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信交了吗
2018-01-26赵鹏
赵鹏
我的生活里只有两种事:一种是需要记住的事,另一种是不需要记住的。不需要记住的自然没什么可写的,需要记住的都是重要的事儿,没有大小之分。我的日程本上会写下一年中所有需要记住的事件。多的时候一年有30多件,少的时候也有20件左右。翻开今年的本,写在第一行的需要记住的事情是:张洋要辞职了!
张洋是我的助理,虽然不是一开始就跟着我,但和我有缘分。2014年我被院里树为典型。当年7月份,院里开一个宣传会,需要一个干警代表发言。政治部主任说找了一个刚入职的年轻小伙子,人大毕业的硕士生,让我给他一些材料,以便他能了解我。
第一次见面时,我觉得他有点像十几年前刚入职的我,瘦瘦的,比我还白,穿着没有领子的上衣,文艺青年范儿。
“你裤子上有一大块脏,沾土了,拍拍吧。”
“这是logo。”
一年后,张洋给我做了书记员。但是说实话,我对他没什么要求,完成工作就行了。因为我觉得他干不长——名校毕业的研究生很可能过几年就辞职了。尤其当他告诉我准备考LLM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琢磨着他走了以后谁给我当书记员了。
今年初,张洋说他考上了哥伦比亚大学,但看上去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说自己没想到会考上,现在还得在检察院和出国上学之间做个抉择。话虽这样,但毕竟考取名校还是件很牛的事,所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都在祝贺他,并问他什么时候走,没人认为他需要抉择。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并没有看出他在为出国留学做什么准备,精神也没那么振奋。对工作倒是有点心不在焉,写份报告丢三落四,很多问题都没注意到。一开始我还能忍,次数多了我就受不了了。
“我不管你要到哪儿上学,只要在检察院一天,你就应该认真工作。”
“对不起鹏哥,我其实很纠结。”
“纠结什么啊?”
“到底是出国还是不出国呢?”
“不出国你考什么?”
“當时没想过能考上。”
尽管他说很纠结,但我还是觉得他会走,只不过在检察院工作了一段时间有点不舍得,或者说对一个环境熟悉了,突然将要改变外部环境感觉有点不适应而已。
再后来,他说要辞职了,并写好了辞职信,也跟检察长汇报过了。因为完全不出我的意料,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想着送点什么给他当纪念。
然而之后的三天,我发现他仍然在纠结:
“辞职信交了吗?”
“没有。今天党组开会,交不了。”他说着党组开会,交不了,但脸上却有点高兴的感觉。
次日我又问他:“辞职信交了吗?”
“没有。放在抽屉里找不到了。”
“那应该是从缝隙中掉到地上了,找物业来卸一下抽屉捡起来就行了。”
“物业没人。”他说着物业没人时,脸上还是挺高兴。第三天我终于受不了了:
“辞职信没交吗?”“没有。”“你到底辞不辞?”“不想辞。”“不想辞就跟检察长说不辞了,然后好好工作呗。”
“检察长不会对我有看法吗?”
“你不走的话检察长能有什么看法,难道不应该高兴吗!”检察长确实挺高兴。不过也有同事替他可惜,还有人建议我劝劝他。可我干吗要劝他?这些年身边不少人陆陆续续辞职了,好多人觉得检察院的魅力没有了,他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时还能纠结、犹豫,说明对检察院有留恋;他最后选择留下,说明这份工作对他仍有吸引力。作为他同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劝他走,除非我疯了。
这是一件大事,对我对他都如此。我相信,未来的他一定能够成为优秀的公诉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