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投资利与弊 难以一言蔽之

林言

其实，决定企业在哪里投资的依据，并不是爱国热情，而是商业现实。

墨西哥当地时间2月1日，江淮汽车联合墨西哥当地合作方投资14.52亿人民币在墨西哥伊达戈尔州成立合资工厂，主要用于生产江淮旗下的SUV车型S2和S3。德勤发布的《2016中国汽车行业对外投资报告》数据显示，2013-2015年，自主品牌汽车和零部件企业共完成海外并购交易60宗，涉及金额177亿美元。近几年，中国的自主汽车企业几乎全部在海外建立了工厂：奇瑞汽车在海外有17家工厂，比亚迪投资1亿美金在巴西建厂，长城汽车投资近10亿美元在巴西建厂，力帆在俄罗斯、埃塞俄比亚等国设有工厂。这些工厂大部分建在巴西、俄罗斯、东南亚等发展中国家和地区。汽车制造企业频频海外建厂，被称为车企海外建厂热，但是并没有引起舆论过多关注。

2016年年末，“玻璃大王”曹德旺的福耀玻璃在美国投资6亿美元的汽车玻璃厂正式投产。与以往的中国企业海外投资案例相比，6亿美元的投资额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但是这一举措却引起了巨大关注。有人说这是福耀玻璃逃离中国的行为，但是曹德旺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在美国建厂是一家企业在计算了成本与收益后的决策。他说：“中国制造业的综合税负比美国高35%，土地基本不要钱，电价是中国的一半，天然气价格是中国的1/4，中国较美国有优势的，只有劳动力。”

越来越多的企业在美国投资建设生产基地，芯片制造商英特尔公司CEO Brian Krzanich 2月与美国总统特朗普见面后，随即宣布在美国亚利桑那州投资70亿美元建立芯片生产工厂；亚马逊宣布计划未来18个月在美国增加10万个全职全福利的工作岗位。届时，亚马逊在美国的全职员工数量将达到28万人；日本软银集团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孙正义在会见特朗普后，宣布了未来四年在美国投资500亿美元，创造5万个工作岗位的计划；菲亚特克莱斯勒汽车宣布在美国投资10亿美元；福特宣布取消在墨西哥计划建造的一个16亿美元规模的工厂，转而在美国密歇根州投资7亿美元建造工厂；韩国现代汽车宣布将对位于美国的工厂投入最多31亿美元，并考虑在美国建设新厂，创造数千个工作岗位；日本丰田汽车也表示未来几年将在美国投入数十亿美元。

波士顿咨询公司最近对美国大型制造商的200名高管进行了一项调查，发现有21%的公司正在将生产转移回美国，或者计划在未来两年内搬迁，此外，33%的人表示他们正在考虑在不久的将来将制造业移回美国。

波士顿咨询公司的Hal Sirkin表示，在他接触的企业中，“一些公司在中国内地获得了成功，而另一些公司则不选在中国建厂，因为他们无法获得所需的生产力。”

从2008年以来，中国的对外投资（ODI）增长速度非常快，年平均增速超过了30%。而2016年ODI的增速超过40%，且全面超过了外商投资（FDI），这也是2016年中国经济的一大亮点。

不能否认，中国已经不再是制造商向往的运营成本最低的国家。早在2010年，咨询公司AlixPartners的一项研究就曾预测，到2015年制造企业在中国外包的成本将等于美国制造的成本。这一预言一语成谶。AlixPartners公司董事总经理Steve Maurer说：“中国制造成本优势在近几年中已经大幅下降。如果我们回头看看，在2005年，大部分企业在中国制造的成本比美国低25%?30%，现在，这25%?30%成本差中的2/3已经不复存在。”

从公司经营角度来看，在美国进行生产的优势有以下几点。

生产基地设在美国，方便企业更快地与市场对接，减少运输时间，从研发到生产再到客户，整个过程更快。当然这个优势的前提是以美国为最大市场，如果以其他国家或地区为最主要市场，则这个优势就会大大削弱。

美国劳动生产率更高，并且也在提高。美国劳动力的职业操守与其技术水平都是全球领先的，很难找到能与之匹敌的国家或地区。

货币汇率较为稳定，作为全球流通的货币，美元一直非常稳定，而且美元代表了最大的消费基础群体。

即使經常见到美国政府的负面新闻，比如部门关停或者财政悬崖，以及最近的“不受欢迎的”总统，从根本上看，美国政府多年来非常稳定，基本不会出现一夜之间发生某种重大变化的可能性。

供应链成本降低，制造和分销在同一地区的情况下，运输成本会降低，也有助于减少复杂和耗时的供应链管理成本。

对于美国企业而言，回归本土意味着文化和语言差异减少到最低，也不会因此产生误解和错误，有时候，一字之差可能导致巨大财产损失。

美国本土服装品牌Giant比较中国与美国的成本发现，在两国生产有17%的差异而且差距正在减少。Giant认为，从设计到市场，在美国平均需要45天，而在中国需要120天，加上供应链中断、通信障碍等风险，在美国生产是很划算的。

Integrated Systems Design（ISD）公司总部位于美国密歇根州的Wixom，在美国生产所有UltraProducts。在其他制造商必须从欧洲或亚洲运输所需ASRS系统时，Integrated Systems Design公司可以节省大量时间，公司认为对其客户而言，效率更重要。另外，使用在北美市场中容易买到的组件使得其在未来几年中省去了大量维护和管理的成本。

从Giant与Integrated Systems Design（ISD）公司的观点可以看出，成本多少并不是企业考虑在哪里投资的唯一依据，靠近市场也是其考虑的主要因素。中国车企中，生产轻卡的企业是最早在海外进行装配的一批企业。它们选择海外建厂的一个重要因素是海外市场扩大、出口不断增加。

福耀玻璃在美国建厂本质上也是瞄准了美国强大的汽车市场，就地生产一方面是美国政策鼓励，再者有利于提高供应链聚集程度，降低成本。2011年6月，福耀在俄罗斯卡卢加州的有限公司注册成立；2013年9月，该公司的100万套汽车安全玻璃项目投产，主要生产汽车玻璃产品，产品面向俄罗斯市场。根据福耀玻璃集团的公告，早在2012年时，通用汽车就要求，2016年12月前，福耀玻璃必须在美国建立一个工厂，2017年1月起必须在美国供货。

人员工资和土地等生产要素价格的上涨，让企业在中国的投资成本增加。尽管中国的优势不再明显，但很少有人认为制造商会大规模从中国外迁。Hal Sirkin说，“我不认为公司会退出中国。由于中国国内需求仍然以每年8%或10%的速度增长，即使公司决定撤出其出口工厂，他们也会重新装备这些工厂，将工厂与中国消费重新对接，因为毕竟中国是一个巨大的潜在市场。”

企业的目的是获得利润，所以资本自然往低成本、高收益的地方流动，这是经济基本规律。确实，中国的劳动力成本增加了15%?20%，而美国的年增长率为1.6%。另外，人民币一直在升值。而另一方面，中国的消费能力一直在提高，在很多产业，中国已经成为全球最大市场。因此，从市场角度来看，中国的诱惑力依然存在。

美国新总统特朗普上台后，大力倡议制造业回归美国。从经济规律来看，世界上有很多国家的经济结构都是从基础制造业逐步升级到服务业、高技术行业，而从服务业和高技术行业再回到基础制造业，还没有在哪个国家真正实现过。也有人认为，特朗普作为一名商人也知道制造业回归美国并不一定成功，但是他想要当选，就得提出这样的口号。美国《商业周刊》报道披露，参加竞选前，特朗普经手的最后三个工程项目中，至少有两个从中国进口了钢材和铝材。其在芝加哥的一个项目从中国购买了大量节能型玻璃墙。仅此一项，按照美国市场价格估计，特朗普就让美国公司失去了一笔超过3.5亿美元的订单。

其实，决定企业在哪里投资的依据，并不是爱国热情，而是商业现实。对于企业而言，海外投资究竟是康庄大道还是荆棘密布，难以一言以蔽之。endprint