小岸正是基于现代女性过激的思想意识，反思现实生活，用唯美的爱情故事让现代女性重新认识自身的价值。

小岸在作品中成功地塑造了一系列为爱而活的女性形象，她们美丽、纯洁、朴实、善良，用爱构建温情世界。不论女主人公是青春少女蓝心、小莲，还是中年妇女余露、水仙，她们从没有去抱怨人生对她们的不公，她们为爱而活，用自己的真心去润化时间，净化心灵。如水仙在梦中的水仙花丛中圆满了她儿时的爱恋；蓝心用真爱与宽容面对心爱之人，甚至用自己一生去等待心爱之人的归来。正如温小楠说：“她从来没有怨过，恨过。她等了他一辈子，守了他一辈子，念了他一辈子。这也是太奶奶最伟大的地方，也是她不同于常人之处，这是一个旧时代的爱情神话……”在太奶奶的爱情悲剧和父母婚姻破裂下，温小楠依然坚信爱情的存在。即使是被复仇所蒙住双眼的余露，在她内心深处依然有对爱的向往，在面对亲情与爱情的冲突时，她为了爱的人勇敢放手。面对爱情，她们真诚以待；面对命运的苦难，她们微笑释然，始终保持一颗真心，平和地面对生活。小莲并没因为彭思洋的不告而别而心灰意冷，绝望对待世界，而是将自己的暗恋如同漂亮的鞋垫一同沉眠地下；水仙即使内心千疮百孔，却依然用自己柔弱的双肩撑起整个家庭，用坚韧的意志、乐观的心态去经营贫苦的生活；蓝心即使面对周围的冷眼和生活的蹉跎，依然独自抚养儿子长大。作者通过对乡村中纯净质朴、隐忍坚强女子形象的塑造和传统女性价值品格的回归来映照现实的浮躁冷漠，表现了小岸对传统女性自身独立坚强的人格魅力的认同。

小说中的这些女性，我们可以感受到作者寄寓在她们身上如天使一样的优秀品格：纯贞、善良、坚强、宽容。而作为恶女的海棠、余露最终也是受到惩罚和感化。小岸的作品虽然在题材情节上具有很强的现实悲剧性，但作者却用传统伦理美德和最淳朴人性削弱现实的黑暗，减弱了现代女权的批判力度，化解悲剧生活的种种痛感，构建了充满温暖与爱意的精神家园。所有的结局都以女性的隐忍宽容为代价得以解决，这不仅反思当下社会都市人的情感世界，让女性重新树立女性传统美德，用传统伦理和淳朴的人性构建充满温暖与爱意的精神家园。这些都表现了小岸对传统女性意识的认可，同时也突出了小岸缺乏对现代女性独立意识的认同。

作者小岸用传统的女性情怀掩盖现实物欲黑暗对人性的泯灭，通过理想化的情感生活来反思救赎现代都市人荒芜的情感世界，将笔尖深触现代人的灵魂深处。面对残酷的现实和浮躁的社会，小岸忽略对现实客观的审视，避开对当代都市生活冷漠苍凉的描写，她没有用当代女性独立意识去对抗人世的不公与残酷，而是用传统的女性柔美、坚贞的品格呼唤人性回归，观照人内心的情感世界，这就是小岸对传统女性意识的重新解读与理解。

（指导老师：太原师范学院阎秋霞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