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兰团体肖像画的背景
2018-01-27四川美术学院400000
白 鹭 (四川美术学院 400000)
在《荷兰团体肖像画》一书中,一开端,李格尔就强调了“现在,他们决定要将赞助人的形象画进去,记录下他或她的个性形象,由此而使个人与拯救力量的关系人格化。”这里与中世纪的个人肖像画,或者说是历史画(李格尔认为个人肖像画是历史画的附属品)有一个非常清晰的内容的划分:赞助人。同时,在之后,李格尔提出团体肖像画的另一个要求:一个具有共同的世俗目标的团体。
书中表明,李格尔认为团体肖像画的最初征兆在15世纪的宗教绘画中就已经出现,因为在宗教绘画中,已经出现了不止一名赞助人的形象,同时每个赞助人之间没有相互的联系,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在分析海特亨的《施洗约翰传奇的三个故事》这幅作品是,李格尔反复确认它是否适合叫做“团体肖像画”的名字,在进一步的分析中,李格尔试图把这件作品的构图与文艺复兴时期最为盛行的金字塔构图作对比。众所周知,典型的金字塔构图的作品达芬奇的《岩间圣母》,作品中把圣母、小施洗者约翰、天使三者相互协调,形成了某种画面内部的从属关系。而在海特亨的这件作品中,不仅尽力的摒弃画面内部的协调关系,同时破坏了叙事的情节性。把这件作品归为团体肖像画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则是画面中刻画了众多肖像性质的头像,同时在作品中部右边的一群圣约翰骑士团中,画面运用平行横向的构图,使每个人物相互之间处于同等的状态,每个人物的面部各不相同,但是统一的着装又把这群人物统一起来。而下边部分的内容,具有明显的叙事情节,但是艺术家为了抑制叙事,通过打破人物与人物之间的眼神交流,每个人物似乎都在思考自己的事情,同样的,高高在上的皇帝,没有人物与在动作或者眼神的呼应,形成了独立的,与其他人无分别的效果。如此一来,画面中每个人物达到了一种平等。但是,最终,李格尔仍然把这类作品归为了宗教叙事画,因为圣约翰骑士团的成员所关注的东西并非是世俗目标。这也是荷兰为什么能够形成团体肖像画的重要原因之一。
荷兰之所以能够产生团体肖像画,这与他们自身政治历史的发展是分不开的。1568年,荷兰为了从西班牙统治下争取独立,开始了漫长的战争,在随后的八十年时间里,战争时段时续。年轻的荷兰共和国所面临的问题,在此后几十年的军事改革中占据了重要地位。
在荷兰改革运动中,最为出众的将领则是莫里斯(1567~1625年)。他是荷兰起义的主要领导人之一“沉默者”威廉的儿子。1584年,他年仅17岁,却成为荷兰与泽兰的执政者。1590年,他成为所有荷兰军队的总司令。这时,他完全能够进行军事改革了。在军事改革之前,荷兰有一支神枪手组织,这是一个象征防御能力和社会凝聚力的机构。但是在1578年阿姆斯特丹加入了西班牙菲利普二世的叛乱之后,莫里斯意识到正规的常备军的中心地位不可动摇,因此城市为了加强防御,形成了平民卫兵组织,同时融进了神枪手组织中。莫里斯认识到,只有让这些连队年复一年的为他效劳,而不是一到淡季或在战争一结束时就将其予以解散,只有这样才能使荷兰军队保持长期的、更为有效的战斗力。一时间,新的组织与旧的机构结合,形成了新的叫做公民警卫的集团,每个地区都有一个集团,直至1650年,每个集团都被分为了四个下士组,之后变为三个。直到18世纪结束,一直保持不变。
在1672年,所有卫兵的数量达到了大约1万。然而在训练中,每个集团只有大约100个可以行动的胃病,每个下士组只有30个。上校和统帅们在一起成立了军事法庭,这是一个直接城市议会承担责任的、纪律严明的组织机构。很多卫兵们在军事法庭上申诉要求市议会重新任命新的军官和挑选新的卫兵。在中世纪传统中,这些团体的功能是防御城市抵抗外部,这是他们的责任,最后,他们的名字写在城墙上特殊的地方。但是在此时,他们更多关心的是胜利之后的欢宴而不是军事上的责任。事实上,在荷兰与西班牙的战争中,这些公民卫兵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在1579年的时候,甚至有人考虑所有有能力的公民都要求服兵役。在16世纪80年代,城市中的伟大的政治家加斯特斯·利普修斯提议在荷兰的常备军中全部用荷兰本地人而不是雇佣军。因为之前莫里斯所实施的创建的常备军中,大部分军人仍然主要是由获得报酬的外国人所构成的。一些人是传统意义上的雇佣兵,而其他人则是国家的君主们送来交荷兰指挥、由荷兰出钱、为荷兰服务的外国军队(特别是来自英格兰的军队)。例如,1603年,荷兰军队总共有132个连,其中:43个连是英格兰人,32个连是法国人,20个连是苏格兰人,11个连是瓦龙人,9个连是德意志人,只有17个连是荷兰本国人。外国人占据优势的主要原因,是荷兰人口相对来说比较少,同时,荷兰还需要在长达80年的时间里,维持一支能在战场上作战的军队。
但是,在作战期间,公民警卫组织向专业的军队一样,在1648年威斯特伐利亚和平条约之后,它们仍然是一个严肃的组织,公民警卫组织是由最初的神枪手组织和平民卫兵组织合并而来,虽然它们作为一个军事集团,但平民卫兵组织在战争之前仍然是一个社会中普通公民,在荷兰进入资本主义时期之后,他们也要开始寻找自己的方式进入资产阶级生活。军人的生活只是他们众多活动中的一种,在大多数时间里,他们都是备战状态或者尽力表现自己。在Werner van den Valckert的肖像画“Thirteen Guardmen of the Voetboogsdoelen under their Captain Albert Conraetsz,Burcht”中,一组卫兵忙于看地图和书,另一组的成员拿着雅各布·吉恩的著名的军事手册“Wappen hande linghe”(1608)。如果我们仔细观察地图上的信息,它会展示出这个组织要求防御的城市中的各个部分,在象征性的层面上,这幅画提供了这个组织的军事使命。但是这类直接又简单的构图方式是非常少见的,在大多数情况下,画面中群体性的人物会呈现出一种节日的气氛而不是军事氛围,这种表现趋势验证了一种观点:一个组织很快变成了传统的男子俱乐部,他们更多的关心射击比赛、盛会和喝酒比赛,而并不是这个城市的防御?这种观点是基于一种对群体功能的狭隘的看法,忽视了它在社会中的活动。在内部的结构中,神枪手组织与民兵组织高度兼容。历史学家J.L.Price写道:
“在17世纪,维护公共秩序是非常现实的。在遇到这种干扰的威胁,荷兰的统治者只能用非常有限的方法去处理,这种警卫系统对于对付严重的流行性的暴力爆发是不成熟的和无效果的。省政府的军事帮助需要几天之后才能到达。因此,在现实中,城镇长官只能被迫依靠公民警卫,城镇军事力量去打击暴乱和保护人们生命和财产。军事服务是强加给所有公民的,并且要支付给他们装备足够的钱,这是一种责任——其结果,他们首先要由男性组成......这些人容易受到同龄人的影响和压力,因此公民警卫所表现的态度通常反映了小镇人口的大部分。在原始情况下,他们都服从于政府人员,这些政府人员大部分都是城镇的主要管理者,在危急时刻,他们完全有能力采取独立的路线。”1
在17世纪荷兰城市的政治历史中,管理者的董事会的组成并不是单一的,而是由社会中经济、宗教等各种因素组成了一个持久的政府核心。这中间出现了一个转向,不论是新上任的,还是原来的议员都需要通过各种方法来宣传自己,以提高自身在民众心中的合法性。此时,民兵组织就只作为政府与普通民众之间的桥梁,政府中的各类事由通过民兵组织传达到那些容易受影响的但是又不直接参与政治活动的普通人,不论他们运用什么样的方法,射击展示、列队还是宴会,与此同时,这些方法又为建立团体意识提供了一个合适的机会。在此之上,团体肖像画找到了一个方向:只在统治者和被统治者之间、上层社会和下层社会之间相互作用。这样的相遇才能使其制度化、仪式化。
荷兰团体肖像画与处于巨大危机时代的荷兰社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在民主政体下的荷兰,团体组织机构的历史与团体肖像画的历史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同时他们的命运是紧密相联的。”2在形式之前,随着赫尔德与浪漫主义的苏醒,艺术哲学家和文化历史学家把艺术在民族精神和国家经济发展中的位置看得无比重要,卡尔·施纳泽在他的《来自荷兰的信》(1834)中运用类似实证主义的方法调查“艺术与生活的关系”,着手建立关于艺术史的档案,他讲到:“艺术是一个国家的中心活动,在人们所有的愿望中、情感中、心灵上、精神上和肉体中,是最紧密的触摸和环绕着彼此。因此,艺术能够提供给我们方法和定义方向以及发挥个人力量。”3
荷兰团体肖像画的诞生依赖其自身政治体制的革新,在民主政治之下,所产生了社会团体——公民警卫,在政治上他们所属一个政治团体,具有共同的世俗目的——抵御入侵,共享和具有公共精神,但是他们也同样是独立的个体,因此,荷兰团体肖像画从根本上是由一系列个人肖像画组成的。然而,在同一时间,它也期待清晰的展现出特定组织的特点以及暂时联合个体进入团体的这样的情况。因此,团体肖像画既不是个体肖像画的延伸也不是机械的安排个体肖像画进入群像,而是众多自愿的社团中成员的真实刻画。
注释:
1.李格尔.《荷兰团体肖像画》英文版,第28页.
2.李格尔.《荷兰团体肖像画》英文版,第15页.
3.李格尔.《荷兰团体肖像画》英文版,第16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